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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燭繁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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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燭繁瑣事

成親前一日,制衣局送來了著精工細將連夜趕制的鳳冠霞帔羅襪繡鞋,一時之間,庾滇國相府嫡女出嫁成了國人談論最熱的話題,相府門檻也被各家官員給踏了個遍。

因著摸清了雲清王的些許底細,洛詩便有了自己的小算盤,想著自己以後還能回到百裏村還能見到左夫子,抿嘴偷笑的同時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喲!看把我家小詩給高興的,”手扶發髻施施然轉上繡樓的二夫人馬氏揮著絲帕將身後的一幹人等招了過來,“想當年,你姨娘我嫁給相爺時,可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整整兩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當然,我這身份斷是不能與小詩成為王妃來相比的,”馬氏一臉親善地摟過在窗前透氣的洛詩,細心地為她攏了攏額前碎發,“過了明日,我家小詩可就嫁作他人婦,成為人人艷羨的王妃了。”

“二姨娘,您說笑了,”洛詩甚是客氣地接受著馬氏的親昵撫摸,斂起笑容後不禁無奈嘆氣道,“只知人前風光,可又有誰知道人後的艱辛呢?”

馬氏的笑容僵了僵,她只道洛詩這句話是說與她聽的,殊不知洛詩也只是隨意慨嘆而已。

“大喜的日子,說這些作甚!”馬氏急忙轉過話頭,生怕洛詩再說些怨恨的尷尬話語,擡手對著走廊上的兩個小廝示意道,“把那兩盆萬年青搬上來吧!”

洛詩不解地看著兩個小廝將以紅紙纏繞的萬年青擡到了自己梳妝臺的兩旁,疑惑地打量了番,“二姨娘,這是要幹什麽?”

“等會你就知道了,”馬氏輕笑著捏了捏洛詩滑膩的臉蛋,而後側身對著兩位婦人正臉吩咐道,“喜娘,給小姐‘開面’吧!可仔細你們手上的功夫,好生伺候小姐!”

“是。”兩位喜娘屈身應過後,便轉身拿起金盤上的五色棉紗線雙線絞合後對著洛詩躬身道,“小姐,老身這就為您‘開面’,還望您坐直了身體,不要亂動。”

“呃?開面?”洛詩邊嘀咕邊將雙手疊交在身前,坐直了身板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二姨娘,什麽是開面?”

“就是以五色棉線絞去你臉上的汗毛,女子一生只開一次面,以此作為嫁人的標志。”馬氏邊俯身擺弄著萬年青上的紅紙邊細心解釋著這繁雜的禮節,“而這紅紙纏繞的萬年青也是取其吉利之意。”

就在馬氏如母親般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時,喜娘已經在洛詩臉上擦好了“開面粉”,五色棉線也拉成了夾子狀,喜娘們開始在她額、頰、唇、頦處反覆絞夾,洛詩抿嘴忍著絲絲的綿癢疼痛,還時不時側耳仔細傾聽著馬氏的傳授教導。

“雖說婚約來的急,但咱堂堂相府也不能缺了禮數,該做的還是得做。”久不活動的馬氏擺弄好萬年青後,便覺有些站不住腳,讓丫鬟們扶著坐下歇息了會兒,此時她才得空細細打量起“開面”後鬢角整齊的洛詩,只見銅鏡中的洛詩眉彎如月,額部光潔白皙,本就無暇的容顏上又平添了幾分姿色。

馬氏不得不承認這個自小她就沒放在眼裏的女娃竟也有出落的如此水靈的一天,而且竟也嫁的如此讓人眼紅心嫉。

想著此行的真正目的,馬氏便笑吟吟地起身吩咐丫鬟帶著喜娘下去領喜錢,她自己則走到梳妝臺旁幫洛詩梳著散下的發絲,打結的長發梳順後她才緩緩抱著洛詩的雙肩輕聲呢喃道,“轉眼小詩就要出嫁了,姨娘還真舍不得。”

雖說洛詩對馬氏沒什麽好感,但在如此煽情的場景下,她竟也忍不住鼻頭一酸哽咽道,“謝謝姨娘對小詩的掛念。”

“小詩,以前二姨娘有些對不住你,在這裏給你賠不是了,”其實也是情動處,馬氏滿臉愧疚的以手腕蹭了蹭洛詩的脖頸,寵溺之情盡顯,良久又垂眸嘆了口氣,“唉!你妹妹也快到了待嫁年齡,要是能像你有朝一日成為王妃那該有多好……”

前一句話還說的洛詩心中波瀾起伏,可這後一句又讓她恢覆了心如止水,果然不能把人想的太好太單純,這二姨娘不著痕跡的手段她自小就知道了。

“就算成不了王妃,能進的了宮,給咱相府爭口氣,那姨娘也覺得對得起咱洛家的列祖列宗了,唉!還是小詩命好啊!阿蘭也不知有沒有這福氣……”馬氏拿著梳子每梳兩下,便忍不住嘆著氣兀自低喃。

“後宮也不是那菜市場,想進就能進的。”洛詩拿眼瞟著銅鏡中馬氏由紅轉白的臉色,繼而又擡眸微笑道,“但既然我步入了皇家,怎麽著也得幫襯自己妹妹一把。”

對於以前的虛情假意她可以權當做充耳不聞,但臨嫁之前的這次她決定出其不意的反擊,反正日後也只是不相幹的路人而已。

“姨娘就說嘛,還是我家小詩通情理,”馬氏立馬笑逐顏開地以絲帕擦拭著洛詩鬢角上殘留的開面粉,“只要小詩出嫁之後,不要忘記娘家人就行了!”

“唉!這各處打點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洛詩憂郁地翻看著自己首飾匣裏的發釵耳飾,驀然眸光一閃,“呀!二姨娘,您手上的瑪瑙鐲子色澤真好看!”

緊捏絲帕的手驀地停滯了下,馬氏的眼角抽了抽,這再明顯不過的事情她又怎會不懂?

如此,臨上花轎的洛詩又狠撈了一把,基本上把平日被克扣的銀兩也給撈了回來。別人家的待嫁新娘整晚上思前想後徹夜難眠,而洛詩卻抱著從馬氏那搜刮來的金銀首飾樂的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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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笑聲連連的洛詩是被四鳶以軟枕給呼起來的,窗外雖暗黑一片,可是喜娘丫鬟們早已在房外站了兩排,眼看著三位夫人就要親臨繡樓了,百般輕喚洛詩又毫無動靜,實在無法的四鳶只得跺腳拿軟枕將洛詩給抽了起來。

洛詩迷迷糊糊地四處張望了番,還要躺下再睡,卻被四鳶一眼瞅見立馬逮下了床,“小姐,熱水已備好,您趕緊沐浴更衣吧!”

“誰大半夜的起床沐浴啊?”洛詩邊打哈欠邊作勢要推開四鳶,卻冷不防又被幾個丫鬟給拖拽到了屏風後。

四鳶按照三位夫人的吩咐讓仆婦們對洛詩進行著出嫁前最後的洗禮,熱氣騰騰中洛詩又打起了盹兒,下一刻卻被四鳶扯著脖子硬給扯了起來。

“小姐,別睡了!”急的團團轉的四鳶就差把洛詩從浴桶裏給提溜出來,“今日你是新娘子,還有好多事情等著你做呢!”

“我知道,不就是一一拜別長輩嘛!”漸漸醒轉的洛詩對著四鳶調皮地眨了眨眼,“看把你急的!是我出嫁還是你出嫁呀?難道你就這麽急著想進王府?”

“小姐!”一個頭兩個大的四鳶甩下毛巾嘟嘴叫嚷著,“大家都急的火燒眉毛了,就您一人還優哉游哉地無事人般!好歹是出嫁,您怎麽著也得拿出點樣子來!”

洛詩知道急性子直脾氣的四鳶也是為她好,當下便咧嘴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家小姐一定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不會讓你出醜的!”

“啊!忘記說了!”被洛詩的話微一提醒的四鳶慌忙撥開身前的仆婦,正色道,“二夫人囑咐說,小姐一路上只要按照喜娘的話去做即可,直到進入新房前,一切須聽喜娘的話。”

“還真夠啰嗦的!”步出浴桶的洛詩任由仆婦為她擦拭著濕發,忽又記起什麽般對著四鳶招了招手,“哎!那老色狼叫什麽名字來著?”

“宣暮雲!”四鳶蹙眉白了眼洛詩,只怕庾滇國上下也只有她家小姐這麽有魄力給王爺起名號。

整整一早上,洛詩如布偶般被人推過來推過去的穿衣妝扮,最後如粽子般被定格在了鳳冠霞帔中。

早飯未吃的洛詩揮淚拜別了自己的父親姨娘們,殊不知這淚中還夾雜著她饑腸轆轆的怨念。

浩大的迎親隊伍招來了市井百姓的重重圍觀,洛詩本想透過轎簾縫隙偷瞄幾眼新郎官的樣貌,無奈緊盯的眼睛太多,她也只得洩氣作罷。

一路徐徐前行了許久後,頭暈眼花的洛詩只感覺自己又要昏睡過去了,花轎卻驀地停了下來,接著就是鞭炮聲以及眾人的祝賀聲。

洛詩由左右兩位喜娘攙扶著下轎後,覺察到周遭的眼光一霎時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雖看不見但她還能聽得清各種嘈雜的聲音,一時之間竟當真有了一種出嫁的感覺。

拜堂儀式在讚禮者的高呼聲中正式開始了,反應慢一拍的洛詩驀地心慌起來,手腳也不知往哪擱,也不知是繼續前行還是該止步,右手邊的喜娘示意她該跪下了,可左手邊的喜娘卻暗地裏一把將她往前推了出去,堂中登時嘩聲一片。

庾滇國的新郎新娘在拜堂時,尋常百姓家有搶前頭跪習俗,誰跪在前面,以後就可管住後者,雖說王者之家並沒這一說,但是也向來無新娘跪在新郎前頭的事情發生。

心覺不妙的洛詩自是在鄉間聽人說過這一習俗,當下便毫不猶豫地跪著自動挪到了宣暮雲身側後偏一點,在某一瞬間,她竟然感受到了宣暮雲周身散發出的怒氣,那麽的若有若無。

“敢害老娘!你丫的死定了!”狠狠腹誹的洛詩登時從剛才的迷瞪清醒了大半,銀牙咬的咯咯作響,“剛進門就給下馬威,還當本小姐是吃素的?”

身側傳來堂中女子輕笑著咬耳朵的聲音,洛詩不用細聽也知道是在編排指點自己,她現在所唯一能做也只是冷哼一聲,可奇怪的是,她總感覺到人群裏有一雙熟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無奈透過喜帕縫隙瞥不到那目光,洛詩想著也許是自己的錯覺,遂便由著去了。

拜堂完畢後,在由兩個小儇捧龍鳳花燭導行時,新郎須執彩球綢帶引新娘進入洞房,兩人雙腳須踏在麻袋上行走,有十只麻袋,走過一只,喜娘們又遞傳於前接鋪於道,意謂“傳宗接代”。

低頭緊緊跟隨在宣暮雲身後的洛詩心底暗自咒罵著這繁文縟節,渾然沒有註意到已經到了新房拐彎處,極度不爽的她依舊前行,徑直一腳踩上去的瞬間,感覺腳下軟綿綿的,身前也堵了一溫熱的高墻。

吃痛的宣暮雲悶哼一聲扯著綢帶就後退了幾步,綢帶連身的洛詩冷不防也被扯了過去,為了防止自己摔的四仰八叉,洛詩下意識八爪魚般的掛在了宣暮雲身上。

登時一種陌生的男性氣息襲遍洛詩全身,男子脖頸間清新的蘭花香味也差點讓她失了心神,第一次與男子如此近距離接觸的洛詩只覺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完全不受意志力控制。

糟了!差點被老色狼迷住!回過神的洛詩“噌”的一下利落地從宣暮雲身上跳了下來,重新回到麻袋上的洛詩小腦袋垂的更低了。

宣暮雲本有些氣惱洛詩不上心,拜堂如此,回新房也如此,可剛才被她那一抱卻又驚楞地瞬間沒了怒氣,墨黑色的眼眸中開始閃現出重新審視的意味。

恨不能將頭低到雙腳間的洛詩自是沒有註意到身前的男子正時不時回頭打量著她。

新娘回新房坐花燭,新郎出去宴飲陪客。偌大的房間中登時清凈了下來,脖酸腿疼的洛詩恨不能即刻扯過被子倒頭呼呼大睡,可殘存的那絲理智警告她不可亂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洛詩坐著迷糊了會兒後就被腹中的咕咕聲給吵醒了,眼見自家的喜娘在堂下守著,洛詩便貓著腰顛顛地跑到供奉紅燭的大桌旁,掀起紅蓋頭抓著點心果子就一頓狼吞虎咽。

整整一天滴水未進的洛詩早就餓紅了眼,也不管酸的辣的有皮沒皮就往口中塞,腹中還未有實物填充的感覺時,身後卻冷不丁冒出了一個聲音,“你餓了?”

“啊?!”驚嚇過度的洛詩順手扔了滿手的點心果子,放下蓋頭一路小跑回床邊,瞬間恢覆了溫婉端莊的新娘儀態。

一臉鐵青的宣暮雲瞥了眼滿桌的狼藉,左手拿起秤桿徑直就去挑起了洛詩的紅蓋頭,這新娘子當的也忒大膽了!

饒是宣暮雲在婚嫁前無數次想象帶上鳳冠披上蓋頭的洛詩是怎樣的花容月貌,可他還是沒有料到當下的場景,只見腮幫子鼓鼓的嘴角殘留點心渣的洛詩正仰頭對他傻笑著。

那傻樣當真一個慘字了得?

可水亮亮的眼眸卻再次讓他壓下了竄起的怒火,宣暮雲只得板著臉冷聲道,“熱水已備好,你先去卸妝沐浴吧!”

“真是的,不就吃你幾塊點心嘛!甩什麽臉!”洛詩平生最討厭別人冷臉,伸著筋骨的同時便含糊不清地嘟囔起來,走過宣暮雲身邊時,卻忍不住蹙眉驚訝道,“你也偷吃點心了?”

“你看!你看!臉上還有點心渣!”好似抓到了宣暮雲與自己同時犯罪的小辮子般,洛詩登時興奮起來,就差如小孩般手舞足蹈了。

“剛才被你扔的!”宣暮雲緊繃的臉色更黑了。

“哦!”被一句話澆滅熱情的洛詩拉下臉灰溜溜地閃進了內室,邊退衣邊回想著剛才的那一個照面,忍不住讚嘆道,“原來老家夥的側臉還是挺英俊的!”

內室外的宣暮雲剛要抖去衣服上的點心渣,卻瞥見一抹黑影從後窗飄忽而過,當即眸色一暗,悄無聲息地跟了去。

“暮雲,若是你心裏沒有她,便放過她吧!”好似料到宣暮雲定會跟來般,回身停下的人影輕聲道,“任務結束之後好讓她以完璧之身離開這裏。”

“你又怎知我是真娶還是假娶?”面對著月色下的頎長身影,宣暮雲依舊冷著臉,“左塵,是你心裏有她吧?”

“我只是好意勸你不要傷了她!”左塵輕搖著頭返身離去,“她父親是她父親,她是她!”

一身紅袍的宣暮雲若有所思地返回了新房,卻瞥見早已沐浴好的洛詩正縮在床邊香甜地睡著,嘴中還不停地嘟囔著。

宣暮雲將洛詩往床內側抱了抱,俯身細聽著那若有若無的聲音,卻是一句讓他哭笑不得的話,“先別踹我,讓我睡一會兒!”

細思索著左塵剛才的話語,宣暮雲側頭吻了吻洛詩光潔的額頭,雙手探入錦被內將她的睡袍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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