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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皇子又活過了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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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皇子又活過了十一天

這時鶴一走上前來,對著他低聲附耳道:“尊上,梅貴妃來了,一定要把小殿下帶回去,又哭又鬧,我們招架不住啦。”

裴準回過神,掐了一把小皇子嫩嫩的臉。

“暫時有事,姑且放過你,乖乖等著。”

薛琳瑯看到裴準離開,挺直如竹的背影都帶著些微蕭瑟,忍不住輕笑出聲,謝凜見他眼兒彎彎,好似裹了蜜糖的月牙,簡直甜到心坎裏,唇紅齒白的模樣,比方才裴仙師捏出來的小兔子更要可愛千百倍。

“小五,你看。”

謝凜捉住匕首竟把蘋果削成一只散發清香的乖巧小兔,尖耳瓣嘴,肚皮圓圓,放在掌心,十分精巧。

“你想不想吃?”

薛琳瑯是真吃不下了,含笑道:“不吃啦不吃啦,你自己吃吧。”

“好吧,沒事。”

謝凜唇角微掀,一刀子插進蘋果兔的肚皮裏。

薛琳瑯:“……”

兔兔這麽可愛,為什麽要這麽兇地插兔兔。

很久以後,薛琳瑯問了謝凜一個相似的問題。

那時,略顯純情的謝家少年已長成攪弄風雲的金面侯爺。金面侯盯著從小戀慕到大的五殿下,眉宇間是壓不下的熾熱,眸子裏是藏不住的情意。

他環住小殿下的腰身,在京都明媚的春日裏縱馬揚鞭,南風吹亂發鬢,馬蹄踏散飛花,嘴裏的話卻不那麽文雅——

“就是因為兔兔可愛,才要又兇又狠地插兔兔啊。”

謝凜將匕首歸鞘,想向薛琳瑯展示自己禦賜的金刀,摸了空才記起刀被皇舅舅收回去了,於是捏了一只醜不拉嘰的小狐貍。

謝凜邊捏邊說:“薛爍我是徹底記住了,他以後在坤院別想好過,那金刀可是我好不容易掙來的。小五,你知道雪狐嗎?狐族最高貴的血脈,純血的雪狐妖幾乎已經在世間銷聲匿跡,我在圍場抓到的那條雖只有萬分之一的血脈,卻極其棘手難纏,幸虧小爺我也比常人厲害千倍百倍才輕松拿下……”

薛琳瑯安靜傾聽謝凜眉飛色舞的誇耀,對雪狐妖族的傳聞不予置評,想了想說:“你的刀……這件事終究因我而起,我該怎麽補償你呢?”

說實話吧,雖說薛琳瑯是皇子,謝凜是外戚,論起權勢地位家境財富,還真比不過他,真要賠估計得動他過幾日的生辰禮,就是這麽勢微。

“那你就跟我去花燈節,我才不要你賠我什麽東西,我要你陪我。”

花燈節便是大周的情人節,全城點燈,徹夜不熄,夫妻情侶成群結隊地出行,也是少男少女們互剖心跡的大好時機。不過像他們這樣的小孩出去就是走個過場,看個熱鬧,吃點具有節日特色的燈食燈果。

薛琳瑯想起二哥也經常喬裝打扮出宮,真龍氣雲能讓他邂逅各種奇人異士,早早為奪儲之爭做好準備,自己卻因為體弱多病從未出去過。

在這還要小小地感謝一下裴仙師貢獻的靈氣,暫時緩解了他的病情,雖不能治根,但也使他有了外出游玩的本錢。

“那就一言為定。”

薛琳瑯還得計劃到時候怎麽避開裴準,一想到是背著裴準偷偷出去玩,他就覺得更刺激更快活了呢。

話說著說著,謝凜捏的那只狐貍也成形了,狐貍承襲了創造者的偏好,一被點了生機就往薛琳瑯懷裏鉆。謝凜還以為他會喜歡,誰知道薛琳瑯溫柔又不容拒絕地把狐貍從懷裏推了出去。

“你不喜歡狐貍嗎?”

小殿下不愛聊自己的事,謝凜卻忍不住去觀察他的表情,揣度他的喜惡,只想著能離他更近一點,再近一點。

薛琳瑯低低嗯了一聲。

早知道就不捏狐貍了。

謝凜拉拉頭發,有些煩躁。

他又問:“是不是因為薛爍喜歡狐貍?”

上次他在禦花園見到薛爍的時候,他的懷裏抱著一只極其漂亮的白狐貍,薛爍喜歡狐貍在宮裏還蠻出名的。

薛琳瑯笑了笑:“倒也不是。”

他曾經很喜歡的。

前世的裴焰因為蘇安晏的死一怒之下離開了上衍宮,在路上救了一只重傷的妖狐。

那只小妖狐生得可愛極了,赤毛皮毛像火燃燒,暖意融融,裴焰特別喜歡,還生得一雙罕見的黃金眼瞳,在光下呈現斑斕璀璨的琉璃顏色。

如同人間話本裏寫的那樣,狐妖化形為一個名為古錦月的翩翩美少年,姿容旖麗,黑發金眸,著紅衣,佩金鈴,就算在美人紮堆的狐妖族內也是萬裏挑一的好相貌,最誘惑的是他自稱對裴焰一見鐘情,說什麽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還請仙君能收留他。

那年裴焰不過十八歲,少年心性最是赤誠,上衍宮內人人都叫他一聲小仙君。裴焰以為自己一眼看穿了這小狐妖的心思,古錦月無非是怕離開自己再受欺負,愛惜性命撒了些情理之中的小謊,也便允許他同行幾月,順手教教他防身的本領,以免分開後小狐貍再被人欺負了去。

那一路上他們結伴而行,斬妖除魔倒也過得恣意快活。唯一讓裴驗頭疼的是小狐貍好像真的喜歡上自己了,那種炙熱的、亮晶晶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可當時他心裏還滿是故去的蘇安晏的影子,不知道拒絕了古錦月多少次,甚至有一回狠下心把人甩掉——

結果三天後的雨夜他在客棧門口收獲了一只可憐兮兮、渾身濕透的小狐貍,裴焰以為是雨水,沒想到是眼淚,打濕了往日裏他最愛撫摸的毛蓬蓬的大尾巴。

“嗚嗚嗚……阿焰不要錦月了,阿焰好狠心…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你…”

狐貍在他懷裏哭得抽抽嗒嗒,燦爛的金瞳淌著淚珠,涉世不深的裴焰見了十分心疼,溫柔地擦拭狐貍濕漉漉的皮毛。

“對不起……我喜歡的人始終是安晏,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這也對你不公平,我留給你的靈戒裏裝著靈石和護身法寶,離開我,你也會過得很好——”

“可他已經死了!”

狐妖憤怒地打斷他。

在裴焰看不到的地方,那無辜濕潤的黃金獸瞳變成豎狀,好似猙獰分裂的凸刺盡是錐心刺骨的嫉妒與惱恨。

忽而,狐貍因為妒火而僵硬的身體軟化下來,有如涓涓春水一般,變化成絕色美少年的模樣。

他頭頂還生著一對毛絨可愛的三角耳朵,白皙纖長的手指帶著晶瑩的雨珠,輕柔地撫摸上小仙君的臉龐。

“蘇安晏在你心裏光風霽月,不染纖塵,是白衣如畫的神仙哥哥,而錦月只是一只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狐妖,身份低賤,不值得你喜歡,阿焰,我說得對不對?”

狐耳少年烏發披散,紅衣似火,冰肌玉骨,巧鈴流光,那雙金燦燦的眼眸宛若世上最絢麗的琉璃,只要一眼就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在裴焰眼中,論起美艷絕倫,古錦月絕對是今生之最,但在古錦月眼中,這赤誠的、明亮的小仙人,何嘗不是他一生最絢爛的火焰,無論如何也要占為己有,永不放手。

“阿焰,阿焰,你摸摸我的心,它在為你而跳動,我喜歡你心悅你,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窗外電閃雷鳴,風雨飄搖,裴焰的心也被那雙妖異的金瞳蠱惑得仿佛顛簸小船,緊閉的心防被沖擊得有了一絲松動。

他驚嘆那雙金瞳好漂亮,漂亮到有些詭異,神識迷茫地吻了上去。

裴焰恍惚地想,好像這樣也不是不行,為什麽不可以呢,錦月多可愛啊……他的手慢慢於狐妖的腰身處收緊,正想抱起他走向床榻,忽的被調轉了主被動的地位——

砰地一聲,姿容旖麗的狐妖少年把他壓在床榻之上,眼神熾熱得恨不得一口把他吃掉。裴焰心裏隱約覺得哪裏怪怪的,就好像平日裏乖順的美嬌娘突然變得像地主老爺一般強勢,他反而變成了……

古錦月是把最喜歡的留到最後的類型,不急著吻上期待已久的柔軟唇瓣,而是慢慢親吻那微顫的睫羽,就是這麽一點緊密的觸碰,都帶給他無窮無盡、令靈魂戰栗的狂喜。

“阿焰,你願意把自己給我嗎?”

“我……”

轟!

天際驚雷響起,大雨如註,一切映照成觸目驚心的黑白顏色。

哐當。

桌子上有什麽東西倒落地面,古錦月本不在意,沒想到裴焰忽地掙紮,打算起身把掉落的什物撿起。

“阿焰,別動,再動我就忍不住啦……我想一口一口吃掉你……”

狐妖早已情動不可自抑,雪白的臉頰上泛著桃花似的紅暈,拉扯腰帶的動作不同於往日的嬌弱,隱隱透出劍走偏鋒的霸道與強勢。

“等等!不行…哎呀,安晏的骨灰撒出來了!”

裴焰不識風情地一把推開他,小心翼翼地拾起蘇安晏的骨灰盒,把撒出來的骨灰放回去,末了還把旁邊的木牌拿在手上吹吹氣仔細地擦拭著。

“……阿焰,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狐妖在床榻上半/裸著胸膛支起身,用一雙魅惑到極致的眼眸睨他,玉石般光潔白皙的腰腹附著著勻稱好看的肌肉,身上還殘留著情/熱的潮紅,臉上的表情卻難看極了。

“這個啊?”

裴焰撓撓頭,像是不知道為什麽古錦月的臉色那麽難看。

“上面不是寫著嗎,安晏的靈牌啊。”

古錦月:“……”

竟然還隨身帶著這個?

一陣嗖嗖的陰風吹過。

窗外的雨聲更大了。

半響後,不得饕足的美少年用舌尖舔舔唇瓣,還欲歡好。

“沒事,阿焰,良宵——”

裴焰捏住他毛茸茸的耳朵,指著靈牌道:“在他面前,不好吧?早點睡。”

古錦月:“…………”

他早晚要把蘇安晏的骨灰偷偷揚了。

最後,他們來到了以優質靈玉聞名天下的玉骨城,此地正值狐妖作祟,赤尾狐王不僅奴役凡人開采靈玉,每年還要吃掉百八十個童男童女。

裴焰浴血奮戰,幾乎消耗所有靈力,終是斬下狐王頭顱,燒成灰燼。古錦月也為了保護他身受重傷,躺在他懷裏奄奄一息。

“錦月…不要睡著,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出去…”

那個時候的裴焰心中有好多話想要傾訴,他想帶他去吃人間最美味的點心,去看世間最美的風景,再也不會在小狐妖偷偷爬床的時候把它趕出去,裴焰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喜歡上古錦月了,喜歡上這樣無憂無慮四處闖蕩的日子——

卻在這時生了變故。

噗呲。

裴焰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在他胸口上插著一把森冷的匕首。

那把匕首上帶著刺骨的冰雪之靈,正好克制裴焰的玄火靈根。他全身冰凍,身受重傷,卻不知道到底是身上更疼,還是心上更疼,只得眼含失望、震驚、憤怒與不解地望著狐妖少年。

原來,小狐貍才是真正的狐王,世間唯二的純種雪狐,甚至連裴焰最喜歡的赤紅皮毛都是為了接近他故意偽裝的。

古錦月日日月月對他說著喜歡,眼睛裏時時刻刻飽含著對他的愛意,圖謀的不過是那千年難遇的玄火。

兩人的初遇,玉骨城,狐禍,通通都是狐族的圈套,為的就是等到裴焰得筋疲力盡,挖出他的玄火,送給古錦月族中的未婚夫——世間另外一只雪狐古靈月。

不僅如此,趁著裴焰重傷昏迷,古錦月還截斷了裴焰的仙骨,讓他墮成狐妖,生出狐耳,替狐族背了好大一口黑鍋。

百年前的那個夜晚,現在想來還心驚膽跳,那是裴焰一生墮落的開始,也是薛琳瑯永遠不可磨滅的噩夢。

黑夜沈沈,血風淒涼,當空的一輪明月恍惚無情的眼瞳,冷冷地旁觀人間的一切。

“殺狐妖!殺狐妖!殺狐妖!”

凡人們高舉明亮的火炬,在玉骨城中浩浩蕩蕩地搜索狐族餘孽。

裴焰躲在一身漆黑披風下,狼狽地四處奔逃,現在正是他這輩子最虛弱的時候,面對一群從前需要自己保護的凡人也毫無還手之力。

“找到他了!狐妖在這!抓住他!”

帶頭的高大漢子一把扯下他的黑色兜帽,幾乎瞬間就被那張驚艷的絕色美人面奪去心神,少年雪白的容顏在黑沈夜色中有如明珠般耀眼奪目,發白如雪,瞳黃似金,頭上生著對毛絨嬌嫩的狐耳,只需一眼就會被他攝魂奪魄,甘願沈淪在他腳下。

“我不是、我不是狐妖,我是前來除妖的修士,我叫裴——”

“該死的狐妖!死到臨頭還想害人,快把章玉琮拉下去!”

那些裴焰曾經救下的凡人一腳把他踢到在地,又抓住他新生的耳朵,砰砰砰在地上猛烈地撞擊。

嘀嗒。

狐妖雪白的額角破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口子,殷紅的鮮血從額頭流過眼睛,再劃過臉頰從下巴滴落,他的表情很平靜。

無喜無悲更沒有恐懼,只是眼下血淚一般的痕跡叫人看了後背發毛,心裏發怵。

沒有人相信他,不會有人相信他。

““這個妖孽不能留,快用刀割掉他的耳朵,再把妖丹掏出來!”

自以為除魔衛道的凡人們拿著鋒利的刀刃一步步走近毫無反應的妖怪,火光灼灼,照亮這顛倒黑白的一切,在斑駁的墻壁映照成光怪陸離的影子。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裴焰閉上眼睛,他已無力反抗,那刀卻遲遲沒有落下,他睜開眼睛,身前站著一個眼熟的少年,正以絕對保護的姿勢站在他的身前,鐮刀穿透他的腹部,在他背面露出一個冷森的彎勾。

“琳、琳瑯?”

那少年回頭看他一眼,唇角源源不斷流出鮮血。

“仙、仙君,我知道你不是狐妖,你救我的姐姐,所以今天我也要救你!大家聽我解釋,他真的是裴焰仙君啊,是他救了我們玉骨城,大家都被狐——”

忽的有人一把取出了琳瑯腹中鐮刀,拉腸帶胃,血肉模糊,隨意地扔到一邊。

那個笑起來看得到兩個甜甜酒窩的人類少年像是破布垃圾一般,圓睜著雙眼,倒在血泊之中。

裴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把死去的少年抱在懷裏:“不,琳瑯、琳瑯?!”

“仙君,你來了!琳瑯是不是被這狐妖蠱惑了?!”

“是啊是啊,琳瑯剛才瘋了一樣!”

“仙君,你快點把這狐妖殺了吧!不要再讓他害人了!”

古靈月一身皎潔白衣,姿容出眾,手中拿著舉世無雙的焰靈,靈田裏燃燒著千年難遇的玄火。

仙人是玉骨城的救世英雄,所有人都崇拜又仰慕地望著他。

仙人慈悲又憐憫地瞥了狐妖一眼:“這狐妖對我還用,先關起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同志們,這還洗得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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