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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生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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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淩琰所謂的那句“算了”是什麽意思,是丫的終於想開了決定不再計較我與蕭逸舟的過去,還是懶得再管我跟秦裴雲之間那點破事兒,總之是當日午後我們便按照原定計劃啟程回大晏。

蕭逸舟仍是給我打點出一份不薄的行裝,當然是比不得大婚之時那浩浩蕩蕩百十來車的嫁妝,那也是整整六十四輛馬車押解,從南城門出來,在官道上一路綿延了好遠的視線。

因為大晏朝中出了事兒,我跟淩琰就做足了樣子,路上絲毫不敢耽擱,日夜兼程,第四日晚上已經帶著先頭部隊抵達兩國邊境。

這一趟回國淩琰是提前修書給他老爹通過信兒的,是以我們的車馬還不及過境,遠處已經是黑壓壓的一道風景線在天地之間無限綿延的劃開。

那一道警戒線上至少百八十人,領頭的一人體型長的甚為彪悍,再有古銅色的鎧甲往身上一糊,整個人就像一座人形碉堡,看的人很有壓力。

人怕出名豬怕壯,皇帝的兒子不好當啊。

看到這個陣仗我就森森的蛋疼,不得已狠狠的扶額埋頭裝死。

茫茫夜色中乍起的車馬聲格外清晰,因為腳程極快,不多時那一行四五個人的馬隊護衛著一輛青布馬車已經出現在視線裏。

那百十來個重甲包裹之下的大兵中間氣氛明顯一凝,像是一根無形的弦瞬時繃緊。

“前方來的可是端王殿下跟榮昌公主的鳳駕?”隊伍最前方的彪形大漢手持一柄大刀高坐在馬之上,聲音粗獷悲壯。

大路當中突然出現這一堵人墻,來人也是十分謹慎,馬上勒馬停車踟躕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那車尾跟著的一匹瘦馬上下來個同樣瘦骨嶙峋五十多歲的老頭,滿臉褶子嘿嘿的笑道,“這位軍爺,您看您這是說哪兒的話,我們只是過路的旅人,並不是尊駕口中的王爺啊。”

為表無辜,丫說著還煞有介事的撩開那馬車上的簾子讓大家夥掃了一眼。

那車廂本來就不大,裏頭亂七八糟的一堆行李,呃……中間裹著個同樣身子板兒薄弱易推倒的騷年。

馬背上的”碉堡”扭頭對身邊親兵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有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兵舉著火把上前,也不顧那老管家攔阻,直接嚷嚷著把那少年從車上拽下來。

那”碉堡”這才不緊不慢的騎馬上前,居高臨下從一個俯視的角度將那少年打量一番,語氣不善的斥道,“三更半夜還在這荒郊野外,不知道都已經封關了嗎?”

那少年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身子瘦弱幹癟,在白色的袍子底下裹著甚為空蕩,仿佛一陣風就能被吹走似的。

對眼前這人形移動體他似是懼怕的緊,瑟瑟的始終不曾擡頭。

“碉堡”的耐性不好,哼哼唧唧的發洩了下情緒就翻下馬背,兩指捏著他尖瘦的下巴強迫他擡頭,看到那張同樣消瘦的臉孔他眉頭擰起似是失望的很,惱道,“軍爺問你話呢,為何不答?”

“我——”少年蒼白的兩瓣唇抖了抖,老管家已經眼珠子一轉快步過來。

“軍爺你息怒,咱們這也是沒辦法啊!”他不動聲色的隔開“碉堡”探向少年的魔爪,點頭哈腰深深的坐了個揖屢屢的嘆息,“我家老主人病重,大夫交代說是沒幾日了——”

察覺到“碉堡”的臉色不好,丫趕緊側身再把身後少年重新引到眾人的目光下接著道,“這不我家少爺這才日趕夜趕的回來,想著或許還能見上一面。”

老管家說著忙是拿袖口拭了拭眼角,十分的有模有樣,然後又重新上前拽了那耀武揚威的大碉堡的袖子私底下做了點兒小動作,陪著笑道,“您看——是不是通融通融?”

入手的東西分量不輕,“碉堡”整著袖子幹咳一聲,臉上還是副鐵面無私的臭屁表情,然後丫一擡下巴,身後劍拔弩張的幾個小兵已經瞬間翻臉氣勢洶洶的湧上去將七八個人團團圍住。

那“少爺”顯然一沒見過世面的嫩黃瓜,當即花容失色小臉煞白,就差兩腿一軟跪下去了。

老管家也是瞬間慌了,忙是攔在那大兵頭頭面前嚷道,“軍爺,小的們都是良民啊,您要明察。”

“碉堡”也不拿正眼看他,等到下屬把大大小小所有的包袱都挑破了,衣服雜物散落一地的時候丫才趾高氣昂的上前,用手裏的長刀往破爛堆裏挑著看了兩眼,眼珠子亂轉也不知道在打的什麽歪主意。

幾個人分別被官兵押在一旁,個個惶恐不知所措。

那身材魁梧的”碉堡”又在那破爛堆上轉悠了一會兒然後在那輛已經被整個兒掏空了的青布馬車跟前停下來。

他先是擡手以食指的骨節敲了敲車轅,然後才瞇縫著眼睛回頭掃了那病懨懨的“少爺”一眼道,“你們是從大周過來的?”

“少爺”被他一道冷眼橫過來,兩腿一軟就要往地上坐,好在身邊小廝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軍……”老管家還算是見了些世面的,見狀忙是張了張嘴想要替主子解圍那“碉堡”已經手一橫堵了他的話。

山高皇帝遠,這斷不是個講理的地方。

老管家斟酌了一下利弊,終於還是很明智的沒有再多言。

“碉堡”仍是走到那孱弱少爺面前站定,單從身量上已經高出他一個多腦門,那絕對是壓倒性的優勢。

見著實在躲不過了,“少爺”這才戰戰兢兢縮著腦袋很弱的應了一聲,“是……”

“碉堡”搓了搓自己長滿胡茬的下巴又問,“你們這一路過來的時候可曾見過一行上千人的車馬隊伍?”

“少爺”功力不夠定力不強,登時就是一個哆嗦,過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細細若蚊蠅的搖頭道,“不……曾!”

前後兩世我也算是閱人無數,見過沒出息的沒見過這麽沒出息的,這麽做賊心虛的遲早要壞事好伐。

我心裏悲憤萬狀幾欲捶地,又怕弄出響動被人聽見,是以只能用力的捏緊了手心來壓制情緒。

扭頭去看身邊的淩琰,那貨居然就那麽心平氣和的仰躺在枯草成堆的幹溝裏頭,呃……仰頭看星星,嘴裏咬兩根枯草葉嚼的津津有味。

“餵——”我翻了個白眼,剛想去拽他的袖子,冷不防後面大周一側的小徑上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淩琰耳廓動了動,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側目橫了我一眼,示意我閉嘴。

在大事上頭我幾時含糊過?他這個類似警告式的眼神讓我的自尊心很受傷。

只不過眼下卻不是跟他較真的時候,於是我便壓低了身子重新窩回灌木後頭那溝裏趴著。

那邊騎馬的人來的很快,一騎輕騎,馬背上是個身著大晏軍服的小個子士兵。

大周的國界之內大晏士兵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更別說是這麽招搖過市的。

我心下一驚一疑之間突然就出離憤怒了——

我擦,人都說家賊難防,這貨可不就是跟著我和淩琰那隊護駕儀仗裏頭的麽!

小個子一路奔過來,大概也是礙著臥底的身份,所以沒好意思再往前走,翻身下馬的時候剛好落在我跟淩琰藏身的這叢灌木前頭。

那邊的“碉堡”也是很快洞悉了他的來意,吩咐部署看著那幾個人,自己匆匆擡腳幾步就到了眼前了。

“情況怎麽樣了?”他問。

“頭兒,車隊很快就到了!就在十裏外,正馬不停蹄的往這邊趕。”小個子很惶恐,生生的咽了口唾沫方才擡起頭,戰戰兢兢道,“不過我們的人偷偷查探過,六十四輛車,上面的箱子全是空的。”

“嗯?”“碉堡”的表情本來還很高深,此時聞言突然兩眼一瞪,不由的拔高了音調,“那人呢?”

小個子垂下頭緊張的搓著手,試著開口,“不知道!”

“不知道?”那“碉堡”臉上手上青筋瞬時暴起,一巴掌把眼前那位掃了個狗□,然後又一個箭步上前,單手把丫的揪起來怒道,“我問你人呢,什麽叫不知道?”

那前來傳信的小個子一手捂著被打缺了顆門牙的腮幫子,一邊目光四下掃射去找他的那顆門牙。

天太黑他那眼神明顯不夠使,我見他被打落是顆上門牙,一時好心就順手從旁邊摸了根樹枝幫他撥到旁邊的泥裏埋了。

“老子問你話呢!”“碉堡”一聲怒吼。

小個子一哆嗦,眼淚汪汪的強咽下滿嘴鮮血苦逼道,“屬下確實不知,昨兒個晚上在半路停下來歇腳的時候他們還在,可剛剛探子來報他們就已經不跟車隊在一處了。”

“廢物!”“碉堡”勃然大怒,又一把將他扔了。

小個子趴在地上就開始四下摸索著找他那顆門牙,好在我們藏身其後的這叢灌木長的有夠茂盛,他倒也沒看透些什麽。

“碉堡”折回那群人當中,不待說話那沒出息的“少爺”已經一屁股蹲地上了。

老管家趕緊的上前打圓場,也是一臉的苦逼相,“軍爺,我們只是過路的,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

“從大周過來就這一條路,後面跟著個幾十輛車的大車隊你們居然說沒看見?難道一個個都瞎了麽?”“碉堡”跳腳,滿臉兇神惡煞的狠推了他一把,怒道,“來幾個人把他們全給我帶回去關起來拷問清楚。”

說罷,也不顧這幾個人哭爹告娘的喊冤聲,命人將他們押了下去。

隨著“碉堡”一聲令下,眾人紛紛隨他回撤退到關卡那邊,不多時又是一群人從對面過來,雖然換了常服,但由於高大威猛的“碉堡”先生體型太過明顯我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他們此時行色匆匆混入大周的目的不言而喻,顯然是沖著那幾十輛空車跟淩琰這貨去的。

不管今天命人在這裏設卡攔截的人是不是麟王,總之是有人不想讓淩琰回去也就是了。

目送那一群人走遠,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後招。

我不敢掉以輕心就沒有妄動,但遠遠看著那邊關卡前黑壓壓的人頭還是十分的不安,就拿右手食指戳了戳身邊淩琰的腰道,“這裏備下的兵力應該不弱,你真有把握我們能混過去麽?”

我承認我是精神過度緊張了,所以說出來的話總覺得賊兮兮的。

淩琰很淡定,吐了叼在嘴裏的幹草簽子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怕麽?”他問,語氣聽起來莊重,但細品起來卻壓根不是那麽回事。

不成功便成功那些都全特麽屁話,可如果刀都架到脖子上還不知道怕的那就是傻缺了。

“怕有什麽用?”我哼哼著翻了個白眼,“反正是攤到身上了,死扛唄!”

淩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沈吟著吸了口氣,好半晌再沒有說話。

我眼觀八方在原地趴了會兒,心下狐疑就又反手伸出兩根指頭戳了戳他,“怎麽不說話!”

“沒什麽,突然想到件事兒。”淩琰說著突然莫名其妙的輕笑一聲,然後不等我反應過來突然偏過頭來看我,調侃道,“生死相隨?”

說到底我真不是個做烈士的料,聞言心下一涼,然後才反應過來是這貨是又記仇了,要拿那晚在山上閣樓說的話來堵我的嘴。

可眼下的確是生死攸關的大時候,我哪有閑情與他玩笑?

我一動不動的趴在那水溝裏,一邊註意著遠處小徑那邊的動靜,一邊壓低了聲音頭也不回的點了兩下,寬慰他道,“放心吧,他們會讓我跟著你去的。”

覆巢之下無完卵,既然是同一個林子裏蹦跶的鳥,有人想烤了他,我自然也是得拔毛上架的。

我自認對此種形勢剖析的十分深刻,可是淩琰不死心,想了想又道,“那麽你自己呢?”

這個時候我確實沒心情跟他**,而事實上我又不是傻子,誰特麽吃飽了撐的自己找死啊!

所以我說:“求生!”後又覺得這樣兩個字還不足以表述立場,於是堅定了語氣扭頭看他一眼,再強調,“不遺餘力的求生!”

後面淩琰突然不吭氣了,眼下是個同仇敵愾的時候,同志的積極性要徹底調動起來禦敵啊禦敵。

“為你而死那是我的氣魄,隨你去死——沒有半分的意義啊!我還得留下來為你報仇雪恨不是?”

介於我這夫君是天生的小心眼,我怕他想歪了影響作戰情緒,於是勉為其難就又扭過頭去看他,“換做是你難道不會如此?”

不管我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總之淩琰這才啞然失笑。

不過他挺不厚道的,笑過了卻不表態,只是過了會兒才移開話題算是寬慰我道,“沒事兒的,大不了——他們的目的只是我一個人。”

我不是個解風情的,他當然也不可能是個情種,所以這些原是情意綿綿的話說出來也很沒有力度。

我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仍是不死心的盯著遠處的關卡,“過了邊境線,他們自然只能沖著你一個人來,可現在在線的這邊,還真就不好說了。”

在這邊是還是大周的境內,換句話說我們誰死了,死幾個人那都是蕭逸舟應負的責任。

可一旦我們入了大晏的國界,那我才真的成了重點保護對象——

後面跟著的那十幾輛空車為證,我這個榮昌公主可還是大周睿帝的心頭肉啊!

“死活非得設卡把我們堵在這,話說你那四哥也夠陰的啊!”想到這事兒我就憤憤難平,回過頭去剛想跟淩琰再說點什麽,卻見他神色一斂,一巴掌將我的腦門按到了身下的枯草叢裏。

平白啃了一嘴的枯草葉子,我心中惱怒剛要發作,卻聽他壓低了聲音在我耳側說道道,“他們回來了!”

我一楞,下意識的擡頭從灌木叢的縫隙裏看過去。

大周的一側馬蹄飛揚,“碉堡”帶隊,顯然就是之前出去的那一支。

可再扭頭看對面,也是兩匹快馬從大晏所設的關卡內疾馳而出。

老鄉見老鄉雙方都激動異常,撒了丫子的打馬往一塊兒沖,不多時已經在離我們三丈外的大路當中狹路相逢。

“碉堡”氣場強大,對面兩個小兵當場墜馬,咕嚕嚕連滾帶爬的奔過去,一人一個褲管的拽住了他的腳,急切嚷道,“頭兒,前面永寧鎮發現端王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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