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6章 清極不知寒(五十六)

關燈
第96章 清極不知寒(五十六)

自起身後, 溫予便被霍無羈護在身後。

而她,也乖巧立於他身後,不曾給他一個眼神。

霍珩只能眼睜睜看著, 心急如焚, 卻不能有任何動作。

這一刻,他多想和霍無羈換一下。

如果此刻,溫予站在他的身邊,該有多好。他甚至願意用後宮所有的女人去換她一人。

可偏偏, 溫予看都沒看他一眼。

即使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面對溫予, 霍珩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產生挫敗感。但他不願意承認,尤其是在霍無羈面前。

一時間,四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霍無羈和霍珩無聲對視, 溫予螓首低垂,而江毓兒則把全部的註意力都放在了溫予身上。

殿內的賓客亦是如此。

他們都紛紛屏息,翹首以盼, 全然一幅看熱鬧的姿態。

霍無羈和溫予兩人先後繞過食案, 來到了霍珩和江毓兒身前。

霍無羈朝那兩人微微頷首,語氣不卑不亢:“微臣見過皇上、貴妃娘娘。”

溫予沒有說話,卻也從霍無羈身後走了出來,沖那兩人點頭示意。

她不想像這個時代的人一樣,對霍珩俯首稱臣。

若是他和霍無羈的死沒有關聯, 她或許還能強壓下心中的不適,拜他一拜。

可那羊皮小卷上寫的清清楚楚,是西肅帝霍珩與林瑯合謀, 才將他殘害到那般地步的。

再加上, 那封信上說的,霍珩似是對她有意, 那縱是她不拜他,估計也沒什麽問題。

所以,一番思量之後,溫予仍不願拜他。

-

霍珩的視線終於從霍無羈身上移開,狗皮膏藥一樣粘到了溫予身上,再舍不得挪開。

江毓兒亦是大驚失色。

前一刻,她雖聽見這些官眷們議論她和他長得像,在過來之前,她心裏也有了一定的準備,可在看清他的長相的一瞬間,江毓兒還是嚇了一跳。

當真就和旁人說的那樣。

她和他,除了眉眼略有不同,整張臉幾乎再無差異。

方才,霍珩和霍無羈這兩人眼神之間的暗流湧動,沒逃過這一眾貴眷的眼睛。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只默默看著,試圖從這幾人的表情裏讀出一些

但大大咧咧的文武百官向來是不管這些的。

又或者說,他們同樣察覺到了,但並沒有放在心上。這是他們對這位新帝一貫的態度。

自先帝去後,他們眼睜睜看著新帝從孱弱不經事,到不那麽孱弱卻依舊不經事。

無論是朝堂瑣事,還是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都需倚仗他們這些老臣。

就連往年最為不喜朝政的秦太傅,都被迫開始處理政務。

更別提他們了。

朝中的臣子,大多是那次宮變後霍循一手提拔上來的兩朝元老,只零星幾個人是新君繼位之後才升上來的。

新帝雖繼位,但行為處事上,難免不被臣子拿來和先帝比較。

先帝勤勉,手段果決,一心為國為民。而新帝,方方面面都差了不止一籌。

是以,時間一久,老臣的心中便暗生了些怨懟不平。他們雖嘴上稱呼他為陛下,但心中卻沒那麽尊重他。

故而,新帝在他們這些老臣面前,毫無威懾力可言。

他們看著互相打量的四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只是這聲音,半點都沒有減弱,清楚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不是說,這位公子是秦家的表親嗎?怎的與這霍小參將如此親近?”

“這有什麽可爭議的?那方才進殿的時候,表公子還是跟秦家兄妹一同進來的呢。”

“就是,就是。霍小參將可是秦太傅的嫡傳弟子,秦老平日裏對他比親兒子還親。表公子指不定就是因為看中了他的才華,所以才和霍小參將多親近親近呢。”

說這話的,是當年霍無羈那一屆負責武舉的主考官之一。這麽些年,他一直暗暗都在為霍無羈鳴不平。

當年,他呈上去的文章,明明排的是霍無羈第一,楊昶然第二。可不知為何,先帝卻將這兩人的名詞調換。

這麽多年過去,同被賜了天子姓的霍昶然早已在西南陲地立下赫赫戰功。

而一甲三名的崔輕雲,雖未有戰功傍身,卻也在大內樹立了威信。清河崔氏亦是因此被當今聖上看中,一連提拔了好幾位崔氏子弟入朝為官。

獨獨霍無羈,自先皇去後,便一直寂寂無名,白白浪費了他滿腹的才華。

他深知霍無羈的才華。

所以,平日裏最看不慣的,便是閑雜人等空口白牙汙蔑他的清白。

是以,聽到有人拿霍無羈與旁人比較,才連忙為他說話的。

此話一出,旁人連忙附和。

但霍珩聽了,卻不是很高興。

不,確切來說,是極其不高興。

平日裏,霍珩本就不喜從旁人口中聽到讚揚霍無羈的話。

更何況,現在是當著溫予的面。

霍珩的肺都要氣炸了。

尤其是聽到‘嫡傳弟子’這四個字之後,臉色都陰沈很多。

當年,秦太傅喜收愛徒,大宴四方。以及祁放在宴會上和太傅公然爭搶愛徒的事情更是鬧的盡人皆知。

如今,這京城之中誰不知道霍無羈是太傅最為寶貝的徒弟。

而他當年拜師時,秦太傅本就不情願,但迫於皇權,不得不應下。

也正是因為如此,每每人們提及霍無羈與太傅,都免不了要拿他縱向比較一番。

明明他如今已是這天下最為尊貴的男子,卻依舊被人拿來和他本就看不上的人比較。

這也便罷了。

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在這些人口中,堂堂天子竟比不上一個乞丐出身的霍無羈。

-

霍無羈沒有錯過他眸中一閃而過的狠厲,但他卻沒後退半步。

江毓兒也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她淺笑著攀上了霍珩的胳膊,說:“陛下您瞧,這世間當真有與臣妾生得如此相似的人呢。”

“嗯。”

霍珩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視線卻沒從溫予身上挪開。

江毓兒看了霍珩一眼,見他的註意力始終都在對面的公子身上,她便知道,自己這一步棋,走對了。

她莞爾一笑,攜著霍珩上前一步,讓霍珩正對著溫予,而她自己則站到了溫予身側,言笑晏晏。

江毓兒一邊打量他,一邊說:“若非是知道我阿娘只生了我一個,我還以為公子是我嫡親的兄...”

不等‘長’字說出口,江毓兒的眸光定格在溫予的側頰上。

更確切一點,是‘他’的耳垂之上。

江毓兒猛地後退一步,並在心中暗想:一個男人...怎麽會有耳洞呢?

除非...除非他是一個女人!

想到這裏,江毓兒的目光又往下移了幾寸,落在了‘他’纖細的脖頸之上。

按常理說,‘他’這般纖瘦的人,喉結應該很明顯才是。

可偏偏,‘他’脖頸瓷白纖細,沒有半點凸起。

她分明是一個女人。

如果這個女人也進宮的話,那她日後定然和宮裏其他妃嬪一樣,再無地位可言。

她還沒有懷上龍嗣呢,更別提什麽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江毓兒的臉色白了幾分。

但她並沒有忘記自己此時身在何處,臉上的笑意反而比剛才更燦爛幾分,並把剛才沒有說完的話補充完整。

“若非是知道我阿娘只生了我一個,我還以為公子是我嫡親的兄長呢。”

後面三個字,她說的格外緩慢。緩慢到霍無羈和溫予同時掀睫看她。

江毓兒分別看了他們三人一眼。

不得不承認,這個同她長得很像的女人和霍無羈很有默契。兩個人默契到,看她的眸子裏盛滿了戒備和防禦。

而站在她身側霍珩,聽了這話,卻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若是放在之前,他一定能發現她話裏的不對。

但現在,霍珩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她講話一樣,自動將她的話屏蔽在腦海之外,半點反應都沒有。

又或者說,他聽到了,只是他不在意。

不過瞬間,江毓兒垂下了目光,她怕她再盯著他看,會暴露眼中的不甘。

原本,江毓兒以為‘他’是男人,無論如何都不能進宮。所以她才隨口扯了個敬酒的借口帶著霍珩過來。

可現在,她有點不願意了。

但一旁的宮人已經把盛滿了酒的金樽遞了過來。

江毓兒磨磨蹭蹭,很不情願伸出了手。

但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她的指.尖碰到了霍珩的手背。他先她一步接住了本要遞給那個女人的酒杯。

“我來。”霍珩說。

旁人艷羨,只以為她備受榮寵,皇上甚至連酒杯都舍不得讓她拿。只有她自己清楚,他是想和對面那個女人有進一步的接觸。

哪怕只是遞一杯酒。

江毓兒咬唇,腦海裏陡然升起一個念頭。

如此規格的宮宴上,男扮女裝本就是欺君之罪。

如果她當眾揭穿她,縱皇上如何喜歡她,那也過不了文武百官那一關,那她是不是就再也進不了宮了?

可如果皇上因為這件事情厭惡她了可怎麽辦?

可如果她不這樣做,等這個女人進了宮,那她豈不是更沒有機會與她爭了?

只糾結了片刻,江毓兒便暗暗下了決定。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這個女人進宮。至少,在她懷上龍嗣之前,誰也不能把屬於她的恩寵奪走。

這個時候,溫予只隱隱約約覺得這位貴妃娘娘看她時,莫名有些敵意。卻不知道,她已經將她當成了此生最大的情敵。

江毓兒的目光在溫予頭頂那只白玉簪上停留一瞬,隨即挪開視線,柔軟的腰肢又貼到霍珩的手臂上,說:“陛下,他這張臉,讓臣妾覺得親切,臣妾可否敬這位公子一杯酒?”

“可。”他不明白為什麽江毓兒要重新說一遍,只淡淡應了一聲。

“可臣妾身子不適,飲不了,還需煩請陛下替臣妾喝了這一杯。”江毓兒一邊說,一邊攥緊了腰間的金色鈴鐺。

聽了這話,霍珩側目,看了江毓兒一眼。

她的臉色的確有些不好看。

“愛妃既身體不適,朕當然可以代勞。”

她太了解霍珩了。

既然他這樣說了,那麽他手裏那杯,就一定會被他遞給對面那個人手裏。

江毓兒聞言,用才攥過金鈴的手接過了內侍手上的另一支酒杯,並趁人不備,將手心裏沾染的兩滴水珠滴到了杯子裏。

她再轉過身時,霍珩當真已經把酒遞了過去。讓江毓兒沒有料到的是,縱是皇上遞酒於她,她也沒有即刻接下。

依舊是一臉戒備的模樣,半點沒有被天子賜酒的喜悅。

見她不接,霍珩也不惱,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又把酒杯往前遞了遞,說:“不知...溫公子可否賞臉?”

溫予刻意壓低了聲音:“抱歉,我從不飲酒。”

話落,她默默退後了一步,離那盞酒杯遠了些。

同時,霍無羈向前邁了一步,擋在了溫予和那盞酒杯中間。

“霍...師弟這是何意?”霍珩斜睨他一眼,神情冷淡,語氣不善。

任誰看了都知道,皇上的情緒已然處在發威的臨界點。

“回稟陛下,她不能飲酒,我替她喝。”霍無羈語氣平和,對上霍珩的目光卻無比堅毅。

霍珩並不想讓霍無羈從自己手裏接過那杯酒,霍無羈伸手去接的一瞬間,霍珩胳膊向旁邊一揚,躲開了。

霍珩的語氣越發冷淡:“師弟莫不是沒有聽清,貴妃方才說的,是要敬這位溫公子酒,而非師弟你。”

“我自己來。”溫予扯了扯霍無羈的衣角,走上前來,接過了霍珩手中的酒杯。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霍珩的指.尖從她手背上劃過。

杯子裏的酒也溢出來一部分,灑在了她的手指上,指.尖被酒水浸潤,晶瑩剔透。

這觸感,像毒蛇緩緩爬過,溫予感到惡心。

同時,她清楚感覺到,她端著酒杯的那條手臂,起滿了雞皮疙瘩。

溫予定了定神,垂眸看著杯中酒,腦海裏想起的,卻是那封信的囑托。

她深知,她今日的一舉一動,都極有可能關乎她的女兒能否順利出生的問題。所以,她很謹慎。

信中說,讓她盡量少食皇宮裏的東西。

那她就一口都不吃。無論是點心還是酒水。早在她進宮前,就和霍無羈都用了早飯。原本霍無羈是不想吃的,是她沖他連撒嬌帶強迫,他才跟著一起用了一些。

所以,就算他們什麽都不吃,也能堅持到出宮。

方才,她之所以說她不飲酒,就是怕這酒裏被下了不該有的料。

她不想喝。

但一聽到霍無羈說要替她,她就有點著急了。

這裏面如果沒被下藥倒還好,萬一真的有,妨礙了他點兵又該如何是好?

所以,她將他攔下。

所以,她從霍珩手裏接過了這杯酒。

“阿予。”霍無羈關切上前,用極其低沈的嗓音喚了她一聲。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不好做什麽大的動作,便用那只沒有持著酒杯的手,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說。

霍無羈唇.瓣翕動,對上她的目光,終是什麽話也沒說,但也沒有後退,安靜立於她身側。

“這杯酒,陛下替臣妾喝。”說完,江毓兒把自己手上那杯加了料的酒,遞到霍珩面前。

霍珩接過,朝溫予舉杯示意,揚起脖頸,一飲而盡。

江毓兒見他將杯中酒盡數吞到了肚中,眼睛裏多了一絲滿意的笑意。

能不能懷上龍嗣,就看今晚了。

這酒,溫予依舊不想喝。

她擡起另一只手,用氅衣遮面,做了一個飲酒的動作,傾斜酒杯,盡數倒在了氅衣內側。

須臾間,氅衣濕了大片。

她的這個動作,旁人看不到,站在她身側霍無羈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對這裏的人和物都很防備,為什麽?

霍無羈正思索著,忽然聽到江毓兒說了聲:“陛下,臣妾...臣妾有點頭暈。”

話音未落,江毓兒朝著溫予站立的方向倒了過來。

更準確的說,她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意識一般,朝溫予砸了過來。

溫予的視線,被氅衣擋住。

她聽到聲音後,下意識擡眸,只看到一道黑影沖她傾斜過來。

她想退,卻已經來不及了。

溫予又擔心那人是真的昏倒,正準備伸手扶一把,腰間忽然一緊。天旋地轉之後,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霍無羈攬著她的腰身,將她扯到了自己懷裏。

與此同時,她耳邊隱隱傳來兩聲金屬碰撞的悶響,和一道專屬於霍珩的急切叫喊聲。

“小心。”

只是不知,他這聲小心,是說給即將摔倒在地的江毓兒,還是差點就被砸到的溫予。

不等她回神,耳邊又傳來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隨即,溫予就感覺到,霍無羈用手護住了她的後腦勺。

此時,他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護著她的腦袋。她整個人就像是鑲嵌在他懷中一樣。

溫予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她只是有點好奇。

好奇人們究竟是看到了什麽,所以才會不約而同發出倒吸氣的聲音。

溫予微微轉動脖頸,視線落在江毓兒身上。

江毓兒已經被霍珩抱在了懷裏。

溫予一側目,剛好對上霍珩的目光。

他雖然抱著江毓兒,但眸光卻依舊粘在溫予身上。見她看過來,霍珩垂下眼眸,默默將江毓兒攙扶起來,把人交給了一旁的內侍。

內侍攙著她回到了座位上,霍珩卻一步也沒有走動。

溫予正準備收回視線,餘光忽然瞥到了靜置在地毯上的兩個空酒杯和一支已經碎成了兩截的白玉簪。

那根白玉簪,本該束在她發間的。

只一瞬間,溫予便明白了,為何方才人們的反應那麽大。

她的發簪在剛才那番拉扯中掉落,她女扮男裝的事情,暴露了。

所以,霍無羈才會用手護住她的腦袋。

他哪裏是護她的腦袋,他只是攔住了旁人探過來的視線。

而今,她只一雙圓滾滾的杏眸展現在眾人面前。

人群又開始吵嚷起來。

“竟...竟是個女郎?”

“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

“秦太傅,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

溫予默默把腦袋埋進了霍無羈的胸.前。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頭頂的簪子掉落,是她不曾預想到的。

而霍無羈依舊保持著那個動作,直到聽到有人將老師牽涉其中,他虎軀一震,猛然擡眸。

溫予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推了推他。

霍無羈會意,慢慢卸了力氣。一張素白純凈的小臉,從他臂膀間掙紮出來。

她粉黛未施,一頭青絲柔順披在肩上,像雨後的芙蓉,清麗妖冶,勾魂攝魄。

殿內徹底安靜下來。

霍無羈掃了一圈竊竊私語的人群,最後目光回歸到溫予身上,說:“諸位,今日之事,是無羈一人的過錯。與旁人都沒有關系。”

說完,他上前一步,環住她纖細的脖頸,將那縷秀發至於掌心,繞了兩繞,為她束好了發。

最後,他擡手拔下自己頭頂的那根簪子,簪入到了她的發間。

而他自己,則從身後的幾案上,隨便尋了根竹筷。

全程,他沒有避開旁人的目光,亦是不管旁人的流言蜚語。

自從知道霍珩也在覬覦他的阿予後,霍無羈本來就打算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公開她的身份的。

卻沒想到,今日出了這麽一樁子事。

如此,也好。

文武百官的見證之下,霍珩總不好強占他的未婚妻。

霍無羈牽住溫予的手,上前兩步,正準備說些什麽,一陣騷亂自殿門口傳來。

眾人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只見一位風.塵仆仆,手持黑旗的傳訊兵踉蹌沖了進來。

來了。

溫予在心中暗想,與霍無羈十指相扣的手卻下意識加重了力氣。

霍無羈垂首,看了她一眼。

但溫予此時,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傳訊兵,半點都沒有註意到他的目光。

“北疆...北疆軍情。”

話音未落,傳訊兵轟然倒地,暈了過去。而他手裏那卷來不及奉上的軍情書也掉落在地上,掀起一片揚塵。

霍珩下意識捂住了口鼻,退後了好幾步。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秦家父子。他們不約而同想起前些時日的祁放寄來的那封信。

而頭腦一片空白的,是霍無羈。

“北疆...祁師父還在北疆。”

他呢喃一聲,只溫予一人聽到了。

人群中,也是一片嘩然。

這一瞬間,再也沒有人關註霍無羈身邊那個男扮女裝的人是誰了。

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北疆...乃我朝天塹。北疆若破,我朝危矣。”

霍珩臉色白了幾分。

“爹,您慢點。”秦執年一把年紀了,跑得竟比秦未還要快一些。

一時間,竟沒人去管昏倒在地的傳訊兵。

須臾間,霍無羈回神,他牽著阿予坐回到座位,囑咐道:“呆在這裏,等我回來。”

等溫予應下後,他端起幾案上的茶壺跑到了傳訊兵那處。

這一邊,霍珩已經從地上撿起了那卷軍情書。

“如何了?”秦執年人還沒走近,便高喊了一聲:“信中說了什麽?北疆如何了?”

百官們也都湊了過來,靜等著霍珩說話。

可他的手指卻有點不聽使喚了。顫顫巍巍的,好半晌都沒撥開那木塞。

見到秦執年疾步走來,霍珩下意識松了口氣。每每這種重大決策時刻,看到了秦執年,他就有了主心骨。

“老師,您先看。”霍珩顧不得尊卑有序,將軍情書遞了過去。

秦執年意識到不妥,卻也不好在人前勸說他。更何況,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北疆。

他麻利卸下木塞,倒出了裏面的信紙。

而這一邊,霍無羈探了探傳訊兵的呼吸。雖薄弱,但至少還活著。

霍無羈掐了掐他的人中,那人悠悠轉醒,只是說話的聲音異常沙啞

“霍...霍參將。”

霍無羈看著他幹裂到出血的嘴唇,和緩說了句:“不急,先喝口水。”

傳訊兵接過茶壺,咕咚咕咚將已經冷掉的茶水往喉間灌。直到再也倒不出一滴水,傳訊兵才把茶壺放下。

“北疆...如何了?祁師父...又如何了?”霍無羈問。

負責傳訊的這位,是祁放將軍身邊的侍衛。他跑死了三匹馬,才趕到京城的。

“公子,北疆防線被破,將軍他受傷昏迷了。”傳訊兵哽咽著,緊緊攥著霍無羈的手腕,指甲都快掐到他肉裏了。

霍無羈聽了,眸中滿是擔憂。

“放心,我會去救師父的。你先好好休息。”說完這些,霍無羈差了宮人將傳訊兵送去了太醫院。

他則默默站到了秦執年身側。

秦太傅才把實現從軍情書上挪開,便有人問:“太傅,如何了?”

看完了信的秦執年,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

“回鶻和柔然勾結,破了我北境防線。祁放將軍不敵,重傷昏迷。”秦執年說著,把軍情書遞給了霍珩。

“老師,小心。”

“父親。”

霍無羈和秦未見他踉蹌著後退了一步,連忙伸手攙扶。

“如此,可怎麽辦才好?”霍珩也將信中的話一字不落看完,慘白著一張臉,嘟噥了句。

霍無羈把秦執年交到秦未手上,走到霍珩面前,鄭重拱手,道:“陛下,臣願帶兵前去馳援。”

“你?”霍珩語氣裏慢慢都是嫌惡。但轉念一想,如果他去了,就沒人纏著溫予了。

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戰場上,那就更沒有人和他搶溫予了。

他正思索著,又聽到霍無羈說:“臣乃先帝親封北方玄甲營副參,在座諸位,怕是沒有誰比臣更合適前去。”

霍無羈不是沒有聽出他對自己的嫌棄,但他心系祁師父,必須要去。不得已,他還把先帝搬了出來。

“無羈,不可。”秦執年知道,他是擔心祁放,但依舊不讚同搖搖頭。他上前一步,說:“戰場何其兇險,你學業都還沒完成...”

“老師,朕倒是覺得,這不乏是一次歷練的好機會。”霍珩打斷秦執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