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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香浮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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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暗香浮動(二)

溫予下意識伸手去擦,掌心觸到鏡面,留下一只血手印,像靈異電影裏演的那樣。

不同的是,此刻沾染在她掌中的那抹赤色,並非是稀釋過後的番茄醬,而是實實在在的人血。

她腦海裏再一次閃過那個人的臉。

大刀落下的前一刻,他還在偏頭沖她淺笑。

不等她給他回應,劊子手手起刀落,他的腦袋就被削了下來,滾落在雪中。

與此同時,她只覺眼前一紅,大半的鮮血穿過那團氤氳的紅霧,盡數濺到了她身上。

溫予垂下腦袋,攤開手掌,深呼吸後,把洗臉池上方的水龍頭開到最大。頃刻,掌心的血漬被清水沖散,盡數暈在水池裏,就像一朵朵妖冶的繁花。

她把手掌沖洗幹凈,又掬了捧水,撲到臉上。

鏡子霧蒙蒙的,她看不清臉上到底沾染了多少血,只覺得怎麽都洗不幹凈。很快,水池裏的水盡數變成了紅色,看著有些眼暈。

溫予一手撐著洗手池的巖板臺檐,一手撥開了水池的木塞,池子當即掀起一陣小旋風,咕嚕兩聲,血水一湧而下。

水流嘩啦啦的,鼻息間滿是血腥氣,她反覆掬了水,狠狠拍到臉上,直到指縫漏下的水徹底變成透明色,她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從一旁架子上抽了張擦臉巾,用水打濕,開始擦拭鏡面。足足用了三張紙巾,她才把鏡子上的血掌印擦幹凈。

也是這時,溫予才看清,不單單是她的臉上,就連頭發上,睡袍上,甚至纖細的脖頸上,都濺滿了那人的鮮血。

尤其是她的頭發上,粘稠的鮮血把她的發絲黏在一起,很是狼狽。

難怪......

難怪她總是覺得鼻息間的血腥氣怎麽都去不盡。

溫予整個人開始發抖,腦子也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一直重覆刑臺上的畫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浴缸裏的。

回過神時,她蜷成一團,連浴袍都沒脫,縮在浴缸一角,花灑開到最大,滾燙的熱水自頭頂上方灑下,盡數淋在她身上。

水霧從滾燙慢慢變成溫熱,浴缸早已蓄滿了水,她身上沾染的血漬,經過水流的稀釋,逐漸從深紅色變成淡粉色。但溫予始終沒有別的動作,把頭埋進膝蓋,沒有撕心裂肺,沒有歇斯底裏,全程都很安靜,只默默流淚。

不知是過了多久,溫予擡起頭,動了動酸麻的四肢,用手背抹去了眼尾的那抹濕潤,站起身,關掉花灑,放掉水池裏的水,擡步踏出浴缸,褪掉身上僅有的浴袍,又用淋浴沖了好一會兒,洗發水、沐浴露用了好多遍,洗完澡後,肌膚都搓紅了。

沖完澡後,她扯了件白色浴巾,隨意裹了下,光腳走出浴室。

十分鐘後,溫予換了身純白的睡衣,從衣帽間走出來。

她在浴室待久了,原本白皙如雪的肌膚,被水流打的泛起一抹緋色,纖細的脖頸尤為明顯。

她一頭烏黑卷發,還泛著淡淡的水汽,後背浸濕了一大片都渾然不覺。

以往時候,她每次洗完澡,最先處理的一定她這頭又軟又密的頭發。可是現在,她完全沒了擦幹頭發的心思,幹脆把半濕

也許是心理原因,她總覺得自己沒有洗幹凈,渾身上下,就連頭發絲兒都滲著一股血腥氣,經久不散。她噴了好多下香水,都抑不住的那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味道。

平鋪在客廳裏的那張羊毛地毯大半都被染了色,溫予看著,有些喘不上氣,隨即彎腰裹起那張地毯,正準備換了拖鞋,連同剛才那件沾滿了鮮血的黑色浴袍一起扔到樓下垃圾箱裏去。

垃圾袋都扯出來了,忽然,她腦海裏又閃過那張臨死前都在沖她淺笑的笑臉,正準備裝進去的手頓住,重新把垃圾袋收起來,攜著地毯走到浴室,扔到浴缸,擠上洗滌劑,放了半池水浸泡起來。

其實,按照她從前的潔癖性子來說,這塊地毯連同她剛才穿的那件沾滿了血的黑色浴袍,一早就被她扔到樓下垃圾桶裏去了。

可現在,她有點猶豫。

那個男人在臨死的前一刻,都在安慰她不要怕,更是央求赤星一定要先救她。

盡管她並不知道赤星究竟是什麽東西。但她猜測,應該和莫名團住她的那團紅霧有關系。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突然之間就到了那個刑場上,但她猜測,如果不是因為那團異常詭異的紅霧,她現在怕是和那個男人一樣身首異處了。

單單是這麽想著,她頸窩猛地一寒,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大刀砍在他身上的時候,他該有多疼啊。

盡管她並不認識他,但想到這裏,她還是有點眼酸。

她深吸一口氣,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垂眸,看到了那張羊皮古卷。

剛才,她明明親眼看著這張古卷在她手上化作一縷輕煙,隨即杳無蹤跡。下一秒,她人就到了勁霜凜雪的刑臺上。

可現在,這羊皮古卷就落在茶幾下面。

她感到有些詭異。但轉念一想,與她剛才經歷過的事情相比,這消失又出現的古卷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溫予眨了下眼,彎腰撿起來,用遙控器把燈光調到最亮,重新去看上面的字。

“往後世人,只知逆賊無羈於廿四年起兵謀反不成,被押往菜市口斬首示眾,懸首城門數十年,卻再無人知平定北疆的定北王,可悲,可嘆,可恨至極。

故,僅於此記禱吾弟。

定北王霍無羈,字懈北,師從太傅秦執年。戍守北疆,恪盡職守,為國為民,頗得人心。定北王位極人臣,西肅帝霍珩日漸忌憚,聯合大理寺卿林瑯,設計邀請定北王入京,以無詔入京為由,構陷其謀反。定北王一生忠義,最終慘遭賊人屠戮,於西州廿四年冬至日午時斬首於菜市口。

世風日下,定北王蒙冤慘死,史書汙其名聲,我等束手無策,唯有遵循其遺願,焚其身,骨灰塑成其生前小像,奉於觀中。

惟願得此塑像,見此皮卷的有緣人,有朝一日,覆我王清白於世間。

秦未,敬上。”

溫予一字不落的看完那段小字,只在讀到‘林瑯’這個名字時,稍作停頓。

“林瑯,大理寺卿?”她的手指下意識摩挲著古卷,皺眉重覆念了兩遍這個名字,腦海裏再次閃過刑臺上的那兩人。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刑臺上那位穿著錦衣華服的男人,好像就是叫林瑯。

她隱約記得,那個男人好像就是這麽喊他的。

溫予耳邊又回響起那個男人的聲音。

他曾對那個人說:

“林瑯,你敢!”

“林瑯,事到如今,你也別嚇她了。”

如果她剛剛見過的那個人真的是林瑯,那被砍頭的那位又是誰呢?其實這個問題在她腦海縈繞的一瞬間,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霍無羈,會是他嗎?”溫予低喃一聲。

她還記得,林瑯曾喊他師兄。

想到這裏,她垂眸重新看了一遍羊皮古卷上的金字。古卷上只寫了霍無羈師從太傅秦執年和西肅帝聯合大理寺卿林瑯陷害了霍無羈的事情,並沒有寫他們兩個是師兄弟的關系。

“難道,他們竟是師出同門嗎?”她這聲低語,並無人應答,很快被晚風吹散。

單憑她在刑臺上聽到的只言片語和這一小段文字,根本不足以讓溫予把這件事情了解徹底。

就連那個男人是霍無羈,也只是溫予的猜測而已。此刻她腦子裏亂糟糟的,怎麽也理不清楚。

古卷中說,他的骨灰最後被人按照他生前的裝扮塑成了一尊小像,供奉在道觀裏。

她去參加拍賣會的時候,會場的工作人員也說,這尊關聖君的塑像也一直被供奉在深山的一處道觀裏。只是前段時間的大雨導致的山體滑坡,古道觀坍塌,這尊塑像才得以流通出來。

從古卷中的只言片語,依稀可以看出,霍無羈生前是守疆拓土的帶兵人。想來平日裏也是執長刀穿金甲的扮相,就和眼前這尊塑像一樣。

忽然,溫予心頭一緊,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有沒有可能,她面前的這一尊塑像不是關公像,而是用他的骨灰制成的一尊塑像,就像古卷裏說的那樣。

溫予擡眸,視線落在那尊塑像上。

她看到這塑像的第一眼,就隱隱覺得,這尊塑像和她以往見過的關聖君的塑像不一樣。

現在,她越看越覺得,塑像上的那張臉和霍無羈的五官在慢慢重合。他沖她低眉淺笑時的模樣,和塑像上那張臉有點像。

溫予往前探了探身子,把羊皮古卷放在茶幾上,一手拿起塑像,一手拿起相框。

記憶或許會有偏差,但照片一定是精準的。此刻,她實在是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所以她拿霍三公子的照片和塑像作比對。

這張照片還是她從監控視頻裏截取下來的,像素不是很清晰,有點模糊,只隱約看起來有點像。

她又想起之前在網上搜索到的一張他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時期的一張照片,雖然略顯青澀,但五官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於是,她把相框重新放回茶幾上,把塑像放在一旁,傾身把筆記本電腦拿到腿上,打開。

那張照片,被她保存在桌面上。電腦打開後,她直接操作鼠標,點開了那張照片,另一手重新拿起那尊塑像,目光在電腦屏幕和塑像上不停流轉。

好半晌後,她得出結論。

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樣。

溫予腦袋更亂了,她不知道這些究竟是不是巧合。

如果不是,她甚至沒發用她腦袋裏現有的知識來解釋這一切。

如果是,她又為什麽會莫名其妙被牽扯到這種種巧合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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