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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暗香浮動(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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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暗香浮動(十五)

無羈生的很好看, 集霍嬙和詹兆清的優點於一身,身體頎長,容貌俊昳。

他的五官, 除了一雙眼睛和霍嬙長的一模一樣之外, 其餘都像極了詹兆清年輕的時候,尤其是他優越的鼻梁骨,簡直是詹兆清的翻版。

而他和霍嬙,是少有的雙生胎。雖然性別不同, 但面容很是相似。

其實, 無羈那雙眼睛,不僅僅和霍嬙一樣,還和他年少時一樣。

只不過, 宮變那年,他從懸崖落下時,不知道被什麽尖銳東西劃破了臉。

從眉尾到鼻梁骨, 斜長的一道疤痕。就連救下他的那位游醫都說, 傷口再深一點的話,他那只眼睛都有可能失明。

只是那個時候,他正經歷著比眼睛失明更為駭人的事情,正受著比險些失明更重的傷,身上的刮傷刺傷更是不計其數。相比較而言, 臉上這道淺顯的疤痕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他登基後沒多久,太醫院也曾獻上過幾罐祛疤淡痕的藥膏,他嫌麻煩, 只偶爾想起了才塗一下。

如今, 那道疤痕依舊有些明顯。

時過境遷,他年覆一年勞累, 眼尾早早長了好道魚尾紋。

再加上他少年時期便深知藏拙的重要性,為了避嫌,他鮮少出現在公眾場合。旁人只記得他如今的相貌,哪裏還記得他少年時期的模樣。

也正是因為如此,縱然無羈這渾小子生了一雙與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縱然他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太極殿內,也很少有人將他們兩個聯系在一起。

如今的朝堂暗流湧動,生的不像霍家人,倒也算幾分福氣。

霍循心中暗暗慶幸,慶幸他的長相隨了詹兆清,而不是霍嬙。

他靜靜看著無羈,目光逐漸悠遠。

無羈和他一樣,才出生就沒了母親。

他小時候,是在旁人的嫌棄厭惡的眼神下長大的。他不想讓無羈也經歷這些。

所以,關於無羈的身世,霍循準備瞞一輩子。

恍惚中,霍循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霍嬙和詹兆清。他們夫妻二人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恩愛依偎在一起,沖他淺笑。

當即,霍循想起那年初春,他們夫妻二人初識的畫面。

當年,詹兆清是京城數一數二的美男子,但他也只是在坊間聽過幾句的美名,以及偶爾他從秦執年那裏借書時,扉頁上寫著詹兆清的名字。

但他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只偶爾好奇,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就連秦執年也得從他手裏借書。

一日,他攜女扮男裝的霍嬙一起去太學借書。

恰逢休沐,當時的翰林學士的夫人,也便是秦執年的夫人,遍邀京中貴眷,於太學山下的金光湖旁設宴打馬球。

他們兄妹二人剛好路過,而霍嬙平日裏又鮮少出宮,沒見過這般市井熱鬧。

她再三央求他陪她一道去看,霍循拗不過,只好陪他前去。

最後,這場馬球賽的冠軍,便是詹兆清。

那時,他只是覺得詹兆清當真如坊間傳言那般,不僅學識淵博,容貌俊秀,就連馬球都打的這般好。

也是那時,那場金光湖邊的馬球賽場上,詹兆清騎在馬背之上意氣風發的時候,霍嬙對他一見鐘情。

只那時,霍循並沒有註意到她的異樣,更為確切來說,當時他一心只有聖賢書,半點風月之事都不通,看見霍嬙滿臉通紅,只當是太陽光太過毒辣。

後來,霍嬙跑去太極殿央求先皇賜婚時,他才意識到,這兩人早背著他心意相通了。

下意識的,霍循朝那兩道虛影伸出了手。

無羈立在一旁,安靜看著。他依稀覺得,陛下看他眼神有些奇怪。

若是旁人看來,一定會認為,陛下視線的焦點聚在他的身上。而無羈正對著他,能清楚看到他的視線。

他看他時,目光並不是集中的,有些渙散,反倒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人。但此時,他身邊沒有其他人。

尤其是他把手伸向他時,無羈心裏更確定了。因為他的手並不是直沖他而來的,而是擦著他的胳膊過去的。

無羈心裏有千萬思緒纏繞,但他一個字也沒說,臉上揚起一抹淺笑,微微側身,攥住了他伸來的那只手。

凜冬已過,初春將至。

太極殿內門窗緊閉,火盆不熄,就連覆在他身上的錦衾,都是極為厚重的冬被。

可就算這樣,他的手依舊很冰,每一根手指都透著十足的涼意,似乎這股寒氣滲到了他的骨縫裏。

無羈抿抿唇,手上的力度稍稍加重,語氣帶著幾分狡黠,說:“陛下這般看著我,是覺得我身上這套銀甲很好看嗎?”

其實,當無羈的手觸到他指尖的那一刻,霍循就回過神來了。隨著他攥著他手的力度的加重,他臉上的笑意也隨之加深,尤其聽到他說的那句話後,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霍循微微頷首,輕嗯了聲,說:“是挺合身的,何處弄來的?”

無羈上前一步,把他的手放在錦被上,在他面前轉了一圈,略帶驕矜:“一個月前,我耍槍贏了祁師父,他特意送我的,剛好合身。”

霍循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心裏也甜絲絲的。

這套銀甲,原本就是他專門差人按照無羈的尺寸打造的。從設計,選材,鍛造,尚衣局足足花費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他只是尋不到合適的理由送出去,便趁著年關給一眾將領論功行賞時,將這套銀甲賜給了祁放。

目前這世上,知道無羈身世的人一只手都數得過來,祁放便算其中一個。

祁放和霍循一樣,當年的事情,一直壓在心裏。他更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尋找小世子。

秦執年尋到了人後,他便第一時間去看了。雖然祁放沒了右臂,但依舊死皮賴臉收無羈做了徒弟,教他武藝。

而所有的恩賜裏,只這套銀甲不符合祁放的尺寸。

登時,祁放就猜到了霍循的用意。

沒多久,這套銀甲就到了無羈手裏。

“祁師父?祁放嗎?你耍槍贏了他啊?朕記得,他的槍法,整個大內,可是無人能及的。”霍循順著他的話,像是在哄小孩兒一樣。

他這麽一說,無羈反倒有些靦腆了,“陛下休要說笑了,祁師父他是讓著我。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能比得上祁師父啊。”

霍循但笑不語。

世人都說,外甥似舅。單單是不經誇這一點,就像極了他。

同時,他也是了解祁放的。

祁放這個人,向來是個耿直的,根本不會因為無羈年齡小就讓著他。以往,祁放每次來太極殿同他說無羈的事情,言語中也都帶著幾分自豪,說他武藝日益精進,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如果祁放當年沒有丟了一條手臂,無羈或許不是他的對手。但現在,他是真的相信無羈方才說的話。

難怪秦執年說他近些時日又練上騎射了。

“休沐日不好好在家裏休息,穿成這樣,這是去哪了?”說完,霍循用帕子抵著嘴巴,又低咳一聲。

無羈擡手摸了摸後腦勺,靦腆一笑,說:“閑來無事,去京郊獵場練騎射去了。”

“可有獵到什麽了?”霍循又問。

“獵到只野山雞,徐總管已經拿去小廚房了。陛下您不知道,那只野山雞可大個了。”

“是嗎?那朕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

說來也怪,自打被秦執年收了徒後,他也隔三差五陪師父他老人家一起進宮了好幾次。

他也就第一次見到皇上的時候,有點緊張。

確切地說,他只是在來皇宮的路上緊張,見到皇上後,他身上的緊張感就莫名消失了。高位上的那個人,他看著莫名感到親切。

後來,就算是他無意闖了天大的禍事,被告到皇上面前,他也再沒有那般緊張過。

他有一種直覺,一種皇上非但不嫌棄他是草莽出身反而心裏很喜歡他的直覺。

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沒有錯。

雖然大多時候,他都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進宮來挨罵,但他依舊覺得,皇上讓他感到異常親切。

有時候,他覺得在皇上面前,甚至比在師父面前都更讓他感到自在,不拘束。

就像現在這樣。

無羈上前一步,蹲下身,仰頭看著霍循,問:“陛下今日喚我來,應該不是為了罰我吧?”

霍循一聽,就知道他一準又是惹了什麽禍事。他眸子輕斂,薄唇微彎,道:“罰,怎麽不罰。做了錯事,就得挨罰。”

雖然他很心疼他,但從不縱著他。大錯重罰,小錯輕罰,無一例外。

無羈聽了,臉當即就耷拉下來了。

“坦白從寬,說說吧,這次又闖了什麽禍?”

無羈低聲嘟噥了一句:“我把黃晃教習前些時日從極北苦寒之地運來的魚給烤了。”

“什麽?”聲音太小,霍循沒聽清,無羈只能重新又說了一遍。

“我把黃晃教習前些時日從極北苦寒之地運來的魚給烤了。”

意料之外,噗嗤一聲低笑從他頭頂發出,霍循很是開懷的笑出了聲。

就連在偏殿內和秦執年說話的徐成聽到,都微微怔住了神。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到陛下笑的這麽開懷了。

“陛下這是不準備罰我了?”無羈又問。

他如今正值年少,眼睛裏還有沒有被世事所磨滅的光芒和朝氣。看著這樣的無羈,霍循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罰,怎麽不罰。”話落,霍循伸手,微微蓄力,敲了他一個腦瓜崩兒。

“這就完了?”無羈問他。

霍循點點頭,“在朕這裏,完了。至於黃教習那兒,待你出宮後,務必記得去同他賠罪。至於他如何罰你,朕就管不了了。”

無羈正暗暗竊喜,忽然又聽到霍循問:“那魚,好吃嗎?”

“好吃,特別鮮。陛下也喜歡吃魚嗎?回頭我偷...”

“偷?”

“不,討。回頭我再向黃教習討來一條,帶來給陛下嘗嘗。”無羈連忙改口。

“你不怕黃教習拿戒尺揍你了?”

“不怕,我皮實的緊,大不了再給他揍一頓。”

舅甥二人在內殿相談甚歡,無羈的話,引得霍循頻頻低笑。而偏殿裏的兩個人,氣氛卻迥然不同。

偏殿內,秦執年和徐成對坐低語,桌案上的茶杯裏冒著氤氳熱氣的茶水也慢慢轉涼,他們也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方才,我和無羈進宮時,那位可是專門候在宮門口等著我們呢。如果不是無羈聰明,險些被他套了話去。還有假山後面那幾只耗子,賊眉鼠眼的,也太猖狂了些。”

秦執年緊皺著眉毛,滿臉都寫著不讚同。

徐成聽了,臉上也布上一層陰翳。自打陛下登基後,他就再也沒有過過像現在這樣的憋屈日子。

這些年,他久居深宮,人心這種東西,他早已經看得透透的。

“秦太傅有所不知,太極殿裏的這些人,平日裏看起來恭敬溫順,背地裏指不定受了那位多少好處。禦書房的線人來報,那位就連陛下平日裏喜歡用什麽餐食,藥後喜歡吃三顆蜜餞兒這種事情那位都知曉了。”

徐成緩了口氣,又繼續說:“自打陛下的病情加重後,那位也就越發猖狂,大攬了朝堂的全部政務不說,甚至堂而皇之差人監視太極殿。如若不是陛下這些年在朝堂上穩紮穩打,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朝堂怕真的被他一手遮天了。”

這些話,他平日也只是壓在心底,除了偶爾和霍循嘟噥幾句外,根本不敢與旁人道,就連他那幾個幹兒子,他也是半個字都沒透露出去。

而今,也算是不吐不快。

徐成想起無羈,又想起如今端坐在禦書房的霍珩,不禁發出感嘆:“同樣都是太傅的弟子,怎的這兩人的品性就差這麽多。 ”

秦執年聽了,無奈苦笑,卻半句辯駁之詞都說不出口。

“徐總管之言,亦是老夫夜半所思啊。”話落,秦執年深深嘆了口氣。自霍珩攝政以來,他的本性就越發顯露無疑。他每每想到這些,更是夜不能寐。

“一個人的心性如何,許是老天一早就定好的。一個自小錦衣玉食,卻是個陰狠毒辣不容人的性子。另一個,自小流離顛簸,卻擁有一顆這世間至純至善的赤子之心。又或許,是因為生長環境所致。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秦執年將他這些時日思索來的答案說了出來。

徐成下意識跟著點頭,又說:“如此說來,倒真的要感謝那位救下小先生的姑娘了。就連陛下,都時常念叨,說想來那姑娘也是個心性極好的人,不然又如何能把小先生養成這般心性。”太傅可曾見過那位姑娘?”

秦執年搖搖頭,頗為遺憾地嘆了句:“未曾有緣見過真容。幸而在無羈的書房中,偶然見過他親手畫下的溫姑娘的丹青,可謂是驚艷決絕。”

“可惜了,咱們差了這麽多人,竟在境內尋不到半點她的蹤跡。莫非,這姑娘是異族人?”

秦執年聽了,想也沒想,再次搖頭,道:“單從畫像來看,不像異族。”

徐成嘟囔了一聲:“這便奇怪了。莫不是她還是隱世的仙女,會飛天遁地不成?”

秦執年又說:“無羈那小子嘴巴嚴的緊,他很少向別人說起溫姑娘的事情。”

說起無羈,徐成忽然想起陛下今日宣秦執年進宮的目的。他又往前傾了傾身子,湊到秦執年耳邊,用更加細碎的聲音低語:“太傅,陛下今日尋你來,是想同你商量立儲事宜。”

太傅捋了捋胡子,說:“此行目的,老夫已然猜到了。”

“陛下膝下無嗣,有意從旁支過繼一位世子來繼承皇位。”徐成說完,端起已經放涼了的那杯茶水,輕抿一口,潤了潤有些發澀的嘴巴,也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一個準備。

秦執年邊聽邊跟著點頭。

陛下的身體狀況一日不日一日,為了江山社稷,選嗣立儲是遲早的事情。

“霍珩?”這個名字,秦執年很是不情願地說出了口。他有點不敢想象,自己未來的君主會是這樣的人。

徐成搖搖頭,秦執年一頭霧水。除了霍珩,再也沒有適齡的皇家子弟了。

忽然,秦執年腦海裏閃過無羈的那張臉。莫非......

他正想著,忽然聽到徐成意味深長說了一句:“太傅莫不是忘記了,還有一位。”

秦執年先是看了徐成一眼,隨即瞥向屏風那處。其實,他一早便猜到過陛下的用意。

自他登基後,因為後宮和子嗣的原因,沒少被朝堂上那些老頑固施壓。

可這些,都被他一一回絕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尋找無羈的下落。

當時,他和祁放負責在外尋找小世子的下落。他刻意清楚感覺到,每每那些老頑固逼他逼的緊些,他想要尋到無羈的心情也就愈發急切。

當時,他就猜到,陛下許是這般用意。

可自當他把無羈找回來後,陛下並沒有即刻認下他。再加上近些年朝堂的局勢愈發撲朔迷離,他還以為,陛下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是陛下的意思?”秦執年問。

這個問題,徐成沒有回答。他又抿了口茶,說:“當年宮變時,北安王被叛軍圍剿,以身殉國。已懷八月身孕的北安王妃卻始終杳無蹤跡。太傅可知,這北安王妃是何人?”

秦執年嘆了口氣,說:“怎會不知。北安王妃乃安平駙馬的胞妹詹兆君是也。那場宮變,著實害了很多人。詹家老太君得知他們兄妹二人的噩耗後,急血攻心,三日後不治身亡。”

因著和詹兆清的交情,秦執年對北安王妃和詹家老太君的遭遇很是憤慨。但他不過草木之人,對這些事情又無可奈何,只能在當時尋找無羈的下落時,順便查找詹兆君的下落。

可惜,他尋遍了四海,也沒能尋到北安王妃的蹤跡。

每次想起詹家的人,秦執年的情緒便會低落很久。還好,他找到了詹兆清唯一的血脈。這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秦執年長舒一口氣,仰頭嘆了句:“也不知北安王妃如今是否尚在人世。”

看著秦執年眼尾的那抹晶瑩,徐成有些於心不忍。

“往事不可追,太傅還是莫要傷神才好。”話落,他摸出一張帕子,遞給秦執年的同時,又湊在他耳邊說了第二句話。

“太傅暫且寬心,陛下已將北安王妃已經尋到了。”

秦執年聽了,連呼吸都緩了幾分。他瞪大了雙眼,一把攥住徐成的胳膊,低問:“此話當真?”

徐成鄭重其事點點頭,又說:“不僅如此,北安王妃還誕下一女,現如今過的也算安穩。”

“如此,北安王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

秦執年說完這話,想起方才和徐成討論的問題,又問:“立儲之事,和北安王妃又有何關系?”

“北安王妃於宮變一個月後誕下一對龍鳳胎,王妃因王爺之死,心有郁結,不願再涉及凡塵,攜子女於京郊寒山寺帶發修行。陛下.體恤......”

徐成話沒說完,便被秦執年打斷了。

“等等。方才總管不是說,王妃只誕下一女,怎的......”

話說到一半,秦執年忽然坐直了身體,眼睛下意識往屏風那處瞥去。

也是,北安王妃乃詹兆清嫡親胞妹。

那小子又是他詹家嫡親的血脈,他們姑侄二人血脈相連,長得無論多麽相像,也能說的過去。

那時,再將他過繼到陛下名下,如此一來,他就能名正言順用皇姓,繼皇位了。

聖人總言,大丈夫自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古以來,隨母姓之人大有人在,也並非是大逆不道。

秦執年正想著,又聽到徐成說:“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需得將那背後之人一網打盡。”

“徐總管如此說,莫非陛下已有了證據?”背後之人是誰,秦執年一早便猜到了。可惜,那老狐貍實在狡猾,又心狠手辣,每次都能被他溜走。是以隔了這麽多年,依舊不能將賊人繩之以法。

徐成拍了拍他的胳膊,說:“太傅且寬心,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話音方落,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不約而同閉上嘴巴。

不多時,小太監端著兩盅雞湯過來。

“幹爹,雞湯燉好了。全程我都親自看護著,旁人誰也不曾碰過。”

“給我吧。”徐成起身接過,小太監安靜退下。驗毒,試吃,每一道工序徐成都是親自負責的,確定這雞湯無毒後,他才端著進了內殿。

內殿。

無羈一邊霍循捏腿按摩,一邊接受著霍循對他近期在太學所學的課業的提問,畫面很是溫馨。

徐成端著雞湯進來的時候,恰逢無羈有一道題答不出來。

“怎麽,答不上來了?”話落,霍循低睨一眼,神情平淡,無羈卻無端感受到一陣威壓。他明白,這是來自高位者與生俱來的氣場。

方才陛下問的問題,事關朝堂穩定,事關民生福祉。

他心裏雖然有些想法,但暫時還沒想到要如何具體操辦,故而一時有些答不上來,臉都憋紅了。

徐成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替無羈解圍。

“陛下,雞湯熬好了,可要趁熱飲一碗?”

聞言,無羈微微轉頭,朝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陛下,這就是我早上獵得的野山雞熬的湯,可鮮了,您快嘗嘗。”說完,無羈起身站在一旁,連忙給徐成讓了個位置出來,生怕陛下會揪著方才那個問題不放。

徐成把餐盤端到床榻旁的短幾上,他掀開其中一盅,用白玉湯匙攪了兩下,正準備盛一碗出來。

氤氳的熱氣從溫熱的湯盅裏飄出來,湧入在場所有人的鼻腔。尤其是連早膳都還沒用過饑腸轆轆的無羈,肚子裏的饞蟲都被這香味勾出來了。

“好香啊。”霍循嘆了句,餘光瞥到默默在一旁吞口水的無羈,眼裏閃過一抹細碎的笑意。

“徐成,吩咐小廚房,傳午膳吧。今日,朕要宴請秦太傅用午膳。”

徐成聞言,盛湯的動作微頓,側目看了霍循一眼。當即,他就猜到了霍循的用意。

他是想和小先生一起用膳。

徐成沒有即刻應下,他擔心陛下的身體狀況會撐不到用膳結束。

霍循知道他擔心什麽,偏頭和他對視一眼,徐成會意,即刻點頭應下,“好,奴才這便去吩咐。”

徐成又重新把湯盅蓋好,端著退了出去。

頃刻,內殿又只餘下霍循和無羈二人,霍循打量的目光又落在無羈身上。

當即,無羈心中一緊,方才那個問題他依舊沒有想出一個完美的答案。

無羈根本不敢擡頭,他低垂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忍不住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他正專註禱告,耳邊忽然傳來霍循的聲音。

“你。”

“啊?”無羈倉皇擡頭。

“出去,朕要穿衣。”說完,霍循朝他擺擺手。

“好。”

確定不是問他方才的問題,無羈松了口氣。他轉身正要出去,腦海中又回響起在偏殿時徐總管和老師說起的話,他的腳步驟然頓下,又折返到榻前,說:“陛下,徐總管不在,不然還是我幫您吧?”

霍循聽了,沖他搖頭,說:“不用,你先去吧。”

無羈這才一步三回頭走出去。

午膳準備的很豐盛,但無羈全程沒吃兩口。

明明方才徐成端著雞湯進來的時候,他的肚子咕嚕咕嚕叫的厲害,可坐在餐桌上的時候,他卻沒什麽胃口。為了不讓陛下和師父他們擔心,他才多吃了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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