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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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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教導

池榆摸著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 跪坐到檀木長桌邊。房間吊著幾排燭火,桌上還有一盞高瘦的銀制油燈。

她看了看四周,發出喟嘆, “一點都沒有變啊。”

這書房是她以前跟著兩個姑姑學規矩的地方, 她已經許久沒有到過這裏來了。

池榆將散落的裙擺整齊理好,雙手規矩放在膝蓋上,問道:“師尊,我今日與一弟子打鬥, 那弟子步伐很是詭異, 我看見他往東走了,不久卻從西邊冒出來,冷不丁就給我嚇一跳, 還被多給了兩下子。”

晏澤寧視線停駐在池榆的小肚子上, “虛晃一槍, 是常見的路數,動作是次要是, 你得需觀察他的肌肉走勢。”

“但觀察肌肉走勢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你要先熟絡人體,積累鬥爭經驗,久而久之, 你自然知道怎麽做, 到了最後,完全就憑直覺。”

末了,晏澤寧皺眉問道:“你肚子怎麽了?”

池榆低頭,“吃撐了不消化, 有點難受。”

晏澤寧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過來吧。”

晏澤寧坐在池榆桌對面, 就兩步路,池榆用屁股磨蹭了過去,眼神上移,小聲說道:“師尊要我做什麽,不會要嘲笑我吧。”晏澤寧扶住池榆的腰,將手掌貼到池榆的肚子上。

池榆感到肚子湧上一股暖熱,裏面的酸脹感也慢慢消失。

這……這……這招可以治姨媽疼!

這個想法萬馬奔騰湧入了池榆的腦海。

她興奮地抓住晏澤寧的手,“師尊,我要學這招。”

晏澤寧將池榆臉頰上的碎發別在耳後,“這太難了,你暫時還沒有辦法學,等到了築基,師尊再教你好不好,眼下你靈力太弱了。”

池榆有點失望,“那好吧。”她一面說著,一面扶住桌沿用屁股磨蹭回晏澤寧的對面,期間因為手往上擡,袖子自然垂落,顯出了血跡般般的手臂。

晏澤寧一把扯住池榆的手腕,眼睛如覆了層寒霜,“怎麽回事?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池榆身子沒了支點,上半身倒下,被晏澤寧用手撐著,手掌的冰涼穿過層疊的衣物侵入到池榆的後背。晏澤寧語氣隱含怒氣,池榆覺得有些不妙,柔聲道:

“師尊,你先放開我,我胳膊被你擰得難受,手腕好像也被你捏腫了。”晏澤寧沈默許久,緩緩放下,手掌離開了池榆的後背。池榆扭轉身子,撩開紗袖,將手臂放到晏澤寧眼前。

“師尊,這些都是試仙臺上比武受的傷。全是皮外傷,我已經搽了藥,兩天就好了。”

晏澤寧眼神晦暗看著那條手臂,那手臂每一道血痕,都像割在他的心上。他將靈力覆在掌上,一點點治療那些傷疤。

池榆抓住晏澤寧另一只捏成拳頭的手,將他的手指一點點扣開,展平,盯著晏澤寧的眼睛,“師尊是不是不想我受傷。”晏澤寧移開眼睛,將視線落在一旁。

“那師尊就應該好好教導我,對我嚴格些,我如果身法再厲害一些,或者是準頭再好些,那我受傷的幾率便會降低。”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我臺下都沒用功夫,我臺上受傷是難免的。”

“你老是為我受傷生氣,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誰會喜歡痛呢?我現在修煉了,危險系數又高,再不上心一點,不要說受傷,斷胳膊斷腿,甚至斷頭都有可能。”

晏澤寧視線回移,四目相對,他的臉冷若冰霜,“宸寧,你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做,靈石、法器、丹藥還是些別的什麽東西,師尊什麽不能給你,只要你開口,我就能給,你只需要乖乖的在洞府裏修煉到築基、金丹……就算是渡劫要經歷的天雷,師尊會給你想辦法,你資質不好也沒關系,世界之大,會有煉脈洗髓的方法……”

晏澤寧將手貼在池榆臉龐,語氣越發輕,“宸寧,你得活的很久很久……”

池榆擰著眉頭,不解,“那師尊你是這樣過來的嗎?你的師尊對你是這樣的嗎?什麽都給你,只要你在洞府認真修煉。”

她搖搖頭,“肯定不是這樣的。”

“師尊的劍法不是這樣修煉出來的。”

池榆低下頭嗆笑一聲,“師尊,你是不是害怕我青出於藍勝於藍,以後出門會搶了你的風頭,別人指著你會說這就是池榆的師傅,而不會叫你晏真人。”

池榆點著晏澤寧皺著的眉心,“師尊怎麽能這麽小氣,就算我以後修為比你高,踩在你頭上,也不會不給你飯吃的,我會給你每日都吃桂花糕,還有酒釀小圓子。”

“池榆,你知道師尊不是這個意思。”晏澤寧撫摸池榆的後頸,低頭,將池榆整個人攏在懷中,“你明白師尊想要你做的是什麽……你得答應師尊……”

溺愛是不行的。

池榆嘆氣,幸好她已經長大了,不是從小在師尊手底下養著,依師尊這麽溺愛徒弟的勁兒,只能養出一個一無是處的二世祖。

一無是處可能是最好的,就怕是那種飛揚跋扈、眼高於頂的人。

就比如——陳雪蟠。

想到自己變成陳雪蟠那副鬼樣子,池榆心裏一陣犯惡心,雞皮疙瘩都快落一地了。

答應?怎麽可能答應!

池榆從晏澤寧懷中掙紮出來,快速從儲物袋裏摸出本《基礎口訣大全》,打開折了角的那頁,攤到晏澤寧面前。指著打了勾的隱身訣和覆靈訣對晏澤寧道:

“這個、還有這個你跟我講講。”

晏澤寧垂下眼簾,“你這是拒絕師尊了。”

池榆撓著頭發,五官擰作一團 ,“你能不能先把這兩個口訣講了再跟我說其它的,我還急著用呢。”晏澤寧一動也不動。

池榆抿唇,“師尊你快講。”晏澤寧仍舊不說話。

“師尊,我發達了真的不會短你東西的。”

晏澤寧:“……”

唉,池榆又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得哄哄唄。

她跪坐在晏澤寧身邊,握住他的手,語氣溫和,“我想聽聽師尊是怎麽修煉的,師尊家裏是個大家族,這我也知道,你會按照他們要求來修煉嗎?”

晏澤寧眼神淡漠,“怎麽可能。”

“師尊也有師尊嗎?”

“嗯。”

“那師尊的師尊現在何處?”

“已經坐化了。”

“師尊去宗門歷練過嗎?”

“嗯。”

“做過任務嗎?斬殺過敵人嗎?”

“都有。”

“那受過傷嗎?”

“……受過。”

“師尊到一劍門以後,是如何修煉至今的。”

“我?”晏澤寧垂眸看著池榆玩他的手,“十四歲之後我就到一劍門,被人收徒,打坐修煉,練劍,接任務,都是些一成不變的東西。”

“師尊接的都是什麽任務?”

“魔門任務。”

其餘任務都太慢了,只有魔門的任務都是殺戮,多簡單,簡直快意極了,報酬也極為豐厚。若靠著晏家給的那些,他如今還在築基,或許早已作古。

池榆擡頭看向晏澤寧,“魔門的任務?應該很危險吧,師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接的?”

“築基期。”

他的師尊是個快要坐化的金丹真人,對他不好不壞,並不苛求什麽。

可他對他師尊有所求。

築基之後的六十年,是修煉到金丹的最好時期,眼看期限將至,他不可能坐以待斃。

而金丹真人全身都是寶。

他最好下手的金丹真人是他的師尊。

他給他師尊用了散靈丹,活抽出他的骸骨,剖出他的金丹,將他的血肉養靈草。對外就說師尊找了處仙山坐化。

他將他師尊的骸骨做成鎧甲,金丹拿去做了渡劫丹。依靠他師尊的骸骨,他憑借築基期修為從魔門處平安歸來,在一眾築基期修士中展露頭角,而憑借那枚渡劫丹,他成了金丹真人 。

若說有什麽愧疚、後悔、害怕的感覺,他是全然沒有的,心中毫無波瀾,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意外。

殺師尊與殺魔物是一回事,若說非要有什麽不同,就是殺師尊要麻煩些,不能光明正大的殺。

哪像他眼前這個,隨便哪裏被碰一碰自己就心如刀割。

晏澤寧凝神看著池榆的臉。

池榆指著晏澤寧掌心紋路道:“唉,師尊,你看啊,你這條線是生命線,特別長,你肯定能長命百歲。”話音剛落,池榆立即改口,“是千歲、萬歲,不是百歲。呸呸呸,我這個烏鴉嘴。”

“你的事業線也特別長,師尊你現在是一堂之主了,以後會不會當副掌門,或許可以當個當個掌門玩玩。不過嘛……”池榆捏住自己下巴。

“你的愛情線好短,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就斷了。”

池榆正專心致志思考,突然感到如芒在身,她忙放下晏澤寧的手道:“我就是鬧著玩的,師尊可千萬別信。”

晏澤寧撫著她散在後背的發絲,“你還有什麽要問的。”

“別光顧著玩我的手了……”

“你先起了這個話頭……池榆……”

池榆短暫思考了一下,站起身圍著書桌踱步轉圈,“師尊,我算是聽明白了,你又接魔門任務又打架的,危險系數比我高到哪裏去了。你都不以身作則,怎麽又來要求我當個修仙宅女。”

“而且我在試仙臺上打架比你在魔門安全多了。”

“你都會受傷,你為什麽要用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來要求我呢?”

池榆走到晏澤寧的後背使勁戳,“綜上所述,我已經戳破你的虛偽的假面了!你就快講嘛……都什麽時辰了,再磨蹭天都快亮了。就兩個口訣而已,師尊你不會不知道吧。”晏澤寧抓住那只在他後背作怪的手。

池榆使了點力氣抽手,“師尊你說的,只要我開口,你就能給。我想要你輔導我功課,區區小事你都做不到,其它的還有什麽要說的。”但抽不開手。

“你真小氣,我這個修仙界的大材今天就要斷送在你手上。我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按我的請教法,劉備都要把諸葛亮請出來了,你還無動於衷。”

“劉備是誰諸葛亮是誰”

池榆裝作沒有聽到,小嘴還在吧嗒吧嗒。

“好吧,雖然你是我正經師尊,但架不住你不頂用,我去找別人了。我找誰好呢?”池榆故作疑惑道:

“去找管事的,去找劉姐姐,還是去找老季呢?陳雪蟠好像也可以,他應該會吧,不管了,反正不管在誰手裏,我肯定能學到。”池榆低頭在晏澤寧耳旁大吼:“除了我正經師尊。”

池榆掰開晏澤寧的手,“師尊,晚安,祝好夢,我先走,拜拜,明天見。”

“過來。”晏澤寧反手抓住池榆的手腕,“我教你。”

“真的嗎?”

“真的。”

“啊……我是不是幻聽了?我需要師尊再說一次。”

“……”

“宸寧,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池榆笑著撲在晏澤寧後背,腦袋搭在晏澤寧肩膀,“師尊你最好了。”

晏澤寧摩挲著池榆的脖子側,低垂著頭,眼神晦澀又無奈,“你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

“快去坐好,師尊教你。”

一刻鐘過後,晏澤寧泡好了茶,池榆拿著木炭條在紙上奮筆疾書,她已經密密麻麻抄了兩頁紙。

“你得先把口訣抄三千次。”

池榆哭喪著臉擡頭,“三百次不行嗎?三千次手會斷的。”

晏澤寧放下茶杯,冷冷道:“既然這是你想要的,師尊就滿足你。”

“還有,以後不要用木炭寫,用毛筆。”

池榆求饒,“師尊,用毛筆寫字太大了,我抄完三千次,就等著截肢吧。”

“池榆,若這是你的極限,師尊還是不教你為好。”晏澤寧淡淡道。

“寫寫寫,我寫,我最喜歡寫字了,我不寫字活不下去。”池榆帶著哭腔,手已經在機械式的重覆動作。

燭光漸低,夜色靜謐,昏幽的一方空間裏,只有不斷的“唰唰”聲響起。

良久,池榆眼皮終於支撐不住,腦袋小雞啄米般倒向書桌,卻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攔住,隨後,被攔腰抱起,安置在床榻之上,被脫了外套與鞋襪,額頭上被落下輕輕一吻。

“晚安,好夢。”

我的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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