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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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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交代

陸深搖頭笑了笑,這一笑不知慶幸她從前並沒有甚麽心上人,還是在笑他自己鬧了個嫉妒自己的大笑話,又或許兩者都有,但那笑最終在瞧見那雙小鹿般的清澈杏眸時,倏然化為了淚意,染紅了他上揚的眼尾。

當初破廟裏那個小女孩,也是擁有同樣的一雙眼,眼前人便是那個小女孩,天意一般的相遇,果然造就了天定的良緣,只不過這一回他不再將劍柄伸向她,而是無聲向她張開了雙臂。

沈書晴撲向了他的懷抱,彼此緊緊地相擁,似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此刻不再需要說什麽,任何言語這時皆顯得蒼白,也不再需要身體的撫慰來證明什麽,那只會是褻瀆,萬物似停頓在了這一刻,世間的顏色皆被眼前人的一顰一笑比了下去,炙熱的目光似電閃雷鳴勾纏著彼此交匯許多年的命運,彼此急促的呼吸述說著這些年兩人跌宕起伏的故事,彼此胸腔裏的心臟的律動得越發一致,不經意揚起的唇角裏滿是劫後餘生的小確幸——兜兜轉轉,他們都還在彼此身邊,可真是好啊。

回到王府,天色已晚,可又還不到擺晚膳的時候,沈書晴便想著做一會兒針線,她許久未做有些手生,得勤快些,才能早日叫他穿上新衣裳,心裏想著他穿著自己親手做的衣裳,那滿足的感覺叫她噙起了一抹笑,沈浸在自己的喜悅裏,連陸深悄悄走在他身邊了,也不曾察覺。

“想甚麽呢?如此高興?”

沈書晴擡眸覷他一眼,自從兩人說開,只覺得男人臉上多了一分意氣風發,少了一絲冷漠,“妾身給王爺做衣裳呢。”

說罷,將才繡了一根松樹枝丫的繡品往他身上比劃,“靛青色還是太過沈穩了,妾身覺得爺還是穿青色,湖綠色好看,更顯得年輕。”

這話一說,可就不得了,陸深捏住了她的手腕,繡品落在了地上,沈書晴視線隨繡品落下,“哎呀,你做甚麽啊,別弄臟了。”

陸深又逼近了一步,冷竹氣息竄入鼻腔,沈書晴驀地心頭一跳,再擡眸時面上已是雲蒸霞蔚的一片紅,霧蒙蒙的杏眸滿是不解,直到他說了一句話,直叫她嬌羞散去,笑得開懷。

“甚麽叫做顯得年輕?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年輕了?你嫌本王老了?”

陸深去歲剛過了二十二的生辰,翻了年便是二十三,照理說也年輕,但架不住沈書晴才十八的年紀,足足大了近五歲,也難怪陸深要介意了。

沈書晴反應過來,當即找補道:“妾身說錯了,是妾身覺得靛青色太顯老,爺這般年歲,該是要穿和年紀匹配的青色,湖綠色這些淺色一些的才是,別年紀輕輕穿得個老氣橫秋,平白叫人看上去大了不少。”

陸深這才放過他,只彎腰將繡品撿起來,卻並不給她,而是直接扔進了繡棚,“別繡了,給本王親手下廚做幾個菜罷。”

“今日也不是甚麽大日子啊?”沈書晴輕易不喜歡下廚,可看見陸深眉頭越壓越深,倒也沒有拒絕,“好麽,你想吃甚麽菜?我去看下廚房有沒有,沒有便叫他們去外頭現買。”

現買只怕來不及,陸深擺了擺手,“隨便做幾個菜就好,本王好久沒嘗過你的手藝,有些想了。”

沈書晴提眼看他,見他神情格外專註,心想不就是一頓飯,怎地這般鄭重其事?

不過,她也不及多想,就被陸深督促去到了春華苑的小廚房,現成的肉菜有一只殺好的雞,一條缸裏游的魚,還有一小筐莊子今日送過來的圓蘿蔔、小白菜,並一塊寧生記的火腿。

沈書晴從前在沈家做小姐,後頭幾年是吃過一些苦的,當即便卷起袖管開始切菜備菜,陸深也不閑著,幫他將魚殺了,又去點火起竈,不一會兒便將鍋燒熱了。

沈書晴將魚煎至兩面金黃後撈起,又下了佐料至鍋裏翻炒,待加入清水燒開,再將煎過的魚放入,蓋上鍋蓋時,陸深一身錦袍,坐在竈臺前的兀子凳上添柴,發髻上沾了一根稻草,只覺得好笑,撅了撅嘴,“爺幹嘛來燒火啊?交給下面的人不就好了?”

陸深並不作聲,只一如既往給竈膛裏添柴,不多時竈臺裏便飄出香味來,沈書晴咽了咽口水,頗為有些食指大動,可去看陸深卻依舊一幅冷漠如霜的表情,就好似他在意的從來不是她的一口吃的,竈膛的火光躍動在他清俊的面上,倒是叫沈書晴想起從前在鄴城鄉下那間竹屋時,他也是這般替她生火,遂試探道:“我們爺似乎很是懷念在鄴城鄉下的日子?”

陸深這才提起眼角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有一眼,又拿了根燒火棍去通火,片刻之後映照在他面上的火光更紅了。

沈書晴看他如此沈浸於此,開玩笑道:“若不然,等生下孩兒過後,我們再回去那大娘那裏住上一段時日?”

陸深這才張口回應了她,“那大娘已來了金陵,鄴城鄉下無人照看,也不知她那幾間土坯房被雨吹打垮了沒有?”

卻原來當初陸深得益於大娘的幫助養了幾日的身子,後來回到潁川便叫林墨去打聽她兒子的下落,最後還真給找著了,便安排進了黑騎軍,再後來組建抗擊回紇的民兵隊伍時,陸深有意提攜,便將他安插了進去,如今寧北軍大勝歸來,那大娘的兒子已是個不大不小的將領。

沈書晴聽之,心中也是一暖,這個男人啊,看起來生人勿進,但其實心裏有這一桿稱呢,誰對她有恩,絕不可能不報,一如這個大娘,只不過收留了他幾日,便還了她兒子一片錦繡前程。但沈書晴也明白,這個男人是個有仇必報的,鐘靈尚且還是他的表妹,惹到了他,一樣的手下不留情,更不必說陳映月了。

沈書晴離開玉坤宮之時,並沒有發現陳映月有任何不妥,是以問:“你打算如何對付陳映月?她看起來不會善罷甘休。”

陸深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草須,漫不經心道:“她啊?現下只怕已經死了。”

沈書晴手中端著的碗突然掉在了地上,摔了一地的瓷片,以為她是為陳映月傷心,嚇得陸深立馬站起來,將她擁入懷裏,“她害你多次,上回在馬場,陳家馬車的瘋馬也是她的手筆,今日本王在宮裏的人又傳來消息,她欲又要對你下手,本王這才不得不殺了她,先下手為強。”

“你要怪我可以,但能不能不要離開我?”沈書晴心軟,重親情,否則當初也不會為了母親而願意葬送一生幸福而去做人外室,他害怕即便陳映月罪惡滔天,她也不願意她死。

沈書晴眼淚倏然就滾了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仿若看到了去歲第一次見陳映月時,她還是那個怯生生的小娘子,不過一年時間,卻成了一個滿手沾滿鮮血的女人,心裏著實也對她感到痛惜,不過她倒不會怪陸深,畢竟這是她咎由自取,“可你為何不事先同我說一下啊?”

一直到三菜一湯端上飯桌,沈書晴都還對此耿耿於懷,連陸深替他夾了一筷子魚肚肉,皆被她捧著飯碗轉過身去,是個不理會生悶氣的態度。

陸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瑤瑤,你別再同我置氣了,至多不過再一個時辰,皇帝便要派人來拿本王,本王能夠陪在你身邊的時辰已不多,你確定還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同我生氣?”

陸深一離開,淑妃就死了,皇帝本來一心就想拿他的錯處,自然會大張旗鼓將事情鬧開,最好能借機整死他才是好。

沈書晴手有些發抖,連忙也將碗筷放下,眼裏是水光一片,“好端端的,皇帝為何要拿你啊?是因為陳映月嗎?”

陸深給她夾了一塊燴白菜的火腿,“是也不是。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擔心,這一切皆在本王的掌控之中,只是本王會在牢獄中度過一段時日,這段時日見不到本王,你也不要害怕,林墨會護好你們母子。”

沈書晴拿淚眼嗔他,“你這般語焉不詳,叫我如何不擔心,如何不害怕?”

“你總是這樣,做任何事情,皆不叫我知曉!可我們是夫妻啊,你有什麽事,非得瞞著我不可啊?”

“難不成,事到如今,你還擔心我出賣你?”

陸深不告訴她,不過是害怕她承受不住,不過見女子要求,還是俯耳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她,末了還將那道聖旨及能號令黑騎軍的令牌交到了她的手上,“這兩樣東西,你保管好了,虎符只能交給陳十七。聖旨,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拿出來。”

沈書晴接過這兩樣東西在手上,只覺得承受了千鈞之重,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可她也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不論是陸深,還是陳家,還是她皆只有一往無前這一條路,她將那令牌緊緊捏在掌心,指骨隱隱發白,她暗暗告誡自己,這一回絕對不能給他拖後腿,可才剛打完氣,就又不爭氣地趴在桌子上哭了出來,“我們就不能不去爭那個位置嗎?我只想我們一家子好好的,榮華富貴對我而言不是那麽重要。”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陸深將凳子移過去一些,摸上她後腦勺蓬松的發絲,“瑤瑤,這一回本王不在身邊,你要勇敢一些,我不擔心旁人傷了你,我就擔心你自己承受不住。”

“本王向你保證,不會叫你做寡婦的。”

他想起一個虎視眈眈的人來,忽然挑了挑眉,“某人還等著給我孩兒做繼父呢,本王可沒有這麽大方,讓我孩兒叫旁人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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