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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小皇子又活過了三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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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小皇子又活過了三十五天

好暗。

薛琳瑯微瞇起狹長的眼眸,現在他仍是裴焰的樣子,穿著上衍宮的白色道袍,與前世的自己幾乎一模一樣,只神情有些微冷,過分白皙的面容上擁有一種玉質的通透。

他沿著面前唯一的路向前走去,光芒越來越黯淡,直至全黑無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古怪的味道。

是腐爛的味道,不太好聞,像是成熟糜爛的花朵,被人在指尖掐斷花莖流出深紅色的漿液,濃郁到幾乎讓人反胃嘔吐。

薛琳瑯靜默地站在黑暗之中,仔細傾聽,能夠聽到悉悉索索的摩擦聲,還有古怪的咀嚼聲與濕滑的水聲,似是痛苦似是憤怒,越挺越毛骨悚然。

原來是這段記憶啊。

時間雖有些久遠,但這畢竟是蘇安晏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魔花原型,薛琳瑯還有印象。

這裏是魔宮下一處巨大的溶洞,上任魔主是只嗜血好色的蜘蛛女王,曾在這溶洞裏吐滿密密麻麻的絲線,掛著六界之中數不清的美男子供她玩弄,後來蘇安晏重回魔界,輕而易舉便打敗了蜘蛛女王,他嫌棄這地方臟汙,便封閉了這裏,只有在一種極為特殊的情況才會打開使用。

沒錯,那就是蘇安晏迫不得已變回原形的時候。

魔主厭惡自己的原身,他的人形越像風月無邊的翩翩公子,他就越討厭恢覆成自己本來的真面目。

蘇安晏一邊把狐妖琳瑯當作裴焰的替身,一邊仍未放棄回去找裴焰。

前世裴焰雖離開了上衍宮,單方面斷絕了與裴準的師徒關系,裴準卻出奇地沒有聲張,更沒有把消息傳出去,所以蘇安晏還以為自己的阿焰仍在原來的地方等他。

他是假死不錯,為的是離間他們師徒的關系,斷絕裴準與裴焰在一起的可能,同時也為了在裴焰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可他卻遠遠低估了裴焰在自己心中的影響力,離開上衍宮後的每一天,蘇安晏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所謂覆水難收,魔主天下間任何地方都去得,唯獨他難以到達最心心念念的人的身邊,他這才發現上衍宮外布滿劫雲,保護得有如鐵桶,妖魔鬼怪皆難入內,就算是他也束手無策。

他當初能在重傷之下入上衍宮,是因為有裴焰相陪,後來可倒好,出來容易,進去難。

為了破開裴準的天雷大陣,再次與阿焰相見,蘇安晏意欲煉造一件能抵禦裴準天雷的神器,助他殺了那礙事的師祖,所以他前往玉骨城掠奪靈玉,同時攜十萬魔軍襲擊聖林,用群戰的手段把佛子囚禁在魔淵,只為得到他體內的佛光舍利,加快練成的速度。

聖林有佛子名邱謹,出生伴舍利,那舍利無堅不摧,是為世間最堅硬之物,藏於身體內部,便可抵禦任何攻擊。蘇安晏還是拿聖林還數十萬普通信徒的性命威脅聖林,才抓住這佛子。

然而用卑劣的手段抓住邱謹容易,想要得到佛子舍利簡直難如登天。

邱謹就好比一只絲毫不透風的白蚌,舍利有如其中死死守住的珍珠,蘇安晏用盡辦法也沒能破開舍利結界——

據說只有破了這和尚的純陽,讓他失去潔凈的身體,才能拿到舍利。

蘇安晏立刻想到,他身邊有一只美艷無比、姿容絕色的金眼狐妖,狐妖最是勾人,沒準就能讓這不解風情的禿驢心動呢?

當時,那名為琳瑯的狐妖,不願意侍奉他於床榻,堂堂魔主呢,也對強人所難並無興趣,便罰琳瑯給日日給噬魂蝶餵食。

噬魂蝶是無比陰毒的邪物,靠吞吃人類的魂魄為生,若是靠近它們,痛苦絕望的哀嚎聲足以把人逼瘋,只不過餵食了幾日,琳瑯就明顯憔悴下來,明燦燦的金瞳也變得暗淡無光。

蘇安晏讓他在舒舒服服當床寵,與破聖子純陽裏選一個,本以為這狐妖再怎麽也不會去討一個階下囚的歡心,沒想到他竟毫不猶豫地選了後者。

蘇安晏說不清當時的心情,總之就是特別不爽,他更說不清自己為什麽不爽,明明他愛的人是上衍宮的小仙君,這狐妖不過是個相似的替代品,見識過天上的雪,哪有再愛地上的泥的?

這樣想著,他便派琳瑯去看守地牢裏的邱謹,命令他在三十日之內勾引佛子,取得舍利。

當蘇安晏說出勾引這個字的時候,很明顯觀察到那毫無生氣、對外界幾乎失去所有反應的狐妖忽然擡起頭,失望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有什麽好失望的?

蘇安晏不解,他本來就是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除開在阿焰面前裝得聖人一般,千百年來,他從來這般。

這狐妖有什麽好失望的?可笑。

接下來的日子,蘇安晏本告訴自己他根本不關心那狐妖會使出什麽手段去勾引一個和尚,狐妖本就是六界中最浪蕩最下/賤的存在,狐妖惑人本就是下雨打傘那般正常的事,有什麽好關心的?

然而他還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了。

昏暗無光的地牢裏,紅衣的小狐妖與身著金色袈裟的僧人面對面席地而坐。

僧人緊閉著雙眼,口中一刻不停地念經,身後隱隱有金色光暈籠罩,悲天憫人的模樣,好似普澤世人的大佛一般。

而坐在他對面的狐妖,本該黯淡的眼眸此時卻亮閃閃的,好像陽光下折射絢爛光芒的寶石。狐妖琳瑯周身都散發著開心的氣息,好似蒙塵的珍珠一下子被人擦拭顯露出動人的光芒。

“成化大師,你念的佛經與我從前聽過的不一樣。我以前聽別人念佛只覺得枯燥,現在卻越挺越感悟,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狐妖琳瑯眨眨眼,敬佩的目光裏仿佛盛滿了星星。

邱謹對旁事一概不管,對佛道卻有問必答,聽出這小妖是在真心實意地問他,故而睜開一雙靜如古井的茶褐色眼眸,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貧僧念的是摩訶般若波羅蜜經,與外面的並無不同,琳瑯能從裏面聽出差別,約莫是今日的心境與往日的心境比產生了改變。從前不識惡,便不知佛經禪意,如今身在無間,自然得了一段佛緣。”

狐妖怔了怔,低頭問他:“大師如此說法,是暗指我與你有緣,才落到如此境地嗎?”

“阿彌陀佛,不如說是落到此處,才與貧僧有緣。”

“你與他有什麽緣?一個是狐妖,一個是和尚,有緣也不過是孽緣,我讓你來勾引他,表面心不甘情不願的,背地裏卻很開心的樣子啊,怎麽,看他生得俊俏,就動真心了?琳瑯,你可真是不乖。”

不知為何妒火中傷的魔主冷笑,看著兩個有緣人。

“不用和你這種人上床,我當然很開心。”

方才還眉眼帶笑的狐妖冷冷地看著他。

這句過分直白的話把蘇安晏頂得半響沒再說話,反正如今故意勾引的事說破了,也不必讓這小狐妖繼續呆在邱謹身邊。

“那我也見不得你開心,既然你呆在這禿驢身邊又騷又賤,那還是滾回去繼續餵我的噬魂蝶吧。”

話語才落,蘇安晏便猛然抓住狐妖纖細的手腕,把他大力拖拽出去,力道之大差點讓他在邱謹面前跌倒。

“走,你若不快點走,我今晚就寵幸你。”

兩人腳步聲漸遠,只留下那俊秀疏朗的僧人閉眼念經,他念了一會兒,忽然發覺明明熟悉到刻入腦海的經文竟然念錯了,微微一滯,盯著方才狐妖坐過的地方發呆。

最終,那次勾引計劃以魔主的任性打斷中途失敗。

不過沒有舍利,還有玉骨,蘇安晏用其他珍貴的材料依舊煉成一件防禦類靈器千千玉骨傘,自以為如此一來也能破除裴準的天雷大陣。

沒想到這傘堪堪受了五擊就被破壞,而他在陣法中與裴準惡鬥,天時地利一個不占,被裴準打得重傷吐血,人身潰敗,變成魔花形態才得以脫身,只得傷痕累累地躲到溶洞,等到人身長出來再出去。

這就是蘇安晏最虛弱的時候了。

薛琳瑯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果然,不遠處的甬道裏隱隱傳來火光,身穿紅衣的金眼狐妖從洞口的另一端走來,正是前世流落魔淵的狐妖琳瑯。

因為是蘇安晏被薛琳瑯重傷後的記憶,懷夢並沒有把這段記憶做成可以隨著意志改變的幻境,所以不論是記憶裏的蘇安晏還是狐妖琳瑯,都對旁邊的薛琳瑯沒有反應。

只是一段能旁觀不能插手的往事罷了。

薛琳瑯在他們兩人身後冷眼旁觀。

火光照亮昏暗的洞穴,蘇安晏的魔花形態避無可避地展露在狐妖琳瑯的面前。

其實說那是一座巨大的肉山也不為過,只隱約能看出一丁點花的影子,濕滑惡心的肉色觸手靈活扭曲地蠕動著,纏繞成類似花瓣的形狀,在這個狹小的空間發散出潮濕的熱氣,帶著糜爛馥郁的味道。

魔花形態的蘇安晏重傷之下,有些恍惚,一時間竟把狐妖琳瑯看成了阿焰的樣子,感受到他探尋的視線,龐大又笨拙地身軀甚至往後縮了縮,極其怕見光的模樣。

薛琳瑯看著這一幕,瞇著眼回憶著。

他當初看到這樣的蘇安晏是怎麽做的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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