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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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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參商

狹小的馬車裏,兩人毫無顧忌地過起招來。

車夫似乎也被動了手腳。

這輛馬車沒有停下,反而速度平緩地繼續行駛。從外看,絲毫看不出半點異常。

小姑娘在中間左搖右晃,一會兒被面具人牽住手,一會兒又被魏山扶扯過衣袖。

長孫蠻正打算扳開袖弩,魏狗一記鐵砂掌鉗住她手腕,力拔山兮……把人又拖了過去。

長孫蠻選擇躺平放棄。

怪不得人家能當傑克蘇呢。

這才在她爹手下練了幾天呀,人家就能活學活用,拳拳生猛。跟當初在衡山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只是到底年紀小,魏狗漸有力竭之勢。

面具人仍然單手操作,絲毫不慌。

他腕骨靈活倒翻,順著魏山扶的手往上一模,後者手臂一麻,頓時卸下力來。

與此同時,面具人打出一記拳風,比之小郎君之前的招式更加迅猛。

長孫蠻驚聲:“阿胥!”

那道拳生生停在魏山扶面門前。

面具人輕輕慢慢笑了一聲,“你叫阿胥?剛剛那套拳打得不錯,是個練武的料。你從幾歲練得,練了幾年了?”

魏山扶沒有理會他。

他只是擡起手,警惕萬分地盯著他。

面具人繼續說道:“你看,我用一只手你都打不贏我。你如果想要活命,最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膝頭點了點,“當然,你要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可以成全你。”

魏山扶瞇起眼。

他註意到這個人的手很粗糙,特別是虎口那層厚繭,這是常年慣握刀劍才會留下的。

馬車裏安靜了一會兒。

魏山扶沈著聲回到:“七歲習武。至今兩三年。”

這是實話。剛剛一番過招,他已經被試探出深淺。

哪料面具人突然發難。

他一把拉過小姑娘,扶住她腋窩,把她放在膝頭安坐。

“你!”魏山扶下意識想把人拽回來。

半路手臂一麻,他又被人打了麻穴。

“陪你們鬧了一陣也夠了。小兄弟,我看你這妹妹生得模樣甚好,家裏一定是寵得不行。”他摟著長孫蠻,話裏意味深長,“可惜我那兒只有一個弟弟,他跟你差不多大,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女娃娃。你說我如果把她帶走了……”

長孫蠻欲哭無淚瑟瑟發抖。

她就知道跟男主沾邊的劇情不是在KO人就是在尋找KO對象的路上。

光出個門租個車就被擄了這河貍嗎?這根本不河貍啊。

而且這怎麽看都是一個怪叔叔。

長孫蠻被他抱在懷裏,清楚感覺到身後胸膛堅硬如鐵——誰平時沒事還穿個貼身軟甲啊摔!

她顫顫巍巍擡起頭,盯了一眼那張十分滑稽的面具。

遂又默默低下頭。

……咱換個霸氣威武一點的面具撐撐場面好嗎。

實在不行蒙面也成啊。

為什麽要選擇戴廟會上跳大神的娃娃頭。

長孫蠻不能理解。

這時,魏山扶握緊拳,眼神兇惡:“你敢!”

“我當然不敢。我只想知道侯府來了什麽人。”

面具人把長孫蠻挪了個位置。

接著,他翹起二郎腿,姿態隨意從容,絲毫不介意魏山扶再有其他動作。

……

說來也巧。

他今天剛到幽州府,正打算好好觀望觀望。沒想到蹲樹上一瞄,就瞄到兩個小身影在外院躲來躲去。

他們這種躲貓貓小孩兒過家家般,技術實在拙劣,看樣子平時是個不怎麽鬧學堂的乖孩子。

彼時面具人蹲在樹枝上,小石子兒唰唰齊發,聲東擊西的招數玩得不亦樂乎。

這小子也確實機靈,逮著機會就往外跑,有兩把刷子。

就是不知道是幽州府裏哪個管事的孩子。看衣著也算不上窮苦,特別是這小姑娘,眼睛太幹凈,一看就知沒吃過苦頭。

……

魏山扶抿唇。

他手上的勁兒松了又緊,一雙眼睛逡巡著面前這個不懷好意的人。

待觸及到小姑娘微微發白的臉,他心裏的氣勁兒一松。

魏山扶第一次清楚認知到,他還太小,沒有那麽大的能力保護同伴。

他只是一個剛剛十歲的半大孩子。

他卸下力氣,微微垂下腦袋。

密密的眼睫耷拉下來,“前段時間府裏確實來了人。”

長孫蠻眨眨眼。她沒想到魏山扶這麽快就妥協了。

她蹬蹬雙腿,在面具人手上掙紮起來,並不想他繼續說下去。

魏山扶站在原地未動。

他瞪了一眼小姑娘,讓她安分些,似乎這樣就能讓青年相信都是真話。他,在害怕——

“那些人直接就到內院了。我們這些小孩子是沒有資格去那裏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來了什麽人。”

“唔。”面具人點點頭,像認可了這套說辭,“小孩子,進不去侯府後院……你這麽說似乎沒有問題。”

魏山扶收緊掌心。

下一刻,面具人卻突然卡住長孫蠻的脖子。

他聲音有些冷:“你繼續編。讓我看看你妹妹的命有多長。”

“不要!——”魏山扶伸出手去奪人。

後者卻閃得更快。

他身影如魅,一腳便將小郎君蹬在車廂上。

面具人微俯下身。

天光忽暗,似是馬車在越過山林。

那個湊得極盡的娃娃頭再無滑稽之色,只剩下陰冷詭譎。

他踩著魏山扶胸口,低聲:“本不打算毀了你根基。可惜……”

話音微頓,他轉了轉脖子,雙眼小洞似在盯著長孫蠻。

窒息偷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長孫蠻漲紅了臉,一雙鹿眼難受得瞪得極大。

她本能地瘋狂踢腿,小手發抖,想要去尋摸袖弩。

卻被人一掌揮下。

“袖弩?”他低眼看了下摔在地上的東西,聲音帶了點疑惑。顯然對這件做工精巧的戰利品有些眼熟。

長孫蠻脖間的手微松了松。

她費勁扒拉著,生疼的喉嚨咳起來,驚天動地。

魏山扶嘶聲:“你放了她,我告訴你!”

“不不不。我很討厭別人騙我。”他腿勢未收,就著勁道再往下踩了踩,“你已經失去了談判的資格。”

偉人總說,絕望中的爆發不容小覷。

長孫蠻使勁撲騰,如被人打撈上岸還不死心的魚。她要是死得這麽不明不白,不用腦子想都知道她爹娘會因此事受到怎樣的打擊。

她好不容易等來了他們握手言和,怎麽可以就這樣沒出息的死掉!

“不、不……要。”

她捶打那只手,烏黑雙眼蓄起淚來。像只嗚咽受傷的小獸。

這般神態讓面具人微微一楞。

也就是這一瞬間。

魏山扶鎖住他腳踝,蓄力成爪,狠狠往外一擰。

一聲清脆骨臼,面具人腿一松,威壓在他胸前的力道退去。

長孫蠻失了桎梏,滿身淩亂的摔落在魏山扶懷中。

他緊緊摟著她,緩緩往後靠近車門。

眼眸狠厲,如同惡犬護食。誰也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孩子發出的目光。

面具人沒有選擇立刻把人抓回去。

而是倚著車廂,支起那條受傷的腿,長指順著經脈往下一按。

“劈啪”聲響,從膝蓋一路順到腳踝。

他慢條斯理扭正骨頭,姿勢別扭怪異,渾不在意正骨之痛。

魏山扶的心極度下沈。

小姑娘昏在他懷裏喘著粗氣。他們依偎在角落,像陷入泥潭的困獸。

面具人緩緩走過來。

仍是閑雲漫步地姿態,絲毫不見片刻前才被扭了骨頭。

馬車依然在往前奔波,從不遠處漸漸傳來不甚熟悉的聲音。

這是……海浪滔聲。

恐懼終於漫上魏山扶心頭。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比痛恨自己的輕狂自大。

他不該拉長孫蠻出府。

面對強大的敵人,在男兒黃金膝與長孫蠻性命之間,魏山扶清楚自己的選擇——

他垂眼,“怦”地一聲跪在那人面前。

“我不會再騙你。我會告訴你侯府的一切,你還可以殺了我……”

他抿緊唇,再開口:“求你,放過她。”

面具人停住了步子。

不過不是因為魏山扶。

他俯下身,陰影如黑雲壓頂,瞬間籠罩住兩人。

面具後的那雙眼睛瞇起來,似想竭力看透——

小姑娘頸間滑落出來的小小銀鳥兒。

……

長孫蠻失蹤的消息傳到路上時,蕭望舒幾乎要站立不住。

她勉強撐住身,眼前陣陣發白。

長孫無妄氣得一鞭子抽在地上。

他攥緊薛周殷的領口,喝道:“什麽叫人不在了!幽州府幾百死士連她一個孩子都看不住?!”

薛周殷垂低頭,滿面愧責:“末將、末將抽調了府內人手,去巡察軍營眾將,故而府內看守不力……魏小郎君同郡主一起消失,雅風察覺出不對,我等匆匆趕回,可、可已經尋不見小郡主了……”

今日他夫妻二人出行,王野何錯自當隨從。幽州府交給許倦與薛周殷統領,怎麽看都萬無一失,誰料……

蕭望舒緩了緩,才勉強壓住心頭慌亂。

“他們二人是何時不見的?”

薛周殷愧悔難當,面對蕭望舒再沒有不滿。

他連忙道:“應是快到午時。在此之前,小郡主在院裏坐了坐,後來她說要去尋魏小郎君過來午食,雅風攔不住,只能由她去尋人。隨行侍婢在小郎君屋外等了有三刻鐘,見人還不出來,便催促小郡主及時回院吃食,結果……”

長孫無妄冷笑:“三刻鐘,你們才察覺人不在。”

他盯眼何錯,後者脖子一緊,埋低了頭。

看來幽州府裏的死士皮都松了。

蕭望舒吩咐人取來幽州地形圖。

“城內可有異常?”

薛周殷冷汗直流,埋低頭:“城內……今日幽州闖入一隊人馬,剛剛午時換防才發現城外迷暈了幾名斥候。”

蕭望舒收緊手。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很難不懷疑是有人蓄意謀之。

何錯遞來烏金長刀。

男人扶著蕭望舒,單手接刀。

他低眼看薛周殷:“城郡內的大街小巷都搜過嗎?”

“是。末將已調出一營弟兄,現由許軍師指揮,城內城外布下重防,絕不漏放可疑之人。”

長孫無妄和蕭望舒同時蹙緊眉心。

他們的視線迅速在地形圖上移轉,長街、巷陌、官道、山林……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齊齊擡頭,對視一眼,“不對!還有一處!”

長孫無妄上前扯住馬轡,喝令薛周殷等人:“速速傳令關閉南渡口!不許任何人橫渡東海!”

蕭望舒翻身上馬。

一旦東渡過海……她難以控制住發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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