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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清極不知寒(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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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清極不知寒(十)

這一刻, 溫予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無論如何,她要對他好。

就從現在開始。

她垂眸看著身前唯一的果盤,擡眸看他一眼, 問:“你要不要吃?”

話音未落, 她已經有所動作。

霍無羈正輕輕垂著腦袋,若有所思地轉著手上那只搭弓用的玉扳指。

聽到她的話,緩緩擡頭看向她,卻剛好看到她正用食指輕輕把果盤往他這邊推。

他正準備說他不吃, 餘光瞥到她方才用過的湯匙, 堪堪至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輕笑著接過來。

原本,溫予的註意力在他的臉上。當他伸手過來的那一刻, 就轉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指.尖泛著淺淺的粉色,應是剛才剝石榴的時候不小心染上的。

溫予忽然發覺,這一刻, 她的心跳慢了一拍。她實在是有點喜歡他凡是親力親為的模樣。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果盤, 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她方才用它吃東西的畫面。

一想到這些,他眸光微沈,喉結上下滾了滾,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他才拿起湯匙,忽然聽到她說了句:“等一下。”

霍無羈聞言, 手上動微頓,看向她。

“那把勺子我剛剛用過了,我幫你拿一個新的。”

溫予說著, 餘光瞥到一旁的托盤上還放著一個幹凈的勺子, 忙站起身去夠。

霍無羈聽了,無聲嘆了口氣的同時, 手腕微晃,舀了滿滿一勺的石榴籽掉下去大半。

“給,用這個。”溫予走過去,把沒有用過的勺子遞給了他後,又從他手裏把她用過那柄小勺接了回來。

她垂眸看了一眼沾滿了石榴汁水的湯匙,眼底劃過一抹羞赧。

如果剛才她沒有攔下他,那他們是不是就...間接接吻了?

想到這裏,她只覺得面頰的溫度陡然升高。

她之前不是沒有在電視劇中看過這種狗血橋段,譬如,男女主不小心同飲一杯水,共吃一塊小餅幹。

但那個時候,她沒有經歷過這些,看著男女主羞紅了臉,只會默默吐槽。

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會因為這種事情小鹿亂撞。

溫予攥著湯匙默默回到自己的位子,心思在飄忽。

她不可抑制地想,如果對方是長他這個樣子,別說是間接接吻了,就是直接,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當她意識到自己這一荒唐想法後,只覺得臉上的溫度更高了。

甚至不敢擡頭去與他對視,生怕他看出端倪。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沒有看到霍無羈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

他攥著那把湯匙,不止一次問自己:明明他只剝了兩盤石榴,為什麽要拿三把勺子過來?

他再也沒了想要吃石榴的心思,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湯匙,卻一口都沒往嘴裏填。

他時不時用餘光看著溫予,見她自坐下後,便一直垂著腦袋,似乎是有些無精打采。

“要不要我陪你走一走?順便熟悉一下這府上的構造。”霍無羈問她。

“好啊。”溫予正愁找不到理由同他親近,聽他這麽說,忙應下來。

霍無羈似乎是怕溫予再一次跟不上他的腳步,這一次,他選擇與她並肩而行。

和她之前在北京旅行時參觀過的清朝遺留下的王府相比,他的這座府邸,著實稱不上大。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每到一處,霍無羈都會不厭其煩地停.下來給她介紹。

甚至有那麽一瞬,溫予會想,如果他在現代,一定會是一個特別優秀的導游。

後院不僅有一個好大的花園,花園旁邊還有一個湖,湖中央建著一方水榭。

但如今是冬日,又才下過雪。入目皆白,滿園蕭瑟,沒有半點生機。

霍無羈說,他在花園裏種了好多種類的花,等到了春天,百花齊放,特別好看。

他還說,等到了夏天,他們可以一起水榭乘涼。

溫予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不敢應承他的。

萬一她明天又回去了,豈不是徒讓他失望。

花園後面,是他常來練刀的校場。

校場很大,呈橢圓形,結構有點像現代的跑馬場。

更巧的是,馬廄就在校場旁邊。馬廄很長,但裏面只有三匹馬,顯得有些空蕩蕩。

溫予把目光探過去,就聽到霍無羈問:“是不是想騎馬?”

“來。”不等溫予回答,他自顧牽起她的手,來到馬廄旁。

馬廄裏的三匹馬,有兩匹白色的,一匹黑色的。白馬鬃毛柔順,黑馬鬃毛發亮,一看就是被照顧的很好。

他牽著她,站到了其中一匹白馬面前。

她沒忍住,驚訝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會騎馬?”

霍無羈笑笑,擡手順了順的腦袋,說:“怎會不知,我的馬術,還是阿予你授的。”

溫予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不等她問,便又聽到他說:“但我沒保護好阿烈,它死了。”

說這話時,霍無羈手上的動作更輕柔了些。他神色坦然,但溫予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些難過。

“阿烈是誰?他為什麽會死啊?”

“阿烈是我的小紅馬,它被人宰了吃了。”

其實,他原本想說的是:阿烈是你送我的小紅馬,但我沒保護好它,你才走了沒多久,它就被人給殺了。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既然她如今全都不記得了,那說了也只是徒增她的傷感而已。

甚至,他都有點在她面前說出阿烈的事情。

但剛才,他一時情難自禁,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如今,任他再後悔也無濟於事了。

他側目看了溫予一眼,她果然垂下了腦袋,臉上的那抹笑意也跟著消失了。

隨即,他就聽到了她的道歉。

“抱歉,我不知道,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無妨,已經過去許久了。我都快要忘記它的樣子了。”

霍無羈連忙轉移話題。

“它叫追風,是這三匹馬中最為溫順的一個,阿予要不要試著騎兩圈?”

“來,慢慢伸手,讓它適應你的味道。”

說完,他攥著她的手,慢慢靠近追風,撫摸它的須發。

“嘶”的一聲馬鳴,追風伸長了脖子,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起來。

“阿予你看,它喜歡你。”終於,霍無羈狹長的漆眸裏泛起星星點點的笑意。

先帝曾賜給他很多東西,金銀,馬匹。

但他一個人用不到,故而大多數,都在祁師父領兵北上時,一同贈與了北方玄甲營。

尤其是那兩百匹戰馬。

他只留了五匹下來,其中贈與秦未一匹,林瑯一匹,他自留三匹。

其餘的,全都以祁師父的名義送去了戰場。

追風和疾風是他特意從一眾馬匹中選的最為溫順的兩匹,準備給她和小北的。

追風能夠喜歡她,他是真的很開心。

他把追風牽出來,一手攥著韁繩,一手扶著溫予。她踩著馬鐙,翻身而上。

霍無羈把韁繩遞到她手裏,又問:“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溫予搖搖頭:“我自己可以。”

她舅舅便是開馬場的,馬術這種東西,是她自小就學的。

霍無羈是見識過她的厲害的,也便沒有堅持,只囑咐了她一聲:“小心一點。”

溫予點點頭,扯緊韁繩的同時,雙.腿微微施力,追風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昨日才下過雪,空氣中彌漫著一陣冷冽的清新氣息。

溫予騎在馬背上,風聲蓋過了馬蹄聲。

半圈都還沒跑完,她裸露在空氣中的手背,耳朵,臉頰,都被刺骨的寒風吹的通紅。

但她並沒有放緩速度,反而又把更快了些。

短短一日的時間,她的心裏已經積攢了無數的疑惑,以及壓力。

她太需要發洩了。

霍無羈一直抵著校場的兵器架站著,目光隨著她的身影游走。

馬背上的她,自信,張揚,還隱隱有一絲狂放不羈,有點迷人。

跑到第六圈的時候,她頭上的發髻終於在顛簸之中散開了,一頭烏發隨風飄揚。

溫予反應過來時,單手扯著韁繩,另一手忙去抓束在她發間的那跟白玉簪子。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白玉簪還是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兩截。

但她依舊沒有放緩速度。

直到下一圈,重新經過這個地方,她勾著追風的脖頸,腳踩著一側的馬鐙,微微一個側身,長臂一揮,碎成兩半的簪子被她收進掌中。

霍無羈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當看到她的身影猛然從馬背上消失,嚇的臉都白了。

“阿予。”

話音未落,他拔腿便要沖過去。

才跑了兩步,又見溫予一個翻身,重新躍上馬背。

許是聽到了他的呼喚,她朝他揮揮手,朝他疾馳而來。

盡管她的身影越來越近,但他那顆懸著的心卻遲遲沒有落地。

距離霍無羈還有一些距離的時候,溫予開始緩緩減速,行至他面前時,追風剛好停.下來。

他及時從溫予手中把韁繩接過,溫予從馬背上下來,朝他伸出手,掌中是那支斷成兩截的簪子,面帶赧色,說:“抱歉,我不小心把它摔...”

話還沒說完,霍無羈上前一步,長臂一攬,將她帶到了懷中。

溫予甚至來不及反應,人已經在他懷抱之中了。

她渾身冰冷,連頭發絲都透著幾分凜冽。但他還是把她緊緊抱在了懷裏,半點沒有松開的意思。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裏的時候,他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她並沒有推開他。

因為她發現,自己並不排斥這個有些寬厚,有些溫暖,還擋風的懷抱。

霍無羈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輕撫著她的腦袋。好一會兒,溫予又聽見他甕聲甕氣地說了句:“我還以為,你從馬背上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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