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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燒燈續晝(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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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燒燈續晝(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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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予睡醒時, 天光已然大亮。

這一覺,她睡得很沈,隱約覺得做了個噩夢。可在睜開眼睛的瞬間, 她又把夢到的內容忘得一幹二凈。

她的記憶, 還停留在昨晚霍懈北給她講述他和張機先生學醫的事情。後來,她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更是想不起來。

溫予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看著旁邊光潔沒有褶皺的枕頭,以為他沒有留下來過夜。

她忍不住去思考他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難道, 是因為擔心被表哥發現?

一定是的。

好半晌, 她得出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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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工作原因,早飯後,一行人把蘭非循送去機場。

他要去香港出差。

原本昨天就該去的, 出發之前,偶然得知青城地震的消息,他按捺不住自己心裏的擔憂和焦躁, 便和助理兵分兩路。助理先行一步去香港穩住合作夥伴, 他則來了這裏和溫予會面。

如今,人也見過了,他人也放心不少,便啟程去了香港。

臨登機前,他又分別給了送機的三人囑咐了幾句。

對蘭彌生, 他說:“記得照顧好妹妹。”

對溫予,他說:“好好養傷,有需要就找這兩個小子。但是, 不許再欺負人了, 聽到沒有。”

對霍懈北,他又說:“工作需要, 我得馬上出發去香港,很遺憾沒能和你多待一會兒。這樣,等我從香港回來,你和魚兒來北京,我做東,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聊聊。還有,她的脾氣不是很好,你多擔待。”

因為親眼目睹了那一巴掌,蘭非循直接看穿了溫予和霍懈北這段關系中最本質的底色。

盡管和溫予相比,霍懈北長得五大三粗,不說話的時候看著還有點兇。但他們這段關系的主導者,還是溫予。

只要她不願意,那他們這段關系就不可能有絲毫的進展。

這也是他最滿意的一點。

他身為過來人,最是清楚這男女關系中,最先受傷的,永遠是用情最真、最深的那個人。

經過他的觀察,溫予和霍懈北這兩人中,霍懈北明顯用情更深。

如果他們的關系一旦反過來,如果溫予變成了上趕著的那個,那他可能不會對霍懈北這麽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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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途中,依舊是蘭彌生開車,霍懈北坐在副駕駛,溫予一個人坐在後排。

前排的兩個人一路無言,溫予忽然開口,問:“哥哥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

話沒說完,哈欠聲起,就連閉目養神的霍懈北都忍不住側目看了他一眼。

蘭彌生:“忙著趕了會兒論文,回去補個覺就行了。”

溫予:“哥哥,不然換他來開吧?”

蘭彌生想也沒想,說:“你看他那雙熊貓眼,他還不如我呢。”

其實,溫予一開始想問的,也不過是霍懈北而已。

早在吃早飯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他眼底的黑眼圈和下巴上泛起的那圈胡茬。

眾目睽睽之下,舅舅又在說他需要立刻起身去香港的事情。溫予忍住,沒有當眾問出口。

剛才,她本想直接問霍懈北的。可她又擔心,蘭彌生會‘陰陽怪氣’。所以,她才先問了他一句。

霍懈北:“讓表哥見笑了。我有點認床,沒怎麽休息好。”

蘭彌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做賊了。”

霍懈北抿抿唇,沒再言語。想起昨晚,他眼睛裏生出些許細碎的笑意。

他可不就是去做賊了。

溫予也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看著霍懈北的側臉,問:“你昨晚也沒有休息好嗎?”

霍懈北點點頭:“嗯,沒有。”

他一夜沒怎麽合眼。聲音有些沙啞。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對話,可蘭彌生聽在耳中,總覺得字句裏藏匿這萬萬千千的柔情蜜意。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

是以,他開口吐槽:“行了,別柔情蜜意親親我我妨礙我開車了。”

“哥哥。”

溫予警告他一聲,隨即又滿含歉意地看了霍懈北一眼,霍懈北卻回了她一個沒關系的眼神。隨即,他無奈又寵溺地看了蘭彌生一眼,坐正了身體,沒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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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彌生在蘭庭陪著溫予待了一個星期,直到溫予的腿完全養好,他才離開。

離開的前一個晚上,蘭彌生提著酒,敲響了霍懈北房間的門。

除了第一晚,霍懈北和溫予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睡的。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霍懈北也發現,溫予好像並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們睡在一起。

那天,他擔心蘭彌生會一大早就來喊溫予用早餐。所以,天還沒亮,他就從她房間溜了出去。

霍懈北本不是嗜酒之人,可蘭彌生都提著酒過來找他了,他也只好陪著。

他本來以為蘭彌生酒量很好,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兩杯酒下肚,他的神情變得恍惚起來。

半瓶酒喝下去,他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可話裏話外,仍然是告誡他要好好對待溫予。

喝到後期,蘭彌生眼神越發迷離。他放下酒杯,揪著霍懈北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以後你要是敢欺負我妹妹,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不放過我,我巴不得你永生永世都記得我。”

霍懈北一邊把他的手拽下來,一邊給他回應:“你就放心吧,我不會欺負她的。”

酒精的作用下,蘭彌生已經聽不進他的話,但他卻不忘威脅霍懈北。

“你敢欺負我妹妹,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是敢欺負我妹妹,我就讓姑姑姑父把你帶走。”

蘭彌生磕磕絆絆說出這句話,霍懈北楞了一下。片刻,他反應過來,蘭彌生口中的姑姑姑父究竟是何人。

“姑姑、姑父怎麽了?”就像那晚在鳴沙山一樣,他趁著蘭彌生醉酒,開始循循善誘。

或許是因為他還有一絲理智,又或許他對他的姑姑、姑父的情誼著實深厚。聽到霍懈北這樣問,他先是楞了楞神,隨即眼神變得傷感起來。

蘭彌生:“沒了,他們都沒了。”

盡管他之前猜到過,可親耳聽到蘭彌生這樣說,他的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蘭彌生擡起一條手臂,扮作那輛橫沖汁源由扣摳群以,幺五爾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可來咨詢直撞的汽車,哽咽道:“一輛車沖過來,我沒有了姑姑姑父,溫予沒有了爸爸媽媽。”

“什麽時候的事情?”霍懈北問。

蘭彌生:“我妹妹...高考結束那天。她從考場出來,親眼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被車撞倒在地。”

霍懈北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難怪她從來不在他的面前提及父母。

而蘭彌生也像是瞬間酒醒了一般,擡眸,用那種極為清醒的看神看了霍懈北一眼。

只一眼,他的眼神又一次迷離起來,繼續說:“後來,我妹妹性情大變。

小時候,她的性格不是這樣的。她活潑、機敏,是我們家的開心果。可經歷那件事情之後,她變得安靜、敏感。

只因姑姑姑父打算她考試之後帶她去吃西餐,她就把姑姑姑父的死,歸結到自己的身上。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饒恕自己。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到現在都不能吃西餐,看到牛排就直犯惡心。明明她之前最喜歡吃牛排的。”

說完這話,一滴眼淚從蘭彌生的眼尾流出。又因他微微傾著腦袋,眼淚順著鼻梁滑落,隱入地面後,再無蹤跡。

他回想起之前和溫予相處的點點滴滴。北疆盛產牛羊,可她真的是吃羊肉更多。

原本他以為,相較之下,她只是更細化吃羊肉而已,沒想到裏面還有這麽一層緣故。

他擡起手,在空中停頓一瞬,後又放下。

他本想拍一拍蘭彌生的肩膀,又感覺這動作並不能安慰正陷在低落情緒裏的他,遂作罷。

恍惚中,他隱約聽見蘭彌生長嘆一聲。可他擡眸望去,蘭彌生依舊是一臉醉意醺醺的模樣。

不等他移開眼,又聽見蘭彌生說:“後來,她患上了自閉癥。

大一整個學年,都極少與人講話。我們輾轉全國,為她找了很多心理醫生。大二下半學期,她才漸漸好轉,不再囿於自己,逐漸恢覆了和旁人的交際。

一開始,我們也都以為她沒事了。

可自那以後,她忽然喜歡上了極限運動。

越是危險,她越是喜歡。攀巖,速降,跳傘,甚至是登珠峰。

後來,我才知道,她之所以那麽癡迷極限運動,是因為她早已經喪失了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

這一刻,霍懈北連呼吸都忘記了。

他想起他從雪山上將她救回那日。她好像的確沒了求生的意志,但凡他再晚去一會兒,但凡他沒有一直緊跟在她的身後,她怕是就危險了。

霍懈北臉色都白了幾分。

蘭彌生擡眸睨他一眼,輕笑一聲,又說:“可就幾日前,她忽然告訴我,她遇見了一個男人,一個讓她想要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男人。”

霍懈北唇舌翕動,最終一語未發。他知道,蘭彌生口中的那個男人,是他自己。

“她對你,是動了真心的,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去辜負她。”說完,蘭彌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懈北點點頭:“我會的。”

得到他的回應,蘭彌生臉上流露出一抹笑意。

他整個人放松下來,不似初來他房間時那般緊繃和刻意,往後一躺,倚著沙發靠背,睡了過去。

不過片刻,呼嚕聲起。蘭彌生是真的睡著了,獨留他一個人黯然無措。

房間夠大,他又擔心蘭彌生半夜會因著醉意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來。

所以,他沒有攙蘭彌生回他自己的房,就近將他扶到了床上,他自己則在沙發上湊合了一晚。

第二日大早,蘭彌生醒來看到熟睡在沙發上的霍懈北,心中微微詫異。

他竟然會把床讓出來?!

他沒有吵醒霍懈北,躡手躡腳離開了房間。

他也沒有驚動溫予,收拾好東西後,留了張字條,貼在溫予的門上,悄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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