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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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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

路今慈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以示警告,那姑娘溫聲細語要給他打傘,少年卻置之不理任由雨滴落在雙肩,過來拽起地上看好戲的鳶兒:“走不走。”

女子有些唏噓。

鳶兒一下子被拽入雨幕打了個哆嗦,他看雨滴壓彎少年的睫毛,路今慈膚色慘白,沒感覺似的。

她嘆了口氣:“好,你想通就好。”

路今慈身後,剛剛的姑娘又說話了:“公子,你把我脂粉弄掉了。”

鳶兒垂眸,在這瓢潑的大雨中,脂粉盒果然打翻,可能是雨聲太大所有人都沒註意到。

路今慈沒搭理她,鳶兒肉疼地拿出一袋銀子扔過去,姑娘接下後對鳶兒露出一個笑容,要是宋徽月看都不會看一眼。

鳶兒只當她市儈,門邊的女子又說話了:“兩位公子,雨大路險,要不你們今晚就留宿於此,幾罐胭脂而已,要不了這麽多銀子。”

鳶兒一想也是,可路今慈直接走遠了,門邊的女子嘆了口氣,她表妹頭一回遇上個這麽禮貌也有些生氣:“表姐讓他們留宿做甚,我好不容易才從共寂山來鹿城一趟,都不關心關心我。不就有幾個臭錢,比不上阿青一根毛。”

她啐著,直接將銀子丟在地上,乒乓散落一地,周圍的乞丐瞅準了時機一擁而上,滿地狼藉。

共寂山,阿青……

鳶兒雖覺得荒謬但總聯想到那人,路今慈停下腳步,直接扔了一袋金子給那名姑娘,那姑娘俏臉上閃過一絲怒容:“你什麽意思!”

路今慈又丟了一塊翡翠玉牌,鑲金的,上面的麒麟像栩栩如生。姑娘抓緊玉牌,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公子莫急,等我洗個澡就來伺候公子。”

路今慈眸色冷淡:“你回答幾個問題便是。”

鳶兒領會了他的意思,但那姑娘的表姐還是將他們領進了屋內坐,泡一杯熱茶,一碟酥油餅。

路今慈勾唇:“不是說你一直待在共寂山,為何會來鹿城?”

秦小淩拿著毛巾擤著濕漉漉的發尾,聞言擡眸:“你問這個做甚?”

路今慈都往她身上丟了一個鐲子,秦小淩接住,由一塊上好的羊脂玉打磨而成,秦小淩愛不釋手地敲了兩下說:“我之前有一個相好,他待我很好,但不巧他要娶親了,怕讓女方知道我倆的事就讓我躲躲,想了想我只能暫時投奔我表姐,就這樣。”

秦小淩確實不像鹿城一帶的長相,頭發毛燥很卷,小麥膚色有點黑,但是高挺的鼻梁和羚羊一樣的黑眼睛反而讓她有種異域之美,鳶兒差點沒一口茶噴出來,路今慈掃了他一眼,鳶兒咳嗽了幾聲:“你們別管我,別管我哈。”

路今慈敲敲桌面問:“你說的相好是誰?”

秦小淩卻是閉了嘴,光著腳去幫她表姐剪花,新采來的野雛菊剪掉了底下的莖,手指觸碰到葉子時抖落花間的雨水:“抱歉公子,我們做這行是不能透露他人的隱私,他要娶的是修士,我只是一個凡人,惹不起修士。”

路今慈又壓出一個鐲子,這次是純金的,上面鑲嵌著很多寶石,秦小淩垂眸說:“江繞青。”

鳶兒當即就坐不住了,咳了幾聲道:“你別告訴我真是共寂山少主,不是我說,他會看上你?哈哈哈哈哈,他要是會看上你我把烏山家主腦袋摘下來送給你!”

秦小淩久久看著鳶兒,就是不說話,她伸手拿走了桌上的黃金鐲子,速度之快,好像生怕路今慈反悔:“公子想知道的我都告訴公子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鳶兒道:“姑娘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執著於我朋友呢。”

秦小淩認真道:“這是拿錢辦事。”

路今慈冷淡:“那你拿錢閉嘴就好了。”

屋內沈默,只有窗外的雨陰陰地下。

他脾氣也真是古怪,秦小淩好歹也是一個大美人,他竟然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看著窗外街上到處掛著的紅飄帶,眼中仿佛醞釀一場風暴。

好在秦小淩表姐回答了鳶兒之前的問題打破沈寂的氛圍,她將野雛菊插在圓口花瓶裏,手指撥弄了一下花瓣,綢面裙擺反著屋中的珠光,這兩姐妹長得都貌似天仙,住在這破屋中,不免有些俗氣,可秦小淩表姐將屋內裝點得很精致,有種身居田園的悠閑感。

“我在俗世中遇見過很多男人,他們有的金榜題名春風得意,有的家徒四壁惡疾纏身,無一例外他們都幻想受三種女人的青睞,喜歡他的貴族女,和他喜歡的下層女,一種是為了滿足虛榮,一種是為了享受從她身上得到那點可憐的優越,或者尋求刺激,但在最後,他們都會選擇一個中等的好女人結婚生子。江公子難道不就是這樣?

我聽說那烏山的二小姐對他青睞有加,他雖保持著距離但從未像這位公子拒絕我表妹一樣嚴詞拒絕她。他早就跟我表妹好上了,連我這一身的首飾都是他為討好我表妹給我送的,只是你們都不知道。哦對,他現在又要娶親,我聽說女方跟他也是門當戶對,不信公子去打聽。

不管兩位公子最後信不信,我只求兩位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我表妹小時候過得很苦,她那缺心眼爹經常打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苦盡甘來。”

秦小淩黑溜溜的眼睛一直在路今慈和鳶兒之間打轉,袖子下面是很多傷疤。鳶兒表情瞬間精彩起來:“嗯,兩位姑娘放心,我只當聽到了一個故事。”

路今慈突然站起身,奪門而出,鳶兒連忙追上去,想了想又留下一錠銀子,打著哈哈道:“我朋友這人是個情種,聽你們說起風月之事難免會暗自神傷。問題不大,我去便是,要是有人問起今日,你們就當沒見過我們。”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道路兩側積滿了水。長衡仙山就宋徽月一個女兒,這次辦喜事難免排場大了些,街上茶棚掛滿紅綢帶,就連勾欄瓦舍也大紅燈籠高高掛,天一暗,燈籠就亮,這一路的張燈結彩難免叫人感覺到嘲諷。

路今慈一個人站在雨中。

鳶兒站在他身後,施了一個術法將雨幕阻斷。她走遠了就開始罵了:“草!江繞青這玩意兒真他媽不是個東西,藏得比誰都深,宋徽月這姑娘嘛打小就心地善良,雖然我最開始接近她沒什麽好心思,但好歹我也是拉扯著她長大的,算是半個爹吧,眼睜睜看著她跳火坑還是做不到。”

路今慈沒有說話,盯著伐邪魔書旁的喜告撕拉一聲撕碎,紅紙被雨水沖走,少年冷笑一聲:“所以你想說。”

鳶兒抱著胳膊瞅了眼路今慈,認真說:“我說,毀滅修真界的事情可以延後,但是宋徽月嫁人就這一次,要是錯過了,她就真嫁給那誰了。”

路今慈諷笑道:“我不需要你指手畫腳。”

鳶兒蹲在路邊,看雨中一身黑的路今慈也笑了:“說真的,要不是你總拿我族人威脅我,說不定我真將你當朋友。我當時也是看著宋徽月對你好的。”

最近的雨太多了,河水稍不註意就決堤,滔滔洪水席卷著黃沙,宛若一條暴怒的泥龍,沖淡了一切。

宋徽月出嫁的那日倒沒有下雨,點上妝,披上蓋頭,由宋銘背著,一步步走下山。

青年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徽月蓋頭角上的銅錢從他臉頰上擦過,他穩住聲不讓宋徽月感受到音色的顫抖:“月月,到共寂山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這些年來是哥哥不負責,一直都沒能好好疼你,我也是第一次當哥哥,月月,你原諒我好不好。”

記憶斷斷續續浮現,她還記得以前宋銘的確是不喜歡這個妹妹,總覺得太溫柔了,跟深閨裏養出來似的,兄妹關系到之後才緩和。

徽月低聲說:“哥哥,我原諒你了。”

早就原諒你了。

娘親咬著唇一直在哭,爹爹背過身去,徽月才意識到爹爹居然這麽蒼老了,她摟緊了哥哥,宋銘笑道:“小妹啊,要是在共寂山過得不好或者江繞青那小子怠慢你,你盡管回家,長衡仙山永遠是你家。”

徽月坐上花轎,蓋頭下一片濕漉,她怕妝哭花了,不敢去擦,端坐在轎中感受著轎簾慢慢落下。

“起轎——”

喜樂聲響,徽月自然看不見漫天飛舞的彩帶青鸞,這場婚事自然吸引了很多孩童,一直叫著新娘子來了。

江繞青雖說在出嫁後徽月可以長住長衡仙山,但是夫妻之間總要培養感情,徽月也不知道何時能夠歸家,情緒有點低落。

她哭著哭著不小心睡著了。

醒來時已然到了夜晚,聽轎夫說還有一會就到了,只不過還要經過一座荒山。

徽月應了一聲,扯下蓋頭,挑開轎簾,瞥眼見轎子前不遠處出現了很多火把,點點火光在黑暗中匯聚成團,白煙很濃,也嗆人,徽月不禁屏住呼吸。

她努力想看清前面遇見了什麽,轎子停了,的確有人在前方擋著路。

她心裏咯噔一下,會是誰?選在今天,什麽山賊這麽不長眼也敢攔修士的轎子。

“怎麽了?”

徽月並不愛順規蹈距,同時也將簾子挑開,準備看看究竟是誰。

幾個轎夫扶轎的手開始顫抖,還都是共寂山的弟子,那樣的驚恐,徽月人坐在轎子裏面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害怕不禁動作一頓。

甚至有弟子直接就跌坐在地上,徽月扶住四周才沒有隨之摔出去,聽得那名弟子顫顫巍巍道:“魔王……是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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