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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清極不知寒(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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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清極不知寒(十二)

晚飯後, 他們從飯廳出來,天色已經全然暗下來了。

溫予身上沒有計時工具,並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間, 只聽見外面的梆子聲敲了一聲又一聲。

星野低垂, 月色明朗,灑下一地銀白。

沿途的廊檐上懸著的燈籠裏,也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但這點光線,對於溫予來說, 還是有些太弱了。

她甚至不能看清鋪在地上的鵝卵石。

霍無羈不知道從何處尋得一盞燈籠, 點亮,遞到了她手中,說:“走吧, 我送你回去。”

說完,他自顧牽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 溫予心裏忽然又閃過一個念頭:他好像知道她有夜盲癥。

沒一會兒, 他們就來到了她的房間。

“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霍無羈松開她的手,想起晚飯前她在廚房說的話,又輕笑一聲,說:“不用怕, 我就在書房,有什麽問題你可以隨時來尋我。”

溫予聽到書房二字,眼睛當即就亮起來了, 一把攥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霍無羈的手臂, “等等。”

他垂眸看著緊緊攥著她蔥白如玉的手指,怔了怔神, 問:“阿予,怎麽了?”

“我...我一個人睡不著,你能不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霍無羈乍然擡眸,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了溫予一眼,隨後又越過她,往她房裏瞧去。

隨即,他面上升起一抹酡雲,卻堅定沖溫予搖搖頭,說了句:“阿予,不可。我們還尚未...”

最初,溫予並沒有意識到她剛才說的那句話在霍無羈聽來,還有另一層深意。

尤其是他還沒有聽她說完,就打斷了她。

想來,他一定是誤會了她。

她正想著,就聽到他說不可。霎時,她也開始臉紅。

“不,不是。”

溫予扯了扯他的寬袖,忙打斷了他:“我的意思是,現在時間...現在時辰尚早,我一個人也睡不著,能不能同你一起去書房尋兩本書看。”

“好,那你便隨我一起來吧。”

說完,他把胳膊遞過去,又囑咐道:“小心臺階。”

溫予同他道了謝,自然而然扶著他的胳膊,跨過了臺階,同他一道往隔壁書房走去。

走了兩步路,她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舉動,隨即緩緩松開,默默跟在他身後的同時,心中仍暗暗驚訝,驚訝自己竟然同他如此不見外。

她只埋頭走路,沒有註意到身側的霍無羈隨著她把手從他胳膊上撤下,步子都緩了許多。

書房就在她的房間隔壁,沒幾步路也便到了。

他推開門,領著她進去,書房黑漆漆一片,她什麽也看不見,只隱隱嗅到一陣墨香。

“不要動,站在此處等我片刻,我去掌燈。”溫予正看著,他溫潤的聲音又傳入她的耳中。

話音才落,她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久以後,溫予才知道,他走路向來是悄無聲息的。只是為了讓她安心,讓她覺得黑暗也並不是那麽讓人焦心,所以他故意弄出些聲響。

霍無羈拿著火折子在書房裏繞了一圈,將所有的燭臺都燃起來,書房瞬間亮堂起來。

溫予正四顧打量著,眼中滿是好奇。他的書房很大,三面書墻滿滿當當全是書卷。

一排排的書架,有序的陳列著各種書籍。

正堂擺著了兩張書案,其中,較小的一張堆滿了書卷,另一張大的,倒被收拾的幹幹凈凈的,只筆墨紙硯擺在上面。

她掠了一圈,卻沒見到秦未口中的那些畫作。

不免有些失望。

她來書房,為的就是看那些畫。

“阿予,過來。”霍無羈朝她招招手,她收回視線,乖乖走了過去。

“今日天色太遲了,待我明日重新尋一張新的書案給你。今晚,你先用我這張舊的。”他引著她來到主案前,一邊說,一邊輕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書房裏本就一大一小兩張書案。

溫予聽了,忙站起身,指著那張滿是書卷的桌案,說:“不用了,我用那張小的便好。你比我高,腿也比我長,用那張小桌案反而不舒服。”

話音未落,溫予已經走到了另一張書桌前。

他打量著那道身影,的確像她說的那般嬌.小。

從前,她一次又一次護在他身前,那時他只覺得她高大。

現在,他終於長得比她還要高大了。

如今,他又跟著祁師父學了一身的本領。以後,他再也不用被她護在身後了。

“也好,你身量小,用那張大的反而不舒服。待我明日,便親去差人打一張適合你身量的桌案。”

溫予坐在軟凳上試了試,說:“這張書案就挺好的,不用破費了。”

霍無羈只笑了笑,沒應她的話,卻緊隨其後走了過來。

不等溫予有所動作,他已經彎下腰,大手一揮,便將桌案上那些書卷都抱在了懷裏,就近尋了處書架,將書卷一股腦全放了進去。

忙完這些,他又從一旁端了兩盞燭臺過來,放在溫予的書案上。

“阿予想看些什麽書?”

溫予一時語塞。她進來是想看秦未口中的那些畫,並沒有想過什麽說。

“我還沒想好。我能不能四處看一看?”

“好。那你自己看,想看哪本盡管拿,無須知會我。”

“好。”溫予站起身,往書架走去。

霍無羈坐回主案,但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移動,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被書架擋住,他才把目光收回來,拿起紙筆,開始做功課。

因著他的生辰,秦執年親去太學給他告了兩天假。

明日,他便又得去太學讀書了。可夫子們留下的課業,他還一字未寫。

按理說,他已經考得了功名,已經不用像尋常學子一樣日日去太學讀書了。

盡管他不厭煩。

但相比讀書習字,他還是覺得快意縱馬、舞刀弄劍更為暢快些。

但先帝有禦令,必須要他修完太學的一眾課程後,才可北上赴任。

同他一起考得功名的那幾人,都已赴任好多年。

尤其與他一道授了天子姓的霍昶然,隔三差五便有捷報傳來,讓人好不艷羨。

而他,如今依舊是太學一眾學子裏唯一一個有功名傍身的武舉子。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背地裏沒少受那些所謂的同窗的嘲笑。

他倒不是埋怨先帝,先帝的好他是深深記在心裏的。

他只是有點想不明白,不明白先帝為何要下這樣的禦令。

他雖想不通,但卻一直覺得,先帝之所以那樣說,就一定有他的深意。

只是依他如今的水平,還參不透罷了。

霍無羈提筆,卻一個字都沒寫,不知為什麽,此時他滿腦子都是先帝的音容笑貌。

隨即,他又想起徐成。

先帝發喪後,他毅然決然追隨他而去,是何等孤勇。

縱他看了,也不覺流下眼淚來。

但他有點理解徐成。

如果哪天,阿予出了什麽意外,他一個人定也是在這世上活不下去的。

想到這兒,他猛然清醒過來,自顧搖搖頭,暗暗道:“不會的,阿予她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想到這裏,他又擡頭看了一眼,溫予依舊穿梭在一眾的書架中,他半點看不到她的身影,依稀只能聽到她翻閱紙張的聲音。

霍無羈側耳聽了許久,勾了勾唇,重新沾了墨,提筆寫起文章來。

溫予把他這書房都逛遍了,也沒看到一張秦未口中的關於她的畫像。

她轉了一圈,隨便從書架上拿了本話本子。

回來時,她註意到霍無羈正專註伏案,她沒出聲攪擾他,只放緩了腳步,默默坐回到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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