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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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船◎
“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著呢，我可沒打你。”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大家都看著，曹勤先是說了句真話，攤開手證實自己的話。
“咱們這親戚之間就算有什麽矛盾，你也不至於這麽來鬧我的攤子吧。”
蔣春花聽見這句類似服軟的話，更加趾高氣昂。
“誰跟你是親戚，我可不認識你。”
曹勤已經準備好了話等著她說呢。
“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曹勤硬生生擠出了點眼淚，讓自己在別人眼裏變成弱勢那一方。
“你不能因為我看見了你的醜事，就故意來我們家的攤子搗亂，我們母子倆就靠著賣點菜吃飯，你這是要斷我們生路啊！”
蔣春花不是會撒潑大喊嗎，她也會。
曹勤哭的聲音大，流的眼淚卻不多，揪著兒子的袖子裝作在他肩膀上哭。
“你胡說什麽！誰有醜事！”
蔣春花一下子急了，破口大罵。
“賤人，你編造是非，看我不打你！”
蔣春花想動手，蔣壯可不會幹看著，他幹多了農活，人如其名，滿身腱子肉。
蔣春花一揮手，蔣壯就接住了，沒讓娘受一點傷。
不管她打沒打到，反正曹勤哭嚎的更大聲了。
“不就是看見你偷偷跟老張在草垛那邊……你用的著這樣嗎？”
她這欲言又止的地方算是徹底吸引了大家的註意。
就算不說，在眾人的腦子中，也跟著她的話開始想象了。
躲在草垛後面，莫不是幹那事？
一瞬間，人群的臉上多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蔣春花的臉瞬間紅了，不過是氣的。
“你造謠！我跟你拼了！”
曹勤也跟著喊，“打人了！打人了！”
兩邊瞬間亂了起來，蔣春花在混亂中，還真拉到了曹勤的衣服，曹勤趁機接近她，說了一句。
“我可沒說假話，你做沒做你自己清楚。”
這話的聲音不大，只有蔣春花和幾個內圈圍觀的人能聽到。
蔣春花剛開始還能維持狠厲神色，聽曹勤這麽一說，臉瞬間白了。
她的聲音一下子虛了不少，“瘋子，你個瘋女人，滿嘴謊話，你故意找我的事！”
她被眾人的眼光看的心慌，一邊說一邊退，漸漸退出了人群。
“我不跟你這個瘋子吵了，你們愛買她家的爛菜就買吧。”
放完這句‘狠話’，蔣春花就狼狽的走了。
曹勤的心這才松了點。
跟蔣春花這樣會撒潑的人對上，她還真沒有一定能把人趕走的把握。
車站附近算是最好賣菜的地方了。
真要是被蔣春花攪黃了，以後沒人來買她的菜，曹勤真會恨的把牙咬碎。
現在把人趕走了，她松了口氣，才察覺後背全汗濕了。
“大壯，你先看著攤，娘回去喝點水。”
“好”，蔣壯剛才沒幫上忙，正內疚呢，滿口答應。
到了下午，蔣厲帶著蔣程程回家，才從大哥口中知道這件事。
他脾氣沖，把裝了半桶海鮮的桶往地上一摔，就要去找蔣春花的麻煩。
還沒走出門，就被蔣壯攔住了。
“你都嚇到程程了，在家撒什麽氣。”
蔣厲一看妹妹煞白的小臉，又後悔起剛才的沖動。
他蹲下身來，把蔣程程摟進懷中拍了拍背。
“對不起程程，哥哥不是朝你發脾氣。”
他今年十七歲半，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聽到娘給人欺負，還不能去報覆，心裏憋著一股氣。
氣撒不出去，就朝著眼睛裏跑。
道著歉，聲音卻沙啞了幾分，眼看著就要哭。
妹妹是親的，弟弟也是親的，蔣壯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也蹲下來，將兩人一起抱進懷裏。
“放心，哥當時都在現場看著呢，娘沒吃虧。”
他之所以跟弟弟妹妹提起這事，就是要提醒兩個人。
“以後看到三姑，你們倆都避開走，別當她是姑姑了。”
尤其是小妹年紀小，性子又太乖。
蔣壯總是擔心她給人騙走。
他怕妹妹太小了聽不懂，還特意換了個說法囑咐了一遍。
“程程，聽到沒，咱不跟三姑好了，以後看到她，你就回家來找哥哥，不許跟她說話。”
蔣程程乖巧點了點頭，大概明白。
【三姑欺負娘，所以咱家不跟三姑玩了。】
蔣壯聽見她的心聲，擼了一把她的小辮子，誇道：“真聰明。”
屋裏的三兄妹抱成一團，殊不知這話，都被門外的蔣建國聽去了。
他沒進屋，反倒繞了一圈，去自家田裏坐了坐。
等曹勤回家做好了飯，還不見他人。
“你們仨先吃，你爹估摸著是去地裏拔草餵雞了，我去那邊看看。”
“娘我去吧！”
蔣厲站起來想替她，被曹勤一把攔了回來。
“吃你的飯，咱家地近，不差這兩步，你要想幫娘，一會你洗碗。”
蔣厲最不愛幹洗碗的活。
苦哈哈的答應下來，“行，一會我洗。”
曹勤笑話了他幾句，才從後門出去。
還沒走到自家的地頭呢，她遠遠的就看到蔣建國了。
“建國！”
她喊了一句，“回家吃飯了，你在這坐著幹啥呢。”
蔣建國沒回頭，“你們娘幾個先吃。”
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一張口，曹勤就聽出他情緒不對，在他旁邊坐下來。
她側頭看看蔣建國，他臉上的頹廢一覽無餘。
“怎麽？一大把年紀了，還躲在地裏偷偷哭。”
“我沒哭”，蔣建國立刻反駁。
可隨即湧上來的那些情緒，卻讓他真的有點想哭。
“小勤，這輩子跟了我，讓你委屈了。”
曹勤一聽，就知道他鉆牛角尖了。
“委屈啥，剛結婚那會的苦日子都熬過來了，咱現在的日子多好啊，你還在這難受上了。”
她裝作不在意。
可蔣建國也了解她。
曹勤責怪他，他心裏還能舒服點，她越是這樣好，他心裏就越是不舒服。
情緒擠壓下來，還真掉了兩滴眼淚。
“呀！還真哭了”，曹勤趕緊給他擦了一把，調笑道：“剛才程程偷偷跟我說下午老二哭了，我還說這小子隨誰，原來是隨了爹了。”
到這時候，蔣建國就剩嘴還是硬的。
“沒哭。”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臉，“風大，刮得。”
曹勤但笑不語。
男人嘛，總是要點面子。
“建國，我跟沒跟你說過當時為什麽就決定嫁給你了。”
夫妻多年，兩人感情一直很好。
但生了孩子，說私密話的時候少了，就很少提這種話題了。
蔣建國看向她，“為什麽？”
“當時媒婆介紹的那幾個人裏，就你會心疼人，心也細，像個小姑娘似的。”
她笑著說道：“當時我家的雞圈缺了窟窿，誰都註意到了，就你一個，連問我願不願意跟你搞對象都沒問，就幫我補上了，我當時就覺得你踏實。”
“我就相信我沒看錯人，就算你是最窮的那個，我也跟我娘說，就嫁給你。”
蔣建國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些。
一大把年紀了，還鬧了個大紅臉。
曹勤靠在他肩上，“你當初真是個窮小子，啥都沒有，現在咱的房子多大啊，還有三個好兒女，以後還長著呢，我就相信你能讓我過上好日子。”
蔣建國嘴笨，也不知道說什麽。
曹勤等了好一會，才等他說了一句。
“小勤，你相信我。”
曹勤知道，這就是蔣建國說誓言的方式。
夫妻倆好久沒這麽交心了，她的眼眶也有些熱。
站起身來，拉了蔣建國一把，曹勤道：“行了，事都過去了，咱回家吃飯，再不回去，孩子們該急了。”
回到家，看到在炕上坐成一排看電視的兒女，蔣建國心中更下決心。
他一定更努力，多拉些送菜活，讓家裏的日子更好。
蔣程程看不出發生了什麽，但卻看的出蔣建國累了。
她把偷偷藏在懷裏沒吃的雞蛋拿出來，“爹，你吃！”
蔣建國這心窩一下子就熱乎乎的。
“爹不吃，程程吃。”
蔣程程一下子撲到他懷裏，貼著爹的耳朵小聲跟他說。
“程程偷偷藏得，兩個哥哥都沒有，爹快吃，不吃就沒了。”
她以為自己說的很小聲，殊不知屋裏的人都能聽到。
蔣建國一下子就笑了，郁悶一掃而空。
蔣厲故意逗她，“程程啊，手裏拿著什麽呢，快給哥哥看看。”
蔣程程連忙把雞蛋塞到蔣建國手裏。
然後才對著蔣厲攤開手掌，“程程什麽也沒有！”
蔣厲故意把她的小手舉起來聞了聞，“是嗎？我怎麽聞到一股雞蛋味？”
“二哥聞錯了！聞錯了！”
蔣程程的表情心虛的不行，把蔣厲逗的哈哈大笑。
燈下的一家人和樂融融，曹勤也跟著笑了。
“行了，別欺負程程了，大厲，洗碗去！”
蔣厲的笑臉一下子落了下去，這會就輪到蔣程程神氣了。
她也跟著娘一起道：“二哥，洗碗去！”
“人小鬼大。”
掐了妹妹嫩嫩的臉頰一把，蔣厲才去幹活。
*
第二天一早，蔣程程又像昨天一樣，吵著要去海邊玩。
她是個乖小孩，少有要什麽的時候。
去海邊，左右也就是花個公交車的錢，曹勤樂意縱著她。
“好，程程今天也去。”
蔣厲剛想開口說什麽，就發現大哥已經把小妹抱起來了。
“大厲，今天就麻煩你幫娘去擺攤子了，我帶小妹去海邊玩玩。”
“大哥，你也變賊了”，蔣厲隨口抱怨了一句，卻老老實實的幫娘收拾東西去了。
蔣壯憨厚的笑了一聲，掂了下小妹，“走！”
蔣程程還惦記船呢，問他，“哥哥，海邊能看到大船嗎？”
“能，海邊就有造船廠呢，那有好多大船。”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大船！】
蔣壯一聽她的心聲，就知道小妹對這個感興趣極了。
“哥哥帶你去看船好不好？”
他說的是海上打漁的船，蔣程程卻以為他說的是大船，立刻開心道：“好！”
直到看到了蔣壯說的船，她才失望出聲，“這個二哥帶我看過了。”
【小花，大船什麽時候才來啊？】
蔣壯只能聽見她問的這句，這才知道妹妹想看的只有大船，就給她指了指遙遠的海岸邊。
“程程往那邊看，那邊就是船廠，在建大船呢。”
這一指，蔣壯自己也嚇了一跳。
遠處來真有一條大船，馬上就要靠岸。
這碼頭之前從沒來過船，怎麽妹妹想看大船就有大船！
蔣壯低頭看了看妹妹，一下子就想起了她小時候的事。
那還是家裏第一次發現能聽到程程心裏說的話，全家人以為撞了邪，找了個附近最有名的大師。
大師說的話，蔣壯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你女兒是個有福氣的，但現在年幼承受不了這麽多福氣，要含糊對待，別告訴她你們能聽見，這樣小孩才能安安全全長大。”
“至於她奇怪的地方，等長到一定年齡，自然就好了。”
難不成這就是大師說的福氣？
蔣壯心中有些激動，“我們去看看大船？”
蔣程程連忙點頭，“看大船！”
船要停在碼頭，蔣壯他們離碼頭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可這會，他沈浸在妹妹是個小福娃的喜悅中，有使不完的勁，走的飛快，硬是走了半個小時，把蔣程程抱到了大船附近。
船長蘇鵬一下船，就註意到了兩人。
他本來想點煙，看到小孩子，又把煙收了回去，沖蔣壯打了個招呼。
“抱小孩來碼頭玩啊？”
兄妹倆的年紀確實差的有些大，蔣壯不好意思的撓頭，“這是我妹妹。”
蔣程程在小花的提醒下，朝蘇鵬燦爛的笑了笑。
“船長好！”
蘇鵬一下子來了興趣，“你這小丫頭怎麽知道我是船長？”
“船上穿的最帥的就是船長。”
童言童語誇人帥總顯得格外真誠。
蘇鵬一下子高興了，“小丫頭真會說話，叔叔給你塊巧克力吃。”
這年頭，真正的巧克力還是昂貴的糖果，鄉下人也沒見過。
蔣程程只從小花的嘴裏聽說過這東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但她沒忘記她的目標。
“船長，我不要糖，我是來賣菜的，大船上買菜嗎？”
大船走一趟就要十天半個月，當然是要買的，而且量還很大。
可蘇鵬根本不相信這兄妹倆是賣菜的，也沒想從他們這賣菜，只道。
“叔叔要的東西你可賣不了。”
蔣壯這會兒才明白妹妹一直找船要做什麽。
可他嘴笨，在這麽重要的時候，竟也說不出多久的推銷話來。
“船長先生，我們真的是賣菜的。”
半天也只解釋了這一句。
蘇鵬這才認識到這小孩說的是認真話。
可兩個來路不明的小孩賣菜，他依舊信不過.
他看著蔣程程圓溜溜的眼睛,怕直接拒絕會惹哭小孩,幹脆提了個不可能的要求來，讓他們知難而退。
“想讓我買你們的菜可不容易，除非——”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隨機掉落
感謝大家的支持,請多多關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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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
“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著呢，我可沒打你。”
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
大家都看著，曹勤先是說了句真話，攤開手證實自己的話。
“咱們這親戚之間就算有什麽矛盾，你也不至於這麽來鬧我的攤子吧。”
蔣春花聽見這句類似服軟的話，更加趾高氣昂。
“誰跟你是親戚，我可不認識你。”
曹勤已經準備好了話等著她說呢。
“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曹勤硬生生擠出了點眼淚，讓自己在別人眼裏變成弱勢那一方。
“你不能因為我看見了你的醜事，就故意來我們家的攤子搗亂，我們母子倆就靠著賣點菜吃飯，你這是要斷我們生路啊！”
蔣春花不是會撒潑大喊嗎，她也會。
曹勤哭的聲音大，流的眼淚卻不多，揪著兒子的袖子裝作在他肩膀上哭。
“你胡說什麽！誰有醜事！”
蔣春花一下子急了，破口大罵。
“賤人，你編造是非，看我不打你！”
蔣春花想動手，蔣壯可不會幹看著，他幹多了農活，人如其名，滿身腱子肉。
蔣春花一揮手，蔣壯就接住了，沒讓娘受一點傷。
不管她打沒打到，反正曹勤哭嚎的更大聲了。
“不就是看見你偷偷跟老張在草垛那邊……你用的著這樣嗎？”
她這欲言又止的地方算是徹底吸引了大家的註意。
就算不說，在眾人的腦子中，也跟著她的話開始想象了。
躲在草垛後面，莫不是幹那事？
一瞬間，人群的臉上多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蔣春花的臉瞬間紅了，不過是氣的。
“你造謠！我跟你拼了！”
曹勤也跟著喊，“打人了！打人了！”
兩邊瞬間亂了起來，蔣春花在混亂中，還真拉到了曹勤的衣服，曹勤趁機接近她，說了一句。
“我可沒說假話，你做沒做你自己清楚。”
這話的聲音不大，只有蔣春花和幾個內圈圍觀的人能聽到。
蔣春花剛開始還能維持狠厲神色，聽曹勤這麽一說，臉瞬間白了。
她的聲音一下子虛了不少，“瘋子，你個瘋女人，滿嘴謊話，你故意找我的事！”
她被眾人的眼光看的心慌，一邊說一邊退，漸漸退出了人群。
“我不跟你這個瘋子吵了，你們愛買她家的爛菜就買吧。”
放完這句‘狠話’，蔣春花就狼狽的走了。
曹勤的心這才松了點。
跟蔣春花這樣會撒潑的人對上，她還真沒有一定能把人趕走的把握。
車站附近算是最好賣菜的地方了。
真要是被蔣春花攪黃了，以後沒人來買她的菜，曹勤真會恨的把牙咬碎。
現在把人趕走了，她松了口氣，才察覺後背全汗濕了。
“大壯，你先看著攤，娘回去喝點水。”
“好”，蔣壯剛才沒幫上忙，正內疚呢，滿口答應。
到了下午，蔣厲帶著蔣程程回家，才從大哥口中知道這件事。
他脾氣沖，把裝了半桶海鮮的桶往地上一摔，就要去找蔣春花的麻煩。
還沒走出門，就被蔣壯攔住了。
“你都嚇到程程了，在家撒什麽氣。”
蔣厲一看妹妹煞白的小臉，又後悔起剛才的沖動。
他蹲下身來，把蔣程程摟進懷中拍了拍背。
“對不起程程，哥哥不是朝你發脾氣。”
他今年十七歲半，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聽到娘給人欺負，還不能去報覆，心裏憋著一股氣。
氣撒不出去，就朝著眼睛裏跑。
道著歉，聲音卻沙啞了幾分，眼看著就要哭。
妹妹是親的，弟弟也是親的，蔣壯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也蹲下來，將兩人一起抱進懷裏。
“放心，哥當時都在現場看著呢，娘沒吃虧。”
他之所以跟弟弟妹妹提起這事，就是要提醒兩個人。
“以後看到三姑，你們倆都避開走，別當她是姑姑了。”
尤其是小妹年紀小，性子又太乖。
蔣壯總是擔心她給人騙走。
他怕妹妹太小了聽不懂，還特意換了個說法囑咐了一遍。
“程程，聽到沒，咱不跟三姑好了，以後看到她，你就回家來找哥哥，不許跟她說話。”
蔣程程乖巧點了點頭，大概明白。
【三姑欺負娘，所以咱家不跟三姑玩了。】
蔣壯聽見她的心聲，擼了一把她的小辮子，誇道：“真聰明。”
屋裏的三兄妹抱成一團，殊不知這話，都被門外的蔣建國聽去了。
他沒進屋，反倒繞了一圈，去自家田裏坐了坐。
等曹勤回家做好了飯，還不見他人。
“你們仨先吃，你爹估摸著是去地裏拔草餵雞了，我去那邊看看。”
“娘我去吧！”
蔣厲站起來想替她，被曹勤一把攔了回來。
“吃你的飯，咱家地近，不差這兩步，你要想幫娘，一會你洗碗。”
蔣厲最不愛幹洗碗的活。
苦哈哈的答應下來，“行，一會我洗。”
曹勤笑話了他幾句，才從後門出去。
還沒走到自家的地頭呢，她遠遠的就看到蔣建國了。
“建國！”
她喊了一句，“回家吃飯了，你在這坐著幹啥呢。”
蔣建國沒回頭，“你們娘幾個先吃。”
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一張口，曹勤就聽出他情緒不對，在他旁邊坐下來。
她側頭看看蔣建國，他臉上的頹廢一覽無餘。
“怎麽？一大把年紀了，還躲在地裏偷偷哭。”
“我沒哭”，蔣建國立刻反駁。
可隨即湧上來的那些情緒，卻讓他真的有點想哭。
“小勤，這輩子跟了我，讓你委屈了。”
曹勤一聽，就知道他鉆牛角尖了。
“委屈啥，剛結婚那會的苦日子都熬過來了，咱現在的日子多好啊，你還在這難受上了。”
她裝作不在意。
可蔣建國也了解她。
曹勤責怪他，他心裏還能舒服點，她越是這樣好，他心裏就越是不舒服。
情緒擠壓下來，還真掉了兩滴眼淚。
“呀！還真哭了”，曹勤趕緊給他擦了一把，調笑道：“剛才程程偷偷跟我說下午老二哭了，我還說這小子隨誰，原來是隨了爹了。”
到這時候，蔣建國就剩嘴還是硬的。
“沒哭。”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臉，“風大，刮得。”
曹勤但笑不語。
男人嘛，總是要點面子。
“建國，我跟沒跟你說過當時為什麽就決定嫁給你了。”
夫妻多年，兩人感情一直很好。
但生了孩子，說私密話的時候少了，就很少提這種話題了。
蔣建國看向她，“為什麽？”
“當時媒婆介紹的那幾個人裏，就你會心疼人，心也細，像個小姑娘似的。”
她笑著說道：“當時我家的雞圈缺了窟窿，誰都註意到了，就你一個，連問我願不願意跟你搞對象都沒問，就幫我補上了，我當時就覺得你踏實。”
“我就相信我沒看錯人，就算你是最窮的那個，我也跟我娘說，就嫁給你。”
蔣建國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些。
一大把年紀了，還鬧了個大紅臉。
曹勤靠在他肩上，“你當初真是個窮小子，啥都沒有，現在咱的房子多大啊，還有三個好兒女，以後還長著呢，我就相信你能讓我過上好日子。”
蔣建國嘴笨，也不知道說什麽。
曹勤等了好一會，才等他說了一句。
“小勤，你相信我。”
曹勤知道，這就是蔣建國說誓言的方式。
夫妻倆好久沒這麽交心了，她的眼眶也有些熱。
站起身來，拉了蔣建國一把，曹勤道：“行了，事都過去了，咱回家吃飯，再不回去，孩子們該急了。”
回到家，看到在炕上坐成一排看電視的兒女，蔣建國心中更下決心。
他一定更努力，多拉些送菜活，讓家裏的日子更好。
蔣程程看不出發生了什麽，但卻看的出蔣建國累了。
她把偷偷藏在懷裏沒吃的雞蛋拿出來，“爹，你吃！”
蔣建國這心窩一下子就熱乎乎的。
“爹不吃，程程吃。”
蔣程程一下子撲到他懷裏，貼著爹的耳朵小聲跟他說。
“程程偷偷藏得，兩個哥哥都沒有，爹快吃，不吃就沒了。”
她以為自己說的很小聲，殊不知屋裏的人都能聽到。
蔣建國一下子就笑了，郁悶一掃而空。
蔣厲故意逗她，“程程啊，手裏拿著什麽呢，快給哥哥看看。”
蔣程程連忙把雞蛋塞到蔣建國手裏。
然後才對著蔣厲攤開手掌，“程程什麽也沒有！”
蔣厲故意把她的小手舉起來聞了聞，“是嗎？我怎麽聞到一股雞蛋味？”
“二哥聞錯了！聞錯了！”
蔣程程的表情心虛的不行，把蔣厲逗的哈哈大笑。
燈下的一家人和樂融融，曹勤也跟著笑了。
“行了，別欺負程程了，大厲，洗碗去！”
蔣厲的笑臉一下子落了下去，這會就輪到蔣程程神氣了。
她也跟著娘一起道：“二哥，洗碗去！”
“人小鬼大。”
掐了妹妹嫩嫩的臉頰一把，蔣厲才去幹活。
*
第二天一早，蔣程程又像昨天一樣，吵著要去海邊玩。
她是個乖小孩，少有要什麽的時候。
去海邊，左右也就是花個公交車的錢，曹勤樂意縱著她。
“好，程程今天也去。”
蔣厲剛想開口說什麽，就發現大哥已經把小妹抱起來了。
“大厲，今天就麻煩你幫娘去擺攤子了，我帶小妹去海邊玩玩。”
“大哥，你也變賊了”，蔣厲隨口抱怨了一句，卻老老實實的幫娘收拾東西去了。
蔣壯憨厚的笑了一聲，掂了下小妹，“走！”
蔣程程還惦記船呢，問他，“哥哥，海邊能看到大船嗎？”
“能，海邊就有造船廠呢，那有好多大船。”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大船！】
蔣壯一聽她的心聲，就知道小妹對這個感興趣極了。
“哥哥帶你去看船好不好？”
他說的是海上打漁的船，蔣程程卻以為他說的是大船，立刻開心道：“好！”
直到看到了蔣壯說的船，她才失望出聲，“這個二哥帶我看過了。”
【小花，大船什麽時候才來啊？】
蔣壯只能聽見她問的這句，這才知道妹妹想看的只有大船，就給她指了指遙遠的海岸邊。
“程程往那邊看，那邊就是船廠，在建大船呢。”
這一指，蔣壯自己也嚇了一跳。
遠處來真有一條大船，馬上就要靠岸。
這碼頭之前從沒來過船，怎麽妹妹想看大船就有大船！
蔣壯低頭看了看妹妹，一下子就想起了她小時候的事。
那還是家裏第一次發現能聽到程程心裏說的話，全家人以為撞了邪，找了個附近最有名的大師。
大師說的話，蔣壯到現在還記得清楚。
“你女兒是個有福氣的，但現在年幼承受不了這麽多福氣，要含糊對待，別告訴她你們能聽見，這樣小孩才能安安全全長大。”
“至於她奇怪的地方，等長到一定年齡，自然就好了。”
難不成這就是大師說的福氣？
蔣壯心中有些激動，“我們去看看大船？”
蔣程程連忙點頭，“看大船！”
船要停在碼頭，蔣壯他們離碼頭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可這會，他沈浸在妹妹是個小福娃的喜悅中，有使不完的勁，走的飛快，硬是走了半個小時，把蔣程程抱到了大船附近。
船長蘇鵬一下船，就註意到了兩人。
他本來想點煙，看到小孩子，又把煙收了回去，沖蔣壯打了個招呼。
“抱小孩來碼頭玩啊？”
兄妹倆的年紀確實差的有些大，蔣壯不好意思的撓頭，“這是我妹妹。”
蔣程程在小花的提醒下，朝蘇鵬燦爛的笑了笑。
“船長好！”
蘇鵬一下子來了興趣，“你這小丫頭怎麽知道我是船長？”
“船上穿的最帥的就是船長。”
童言童語誇人帥總顯得格外真誠。
蘇鵬一下子高興了，“小丫頭真會說話，叔叔給你塊巧克力吃。”
這年頭，真正的巧克力還是昂貴的糖果，鄉下人也沒見過。
蔣程程只從小花的嘴裏聽說過這東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但她沒忘記她的目標。
“船長，我不要糖，我是來賣菜的，大船上買菜嗎？”
大船走一趟就要十天半個月，當然是要買的，而且量還很大。
可蘇鵬根本不相信這兄妹倆是賣菜的，也沒想從他們這賣菜，只道。
“叔叔要的東西你可賣不了。”
蔣壯這會兒才明白妹妹一直找船要做什麽。
可他嘴笨，在這麽重要的時候，竟也說不出多久的推銷話來。
“船長先生，我們真的是賣菜的。”
半天也只解釋了這一句。
蘇鵬這才認識到這小孩說的是認真話。
可兩個來路不明的小孩賣菜，他依舊信不過.
他看著蔣程程圓溜溜的眼睛,怕直接拒絕會惹哭小孩,幹脆提了個不可能的要求來，讓他們知難而退。
“想讓我買你們的菜可不容易，除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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