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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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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賜

步安良講完要事後便不再叨擾了,他迅速告退出門,免得拂了恒親王的雅興。

結果剛一出去,就瞧見恒親王府的家宰已經等在外頭好久了。

這人他認得,是之前皇後娘娘宮裏的大太監,後來恒親王開府後,皇後便吩咐這人出宮伺候王爺了。近日,聽說還被封為了正七品的親王府家令,總管恒親王府諸多事務。

“程府令近來安好?”步安良同他寒暄道,“之前在宮裏便聽聞府令的大名,今日得空一見,果真是善面福安,也難怪皇後娘娘特意挑您來王府當值。”

“左少尹大人謬讚了,下官不過是宮裏的一屆奴才,怎配讓少尹您如此高擡呢?”程岑連忙捧了個笑臉,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被從三品的左少尹這樣擡舉,“無論是宮裏宮外,都只為了伺候主子,能得娘娘器重,也是在下的福分。”

寒暄的功夫,步安良突然瞧見之前的那梁域少年又滿眼算計地盯著這間雅閣,一副誓不罷休的心機模樣,在發現他們的目光後,那少年又擠出了一點兒討好的笑容。

“當真是少年意氣,疏狂如虎,卻蠢笨似豬。”他搖了搖頭,又嘆息道,“得虧今日王爺心情頗好,不然他斷然沒好果子吃。”

“心粗膽大之人。”程岑也笑道,“初嘗甜頭也只因王爺賜恩,若死不悔改,怕是要撲一鼻子灰了。”

步安良蹙眉:“要不還是給點兒錢打發了,也算落個清凈。”

“左少尹大人當真心善。”程岑冷眼瞧著那邊,聲音淡漠地開口,“他何至於讓左少尹您破費呢。王爺之前吩咐過,這人就拿來讓咱表姑娘開心吧,只要他演得夠順遂,能哄得溫姑娘高興了,他來這世上活一遭也算體面了。”

“我家中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步安良果斷道別,“這人這事兒便勞煩府令您操心了。”

“該是在下的活計。”程岑謙和一笑,“那便恭送左少尹大人了。”

說罷,程岑睨了角落的少年一眼,低首進了雅閣內。

“王爺,您吩咐的事情老奴都辦好了。”程岑稟報之後,又問一邊坐著的溫宛意,“姑娘,酒有些溫了,也要叫人換些熱乎的上來?”

溫宛意放下手中的月白深沿酒杯:“有勞。”

程岑不動聲色地瞧著他家王爺眼色,見王爺沒什麽異議便拊掌叫外頭候著的人開了門。

“有些醉了,還要喝嗎。”白景辰知道她會貪杯,所以借著換酒的功夫為她找些樂趣,他悄然撤掉她的酒杯,隔著冪籬輕輕試了她臉龐的溫度,果真是有些熱了。

“王爺,如此美酒,醉又何妨呢。”溫宛意醉得不太厲害,還記得不能暴露自己身份,依舊乖順地喚表哥一聲“王爺”。

白景辰看著她一副迷迷糊糊的醉酒模樣,卻還是強撐著陪他演戲,心頭頓時軟得不像話:“好,你說得對,醉又何妨。”

說罷,外面便傳來了早有預謀的喧嘩聲,緊接著,一個少年被人揪著領子提進了雅閣。

“跪下。”魚躍鳶飛樓的幾位夥計把那人押得跪下,又揪著頭發叫他擡頭,“給客人賠不是,鬼鬼祟祟在外面幹什麽呢。”

那梁域少年頓時哭哭啼啼地上前,給雅閣的貴人磕了幾個頭:“貴人饒命,求您高擡貴手放過小人吧,小的不是故意的。”

白景辰並未說什麽,而是回眸看著自家表妹:“是他嗎?”

“是他,這是怎麽了?”溫宛意很少遇見這種情況,她當即清醒了些,就要起身往前走。

白景辰下意識地護著她身子,生怕她醉酒磕著碰著了。

溫宛意一攙表哥胳膊,勉強穩住身形,隨即走到那少年面前叫他起來:“不怪你,你也別跪著了。”

“姑娘您大善人,求您救救小的,小的快要活不下去了!”梁域少年親眼瞧見了溫家嫡女的善心舉動,心裏的貪欲愈發囂張,連忙按著之前的安排演戲,“小的家中老母親重病,實在沒錢抓藥了,只能在這魚躍鳶飛樓裏討點兒生活,但夥計只會趕走我,我求您,求求你大發善心……”

溫宛意想了想,隨手抓了一把金瓜子給他:“拿去給你母親買藥吧,以後找個尋常生計,也能養家糊口。”

梁域少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是什麽?這竟是冠蓋之家特有的金瓜子,一枚便是一兩黃金,能換十貫銅錢!一枚算作一萬文錢,這樣的一把,是他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賺到的?

眼睜睜瞧著那麽多金燦燦的東西落在自己手裏,那少年頓時喜不自勝,嘴角都壓不住了。

這溫家姑娘簡直不把錢當錢似的,果真大方得很,隨手一給,就是他幾年都掙不到的。

“多謝恩人!”少年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膝行上前要多說兩句。

眼看這乞丐就要扒住表妹的鞋,白景辰一伸手就攬過溫宛意,像小時候哄人時候一樣把她抱在了腿上。

他沒說什麽,一旁的程岑便以目示意店裏的夥計,幾人很快拽著那梁域的少年離開了雅閣。

“見好就收吧。”程岑盯著那少年出了門,走到四下無人的地方,他又丟了一包碎銀在那少年手中,“這是你該得的本錢,今日王爺高興給了賞賜,日後別在出現在此地了。”

那少年樂不可支,連忙謝過,隨即打開錢袋子數了數,挨個把金子銀子都咬了咬,這才喜滋滋地收好了錢。等做好這些後,他立即捏著手指別在唇邊吹了個揚長的哨音,幾聲後,繁華酒樓之後的晦暗角落立即冒出了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年。

“今日爺爺高興,請你們幾個兔崽子吃好的!走,今兒個去一家正店吃。”他隨後勾住一個小乞丐的脖頸,半拖半拽地就要去吃酒。

“哥,你哪來兒的橫財?能請得起嗎。”一個臉上有疤的小乞丐問。

那梁域少年自得地揚起下巴:“那是自然,不只是請你們吃好的,我還能為你們換好幾身衣裳呢。”

“不信。”方才那帶疤的小乞丐搖了搖腦袋,“有多少錢,可以帶小弟去賭坊開開眼嗎,霄瓊街的賭坊那麽多,我們都從來沒進去過,連錢都沒法贏啊。”

“走!今兒運氣好,我們去賺它個黃金萬兩!”少年人喜悅地答應了他,隨即率領著手下的小乞丐走向了賭坊方向,“等賺了錢,帶你們來魚躍鳶飛樓吃酒好不好?”

雅閣內,白景辰抱著暈乎乎的表妹,感覺自己好似抱著香軟的雲,懷中那人身子又輕又軟,他甚至舍不得松手叫醒她。

外面的散耍快要開場,表妹卻沒瞧得見這份熱鬧,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及時攔住她,讓她一不小心就醉了。

“王爺。”程岑很快回來了,他腳步和聲音都放得很輕,“查清楚了,那少年是四年前跟著梁域商路賈人來的瑞京,在霄瓊街賣藝乞討為生,手底下有十七個小乞丐,隔三差五去偷去搶,已經被人打死了小一半。”

白景辰一邊聽他講,一邊用手輕輕撫著溫宛意的頭發,慢慢叫她靠住自己,睡著也稍微舒服些。

“老奴方才又叫人去跟了他一段時間,瞧著那梁域來的小乞丐帶著人進了賭坊。”程岑躬著腰,更小聲地開口,“王爺,要攔嗎。”

“盡量去攔。”白景辰緩緩拿捏著溫宛意的手腕,壓低聲音道,“若他執意要賭,就不必管了。還有,叫外頭的散耍熱鬧都停一停,別吵著了人。”

他剛發話下去,程岑便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出去了,為了及時作阻,程岑啟用了一只傳信鴿,轉瞬功夫就送過去了。

關好窗後,程岑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

溫宛意知曉自己喝醉了,她感覺好像睡了很久,再有知覺的時候,是表哥在餵她喝醒酒的花果湯。

冪籬早被摘下放到了一邊,表哥一手摟著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拿著淺口的小盌餵她,一副生怕弄臟她衣裳的樣子。

“再喝一口。”白景辰見她醒了,這才放下手裏的小盌,“還想去看散耍嗎,今日的散耍延後了一個時辰。”

“延後了?”溫宛意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所以現在還能趕得上?”

白景辰點點頭,笑著放她下來:“是啊,誰能想到這樣的巧事呢,興許是表妹身攜萬福,所以才能有這樣的好運氣吧。”

“表哥何時這麽會誇人了。”溫宛意有些不習慣地笑出聲,隨即滿心喜悅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方才不過睡了片刻,就已經不暈了,表哥你瞧,我可還有醉酒的樣子?”

“表妹好酒量。”白景辰整好衣裳,起身去幫她戴冪籬,“走吧,熱鬧開場了。”

溫宛意輕輕拉了拉他袖口,想起了什麽:“表哥,我醉酒的時候,好像幫了個少年,是我夢見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是真事。”白景辰一邊幫她整理烏發,一邊放松地和她閑聊,“表妹善心,救了個身無分文的小乞丐,那小乞丐會拿著錢回去給老母親治病,之後也會一直感念著表妹恩情。表妹行善舉,一定會得善報的,這不,就連魚躍鳶飛樓的熱鬧都專門為你而留,這便是善舉化形的表現。”

溫宛意心情瞬間愉悅了不少,眼眸很亮,像是凝結了滿夜幕的星子:“真的嗎?表哥不騙人吧。”

“嗯。”

白景辰喜歡她多笑,也喜歡她瑩潤晶亮的瞳眸,他喜歡把她保護得很好,看她眼眸永遠明媚喜悅。他不舍地放下冪籬的紗簾,阻絕了那動人的目光,但心頭還是像被攪了的清池,曳曳生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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