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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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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0 章

暗無天日的混沌中,江潯獨自無頭摸索,這裏一片漆黑,已不知走了多久,仍看不清任何東西。

忽然銅鈴聲從四面八方充斥而來,已分不清鈴聲是從何處來,仿佛近在咫尺,忽而有感覺很遙遠。

這種感覺像是又回到年少習武時,一間黑屋子,裏邊機關重重,百個掛著銅鈴的木偶隨著機關的推移同時轉動。他被蒙住雙眼,只能靠著聽覺來辨別銅鈴的位置。唯有將所有銅鈴繩子全部斬落,世界方可安靜。期間還要避開房間內的暗器,稍有不慎便會中針。

即便是被暗器中傷,手裏的劍也不可停下,銅鈴沒有斬盡,他沒有水喝,更沒有飯吃。

記憶中的童年,沒有白天黑夜,只有斬不完的銅鈴,療不完的傷。

尤其是魔咒一般的銅鈴聲,即便在長大以後,也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陰影。

……

王婉兒坐在羅漢榻上繡小帽子,偶爾擡起頭向外屋看去。

虎頭帽繡了“王”字和眼睛,便聽到沈憶城回來的收傘的聲音。

外頭風雪大得很,沈憶城手都凍僵了,忙到火爐前烤火。

王婉兒幫她倒了一杯熱茶。

沈憶城喝了一口茶,臉都覺得舒緩許多,視線移向屏風裏邊,“你江叔沒鬧吧?”

王婉兒搖了下頭:“沒,我還繡了下帽子。今早我給婆母寄家書,這麽久了還沒來得告訴她這件喜事呢。”

看著婉兒手裏的小帽子,這繡工不免讓沈憶城想起在臨安跟婉兒她娘學女紅,這手藝倒是跟慧英嫂子也幾分相像,只不過婉兒是跟她婆母學的。

“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婉兒嗯聲,準備拿上針線籃子回去,這時屏風裏邊傳出江潯不安地動靜。

江潯噩夢驚醒,銅鈴聲似乎仍在耳邊回蕩,腦袋疼得厲害,胸口堵著一股逆氣。

他正坐起,滿額的汗珠,眼睛布著血絲充滿恐懼。腦海裏夢裏的畫面不斷浮出,他不自覺抓緊被褥,手背上青筋凸起,一把將褥子扔在地上。

“阿靳!”

沈憶城聞聲沖進來。

當聽到這個呼喚聲那一刻,江潯緊繃的身子立馬松懈下來,合上雙眼緩緩。

沈憶城一只手撫上他的手背,另一只手拿著手帕輕輕為他擦幹額頭上的汗珠,溫柔安慰道:“沒事的,我陪著你。”

他的呼吸從急促漸漸平緩下來。

王婉兒站在屏風一側,看到沒什麽事便安心離去。

-

葭月中,納蘭元敬準備前往拾川。

李闊拿下拾川後,迅速恢覆了拾川的街市。

納蘭元敬早有耳聞拾川的繁華,這裏四通八達,來自各地的商人來往交易,街上鋪子應有盡有。

到了西北,陳眉也是一定要去一趟拾川的,她想去西威王宮看看,看一眼姐姐臨終前待的地方。

嘉禾、子峻也會一同跟著,納蘭元敬也說讓秦江去。

一聽要離開,秦江便問母親是否一起,若不是他也不會去。雖然在一個宅子裏,他並不知沈憶城住在哪間屋子,但他知道母親在照顧救他的那位叔父。

秦江時時刻刻有人盯著,納蘭元敬得閑便會把兒子叫來閑聊,或是帶上街看看。

納蘭元敬覺得兒子文采確實不錯,只是太過於文弱。那日出城狩獵才知這小子不會騎馬,教了半日依舊不敢自己騎馬,還累得氣喘咳嗽。

這兩日天降大雪,還受了風寒。

太醫來說這是正氣不足,未足月出生的緣故。

說到這裏納蘭元敬心懷愧疚,要是當日沒讓沈憶城走,這孩子也不會遭這些罪。

出發的前一天,晚飯後秦江在自己院子裏徘徊,身邊內官關心道:“殿下,沈娘子許是晚些時候再來,還是進屋裏等吧。您身子剛好,別再受涼了。”

他還沒等到母親是否同往的回答,透過院門看到清凈的過道上並沒母親的身影,眼神有些失落。在院子裏等了會兒,覺得有些冷了,便回屋看書。

等到二更時,院子裏傳來侍衛跟沈憶城的招呼聲,秦江立馬放下書走出來。

沈憶城看見兒子,疲憊僵硬的臉色立馬親切起來。

“快,快進屋,娘給你帶了糖糕。”

她懷裏抱著一個食盒,是婉兒今晚才做的。進屋趕緊拿出來,可惜沒有已經沒了熱氣。

太醫說過秦江胃不和,切忌貪涼。

一旁內官是有眼力見兒的,俯身說道:“交給奴才吧,這拿去廚房蒸一蒸殿下方可食用。”

沈憶城雙手交托,“那就勞煩大人了。”

看到秦江這些日子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了,似乎還胖了些,沈憶城心裏舒坦了不少,這要比以前跟著她四處逃命強多了。

在納蘭元敬這裏,太醫禦廚每日伺候著,王婉兒也知道這個弟弟身子不好,多有照拂。

母子倆圍在火堆旁,秦江關心起江潯來,“娘,江叔父還好嗎?他那日救我被人砍傷,我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謝。”

沈憶城神色略有遲疑,兩只手不自覺攥緊,“他……快好了。”

“那我能去看看他嗎?”

秦江對這位叔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那日他忍著腹痛,被袁鈞帶著趕夜路。

那天他第一次見到江潯,關鍵時刻為自己擋劍,他以為除了這世上除了娘親會為了自己舍命相救。

沈憶城欣慰說道:“好孩子,等他病愈你會見到的。”

說起江潯,沈憶城臉上又多了一分憂愁。江潯日夜被夢魔纏身,即便醒了感覺精神恍惚,陛下的話她也沒敢說,不忍心說。

“……那明日父皇帶我去拾川,娘也跟這一塊兒去嗎?”

秦江期待的目光看著母親,沈憶城暗嘆一聲淺笑回道:“叔父還病著,他不僅救了你,也曾救過我。你跟著父皇和嘉禾一起去,好好玩玩兒。”

只見他眼神立馬暗淡下來,“娘如果不去,那兒子也不去。”

沈憶城耐心勸道:“聽說拾川城可繁華了,你難道不想去看看?”

秦江沈默低下頭,小聲喃喃:“可我希望娘一起。”

在這裏每日都還能看到沈憶城,或許是自小經歷太多離別,擔心去拾川回來後看不到母親。

知子莫若母,沈憶城甚至他心裏的顧慮,向他保證道:“別擔心,娘在這裏等你回來。你才與父皇相認團聚,多陪陪他。”

過了會兒內官把糖糕端了來,熱乎乎的。沈憶城陪著兒子也吃了兩塊,勸了許久秦江終於答應去拾川。

次日,沈憶城到府門外送行,叮囑著註意自己的身子。

說完話,嚴公公先帶著秦江上馬車。

納蘭元敬走了過來,“從拾川回來後就要回京了,你要是開不了這個口,朕去同他說。”

“不!”

沈憶城這個下意識的拒絕聲大了些,不遠處正在跟東方子峻說話的王婉兒也詫異地回了個頭。

-

中午王婉兒留在沈憶城房中一起用膳,看到姑姑心神不定,猶豫許久問道:“姑姑以後打算怎麽辦?要回宮嗎?”

沈憶城放下筷子,朝著裏屋的床榻望了一眼,嘆氣道:“陛下希望江兒能回去。”

“那你呢?你想回去嗎?”

沈憶城自然是不願回去的,那年她曾抱著不足半歲的秦江回京。

總覺得這孩子本是天子血脈,哪能跟著她在民間受苦?她拿著書信,抱著孩子在沈府門口徘徊了許久,始終舍不得放下孩子。

都說母子連心,秦江抱在她懷裏的時候不哭不鬧,等她狠下心身子微傾準備把他放在門口時,他便開始哇哇大哭。孩子這一哭,她便更不舍,最後還是帶著秦江坐船回揚州。

沈憶城雖然沒回答,但王婉兒依舊能從她的愁容中得到答案。

這件事的卻是棘手,陛下多年來為皇子的事而憂心,朝中甚至有大臣直諫在宗室中選立太子。

如今陛下有了自己的兒子,肯定是要接回宮的。

這讓王婉兒都替沈憶城為難,不管怎樣的選擇,終究有人受傷。

-

沈憶城日夜相伴,江潯的病情日益見好轉。

這樣的噩夢已經多年沒有做過了,那日是受銅鈴刺激過猛,而後跟中了邪似的備受煎熬。

這天王婉兒午睡起來,坐在火爐旁吃點心。海棠忽然高興地跑進屋來,“夫人,將軍回來了。”

話音未落,卓昱已經走進屋。

看到他那一刻,王婉兒頓時喜笑顏開,眉毛都彎成了拱橋。

當卓昱解下頭盔,王婉兒立馬發現不對勁兒,把他拉過來細瞧。

“你這頭發怎麽……這個被削了?”

卓昱原本的束發是圓圓的一股,當日在追袁鈞面前,被殷承元削了一劍。本來放下及腰的長發,被活活砍了七成。

一聽又是殷承元幹的,王婉兒心裏來氣,看到卓昱卻還在傻樂。

“你們去抓袁鈞,他削你幹什麽?袁鈞抓住了?”

卓昱是沈浸在小別重逢的喜悅裏,嘴角不自覺上揚,“此事說來話長,袁鈞又跑了,眼下遇上難題,聽爹說江叔回隴陽了,我來找他幫忙的。”

海棠端了一盆熱水來給卓昱洗手擦臉。

洗完兩人走進內室,卓昱慢慢談道:“我們追袁鈞追到一座暗塔,我點著火折子進去瞧過,全是移動的木偶,根本找不到袁鈞藏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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