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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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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9

烈日當頭,空氣中透著股幹熱。

楊廉直走到自己家門口,才算把心中的那點郁氣放下。

羅媛特地從府城趕來見他,聽說他並未歸家,便在楊家宅院的門口等他,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楊廉看到羅媛戴著面紗從車上下來,驚是有的,但喜就不那麽多了。他望了望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深感這裏說話不便,又不好把她領到家裏,於是帶著羅媛去了附近的一個茶樓,單獨要了個雅間。

兩人將近一個月未見,如今獨處一室,羅媛心裏又是喜悅又是羞澀,但還記著自己來的目的,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詩集。

“上次你說想看山谷道人的詩集,苦於在府城的書肆買不到。我記起父親從前提過這本詩集,便在家中的藏書樓找了許久,終於讓我尋到了一本。只不過那本書詩集,已經有些破損,我就另外給你抄了一本。字寫得不好,你可不要嫌棄。”

羅媛說完將那本手抄的詩集,推到楊廉面前。

楊廉打開手抄本一看,確實是山谷道人的詩集。

他之前聽青梧書院的先生提過一次,說是當朝的幾個大學士都極為推崇山谷道人的詩。

只是這詩集在市面上已重金難尋,楊廉幾乎把府城的書肆找了個遍,也沒買到。

詩集這種東西本來就不似四書五經印的多,山谷道人又是前朝文士,他的詩集放到現在已稱得上是珍品。

大概只有那些百年書香世家才會有收藏。

楊廉當初也只是在羅媛面前提了提,沒有想到羅府真有這本書。

他慢慢翻著這本詩集,不由感嘆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陸家是有錢,可在當今商人地位低下的情形下,有些珍貴的東西是錢再多也買不到的。

更何況這詩集是用簪花小楷寫就,簪花小楷極為考驗功底,羅媛的這一筆字起碼有十年的功夫在裏面,由此可見她的才情。

未婚妻有家世又有才情,還能為他著想,楊廉滿足的同時又有些遺憾,若是羅媛的容貌再出眾些就好了。

其實羅媛的容貌也不算太差,可以稱得上端莊清秀。只是有陸冰玉珠玉在前,楊廉難免有些不知足。

一條細碎石子鋪成的小徑把院子分成兩半。院子裏種了一大片竹林,綠意森森,一下子就把暑熱消去了一半。

自從族學放了假,冰玉便暫時搬到了這翠竹居,一是這裏比較涼快,二來是這裏比較清靜,好教蕭放拳法。

東邊的竹林中有片不大的空地,裏面高低錯落放置了些木樁。

蕭放只著短衫長褲在這木樁上來回跳躍,但凡他有一次出錯,下腳的位置錯了一步,便會有一條長長的柳枝抽過來。

冰玉手裏握著柳枝,一邊讀書,一邊看著蕭放落腳的位置。

松煙在屋子裏一邊研墨,一邊透過窗戶看著蕭放挨鞭子,不由捂嘴偷笑,只覺晨起的困意也消去了一些。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冰玉才點了點頭,“今天就練到這裏,你先回去吧。”

辰時是冰玉每日習字的時間。

她將紙張鋪開,足足練了二十張大字,直到硯臺裏的墨用光才落筆。

松煙跟著她卯時就已起來,大概是暑天人容易困,早在她寫第二張字的時候就靠著桌腳睡著了。

等松煙補足一覺,日頭已升到老高。他忙爬起來,看見冰玉正手執書卷,看也沒看他這裏,才悄悄松了口氣。

他掩嘴打了個哈欠,就聽外面的小徑傳來沙沙聲響,有人來了。

桂媽媽端著一盤洗的幹幹凈凈的甜杏,小心的放到桌上,“縣尊大人送來了一筐甜杏,另外還有張帖子。”

冰玉放下手裏的書卷,接過帖子看了一眼,原來是邀請她參加酒宴的。

宴會的地點並不是縣令居住的縣衙內院,而是城東的一座私家園林。

這座沁園原來是晉州城蘇家的產業,後來蘇家犯了事,這園子就被充了公,用來舉辦各種宴會。

鐘縣令是個胖子,最難挨的便是這炎炎夏日。這沁園遍植花木,又引了一道溪流進園,在這炎炎夏日便顯得極為涼爽,自然很受他的青睞。

冰玉跟著丫鬟穿過竹林和小橋,順著一條小徑蜿蜒而上,這才來到舉辦宴會的清芷榭。

清芷榭建在假山的山頂,周圍並無花木,只有些香草藤蘿,可以說是無一物遮擋,剛好能將園中的美景盡收眼底,一覽無餘。

這鐘縣令看著圓滑老道,沒想到所選的宴會地點如此清幽別致。

冰玉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正自欣賞這周圍的美景,下面的小徑上又走來了一人。

那人著一身玉色長袍,夏日的清風吹得他的衣袖微鼓,越發顯得他步履從容,意態閑適。

軒中有人認出了楊廉,忙招呼道:“楊舉人也來了。”

楊廉擡頭一看,卻在不期然間對上了一個人看過來的視線。

他微微一笑,似是早已預料到能在這裏看到冰玉,從容不迫的走了過來,與方才那人寒暄了幾句,這才轉向冰玉。

“真巧,又在這裏遇到蕭老弟。”楊廉朝冰玉點點頭,“蕭老弟大概是第一次來沁園吧!”

冰玉微微笑道:“是第一次。但不知楊舉人是第幾次來?”

楊廉自矜道:“楊某第一次來這裏,還是那年縣試的時候僥幸考了個案首,承蒙那時的縣令不棄,來這裏參加了幾次宴會。如今看到蕭老弟,不由感嘆時光易逝如流水啊!”

這話在冰玉聽來,就是變著法的在說她既無功名也無資歷,怎麽有資格在這沁園赴宴。

看來自己上次提走他的點心,確實給他添了點堵,不然他不會丟掉風度,變著法的把自己損了一番。

“楊舉人這話說差了。”冰玉淡淡笑道,“大概是心境不同,我只看到少年韶光正當時,楊舉人大概是心境已老,所以看著這美景才有時光易逝的感嘆。”

這話就差沒有指著鼻子說他老了。

楊廉有些氣結,他今年不過二十二歲,怎麽就老了,他正待反唇相譏,鐘縣令由薛師爺陪著來了。

他只能暫時壓下那一絲不快,和眾人一起迎接縣尊大人。

鐘縣令樂呵呵的招呼大家坐下,宴席隨即開始。

沁園的丫鬟穿著清一色的月白色比甲,湖色長裙,猶如溪流穿梭於小徑上下,端來各式各樣的美食與果品。

又有園子裏的歌姬在遠處細細吹來一首蕭曲,配上園子裏的美景和美食美酒,真是讓人樂而忘返。

酒過三巡,趁著眾人高興,楊廉看了眼冰玉,提議行個酒令,每人要說一句詩詞,詩詞中要帶有花月兩字。

在座的客人都是飽讀詩書的雅人,聞言便欣然附議。

鐘縣令最先道:“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葉長。”

薛師爺緊隨其後:“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薛師爺的下首便是冰玉,她在楊廉看過來時張口就道,“月色醉遠客,山花開欲然。”

楊廉提議這個酒令,無非就是想讓冰玉出醜。可是幾輪過後,冰玉不僅沒有露怯,反而張口就來。

中間有兩個客人說不上來,自罰三杯。

又一輪過後,薛師爺也端起了酒杯。

鐘縣令也不長於詩詞,很快也飲了三杯酒。

場中,就只剩下楊廉和冰玉。

其實冰玉能支撐到現在,已經讓楊廉有些驚訝了。他收回輕視之心,認真的將冰玉當做了一個對手。

半柱香後,楊廉沈吟的時間越來越長,很明顯能看出吃力。

而冰玉卻是等楊廉說完,隨口便說出那一句帶花月的詩句。

一人吃力,一人輕松無比。

雙方高下立現。

最後眼見楊廉詞窮,鐘縣令到底顧及他的面子,便打了個圓場,“好了,今天就比到這裏了,再這麽下去,天都要黑了。”

冰玉沒說什麽,只是對著楊廉微微一笑,那笑裏包含著太多內容,幾乎讓楊廉有些坐立不安,早知道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當初真不該提議行什麽酒令。

只怕這酒宴過後,很快坊間就會傳出自己輸給了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毛頭小子的消息。

楊廉越想越後悔,接下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酒也比平時喝得多了一些。

等到宴席結束,楊廉已喝得半醉,連鐘縣令離開都沒能站起來相送。

鐘縣令一走,薛師爺和幾個客人也跟著離去了。

整個清芷榭就只剩下了半醉的楊廉和一旁喝著醒酒湯的冰玉。

夜晚的風有些涼爽,楊廉吹了會兒涼風,又喝了一碗醒酒湯,方才覺得好些。

他用侍女們送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臉,回頭見冰玉依舊坐在原位,便有些陰陽怪氣道:“蕭老弟怎麽還沒走,莫不是覺得為兄今日丟的人還不夠大,存心想再看我出糗。”

一個人再深沈老練,也控制不住酒後吐真言。

楊廉即便平日裝的再好,可是喝多了酒照樣忍不住說出心裏的實話。

冰玉卻看著他笑道:“楊舉人怎麽會這麽想我,我留下來未走,是有個疑問想問舉人。”

“什麽疑問?”楊廉警惕的看著她。

冰玉緩緩道:“從楊舉人今日見我便有些陰陽怪氣,似是我無意中得罪了您。可我們才是第三次見面,我自問並無得罪過楊舉人您,可您為何一定要跟我過不去呢?”

楊廉深吸口氣,“你當真不知道?”

冰玉搖頭:“我當真不知。”

楊廉道:“好,那我就直說了。我從府城特意買的點心,本來是要送給曾老尚書的,可是為什麽那點心最後卻到了你手裏。”

“哦,原來是因為那包點心。”冰玉恍然大悟道,“那我確實做得有些不對,不該因為點心好吃,便多吃了幾塊,結果讓曾老尚書看見,一定要我把點心帶回去。既然楊舉人這麽介意此事,那我以後少在曾府吃點心便是。”

少在曾府吃點心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楊廉的心,他花了那麽多心思,也沒能贏得曾老尚書的歡心,而對方卻輕輕松松就能進入曾府。不過這也讓他清楚了幾分。既然對方得了曾老尚書的歡心,那自己一味的為難對方,要是傳到曾老尚書那裏,豈不是得不償失。

楊廉想到這裏,酒意也消退了幾分,忙道:“那倒不必。既然是誤會,解開便好了。”

冰玉笑道:“既然楊舉人不怪罪我,那我就放心了。以後我若有什麽學業上的問題,還請楊舉人不吝賜教。”

楊廉便也敷衍了幾句,覺得自己先前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一些,還不及一個毛小子沈穩。

於是兩人便在這清芷榭“冰釋前嫌”。

臨走時,楊廉還邀請冰玉出席晉州城的一個詩會。

冰玉沒推辭,只說自己若是有空便一定會湊這個熱鬧。

楊廉有心要通過她巴結上曾老尚書,後面不僅貼心的把她送回了家裏,聽說她要考縣試,還在路上指點了她一番。

他原本想再等兩日,便去蕭家走一趟,試著在冰玉面前提一提見曾老尚書的事。

哪知第二天醒來,楊廉還有些宿醉後的頭疼,楊泰就沖到了他的臥室。

“哥,不好了,現在外面全是你被一個毛頭小子比下去的消息。”

楊廉揉頭的動作就是一頓。

他就是再厚顏無恥,利欲熏心,這個時候也不想再登蕭家的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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