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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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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李夫人漸漸靠近:“你是懷夏嗎?”

她細細打量這位婦人,覺得熟悉,卻又不敢確定。

婦人哽咽了下,已經許多年沒人叫她這個名字了,眼前這個衣著光鮮身懷六甲的富家娘子,眉眼模樣有著一種親切感。

思量了許久,戰戰兢兢輕聲道:“憶春?”

聽到這一聲叫喚,李夫人勾起笑容,連忙伸手想將婦人拉起來。

她自己挺著八九個月的大肚子,走路都是身邊丫鬟攙扶著,王婉兒也向前,婦人被雲屏扶起來。

李夫人看了看婦人和幾個孩子,眼睛酸澀,透著幾絲憂郁。

“你怎麽……”她話沒好意思問下去又哽咽住。

那懷裏嬰孩哭聲不斷,一行人來到附近的小鋪子,菜還沒上桌,兩個孩子白米飯就吃了一碗。

王婉兒在一旁坐著,還擔心他們噎著。

李夫人眼眶漸濕,昔日朝夕相處之人,如今落得如此落魄。

當年朱燕喬房中兩位貼身侍女,憶春和懷夏。

秦家老太太在路邊撿到孟宜春時,她只記得家中還有父兄,阿爹和阿兄叫她“宜春”。小小年紀面對生人有些心驚膽戰,說出名字被她們誤聽為“憶春”。後來姑娘身邊又多了一位侍女,朱燕喬便給更名為“懷夏”。

懷夏在飯桌前還顧不得吃東西,一直寬慰孩子,與李夫人和王婉兒談話。

“秦家被抄,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也被官府收沒發賣,當初是被我公婆瞧上買回去做兒媳的。家裏有幾塊薄田,吃飽不成問題。孩子他爹比我年幼幾歲,又因為性子脾氣急躁,常常打罵人摔東西,鄉裏尋常人家的姑娘也都不遠嫁過來。我開始以為他只是年少還沒定性,誰知過了幾年更加為所欲為,沈迷賭場妓院,公婆死後無法無天,家裏田地也給他還債,我家二丫頭也被他抵給人家。去年債主又找上門來,把老宅子押出去仍不夠,還要把我大丫頭賣到窯子裏去,我沒轍了連夜帶著孩子們離開老家。”

懷夏說得淚眼婆娑,幼子時年初才生下的,因為自己都吃不飽,沒有足夠奶水,孩子也跟著挨餓,整天餓得哇哇直哭。

菜上來,雲屏和李夫人的侍女先把孩子抱著,懷夏終於得空吃飯。

王婉兒看著兩個孩子狼吞虎咽的,都是爹娘生養的心肝肉,瞧著讓人心疼。

等他們吃過飯,李夫人帶著懷夏母子四人回孟府,此次回京已經有孕,還沒來得及張羅收拾李家的院子。因為原本打算等孩子出生,過完滿月酒還是到山海關去,所以一直住在娘家的。

王婉兒回去腦子裏一直浮現那幾個消瘦的身影,飯也吃得不香。

卓昱看見婉兒吃個飯心神不定的,楞楞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伸手在她眼前晃晃也沒反應,食指輕點她的鼻尖,王婉兒怔怔緩過神來,一臉疑惑望著官人:“嗯?”

看到她的反應,卓昱輕輕一笑,給她夾了塊肉到碗裏。

“想什麽呢?這麽入迷。”

王婉兒雙眼空洞輕聲回道:“下午遇到一個人……”

卓昱眉眼微動,筷子突然停住:“誰啊?”

“幹娘的侍女。”

他微微松了一口氣接著吃飯:“以前聽你說過,那不是李夫人嗎?”

“不是三嬸,是另一個,叫懷夏的。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怪可憐的。你說這天底下怎麽有這麽狠心的爹,嗜賭成性,還拿自己閨女抵債。最小的孩子才兩三個月大,沒有足夠的奶喝,連哭都有氣無力的。昱哥哥……我們的孩子將來會有餓肚子的一天嗎?”

王婉兒眼裏閃著淚光,是對懷夏母子的同情,也是對自己孩子的擔憂。

卓昱挪近凳子,掏出手帕給她輕輕撚幹未流出的淚水,溫柔安慰:“不會有這一天的,我也曾跟著母親嘗過幾年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和孩子受這樣的苦。”

-

陳眉聽說懷夏的事,突然想見一見。

這天午後,王婉兒帶著懷夏去陳南王府。

一見到陳眉時,懷夏震驚,兩眼淚汪汪:“小姐?”

她被人買去做媳婦,一直待在鄉下,只記得當時小姐被人押走,後來的事一無所知。

王婉兒介紹道:“她不是幹娘,她是陳南王妃,我的養母,幹娘的親妹妹。”

行過禮,懷夏若有所思,低聲道:“眉姑娘?不是已經……”

在秦家時,她曾聽家裏的老人說起過,朱燕喬的母親生下姐倆剛出月子,便帶著妹妹北上尋夫,因為姐姐身體弱,留在秦家托給姑姑照料。出去半年音信全無,之後秦總督得到揚州故友來的消息,母女倆坐的船沈了。

陳眉也曾聽柳青娘說起過,當年在揚州登船去京城,船下就遇到母親抱著她。因為幾月的四處奔波尋人,還帶個繈褓中的孩子,風裏來雨裏去的,染了些風寒。

柳青娘多年漂泊,知道生了病的人最好不要登船,勸阻著陳眉她娘。見她們沒有別的親人在旁,三人在揚州碼頭多留了一日,這就沒有登上那一條沈船。

聽聞那條船上溺死不少人,柳青娘時候多年都覺得甚是驚險,要不是看陳眉她娘倆可憐,病的病,小的小,還沒人照顧。她自己又不會水,上了那船肯定沒命。

後來陳眉在嘉平初見沈憶城,也是被誤認做朱燕喬。後來聽沈憶城說起許多姐姐的事,還說到秦家人都以為她和母親都死於船難。

陳眉溫和說道:“那年我和母親沒上那條船。”

侍女端上茶,懷夏戰戰兢兢落座,看著屋子富麗堂皇,眼前的是王妃,自己想都不敢想今生還能進到王府,跟王妃搭上話。

陳眉屏退左右,只留下了婉兒、懷夏,還有劍心。

“當年秦家案情疑點重重,底下還包括秦夫人手上的三條命案,你是秦府上的人,可知其中隱情?”

當年沈貴妃在時,曾想徹查此案。

要知道,秦府被抄,罪魁禍首是秦總督和三姑娘,也是被判流放,秦夫人若不是身上背著這三條命案,不會被斬首示眾。

沈貴妃不相信舅母能傷人性命,這其中一條命還包括秦夫人的胞弟,陳眉的生父。

疑是朝中有人使壞,但這知情者皆已不在人世,想查無從入手。

懷夏一聽猛地站起身來,怯怯地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眼神驚恐萬分。

王婉兒溫和說道:“你別怕,我爹是王文瀚,跟秦家人交情頗深。母妃是幹娘的妹妹,那也是秦夫人的親侄女啊,劍心是母妃心腹之人。這其中是否有冤情,你若知道盡管告訴我們。”

懷夏看了眼座上的陳眉,眸色微沈,思慮良久。

“其實也談不上什麽冤不冤,三條命案皆為屬實,只是……夫人是為小姐頂罪,那三條人命皆是被姑娘所害。”

她擡眼望見陳眉深沈淩厲的眸色,心頭一震,驚慌地跪下:“王妃恕罪,那日我給小姐送湯藥,在房裏聽到夫人和小姐的談話。舅老爺確實是死於小姐之手,而另外兩位,一個是舅老爺在煙花場所的相好,夫人根本沒見過。一個是餘杭的富商惡少,一直垂涎小姐的美色。三條命雖然都是被小姐所殺,但他們該死,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聽到這番話陳眉頓時楞住,眼睛越睜越大,緩一緩問道:“姐姐怎麽可能殺害我們的親爹?”

懷夏一臉的誠懇堅定:“聽府裏老人說,舅老爺生性好賭,當年欠下巨額賭債,把家裏能帶走的錢財都搜光了,扔下即將臨盆的舅夫人就跑。要不是我們夫人及時趕到,那些債主追上門,怕是要弄出人命了。後來小姐一直在秦家老太太屋裏養著,十幾年了舅老爺從沒露過面,一回來見到姑娘,就要把她拉去賣到餘杭換銀子。還有那個劉家少爺,二奶奶和小少爺溺水就是他在船上動的手腳,幾次三番偷偷摸摸派人綁小姐都沒成功,有一回把沈小姐劫走了。”

“沈小姐?可是沈憶城?”

“嗯……沈小姐出去半日,又自己毫發無傷騎著馬回來了。因為那段日子沈小姐情緒煩悶,也沒人敢問她怎麽回來的,老爺夫人覺得她安然無恙回來了就行,這事也沒人再提。”

陳眉腦子嗡嗡的響,擡手示意懷夏別再說了。

那年她南下尋親,姐姐被王爺錯認帶回京城。

等她再回京時,廣林王妃已經死了,廣林王一口咬定人是被姐姐所殺。因為只有王府的侍女為人證,不足為信,此時不了了之。

她沒見過姐姐,但是能與沈貴妃相交好,又是養在老太太身邊的小姐,怎可能輕易殺人?

這些年在李闊嘴裏對姐姐多少也有些了解,她一直認為是王錚惡意栽贓,但又想不通他栽贓一個已經逝世的人到底是何用意?

陳眉胸口悶得慌,王婉兒在座上也是聽得一臉惶恐。

夜裏陳眉躺在床上思來想去睡不著,忽然坐起來叫醒身旁將睡著的納蘭聞染。

“殿下,你是見過姐姐的,你瞧著姐姐到底像個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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