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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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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結

耶律赫在馬背上應和一聲,地勢開闊,聲音傳的悠遠,那店家聽得了,跑進屋去,沒多久跟出來好幾個同樣打扮的人,七七八八聚在門口,朝他們這邊揮手。

“這是?”

“是等候在此的族人。”

兩人至店門口,眾人見少主的馬上還帶著一個陌生女子,紛紛詫異,方才那最先招手的店家開口道:“少主可回來了,這位姑娘是......”

“在城中時受了些傷,是這位姑娘救了我。”耶律赫沒有直白道出兩人關系,倒讓阮意安松了口氣。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對阮意安行禮拜謝,她忙搖手說不必多禮,還是耶律赫救了她。

眾人詫異,耶律赫見一時也解釋不清,便道:“待會兒飯桌上再慢慢解釋。”把馬交給一人,領著阮意安走進屋中。

那店家忙過來道:“少主放心,都安排妥當了,明日立刻就能動身回西北。”

“好。為姑娘收拾間客房出來,叫她先住下。”

店家點頭應了,叫兩個小廝去收拾打掃,阮意安本沒多少東西,只有兩件衣裳還是那破屋中拿來的,店家極有眼力見,安排了個小丫頭跟著她,端了熱水帕子和新衣裳來供她洗漱更衣。

耶律赫對她點點頭,囑咐收拾好了下來吃飯。那店家並著七八個男人見她上樓了,便湊過來問。

“那日我在飛鳳閣殺那狗官,受了重傷,她救了我。”

“那少主要好好感謝也就是了,可我們明日就走,這姑娘......”

“隨我一同回西北。”耶律赫說的斬釘截鐵。

“這......”

“她是個苦命人,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嫁人後竟被婆家賣至此地......”耶律赫一一說了,眾人都唏噓不已。

“還有,我與她兩情相悅,待回到西北,我會向父王請求娶她為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是,這姑娘是個漢人......”

“漢人又如何?若沒有她,我早死了。如今她既願意隨我一同回西北,我便誓不負她。”

一番話說得眾人心中震撼,唯有道聲是,下去準備物什了。

那店家年紀不小,是族中頗有聲望的尊長,此次與少主一同來中原,本是歷練歷練來日繼承大業,卻橫生出這樣的事來,他搖搖頭,這少主自小便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如今要娶這位漢人姑娘,也必定是板上釘釘。

阮意安跟著小丫頭進了客房,那丫頭瞧著年紀小,黑亮的頭發紮了幾縷麻花辮盤在頭上,大概是他們族中傳統的樣式,目光炯炯有神,活潑的很。

“姐姐皮膚生的又細又白,真好看。”

那丫頭笑得天真,阮意安瞧了心中一動。

“我也有個小妹,比你稍大些,也和你一樣活潑愛笑。”

“是嗎!”那小丫頭立刻來了興致,“塔孥只有哥哥,沒有姐姐,若塔孥也有姐姐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阮意安摸摸她的頭頂,許多年前她也這樣撫摸過妹妹的發頂,那丫頭頑皮得很不給她摸,說摸了要變傻的。

自此一變,父母受罪,那可憐的妹妹更是,還在那樣好的年紀,卻被自己連累的斷送了大把人生......

說著她就難過起來,塔孥瞧見她的眼淚,伸手去拭,“姐姐怎麽哭了,可是想家了,不怕不怕明日跟著少主回家,姐姐就有家了。”

阮意安方才見眾人迎耶律赫的陣仗,就知道他在族中地位不淺,聽了塔孥一句“少主”,便開口問道:“你們都叫他少主,他可是你們族中的什麽貴胄人家嗎?”

“姐姐怎的連這都不知道,少主是可汗的獨子,此次與族中尊長一同來歷練的......”

阮意安聽了這話,心中頓時一驚,她只想到耶律赫八成是貴胄之後,可也沒想竟是可汗獨子,那日後不是就要繼承大權,從前與可汗成婚的漢人女子,不是公主也是皇室中地位高貴的女子,自己區區一個官宦人家的小姐,怎能做可汗的正妃......

她心中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一些溫暖與希冀,此時又像燭火一樣輕輕一碰就熄滅了。

塔孥不明白為何姐姐會突然這般,“姐姐怎麽了?”

“沒事,你先放下這些東西吧,我自己來就好。”阮意安打發了她出去,獨自一人梳洗更衣完畢,坐在榻旁合計著未來。

耶律赫這般身份顯赫,雖現下兩人情誼深厚,可日後難保不會因此生出嫌隙,到時遠隔千裏之外,她寄人籬下,唯有任憑處置......

她怕了,秦國公府的諸多事端早讓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阮意安此刻就像一只受了驚的鳥兒,她撲棱著翅膀,掙紮著要逃出這個不知何時就要傾覆的巢。

她拿了桌上的紙筆,寫下一封道別信。耶律赫給過她希望和光亮,可惜緣分太淺,在悲劇開始之前,先抽身,是對兩人都穩妥負責的辦法。

落筆那一霎,房門突然一聲響,兩扇門順著聲音打開,耶律赫走進來,一眼便瞧見她在寫的信。

阮意安忙想藏起來,卻根本拗不過他,末了,垂手在一旁。

耶律赫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眉頭擰成個疙瘩,眼中飽含了憤怒與悵惘,望著她。

“耶律少主,您...您還是放我走吧...我們真的...不會有好結果......”阮意安的聲音輕細,卻一下一下刺激著對方的心緒。

耶律赫看了這信,大致也明白了,他心中翻湧著怒氣,不怨她,只怨自己。

為什麽沒能讓她心安。為什麽沒能讓她放心和自己在一起。

他發狠撕了那頁紙,阮意安望著那些碎片,哽咽道:“你別這樣......都怪我,我太怕了,我怕再過一次那樣的生活,我怕......”

她還未說完,便被他扳著肩膀摁在懷裏。阮意安伸手推拒,卻根本推不開,只能埋首在這寬厚炙熱的胸膛裏掉眼淚。

“不怪你,你別怕,我說過會對你好,就斷不會負你。”

“那你父王怎麽辦,你怎能負他的期望......”

耶律赫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激動地開口:

“你知不知道,大漠裏有種狼,一生只有一個配偶,若配偶死去或失散,他們也會為之殉情。我們契丹的男子,都是如此,我既認定了你,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子,若你今日要走,我便也成了那孤狼,沒了......”

阮意安擡手捂他的嘴,他捉住她的手腕,把微濕的手心貼著放在心口處,“我知道你怕,可你摸摸此處,只要它還跳著,我便只認定你一人。”

他說的清晰明白,一字一句都像砸在阮意安心口上,叫她的心隨著那處一同跳動著,和成一串相同的調子,像是要永遠相隨而去。

阮意安又覺得心中踏實下來,她心思波瀾驚動了許久,累了也倦了,此刻只想落在這一方獨屬於她的巢中,安心休息。

耶律赫拍著她的脊背,附在她耳邊輕聲道:“意安,意安,你往後幾十載的順意平安,就都交給我,信我,好不好?”

“好。”阮意安輕聲答應 由著對方攔腰抱起自己,放到榻旁歇下。

阮意安平靜下來,又覺得不好意思,原是自己心中想的多,倒讓他勞心勞力驚慌半天。

她低垂著眸子,臉頰緋紅,“今日是我的不對,我道歉,之後不會了。”

“無妨,我明白你心中惶恐,是我不好,該先與你說的,塔孥那丫頭,沒頭沒腦的,明日我就找她算賬!”

“不必!”阮意安忙制止他,“不是她的錯,是我先問的,我很喜歡她,像我妹妹,看見她就很開心。”

耶律赫知道阮意安掛念妹妹,便逗她:“你想妹妹,就把她當成妹妹也行,若還不滿意,過幾日待回到西北,我從族中給你選十個八個伶俐的,盡著你挑,好不好?”

阮意安笑了,嗔他:“要那麽多妹妹,我該忙死了,一群活潑的小丫頭,可夠累人的。”

耶律赫也笑,見她心情轉好,不免有些得寸進尺。

“也是,意安以後還要管教小意安,哪有空認那麽多妹妹。”

阮意安叫他突如其來的調戲一下羞紅了臉,擡手搡他,“你這人......怎麽這樣油嘴滑舌的.....”

耶律赫怕逗得她急了,忙賠罪:“錯了錯了,方才折騰半天,餓了吧,我叫他們準備了飯菜,都放在門口了,吃些再睡。”

阮意安聽了這話,才感到確實是餓了。從床上下來坐到桌邊,兩人就著一盞燈火,吃了相識至今第一頓好飯。

桌上多是些她沒見過的吃食,有乳酪,碩大的胡麻餅,還有許多鹵的牛肉。

她還未下手,耶律赫推過來一碗面,點了蔥花和香油,鮮香撲鼻,是中原家家都有的。

“怕你吃不慣,特意叫他們請中原的夥計做的,快嘗嘗。”

阮意安挑起面條,溫暖又熟悉的味道滑進腸胃,真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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