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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君子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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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體格上蕭逸旻跟蕭逸舟屬於一路貨色,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所以他這一掌下去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震懾力,只是——

秦妃色?

我楞了一楞方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多年不曾這般理直氣壯的直呼過我的姓名,也難怪如今乍一聽來我會不習慣。

嘿,可這也倒是奇了。

不論是蕭逸舟先甩了我還是我後棄了他,蕭逸旻他這個中間勸架的和事老兒這麽義憤填膺一副苦大仇深相又是所為哪般啊?

我心裏覺得好笑,臉上嬉皮笑臉的表情卻是不覺跟著一凝擡頭去看他。

彼時蕭逸旻正死死的抿著唇,眉心緊蹙,頗有幾分威嚴之色。

我捏著下巴咂了咂嘴,覺得這表情似曾相識,又琢磨了好一會兒方才恍然記得——

確乎早些年我女扮男裝隨蕭逸舟上書房玩耍的時候,這廝就已經是這麽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了。

因為蕭逸舟沒有兄弟,那時候蕭逸旻是他的伴讀,跟蕭雨茴的書桌並排坐在蕭逸舟身後兩側一左一右。

彼時教導蕭逸舟讀書的太傅姓劉,是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兒,也不知道是跟二大爺結了什麽大不了的怨,總之是殃及池魚,他很不待見我。

不過因為是蕭逸舟帶著我的去的,把我攆出來也是萬萬不能的,只是丫堅決的就是不肯讓我挨著蕭逸舟坐,就在書房的最後單獨給了擺了張桌子,不偏不倚,遠遠的正好對著蕭逸旻這廝的後腦勺。

太傅大人人雖小氣但文化程度很高,他講的之乎者也我壓根就聽不懂也沒興趣聽,閑暇無事就盤腿坐在書桌後頭嗑瓜子咬核桃,再就每當到了下學十分寫張紙條塞到挖了心的核桃殼裏丟蕭逸旻腦門上,示意他傳給蕭逸舟,好約了隨後去哪裏耍。

礙著蕭逸舟的面子,蕭逸旻起初還忍著,後來被核桃砸的次數多了就黑著臉回頭瞪我,咬牙切齒能把我這“秦妃色”三個字念出各種猙獰的語氣來。

被他回眸關照的次數多了,我漸漸發現這貨唇紅齒白是個美人胚子的架勢,於是也不再給蕭逸舟傳紙條了,開始找了本老舊的詩冊一筆一劃的給他抄情詩,仍是塞到挖了心的核桃裏扔出去,只是我不舍得再砸他腦門的後果是回回不偏不倚就剛好砸到了太傅大人的腳後跟。

再到後來,咳……這貨就不帶搭理我了。

當時我只道他是個小屁孩子沒當回事,現在看來這小子才是真正的天然黑啊,那麽丁點兒大的年紀就已經知道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道理了。

憶起往昔種種,我感慨良多,一時頭腦發熱,忍不住就擠眉弄眼的沖他齜牙笑笑,“嘿,蕭逸旻,我抄給你的情詩你都還留著麽?”

“……”蕭逸旻面上忽然一紅,眉宇之間竟是難得現出幾分惱怒之色。

我本以為他是得甩袖跳車的,可難得這貨居然挺了過來,紅了半天臉之後還能重新調整出一副正兒八百的神情又拐回正題上,“為人處世張弛有度,嬉笑怒罵你都向來拿捏得當,須得糊塗的時候你又為何非要那般計較?”

榮華富貴,萬千寵愛!

淩琰現在給我的也不過如此,換成蕭逸舟,他放縱我的程度只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我之所以會跟蕭逸舟計較——

那是因為我確實對他認了真。

正因為認真過,動了情,所以才會苛求,再不能逢場作戲的將就。

只是感情的事,不足為外人道。

我心下黯然,面對蕭逸旻的時候仍是笑的沒臉沒皮,十分燦爛,“你這麽蘭心蕙質世事通透,當初怎麽就回回都被我算計到了?”

蕭逸旻連帶著脖子都有點漲紅,嘴唇嗡動半天終於還是略有些閃躲的移開目光。

許久不曾調戲他了,他這副小清新的模樣一如當年,看的人神清氣爽身心愉悅啊嘖嘖!

“我問你話呢!”我嘿嘿一笑,裹著被子下榻,湊到他面前蹲著去捕捉他的目光。

這車裏的空間本就比不得外頭,又因著此時倆人離得近了,我刻意呼出來的氣息剛好能夠不痛不癢的刺上他的臉孔。

蕭逸旻那一張臉紅的似乎能滴出血來,憋了好半天才神色惱怒的往旁側偏過頭去,“我從不曾算計過女人的心計!”

說白了,就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唄!

想他冰清玉潔一君子,防備不來也是情有可原。

蕭逸旻這話說的含蓄,至於神色之間幾分真假我肯定是不會刨根問底去追究的。

畢竟拿核桃砸人家腦袋本就是我不對,這會兒應該行善積德將功補過。

見著他臉上表情始終局促,我也覺得沒勁,就聳聳肩轉身重新往那睡榻摸去。

蕭逸旻死不吭氣的在我身後沈默了片刻,又在我即將爬到榻上之前開口叫住我。

“哎!”仍是那麽個欲言又止的死人德行。

他這個人輕易不多話,今天算是開了葷了,只怕是不讓他把肚子裏憋著的都抖落出來他也不能順心。

我雖然不耐卻也還是強壓著脾氣回頭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還有一句話說!”蕭逸旻道,那個表情,嚴肅莊重,倒是讓我不由的也跟著生出幾分緊張的情愫來。

我狐疑的看著他,也忘了繼續往榻上爬,不覺脫口道,“什麽?”

似乎仍是很難啟齒,蕭逸旻又是臉色漲紅垂眸很是掙紮了一下,然後才道,“蘭心蕙質常是用來形容女子的。”

“……”

擦,沒文化怎麽了?不帶這麽打擊報覆的!

再者說了,誰讓你丫的小白臉天生不檢點生了這麽副皮相來著?

蕭逸旻說完覆又拾起桌角上那本破書,只是這一次他很仔細的把書本擺正了才信手翻開一頁細細的看。

我心裏憑空被他慪出一股邪火憤憤的爬到榻上,砸著嘴正琢磨著再要怎麽整他,冷不防聽到外面駕車的小廝一聲驚呼,身下車廂突然劇烈一震。

尼瑪,天才入夜這就遇到劫道的了?

怎麽說也是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蕭逸舟這個皇帝做的未免太失敗了。

因為是在下坡路上,這一個急剎車來勢又兇,我坐在高處整個人都從榻上翻下來。

蕭逸旻本就挨著墻角坐的,倒是沒怎麽移位,只是他人品好,助人為樂的金牌品質不改,我摔出去他就剛好做了那個墊背的。

兩個讓人撞的頭昏眼花的爬起身來,身下馬車已經停了。

外面的山野間寂靜無聲,皎月如紗,從掀起的窗簾一角射進來,野草的味道盈滿鼻息,我覺得有點發怵。

我與蕭逸旻面面相覷,倆人同時懵了。

當然,形勢危急,也就只是那麽一瞬間蕭逸旻已經回過神來,一巴掌把矮桌正中才點了不久的油燈扇滅,只留幾縷清冷的月光照明。

因為之前跟淩琰一起也被人劫了一回道,所以相對而言我還是比較淡定,但是反觀身邊那位——

呃……臉上的表情雖然姑且也還能用“蛋定”二字來形容,已經是一腦門的冷汗了。

尼瑪,這貨是蕭逸旻啊,手無縛雞之力,我能指望他個毛線團啊?

我欲哭無淚,蕭逸旻抿了抿幹澀的唇角,隔著寬大的衣袖輕拍了下我的手背。

此時他的目光堅毅,與平時判若兩人,但是頂著一腦門的汗怎麽看都不太雅觀。

我琢磨了一下,覺得他這該算是個安撫的意思,然後他已經轉身過去想要掀開簾子往外走。

月光透過簾子邊緣的縫隙透進來,映著他那張小臉煞白,襯著月光都有那麽點詐屍唬人的意思。

我下意識的想拽他回來,但轉念一想橫豎已經是這麽個我為魚肉的處境,窩著也未必就能逃過一劫。

這麽一想,我也不好再說什麽,指尖擦過他的衣袖,眼見著他一把抖開簾子一角鉆了出去。

然後幾乎是與此同時,連句開場白都沒聽見,已經是眼前白影一閃,轟的一聲——

得,出師未捷,丫已經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巴掌給拍了回來。

彼時我剛好已經把擺在車廂當中的矮桌拖到一旁,正雙手攥著從我那包濕衣服裏翻出來的匕首在車廂底上打洞。

強忍著尖聲尖叫的沖動,我匆匆擡頭掃他一眼,見他雙目緊閉歪頭倒在那,身上無傷該只是暈了,遂也就放寬心,繼續把那車板兒挖透了跳下去。

雙腳落地,我心裏跟著有些踏實,呼出一口氣,待到再要擡手去拖蕭逸旻的時候忽聽得外頭馬匹一聲嘶鳴。

尼瑪,這是要把老子的腰撞斷啊!

真不是我自私自利見死不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餵!

這會兒我也再顧不上蕭逸旻,趕緊雙手抱頭,全身縮成一團蹲下去。

馬車伴著馬兒的嘶鳴聲往山下呼嘯而去,我偷偷的睜開一只眼四下瞟了瞟。

山野間寂然無聲,沒見著什麽大隊人馬,只一雙做工極其精致的軟底長靴出現在丈餘之外的亂石路上,不徐不緩款步朝我走過來。

那靴子上的銹紋莫名竟有幾分眼熟,我心下正在狐疑——

“唉!”那人已經在我面前長身而立,衣袂翩然而舞帶起香風陣陣,“怎麽還是這個蹲車底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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