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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皇子又活過了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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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皇子又活過了三十天

燭火明亮,啪啦一聲輕響,紅色的淚滴沿著柱身緩緩流下,魔淵之主與狐妖琳瑯的對話還在繼續。

蘇安晏瞇起眼睛,似乎是想起什麽十分有趣的事兒,薄唇勾起一抹淺淡卻真切的笑意。

“殺死長明鳥後,我身受重傷,沒有辦法再與一個化神期的修士再戰,於是故意假裝成他的恩人。初出茅廬的小仙君很好騙呀,是我活了這麽久見過的最好騙的人,現在想來,大抵是裴準自小便把他保護得嚴嚴實實,太過單純的緣故吧。”

蘇安晏望著狐妖琳瑯的臉,似乎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知道嗎?阿焰身體裏的玄火,是修補靈田、增長修為的絕世寶物,對於我來說,他就好像一株隨時走來走去的大補藥,時時刻刻、隨時隨地都在勾引我去吃他……

哈,那不是你們狐妖以為的那種吃,而是真真切切地吃掉,阿焰啊,他的血肉好香,靈根的滋味好甜,連魂魄都幹凈得一塵不染,像是用陽光融化的初雪烹煮的茶。”

像用陽光融化的初雪烹煮的茶。

真是好用心的形容,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安晏有多愛裴焰呢。

狐妖氣到極致反而變得冷靜,繼續問蘇安晏:“那你為什麽沒有直接吃掉他?堂堂的魔主,難道會愛上自己的食物嗎?”

“……起初是因為我受了傷太過虛弱,在養傷期間,我也嘗試過用偷襲下毒的辦法去殺阿焰——這些全被他發現了,可你猜怎麽著?”

講著講著,蘇安晏眸子全是溫暖的笑意,離裴焰記憶中的神仙哥哥近了些。

“他以為你因為靈田破損,修仙無望,準備用那些東西自/殺?所以還很關心你,天天陪在你的身邊噓寒問暖,生怕你想不開。”琳瑯冷冷道。

蘇安晏抿了一口酒:“不錯,你竟然猜到了。阿焰甚至擔心我心灰意冷,咬舌自盡,把我綁起來看管,每日鼓勵我這個靈田破損的修士繼續活下去。那段日子……應該是我自混沌誕生起最開心最平靜的時光吧,我一生食人無數,只知道血是燙的,肉是溫的,唯獨與阿焰在一起後,才覺得自己也是暖的。”

狐妖冰冷地審視他:“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留在他的身邊?”

蘇安晏笑了笑:“因為裴準。”

“因為阿焰的師尊,上衍宮的道鈞師祖發現了我,他雖不知我的本體是什麽,但卻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徒弟喜歡的男子是魔族,而非人族。

我記得,那日正好是阿焰的生辰,裴準偷偷找到我,威脅我離開阿焰,裴準確實有殺掉我的本事,他罵我陰險狡猾,根本不配與阿焰在一塊兒,我又怒又恨,便心生一計。”

狐妖琳瑯:“心生一計?”

“是的,我要用假死離間他們師徒的感情,我是戰不過裴準,但他的軟肋是阿焰,阿焰的軟肋又是我,如此一來,既能狠狠挫敗那個高高在上的仙尊,又能用死亡讓蘇安晏這個名字永遠留在阿焰心上。”

魔淵之主微微一笑,燭光映在那柔和出塵的容顏上,顯得右眼下的紅色小痣,陰鷙而癲狂。

他回憶起當時裴準威脅他的神情,那道貌岸然的上衍師祖分明對阿焰也抱有骯臟的心思。

“我要讓阿焰這輩子都別想忘記蘇安晏,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裴準,他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他。”

哪怕那個人是阿焰的師父。



誰也沒能想到一年一度的花燈節竟會以如此混亂的局面結束,扮演花神的神秘男子連連屠殺數十位佛門高僧,惹得民眾驚慌逃竄,熱鬧喧囂之後,留下無盡的狼藉。

蘇安晏見這一世的裴焰對自己全是防備,心中雖生出幾分失落與難過,面上依舊是笑吟吟的樣子。

他想,小孩子嘛,總是要哄的,哄一哄就好了。

“小琳瑯,你要吃蘋果糖麽?很甜的。”

“吃個鬼啊,給本殿下滾。”

薛琳瑯輕哼一聲,嫌惡地側過臉去,十分驕縱的樣子,但他生得極為好看,這樣做仍是可愛的。

“這一世你的性子變化倒挺大,怎的小小年紀就說臟話,阿焰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除了相貌,變化還挺大……”蘇安晏緊緊盯著他熟悉的容顏,小皇子氣質與神態卻再沒有阿焰的溫柔與耐心,語氣中不由得夾雜幾分失望。

“本殿下素來如此,不像任何人,用不著你來教,再怎麽樣,總比你殺人如麻,心臟得跟汙泥似的好。”

小皇子冷冷地瞥他一眼,把匕首撿起來握在手心,警惕地盯著蘇安晏,要是他再敢碰他一下,就馬上捅回去。

蘇安晏長時間位居高位,從未與人類幼童相處過,看著小皇子油鹽不進的樣子,打不得罵不得,真是一陣頭疼,只得耐著性子騙,不哄他。

“我知阿焰最是善良,看不得無辜之人受牽連,就只殺了不識好歹的禿驢,那些個普通凡人,莫說殺了,我連傷都沒傷,當然他們自己膽小如鼠,嚇傻了嚇病了就怪不得我了……”

“大膽妖人,竟敢在街市行兇!還不快束手就擒!”

就在這時,負責守衛京城治安的禁軍趕到了。浩浩蕩蕩,大約兩百餘人,皆著銀色盔甲,事態嚴重,連射手隊也跟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禦林軍統領名為趙騰,與三皇子的母妃珍妃乃是一家。

火光灼灼,趙統領眼力了得,第一時間便認出被花神當作俘虜的小少年正是五皇子薛琳瑯。

方才謝小侯爺下令尋找走失的玩伴,趙統領見他神色慌亂無比,分明擔心到極點,便立刻斷定他口中走失的玩伴很可能就是與謝凜頗為要好的五皇子。

謝凜雖然難纏,但到底還是個未長成的小狼崽,很快被他哄騙到其他地方尋人去了。

趙統領盯著薛琳瑯,心中冷笑。

這真是天賜的好時機!

若亂箭齊發,捉拿兇徒的時候一並射死那五皇子,再找個替罪羊補上,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一個心頭大患,梅貴妃也只能怨自己的兒子到處亂跑。

而另一邊,望著那數百人的精悍軍隊,魔主大人微微露出個頭疼的笑。

當然,他並非煩惱如何順利脫困,而是在思考怎麽優雅地、不那麽血腥地處理掉這些小麻煩。

畢竟這一世的琳瑯還很怕他。

如非必要,他並不想給對方留下一個恐怖的印象。

蘇安晏是魔,不太懂怎麽和螻蟻一般的凡人打交道,沈吟了一會兒。

“一炷香,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逃跑。”

月夜之下,清俊出塵的白衣男子唇角雖勾起一縷柔和笑意,可那笑意卻將他眼瞳深處的幽深襯得愈加可怖。

那些驍勇善戰的將士們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心中竟不由得發怵,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猛然攥住心臟,面前的男子就如同披著一張人皮的怪物,誰也不知道完美的皮囊下究竟隱藏著什麽。

“哈哈哈哈!這人真是瘋了!難道腦袋被驢踢了?!”

“一炷香?!哈哈,我沒聽錯吧?!”

“皇城氣運旺盛,一般的妖魔是進不來的吧,這個小白臉還挺有友情?

禦林軍中傳來不屑的笑聲,人恐懼到極致的第一反應是憤怒。

薛琳瑯不禁為他們捏了把冷汗。

這簡直是在生死線上反覆試探。

“他不是人類,而是大魔!那些和尚全是他殺的,你們快跑吧——”

趙騰擔心他當著眾人說出自己的皇子身份,到時候就不好解釋了,立刻打斷他。

“好啊,我看你這妖人執迷不悟,還口出狂言,放箭!射死他們!”

他根本不關心這男子到底犯了什麽罪行,是個什麽人,只關心如何在謝凜趕到前殺死薛琳瑯。

可惜蘇安晏根本不是人,是上古時期遺落的大魔。

“咻——”

成千上百的燃火箭矢有如流星飛逝,劃過夜空,天羅地網般襲向蘇安晏與他身邊的薛琳瑯。

“誰敢傷害琳瑯!”

一道藍色的冰盾瞬間阻擋流箭的攻擊。

來人竟然是個紅衣墨發的美少年,這美少年實在不凡,居然能釋放如此厲害的冰盾。

趙統領與禁軍驚呆了,這他媽又是誰?這冰盾?!冰盾??這麽玄幻的嗎?

夜風吹過,當空高懸的皎潔明月冷眼旁觀這一出鬧劇。

自從薛琳瑯走丟,古錦月便心急如焚地四處尋找小皇子,生怕他出什麽事,雖然小皇子現在看起來還毫發無傷,卻在另一個陌生男人,不,魔物的身邊。

很不爽,特別不爽。

“你是誰?把琳瑯給我。”

確認沒有箭矢飛來後,古錦月轉過身,充滿敵意地看向這個奇怪的男子。

薛琳瑯轉了轉眼珠,連忙熱情地為他介紹:“他說自己叫蘇安晏,是裴焰上輩子的戀人,你們之間認識嗎?不認識也沒關系,現在認識一下還來得及。”

“蘇安晏……”

古錦月楞了楞,表情錯愕。

“蘇安晏不是早死了嗎?”

蘇安晏也盯著古錦月,淺色眸子中略有疑惑。

薛琳瑯也馬上給他介紹道:“這位是古錦月,說上輩子我是他的狐妖新娘,嗯……我上輩子到底有幾個男人?你們兩位要不要先交流一下再和我說?”

情敵見情敵,打起來打起來。

“一個男人,”妖皇立刻回答他,“那就是我。”

“一個,是我。”魔主也如此回答。

薛琳瑯聞言點了點頭:“大家的答案都是一個,沒分歧,看來沒有什麽問題。”

旁邊的禁軍:???

這問題很大好不好!!

蘇安晏很快反應過來,心知古錦月就是害得裴焰變成狐妖的罪魁禍首,一個妄圖取代自己的蠢貨,先不急著處理他,還是抓住幼崽阿焰的心更為重要。

於是他半蹲下去,視線與薛琳瑯的平齊,含笑的淺色眸子有如光華流轉的琉璃,藏著深切的情意,直直望進薛琳瑯的心底。

他信誓旦旦地說:“琳瑯,你要信我,我們前世本就是一對快活眷侶,我若撒謊,必定遭天打雷劈。”

“轟!!!”

一道天雷劈落,正好劈飛蘇安晏的肉身。

蘇安晏:“……”

他媽的,為什麽。

薛琳瑯眼前一亮,不禁脫口而出一聲:“師父!”

“現在知道喊師父了,你要是真在寢宮睡覺,哪遇得上這些畜生玩意兒。”

來人雪衣墨發,長眉入鬢,狹長鳳眼猶含冷意,挺鼻薄唇,看上去頗有疏風朗月的味道。

正是裴準。

裴準語氣雖淡,動作卻極為迅速,他把小皇子搶回自己的懷中,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薛琳瑯並未受傷後,才不著痕跡地放下心來。

薛琳瑯不喜歡裴準是真的,更討厭蘇安晏也是真的,現在乖乖地被他抱在懷裏,鼻尖縈繞著一股清幽冷香,似乎是梅香宮內五瓣紅梅的味道,本來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就安穩下來。

古錦月見裴準先對上了蘇安晏,本打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他身後準備偷襲,沒成想裴準右手抱著薛琳瑯,一點兒也沒耽誤他左手扔天雷,轟地一聲,現場又多了一只烤狐貍。

古錦月:他媽的,這又是為什麽。

“是你啊,你竟然還有臉出現在阿焰面前。”

蘇安晏被他劈了一道天雷,表面強撐著,體內卻血氣翻湧,喉頭腥甜,吐出一口血來。

他瞇起眼睛,動作優雅地擦掉唇角鮮血。

“裴仙師,你不在上衍宮好好管你的修真界,來這人間摻和什麽?你可別忘了,前世是你殺的阿焰,如今何必在此惺惺作態。”

說罷,他不甘心地向薛琳瑯伸出手,俊美的面容上雖有幾分狼狽,卻依舊溫柔。

“琳瑯,你信我,抱著你的那個男人,自稱是你的師父,實際卻是前世殺害你的兇手,裴焰死在裴準的——”

“轟!!!”

還未等蘇安晏把話說完,裴準一記靈力爆滿的天神鞭揮了過去。

蘇安晏卻只冷笑一聲,同樣的招數他可不會中兩邊。

不知何時,他的面前已然結成一個神秘覆雜的黑色法印。

“上輩子阿焰的命債,我今日便盡數討回來!”

魔主揮動衣袖,從法印中飛出無數可怖觸手,狂風驟起,殺意淩厲,叫人不寒而栗。

一時間,天雷與觸手打得不可開交,電閃雷鳴之間又有汙血飛濺,連大地都為之顫抖。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遠處的禁軍一見他們這般厲害的鬥法,馬不停蹄地都撤了。

“撤!快撤!”

“跑啊!這誰頂得住?”

“統領大人等等屬下,那是我的馬!”

薛琳瑯為他們一騎絕塵的逃命速度感到震撼。

他納悶道:“等等,倒是帶上我啊,我這麽大一皇子還在這呢……”

“琳瑯,沒事,哥哥帶你走,讓他們兩個慢慢爭去,我帶你去酒樓吃好吃的。”

紅衣美少年眼睫彎彎,笑瞇瞇地去牽小皇子的手。

謔,這是戰局中的撿漏大王。

“轟!!!”

頃刻間,光柱般強大的天雷砸落狐貍的頭頂,與此同時巨大粗壯的觸手化為鋒利的刀刃直擊他的心臟。

為了保命,古錦月只好迅速逃脫,可仍挨了幾下,靈力潰散,頭上的狐貍耳朵都長出來,絳紅色的衣袍後搖曳著一條毛絨絨的尾巴。

蘇安晏的狀態也不算特別好,衣袍破損,墨法披散,脖頸處有一道猙獰的鞭傷,腹部正在不斷滲血。

可他的笑卻愈加肆意張狂,目光粘著,死死地看著小皇子,充滿了偏執的渴望與欲/望。

很明顯,他好不容易等到裴焰的轉世,哪怕是死,哪怕是萬劫不覆,也要再次得到阿焰的心。

阿焰的心,明明一開始就是他的,沒有任何人的影子。

說實話,那樣從地獄裏脫困的惡鬼般的眼神,看得薛琳瑯有些發怵。

忽地,有人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很溫柔。

雪衣墨發的仙人護在薛琳瑯身邊,眼神親昵,好似在折花撫雪,語氣卻冰冷得叫人呼吸一滯。

“這輩子,誰也別想傷害本尊的徒弟,狐妖不能,魔主更不能,與我作對,便是與天道作對,與天道作對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他殺人的目光有如霧氣中的兩點寒星,饒是蘇安晏和古錦月看了都有些猶疑。

蘇安晏倒不是害怕自己打不過裴準。

只是今天晚上,時間地點都不合適。

他人身脆弱至極,方才受了薛琳瑯當胸一劍,戰鬥這麽久已到了破損的邊緣……

最重要的是,他最強大的魔花形態醜陋至極,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他並不想展露,特別是琳瑯還在場的時候。

他真擔心自己在十歲的小殿下面前顯露原形後,把對方活活嚇死。

九幽蝕骨花以億萬生靈的血肉為食,根本不是什麽漂亮的柔美的花朵,而是一大團肉塊組成的類似花的活物,足有一頭成年象那般巨大。

惡心的腫瘤塊狀物是花蕊,中間密密麻麻生著亡者的眼睛,不斷蠕動的觸手組成花瓣,散發著屍體腐爛的臭味,也正是這樣惡心的味道才能吸引噬魂蝶的到來,對於這些追逐血肉的造物來說,九幽蝕骨花的確是世間最香甜的花朵。

雖然蘇安晏很厭惡自己的本體,但人身一旦徹底毀滅,他就不得不暫時變回魔花。

醜陋的、恐怖的觸手魔花,那才是真正的蘇安晏。

所以說心中有所愛,便有了顧慮,有了顧慮,便有了軟肋,裴準如此,古錦月如此,蘇安晏也不外乎是。

於是魔主離開了。

裴準沒有追,他心中的顧慮更多一些。

裴仙師畢竟不是他們那樣殺人如麻的妖魔,如果蘇安晏真在這裏變成魔花與他驚天動地的一決死戰,整個京城都會在一夜之間變為虛無的荒土。

說到底,仙尊、妖皇與魔主,他們都是不應該出現在凡塵的人物,現在卻為了同一個人在凡人的地盤搶得大打出手,連累無辜的生靈。

全場寂靜無聲,半響過後,裴準環視一圈,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他皺眉道:“古錦月呢?哼,沒骨氣的狐貍,下次本尊非扒了他的皮做圍脖不可。”

薛琳瑯:“……咳,還是做地毯吧,九條尾巴拼起來還是足夠的。”

狐貍這麽精,才不會一個人與裴準打呢。

裴準把天神鞭收起來,想和小皇子說點什麽,想了半天沒想到,不由生出苦悶來,方才明明那般兇險的打鬥,都未能讓他皺一皺眉頭,如今卻笨拙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就在這時,楊騰帶著更多的禁軍與駐防修士們趕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家火葬,專業團隊,另附天雷,打折不退……嘗試一下虐身渣攻,其實我很不擅長這個,還是虐心好寫一點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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