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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清極不知寒(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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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清極不知寒(五十一)

溫予並沒有像霍無羈口中說的那樣, 在房間休息。

她翻出了針線包。

用粗糙的手工,和屯在衣櫃裏的嶄新白色布匹,給自己做了足足二十條內.衣褲。

當然, 是最簡易版的。

她不知道北疆是怎樣一個環境, 也不能在行伍上給他更多的幫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拖他的後腿。

期間,霍無羈曾來過一次, 問她午飯想吃什麽。

許是早飯太過豐盛, 楊清兒來的時候她又飲了一大碗姜糖茶,霍無羈過來問候時,她沒有半點食欲, 便推脫說不吃午飯。

霍無羈擔心她餓,又送來一份松軟的糕點。

溫予忙著畫圖,裁剪, 縫制, 用熱水燙洗。

過完全部流程後,霍無羈剛好來喚她用晚膳。

秦未也在。

他和霍無羈在書房談完話後,並沒有離開,去前院隨意尋了間房,一覺睡到了傍晚。

晚膳是他們三個人一起用的。

秦未臉上, 還有一道紅紅的壓痕。從眉尾到下頜,直到用完膳,痕跡都沒有消下去。

但秦未也沒有過久停留, 用完飯後, 他就走了。任霍無羈和溫予如何挽留,他也沒留下。

後來的這幾日, 霍無羈和溫予大部分時間都在校場練習槍法。

許是因為他的箭術超群,他打槍的準頭也很好。

除了最開始的兩顆子彈沒有上靶之外,後來每一顆,都打中了靶心。

無論遠近,指哪打哪,毫不誇張。

反倒是她,一梭子子彈打出去,靶子上只三兩個洞。

若是離得稍遠些,子彈就更飄了。

再加上手槍的後坐力,後面幾天,她的胳膊拿筷子都費勁,顫抖個不停。

就這,還是每次下場後,霍無羈都要給她按摩好一會兒之後的結果。

有心人天不負。

終於,在大年二十九的那天,在用掉保險箱裏四盒子彈後,溫予的準頭有所提高,在距離稍遠的情況下,十顆子彈也能有七八顆上靶。

大年二十九日晚,府裏迎來了不速之客。

宮中來人了,帶著聖上的口諭來的,邀請霍無羈攜帶親眷去宮裏參見年宴。

往年的宮宴,霍珩從來沒有一次想起來他,也從來沒有一次主動差人來送口諭過來。

宮宴他本也就不喜歡參加,但年三十上午的太廟祭祖,霍無羈一次也沒有落下過。

這是他和老師的默契。

先帝還在時,他也曾去參加過幾次宮宴。但先帝去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被邀請。

醉翁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尤其是口諭中的‘親眷’二字,更是昭示了那位的心思。

也是這一日,溫予才知道,原來小年夜那晚,在橋頭上的那位自稱是王行的男人就是當今的皇上——霍珩。

難道,他便是在那晚...對她起了什麽心思?

但她不記得霍珩對她有什麽特別的。

溫予拼了命的回顧那晚的遇見,卻只依稀回憶到一個朦朧的身影。那時,她只顧著看林瑯,其餘人全被她自動忽略了。

半晌,她也沒回憶起來,只能作罷。

自宮裏的內官走了之後,霍無羈的情緒便低落下來,怔怔坐在書案前,手裏的書卷半晌都沒翻一頁,不知在想什麽。

溫予也在出神,絲毫沒有註意到他的異樣。

她想起那封信上說的話,小北好像就是在一次宮宴之後,才懷上的。

會是這一次嗎?

溫予用手撐著側頰,腦海裏浮現的,是她之前在畫像上看到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目光也下意識落在霍無羈身上。

慢慢地,眼前的人和畫中人逐漸重合。

好半晌,霍無羈才回過神來。

一擡眸,便對上她的視線,直白又熱切。

她很少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大多時候,初初對視,她便慌忙移開了。

霍無羈摒棄心裏的雜念,安靜垂首,看起書來。

臨睡前,霍無羈和往常一樣,將她送至房間門口。

互道了晚安後,溫予正準備轉身,手腕被他一把攥住。

他一雙漆眸定定看著她,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明日...如果你不想去的話,我們也可以不去的。”

溫予聽了,連忙搖頭:“我...我想去,我要去的。”

萬一...是這一次呢。那如果她不去,小北怎麽辦?

她會不會直接消失了?

霍無羈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強烈,怔怔點點頭,應了她一聲:“好,那你早點休息。明日會忙一整天,會很累。”

溫予連忙表態:“我一定乖乖的,寸步不離地跟著你,不會闖禍的。”

霍無羈勾唇,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去睡吧。”

回到房間後,溫予只是簡單洗漱了一下。

但一想起明日可能會中招,繼而會和霍無羈發生極其親密的事情,她就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她慶幸自己的大姨媽及時走了。

不然...

越是想,她臉上的溫度就越高。

自然而然,也就越清醒。

小北的身影,總是浮現在她腦海。

她止不住暗想,她出生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最後,她幹脆起身,偷摸去提了熱水,灌滿了浴桶,泡起了澡。

翌日大早,天都沒完全亮。

溫予睡得昏昏沈沈,霍無羈就敲響了她的房門。

聽到動靜後的溫予,眼睛都還沒有完全睜開,掀開被子,光腳跑下床。

冷風撲面襲來的瞬間,她的頭腦便由混沌轉為清明。同時,她也凍的直發抖。

打開門後,溫予只用餘光瞥了一眼,見來人是他,便又重新跑回床上。柔軟的棉被披在身上,好半晌,才緩過神來。

霍無羈本想喚醒她就離開的,可一看到她慵懶犯困的模樣,他就有些挪不動步子。

他走進來,猶豫一瞬,還是將房門關緊。

他輕笑一聲,問:“是不是沒睡醒?”

溫予嗯了一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說:“沒事兒,我緩一緩便好。”

霍無羈看著一旁的梨花木衣架上只有昨天穿過的那身,他眼眸一轉,問:“今日想穿什麽?我去給你拿。”

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思忖片刻,說:“我今日不想穿女裝,你幫我從衣櫃裏選一套不太顯眼的男裝,然後幫我束發好不好?”

“好。”她的回答,正合霍無羈的心意。

皇宮不比別處,他本也就不太希望她第一次出場就過於惹眼。但如果她非要穿著華麗,他也不會阻攔,只會拼盡全力護她周全。

其實,關於穿著問題,溫予在昨晚洗澡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無論她今日是否會中招,北疆的軍情一定會傳回京城。

屆時,霍無羈領命出征,一定是手忙腳亂,難免有疏忽的地方。

她若是穿女裝,得乘馬車出行。可若是男裝,她便能和他一道騎馬。

她不想拖他的後腿,無論在哪一方面。

不多時,兩道縱馬疾馳的身影,自禦街上穿過,徑自往皇城奔去。

他們到時,宮門口已經聚了好些人。

烏泱泱一片,好不壯觀。

霍無羈一襲玄衣,連毛氅都是黑色。

而溫予,則與他恰恰相反。她一襲白衣,大氅是前些時日霍無羈才著人為她量體打造的兔毛大氅,顏色盛雪。

一玄一白,異常惹眼。

盡管他們穿的只是普通衣物,身上除了頭頂的白玉簪之外,再也沒有任何裝飾華麗配飾,卻也依舊惹人註目。

霍無羈繃緊下頜,冷著一張臉,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溫予緊跟在他身後,垂著腦袋,盡量不和旁人對視。

但縱使這般,也依舊有人樂呵呵走上前,同他搭訕。有人問起,霍無羈便對外宣稱是她是他的小廝,其餘的,也不再過多解釋。

旁人瞧著沒趣,隨便問一兩句後,便放他們離去了。但一轉過頭,便又開始和旁人講述市井傳言中的霍無羈。

尤其今日,有位俊俏郎君亦步亦趨的在他身後。

一時間,關於霍無羈不雅的傳聞再次在人群中傳播開來。

行至一處空曠無人的角落,霍無羈頓下腳步,仔細叮囑道:“待會兒我要和老師一道進去太廟祭祖,你乖乖的,不要亂跑,不然我會著急。”

“放心吧。”

說完,溫予摸向腰間別著的那把只壓了三顆子彈的手.槍,說:“我就在外面等著你,誰來喚我我也不走。若是有人敢強迫我,我就打他。”

霍無羈聽了,眉眼彎彎,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好,任他是誰,只要敢強迫你,你便打他,無需留情。”

溫予點點頭,也沖他笑笑。

她看著眼前的紅磚碧瓦,忽然想起什麽,又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問道:“安平公主...是不是也被供奉在太廟啊?”

“是。”霍無羈垂首,眸色幽深,問:“怎麽了?”

溫予搖頭,踟躕道:“我前些時日,看到了關於安平公主和詹駙馬的話本子。書上曾說,安平公主曾是我朝第一美人,卻落得那般令人唏噓的結局。如果可以,你幫我給她上一炷香,好不好?”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心裏有一股沖動。

但最後,她看著周圍烏泱的人群,卻還是忍住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

霍無羈一直看著她,最終遲疑點點頭,說了聲:“好。”

不知道為什麽,他聽了溫予的話,腦海中想起的卻是之前的幾次祭祖。老師也是像她現在這樣,旁敲側擊的讓他給安平公主上香。

莫非...他和安平公主有什麽瓜葛不成。

霍無羈思緒開始飄遠,他想起對他寵愛有加的先帝,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老師和祁師父對他的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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