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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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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貓狗自古不和, 雖然對方看起來已經是一條老狗,但它們並不想招惹麻煩,所以還是準備繞過它通過這裏, 沒想到狗卻叫住了它們。

老黑狗抖抖幹枯的皮毛,滿懷期待問它們:嘿!你們好, 有見過一家三口嗎?

說著, 它從稻草堆裏叼出一張早就泛黃折舊的照片, 上面照著一家三口和一條雄赳赳的大黑狗。

一位頭發全白的老人, 中年夫妻,還有一個孩子。

老黑狗指指照片上吐著舌頭昂著頭的黑狗自豪道:這是我,好看吧?

照片右下角有日期:2011/6/21, 距今已經十二年了。

照片上的黑狗很年輕,威風凜凜,灰黑色的鬃毛像獅子似的簇擁在脖子上,脖子上系著一個鋼鏈, 掛著歪歪扭扭寫名字的銘牌。

老狗一身長毛都快掉光了, 能看見松弛垂下的皮膚, 只有脖子上的鋼鏈依舊結實, 鋼是不會生銹的, 它的鋼鏈上卻沾著一層斑駁的紅色痕跡,帶著血腥,大概是脖子磨破了留下來的。

它渾然不覺, 還在喋喋不休吹噓往事:這個老頭是我主人,這對夫妻是我主人的兒子和兒媳,小孩是主人的孫子, 也就是我的小主人,嘿你不知道吧, 小主人以前都是我帶大的,他和我最親了,我們兩個像兄弟一樣。你們都不知道我年輕時候記性有多好,只要出現在家裏一次的人,甭管三年還是五年,我都能記得他!

對於狗這種忠誠的生物來說,記性太好簡直是老天給的懲罰。

小三花被照片吸引了:那他們呢?

老狗聽她這樣問,耳朵一瞬間耷拉下來:主人十年前去世,主人的兒子和兒媳就搬家了,但是忘記帶我走,我不知道他們搬去哪兒了,怕他們回來找不到我,所以一直等在這裏。

所以它在這裏,已經獨自看慣3550天的日升日落了。

小三花想告訴它,它的主人一家恐怕不會回來了。十年的時間,短的來說,是人類生命的八分之一長度;長的來說,是大多數貓貓狗狗的一生時間。

老狗站起來,搖搖晃晃,顯然老到站不穩了。

小三花把話咽回去,老黑狗要等它的小主人來接它去新家,就像自己一定要再見一面它的人類爸爸媽媽一樣。

它點點頭,和阿照一起仔細打量照片上的人物,向老黑狗保證:如果見到他們,我一定會告訴他們,你還在這裏等他們的。

老黑狗老到耷拉的眉眼費力揚起來,說:我叫來福,告訴他們來福在等他們,他們就知道了。

得知奶牛貓是要陪著小三花尋找人類父母的,來福熱情地收留了兩只小貓進門,用稻草在床下鋪了一層軟軟的墊子:“你們今晚可以睡在這裏,記得不能上床,動物是不能在主人的床上睡覺的。”

阿照瞥一眼已經破破爛爛的床,恐怕連一只貓的重量都承擔不了,或許它們根本也沒想著睡這張床。

夜裏,來福還是趴在茅草屋外守夜,就像主人在的無數個日夜一般守衛著這個家。

月月睡不著,玻璃窗破碎,盛夏的風兜著茅草香,它透過破碎的窗,看到本該破碎的來福,佇立在月光之下,堅定如一座黑金鑄造的騎士。

也許是茅草屋更大的影子擋住了來福的影子,地上空空,沒有一只狗影子。

土道上遠遠駛過來一輛卡車,車燈開了遠光,明晃晃的刺眼睛,彌漫起的塵土被車燈一照,成了黃色的朦朧晨霧。

這座村莊早就荒廢了,現代高速公路四通八達,再不濟還有國道、柏油路,幾乎沒有人繞遠又費事的從土路經過。

來福渾濁的眼睛變得鋥亮,用沙啞的嗓音說:來了。

因為道路難行,所以卡車開的速度並不快。

足夠兩只貓一只狗看清卡車上裝的什麽了。

一個個銹跡斑斑的籠子,按照現代工藝來說,紅的也不一定是鐵銹。

裏面裝著無數的貓貓狗狗,大概是篤定鄉道不會有人發現,所以車頂連層塑料薄膜都沒罩,大多數貓狗都已經筋疲力盡,絕望蜷縮在籠子裏,只有少部分不死心,拼命吠叫。

小貓的夜視能力極好,相隔將近十米,阿照和月月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一只銀鎖佩戴在藍貓脖子上,而藍貓整頹靡地擠壓在籠子邊緣,銀鎖一晃一晃。

霎時兩只貓就飛奔出去,隨著它們一起的,還有老狗來福。

它力不從心,氣喘籲籲,好在車開得並不快,阿照和月月齊齊縱身一躍跳上車後,咬著它脖子上的鋼鏈也撈了上來。

車廂寂靜片刻,瞬間爆發起更大的吵鬧,有貓也有狗罵它們,還有求救的。

“瘋了嗎?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就上來?”

“想死嗎?”

“救命救命,救救我們!”

“我們不想死。”

“來哦!”

月月喊了一聲,那個戴著銀鎖的藍貓先是一怔,繼而黯淡的眼眸驟亮,轉過頭,激烈地應它。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在!這!

小胖子看起來沒問題,中氣十足的。

小三花也回他:昨天我碰到你媽媽了,她在到處找你!

藍貓小胖子哇嗚哇嗚地就哭了: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真是個挺煩人的小胖子。

阿照恨不得捂住來哦的嘴。

司機叼著煙,打著哈欠,副駕駛也昏昏欲睡,就算車廂裏貓貓狗狗亂叫,他們也懶得理會。

有幾只比較冷靜的貓狗向它們解釋了情況。

車上除了流浪貓流浪狗之外,還有少量被他們抓來的家養寵物,這些人類要把它們送到一家黑心的肉食品加工廠,扒下的皮毛加工成褥子。

這簡直是無本萬利的生意,流浪貓流浪狗的生命根本不會有人在乎,就算死得再多,也不會有人發現,最多以為它們不小心被車軋死或凍死街頭。

“劉哥,你說車上還有那麽多寵物貓狗,萬一被人找過來怎麽辦?咱們會不會坐牢啊?”副駕迷迷糊糊問。

主駕駛位上被叫劉哥的男人猛吸一口煙:“怕個吊,找過來就說不知道是家貓家狗,它們自己跑出來的,被咱們抓到了,活該命賤,有本事告我啊?沒事兒,就算抓到了,關兩天就放出來了。”

他們高聲嚷著,車上貓貓狗狗聽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恨得磨牙,卻沒有什麽辦法。

根據車上小動物的推斷,肉食品廠很快就要到了,這些爛人做虧心事,根本不敢在晚上運輸。

籠子用鋼鎖鎖著,僅憑兩只貓,一只狗的力量很難解開,車上的貓狗粗略估算已經有幾百只,恐怕那家肉食品加工廠裏的小動物更不計其數。

小三花這輩子都沒想過會遇上這種事情,車上即將被殘害的,都是它們的同類同伴,如果放任不管,未來還會有更多小動物受到傷害,它想救它們。

阿照的意思也是一樣,它從小生活在十六區,那裏的人們愛貓護貓,它從來不知道十六區之外,人類和動物的矛盾這樣尖銳。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動物界的生存法則,但人類為了一己之私甚至偷竊貓狗,顯然不在自然法則的範疇之內。

小三花和來福拼命啃咬鎖頭,但牙怎麽比得上鋼鎖?

它急死了:怎麽辦?要不然我去找來哦的媽媽吧,它那麽著急尋找來哦,一定會幫我們的,但距離太遠,萬一趕不及怎麽辦?

阿照想了想:你現在快點回去找她,他們晚上偷偷運輸貓狗,但工廠的工人不會晚上開工,我和來福盡量拖延時間。

這恐怕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小三花“嗯”了一聲,跳下車,朝著十二區的方向跑去,臨走前叼走了來哦脖子上的銀鎖。

它四蹄生風,這次跑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幾百條貓貓狗狗的性命,現在全都寄托在她身上了。

不過半個小時,車停下了,阿照和來福在車停穩之前率先跳下車,尋找隱蔽物藏了起來,司機把車門一關,打著哈欠就去睡覺了,腰上鑰匙串一晃一晃的,看起來應該就是籠子的鑰匙。

阿照目光緊鎖,註視他進入宿舍後,才和來福打量起這裏的環境。

骯臟破舊的肉食品加工廠,血腥沖天,到處堆放著動物的屍體,滴答滴答往下滴血,絕大多數都是貓貓狗狗。

有的陳列在案板上,有的則被鉤子高高吊起,案板旁邊的箱子裏寵物項圈和鈴鐺堆成一座小山,上面許許多多刻著名字。

還有帶著編號的鋼板和螺絲釘,是寵物手術用來固定骨頭的。

角落裏堆滿箱子,都是餓得半死不活的動物,在等待死神降臨。

見到阿照和來福的那一刻,它們眼睛都亮了,拼命向它們呼救。

阿照示意它們噤聲,自己一定會帶他們出去的。

每只小動物眼裏都飽含熱淚。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試著把鑰匙偷出來。

來福一路上就跟在阿照身後,不置一詞。

月月拼命往十二區待過的那個小區奔跑,四只爪子都快磨爛了,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回小區。

瘸腿老貓和玳瑁看到它大吃一驚,觀察到它嘴裏叼著的項圈,更是大叫出聲:你找到來哦了?

小三花腿肚子發軟,努力點點頭,始終不肯放下項圈,含糊問:她住在幾零幾?

玳瑁貓搶答:八棟1701戶,她一般早上五點半準時出門上班,不過這些天因為來哦丟了,她心情不好一直請假在家,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回去上班。看看天色,現在時間應該快到了。你沒有電梯卡,我擔心你跑上十七樓,她已經下來了。

玳瑁貓說完,似乎有些苦惱。

月月拿爪子拍了一下它的肩膀:我現在上去,她要是下來了,你攔著她點兒,千萬別讓她走了,要是她走了,來哦真的就要死了!

說完,她就扭頭朝著八棟的方向跑去。

小玳瑁恍然,對哦!它和老貓還可以攔著她的嘛!真是笨蛋!

關系到來哦的性命,玳瑁貓就算嫉妒它,也沒想讓它真的死,立即帶著老貓堵在八棟的單元門前。

小三花剛跑上去大概十幾分鐘,來哦的主人就出來了,她還是雙眼紅腫,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老貓和玳瑁一個攔住她,一個沖上樓去叫小三花。

樓道門快要關閉,只生下一條小縫,虧得玳瑁身材苗條,剛好溜進去。

月月蹲在十七樓,嗓子喊得冒煙,拼命撓門爪門,跳起來按門鈴,都得不到回應,恐怕人已經走了。

她趕忙向下跑,遇到了正在往上跑的玳瑁。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你別走別走別走。

老貓一個勁兒地在來哦主人腿邊兒身邊兒打轉,試圖阻攔她的步伐,但人類聽不懂貓語,只以為這只貓是餓了,從口袋裏摸出貓條,撕開蹲下餵它。

老貓秉持著能拖一會兒就多拖一會兒的想法,即便餓得像要命,也斯斯文文小口小口吃貓條,希望玳瑁能快點把小三花帶下來,她看到來哦的項圈,就什麽都明白了。

來哦的主人看了眼時間,摸摸老貓的頭:“我上班快要吃到了,你自己在這裏慢慢吃吧。”說著她將貓條擠到地上,掏出電動車鑰匙。

老貓急了,貓條也不吃,圍著它繼續打轉兒,阻攔她的步伐。

來哦的主人在一家中學任教,因為狀態不好,上課時昏迷,她已經將近一周沒去上班,如果再不去,學校恐怕不會給她排課了。

所以即便心中依舊悲痛難忍,還是要強打起精神去學校。

學校每天早上六點開始早課,她得早去輔導學生。

來哦的主人已經走到電動車旁,準備啟動車。

十七樓那麽高,玳瑁光是上去恐怕就要爬十幾分鐘,恐怕兩只貓現在還沒往下趕,不行,要是她真走了,來哦就真死了。

她那麽愛來哦,如果這次錯過了,一生都是遺憾。

老貓急中生智,忍著斷腿的疼痛一躍而起,叼走她手中的鑰匙,一瘸一拐躲避她的追捕。

來哦主人再好的脾氣此刻也有些生氣,蒼白的臉變得通紅,怒斥:“你這只壞貓,快把鑰匙還給我!下次不餵你了!”

老貓置若罔聞,沒關系,現在罵幾句就罵幾句吧,等救回來哦,你肯定會感謝我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天天給我開罐頭。

它左躲右閃,氣喘籲籲躲避來哦的主人,可它不僅是一只老貓,還是一只瞎眼瘸腿的老貓,走起路來本就不方便,跑跳更是讓它的斷腿錐心般疼痛,不多一會兒,就因為行動變慢,被來哦的主人拎著後頸皮捉住,奪下它口中的鑰匙。

嗷嗚嗷嗚嗷——!!!

它淒厲的叫聲劃破清晨寧靜的小區。

不可以走不可以走!!!

老貓拼命嘶吼,只是換來女人輕拍一下它的腦袋,讓它老實一些。

女人猶豫了,老貓反應這麽激烈,從剛開始的種種行為都表示它在阻攔自己,不讓自己走,說不定真的發生了什麽大事。

來哦已經失蹤半個多月,她對來哦回來已經不抱希望了,所以壓根兒也沒往這個方向想,雖有遲疑,但為了生活,她還是跨上電動車:“我要去工作了,如果有什麽事,等下班回來你再和我說好嘛?”

那邊小三花和玳瑁已經順利下樓。

原本樓道的大門被滅火器支撐著,沒有上鎖,甚至錯開一道可供貓貓進出的縫隙,方便住戶不帶門禁卡也能進出。

但來哦的主人不到一個月前家中才慘遭失竊,下樓時看到這一幕心有餘悸,覺得太不安全了,生怕再有小偷能輕而易舉進來,便將滅火器挪開了。

現在單元門上鎖,開關在玻璃門旁邊的墻上,距離地面大概一米四。

貓的彈跳能力極強,按下開關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滴”一聲,門鎖打開。

但困難的不是按下開關,而是厚重的單元門,就算未成年的小女孩都要把身體斜壓過去,利用身體的力量才能費力推開大門板,所以單憑借兩只小貓的力量根本難以推開。

老貓淒厲的尖叫聲穿透力極強,隔著門縫三花和玳瑁都聽得清清楚楚,她要走了!

兩只貓拼命地用身體撞擊單元門,發出嚎叫,可惜力量微薄,沈重的門扉就連一道小縫都不能錯開。

來哦的主人已經發動車,老貓狠狠心,咬住它的褲腳,兩條後腿撐地,拼命往後拽,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

她是電動車啟動了幾米遠,才感受到有什麽東西掛在褲腳上被拖行著,低頭一看,竟然是剛才阻攔她的老貓!!!

來哦的主人連忙停車,甩開它:“你瘋了!萬一把你拖死了怎麽辦?”

她的褲腳上已經有淺淺的血跡。

老貓依舊執拗地咬住她的褲腳,拽著她往八單元方向走。

貓搭上性命都要挽留她,來哦主人內心的不安愈演愈烈,只好跟隨老貓的方向。

單元門內貓咪淒厲焦急的聲音,靠近了才傳進她的耳朵裏。

她喃喃自語:“原來是有同伴被困在樓道裏了,所以才這麽著急。”

她摸摸老貓的腦袋:“好了,我這就把它們放出來,你別著急了,真聰明,怪不得是貍花貓。”

“咯吱~”來哦主人用力把門拽開,門內果然有兩只小貓。

可那只小三花的嘴裏,竟然叼著一枚銀鎖……

熟悉,太熟悉了,她做夢,夢裏都是來哦戴著銀鎖的樣子。

她的熱淚一瞬間就湧出來了,蹲下身,雙手顫顫巍巍接過。銀鎖是她特意給來哦買的,背面還刻著來哦的名字和她的聯系方式。

怪不得,怪不得老貓一直不讓她走,原來是找到來哦了,它們上樓給自己報信,卻被困在樓道裏。

女人暗恨自己的愚蠢。

“來哦在哪裏?”她急切問。

小三花不敢松一口氣,示意她跟上。

“等等等等。”來哦主人抱起她,放進電動車前的車筐裏,這樣速度更快一些。

“如果方向錯了,或是要停車,你就叫一聲。”她拍拍月月的腦袋,給它戴上屬於來哦的小頭盔,這只小貓能聽懂她的話,甚至還知道帶著來哦的銀鎖來找她,真是只聰明的小貓。

小三花趴在車筐裏,毛發迎風飛舞,有電動車的加持,果然快多了,他們應該能在工廠開工之前回去救下那些小貓小狗。

人類的地鐵站上總寫著:科技改變生活。

小三花現在算是體驗到了,若是光憑借它和來哦主人的腳,肉都走掉了恐怕也趕不上。

工廠在距離來哦主人家一百公裏開外的老郊區,電動車剛充滿電,如果按照制造廠商的介紹,是正正好好能跑到肉食品加工廠的,但它終究還是在距離肉食品加工廠兩公裏的地方熄了火。

來哦主人只能丟下電動車,抱著小三花,朝著那裏狂奔。

兩個貨車司機早就困得睜不開眼,進到宿舍沒多久就鼾聲如雷。

夏天天氣熱,工廠太老舊,線路不堪負荷,沒有空調,只有咯吱咯吱作響的風扇,兩扇窗都大敞開著,鑰匙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阿照和來福從窗子跳進去,來福站起身,托著阿照摘下了鑰匙。

貓和狗的爪子沒有人的那麽靈活,所以只能用牙咬著鑰匙開鎖,即便籠子上有編號,它們每開一一道鎖還是累得牙齒酸痛,上百個籠子,不知道要開到什麽時候去。

月月和來哦的主人還沒到,她長期在辦公室久坐,身體機能下降嚴重,即便已經很努力了,還是每跑五百米就嗓子冒血,需要停下來歇一歇。

兩公裏的路,它們硬是跑了半個小時,才停在肉食品加工廠的大門前。

血腥味和肉腐爛的尺寸臭味從鐵門裏鉆出來,即便嗅覺不靈敏的人類都能聞得見,來哦主人本來就因為思念過度身體虛弱,加上跑了兩公裏,當場扶著墻根吐得昏天黑地。

她看著面前的工廠,多少也能猜測出些什麽,以前只聽說過黑心商販會抓流浪動物還有寵物牟利,沒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這幾只貓的幫助,事情會發展到什麽樣的地步。她驚出一身冷汗。

工廠裏沒什麽值錢東西,所以只是從裏面用插銷別住了,從外面就能弄開,門衛睡得正香,顯然沒想到會有人摸到這裏。

工廠裏不知道還有多少人,為了以防萬一,來哦主人在進去之前,開啟了直播,標題為《揭露黑心肉食品加工廠》

【什麽,這是怎麽回事?】

【我的天,竟然還有這麽臟這麽破的肉食品加工廠?】

隨著來哦主人的深入,鏡頭也切換到工廠內部。

成群的蒼蠅、亂爬的老鼠、糊著厚厚一層血漿的刀具、吊起的不明動物屍體,腐爛的屍塊映入觀眾眼簾,不遠處關著貓狗的籠子也格外顯眼。

來哦主人在大門聞到血腥就已經受不了了,進來後更是幾欲昏厥,捂著嘴,一句講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張開口就反胃,唯有找到來哦的信念支撐著她。

但她不說,觀眾也能猜測出這是怎麽一回事,鏡頭還掃到了角落堆放的包裝袋。

《好食味香腸》、《滋滋培根》、《鮮滋味牛肉芝士香腸》

【嘔,光是看到就已經嘔了】

【我們每天到底都在吃些什麽東西啊?】

【到底有沒有人管一管?】

【他們竟然還抓小貓小狗來做香腸,啊啊啊,賤人!】

【已經在吐了】

食品安全一向是百姓最關註的問題,如果單純只是貓狗被黑心商販牟利,根本無法掀起太大的波瀾,有了食品安全問題,這個直播一下子就被頂到了最前排,直播間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同時觀看人數已經超過十萬。

【主播我們挺你,別慫】

【看看別的,有沒有別的內幕揭露一下】

【我的天,我看到我家旺旺了,旺旺丟了一個星期,沒想到在這裏】

【我也看到之前餵的流浪貓了,還以為它死了,沒想到在這種地方】

阿照把鑰匙鑰匙串遞到來哦主人的手中,她接過鑰匙,一一開鎖,尋找來哦的身影。

小貓小狗和人類的思維不一樣,阿照它們覺得要還這些小動物自由,拯救它們;來哦主人則是擔心一會兒工廠的人來了,她寡不敵眾,保護不了這些小動物。行為到底殊途同歸。

這場直播影響太大,工廠的老板沒過多久就帶人來了,而警察和動物保護協會的人還沒有到。

來哦主人心中雖然恐懼,但還是把鏡頭對準老板的臉,讓大家記住這個人的樣子。

他們囂張地上前奪手機,爭吵、扭打,小動物們的尖叫聲混成一團,牽動著每個直播間人的心。

【我草!太囂張了吧】

【主播沒事吧?】

【主播千萬別出事啊】

【主播撐住,我和我老公開車正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1我們也在路上了】

所有人都在緊張著,直播突然被切斷,顯示主播已下線,大家紛紛坐不住了,擔心她有生命危險。

“知道我們是誰嗎?知道我背後的人是誰嗎?你個娘們竟然敢得罪我,不想活了是不是?”老板滿臉橫肉,叫囂著抓起來哦主人的長發,拖著她要給她點教訓看看。

“你完了,工作不想要了,家裏老小是不是也不想要了?下輩子做事先掂量掂量。”

這種黑心工廠,背後如果沒有人撐腰,早就被查封了,怎麽會囂張到現在。

來哦的主人知道,但憤怒令她更勇敢,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回頭求饒是不可能的了,她狠狠啐了一口對方:“你們這種惡人,早晚是要下地獄的!”

“小娘們,真是給臉不要!”

幾個男人威脅恐嚇,女人威逼利誘,要她妥協,尖刻的罵聲混作一團。

阿照後退兩步,腿上肌肉緊繃,目露兇光,後退助跑後狠狠撲向工廠老板,照著他的臉就是一爪子。

月月和來福緊隨其後,其它的貓狗受到鼓舞,也拼了命地撲向這些人,人類的慘叫此起彼伏,他們掏出刀胡亂砍著。

來哦的主人又披頭散發,眼眶通紅,捂著額頭的血,從地上掙紮著摸到手機,打開了直播間。

這場惡人和動物的鬥爭以畫面的形式,清清楚楚傳遞給了每一個人。

貓狗沒有完全被解救,除了受到驚嚇蜷縮著的,跑走的,一共有二十多只,它們有的身上還帶著紅繩、小鎖,是主人愛的象征。

【我看到我家小寶了,小寶真是媽媽最勇敢的寶寶】

幾分鐘後,自發來支援的群眾到了,又是幾分鐘後,警車和動物救助站的人到了。

幾只受傷的貓狗趴在地上舔傷口,來往的人忙忙碌碌的,來哦的主人也抱著失而覆得的來哦痛哭。

這些人類會安頓好一切。

阿照和月月互相舔了舔毛,沒有留戀地離開這塊充滿血腥的工廠。

工廠裏堆放的沾血項圈看得動物組織的工作人員淚流不止,這些貓狗都已經被害,他們一一清理了項圈,用密封袋裝好,等待主人來確認。

有一條粗大的鋼鏈也掉了出來,紅跡斑斑,是血液幹涸的痕跡,下面墜著個歪歪扭扭雕刻了“來福”的銘牌,已經落上厚厚一層灰,證明這只狗遇害好久。

工作人員擦了擦,裝進更大的密封袋中,貼好標簽,或許這個密封袋不會有人認領。

天已經大亮,月月想和來福告別,卻只在工廠的屋檐下瞧見它的一個影子,它依舊戴著有銘牌的鋼鏈,像在躲在陽光,不斷後退,笑著沖它們叫了聲,尾巴一甩就又消失不見了。

阿照舔幹凈月月眉心的血:走吧,它肯定回去繼續等它的主人了,下次有機會,我們再回來看它。

兩只貓再次踏上旅途。

也許在今天夜裏,還會有貓或者狗,又或者刺猬、狐貍,路過那間茅草屋,被老黑狗來福叫住,來福會向它們介紹自己的全家福,並拜托它們尋找自己的主人一家。

根據地圖介紹,下一個它們要去的城市是九區,只要再經過八個區,就能順利到達一區,月月希望進度快點、再快點;阿照卻希望進度慢點、再慢點。

它不希望月月離開它,更不希望它知道被拋棄的事實。

它們剛從一只有狂犬病的瘋狗手下逃生,氣喘籲籲倚在小巷的墻邊平覆。

“啊—啊—”稚嫩的叫聲從垃圾堆裏傳出,像是幼貓。

小三花嗅了嗅,終於把埋在爛菜葉下的一只小奶貓拖出來。

小貓是只橘貓,剛睜開眼睛,走路還不利索,尾巴像根火柴棍,叫一聲,火柴棍就翹一下,又滑稽又可愛。

貓也會發出嘲笑的聲音,譬如阿照現在就在嗬嗬嘲笑這只小貓:長得真醜。

貓媽媽會舍棄身體孱弱的小貓,這只小貓看起來應該就是被拋棄的那種。

月月生氣地瞪了它一眼,阿照連忙收起嘲笑,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煩死了,果然橘貓就是很討厭,之前在十六區的橘貓總想搶它的倉庫,這裏遇到的橘貓又想搶它的月月,真是天下橘貓一般黑!

小貓很難養活,月月雖然也是母貓,但它根本沒有奶水,也沒有照顧小貓的經驗,只能心疼的一直給小貓舔毛。

看來是決定養它了,阿照有意見也得忍著。

好在天氣還暖和,或許這只小橘貓能活。

這裏的老鼠勉強能入口,阿照宰了只,沒有奶,只能把老鼠的血餵給小橘貓,小橘貓喝飽了,舒舒服服接受舔毛,終於不鬧了。

月月眼睛亮亮的,望著阿照: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阿照沒有絲毫考慮,舔著爪子說:叫能活吧,你不是希望它能活下來嗎?

這樣敷衍的名字月月竟然一點兒都沒有抗拒,甚至眼睛更亮了,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它:你簡直就是起名的天才!能活這個名字真棒!

阿照一楞,覺得它的審美也有待提高。

總之有了能活,兩個貓前往一區的腳步就不由得放慢了。

帶幼崽是一件很糟心的事情,只有失去幼崽,母性大發的母貓才會撿別的貓丟棄的幼崽,更沒有公貓會主動接手麻煩精,它們大多數連自己的孩子都懶得帶。

本來都是阿照和月月兩只貓晚上抱團取暖睡覺,現在多了個小崽要睡在中間,不僅得防止一不註意把能活壓死,夜裏還要帶只新鮮的老鼠給它加餐。

走了半個月,它們還沒走出九區,有賴於能活的拖累。因為它使得行程放慢,所以阿照對它的感情很覆雜,一方面覺得它打擾了自己和月月的二貓世界,一方面又覺得拖慢了行程挺好。

反正這孩子就對付著帶吧。

阿照比月月警惕多了,每次晚上能活只要吭哧一聲,它就會醒來給孩子舔毛排尿餵吃的,小橘貓只要有吃的沒一會兒就能又睡過去。

月月幾乎半夜沒起來照看過小橘貓,所以它覺得這崽崽還挺好帶的,不過阿照半個月以來明顯萎靡多了。

晌午,月月去捕獵了,留下阿照自己在臨時貓窩帶孩子。

小貓精力旺盛,總想到處爬,甚至膽大包天還要爬到它的頭頂上。

阿照忙著一邊給自己舔毛,一邊把它薅下來,威脅:不許再鬧了,老老實實的!

小貓也懂好賴話,爸爸生氣了,爸爸不是媽媽脾氣那麽好,是真的會打小貓。

它又無措,又委屈縮在角落裏,像一顆黃米湯圓。

阿照舔著毛,目光斜視過去,它不動,又斜視過去,它還是不動。阿照心裏有點過意不去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兇。

它甩了甩尾巴,遞到能活面前,示意它可以玩自己的尾巴。

平常只有媽媽能玩爸爸的尾巴,現在爸爸竟然主動把尾巴伸過來給它玩了!好棒好棒!

能活壓根兒記不起自己剛剛被兇了,撲上去抓尾巴。

阿照托著腮看它,其實能活和月月還挺像的,都喜歡玩它的尾巴,還都不記仇。

月月叼著獵物回來,看到就是這樣其樂融融的場景,連忙跑過去加入。

小貓兩個月的時候開始學習捕獵,兩個半月的時候就能獨自抓到和自己體型差不多大的老鼠。

每次一家三口集體出門捕獵,小三花負責教習能活,阿照就在一旁蹲守,指導兩個人捕獵。

不過月月的牙齒之前被磨平過,所以咬合並不算太好,有好幾次獵物都從它的牙齒下逃過,能活呆呆楞楞地看著,顯然也有點懵。

小三花懊惱不已,阿照就上前親昵地舔它的毛安撫:沒關系,已經很棒了。

能活呆了一會兒,也蹦蹦跳跳跑過來,和阿照一起給小三花舔毛,安慰它。

每當這個時候,阿照的心臟都會有一股暖流劃過,它極其享受這樣溫馨繾綣的時刻,甚至寧願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感情上的溫情脈脈,戰勝了它作為動物的本能。

它愛小三花,不是為了繁殖;它喜歡能活,即便它不是自己的孩子。

能活有了捕獵能力,意味著很快就要離開它們身邊,獨當一面。

在進入三區的時候,能活已經五個月大了,時間也從夏季輪轉到初冬。

能活不想離開它們,被阿照咬著脖子教訓一頓後,終於灰溜溜地離開家開始獨自闖蕩,沒過多久,憑借捕獵本領成為一塊草坪的霸主。

它還特意來看過阿照和月月,帶了好幾只大老鼠,像小時候一樣仰倒,翻著肚子像它們撒嬌:爸爸媽媽我是不是超級厲害!

阿照又咬了它,咬得它嗷嗚一聲蹦老高。

滾遠點,誰是你爸媽,早說了叫哥哥姐姐,還有你這體格子我和你姐加起來都沒你大,真有臉在地上撒嬌。

阿照罵它不要臉,能活也只敢扁著嘴嗚嗚,見沒貓替它做主,才夾著尾巴走。

誰家五六個月大的橘貓能壯實到這種地步?橘貓血統真是極其可怕。

入冬之後貓還是減少活動的好,所以小三花找人類爸媽的事兒暫且擱置了,等到來年天氣暖和再議。

三區流浪動物救助之家的貓窩成為流浪貓過冬的首選。

它們兩個也不例外,只是時間越接近春天,阿照就顯得越發煩躁。

貓的發情期大多在春天,一些沒絕育的公貓總是圍著她打轉兒,準備在發情期來臨的時候搶占先機。

阿照就和這些公貓打架,打得貓毛亂飛,好幾只公貓都被它咬掉了耳朵或是撓瞎了眼睛。

大多數公貓漸漸知道小三花身邊這只奶牛貓不是好惹的,再大的好色膽子也不敢輕易往這裏使喚,只好灰溜溜地避讓。

阿照越來越焦躁了,小三花以為它也是快要到發情期的緣故,不停舔毛安撫它,小聲害羞說:難受可以蹭一蹭的。

阿照就用頭頂蹭了蹭它的下巴。

月月:……

其實不用這麽純潔的蹭一蹭。

阿照焦躁,其實並不全是因為發情期,更重要的原因是它們快要到一區了,等到天氣暖和,它們就能趕路去到一區,到一區就意味著很快能找到小三花的父母。

無論是它的父母接受它,還是將它趕走,阿照都有說不上的痛心,它第一次對逐漸溫暖的天氣產生了痛恨。

公貓一般不會主動發情,但像阿照這種天天摟著小母貓睡覺的小公貓來說,發情肯定避免不了,甚至來勢洶洶。

它們走到二區的時候,月月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發情期,阿照也被帶動發情了。

兩只貓躲在橋洞裏面。

發情的小母貓很難受,奶包漲大,□□尖兒都會漲得發紅,它在地上滾來滾去,貼著阿照蹭了蹭去,尾巴勾著它的尾巴,說好難受。

它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就軟綿綿地叫:要生小貓,好想生小貓,想給阿照生小貓。

然後露出又軟又粉的肚皮,阿照不表示,它就一直叫,叫得嗓子都啞了。

阿照也很難受,肚皮底下露出滴著水的艷粉尖尖兒,有一顫一顫的,怎麽也收不回去,它就拼命給小三花舔,舌尖帶著倒刺,紮貓,那樣嬌嫩的地方一舔小三花就一個激靈。它給小三花舔完,就給自己舔,直到把紅尖尖兒舔回去。

周圍不斷有探頭探腦來的公貓,都被阿照借著地勢狠狠打了下去。

如果是以前,就算月月不哀求它,它也一定會趁機和它生下一窩小貓崽,可是它要找爸媽,要離開自己,總不能大著肚子,帶著一窩小貓崽回去,人類是薄情寡義的動物。要麽會帶著它一起趕出去,要麽孩子生下來也會被它們送人。

橋洞裏一股奇怪的腥味,小三花委屈,呼嚕呼嚕埋在它胸口,鼻息吹得它胸脯上的毛一顫一顫的,問:阿照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以前說要和我生小貓,現在都不想和我生小貓了。

阿照身上帶著它和月月的味道,親昵地蹭蹭它的鼻尖:我要送你去找你爸爸媽媽。

這次發情期足足持續了半個月,它們躲在橋洞裏,好不容易才躲過去,出來時候像兩只冬眠後的北極熊,毛亂糟糟的,掉了不少稱。

兩只貓最過火的行為,也就是阿照壓在小三花的身上,用紅腫的尖尖兒蹭它軟軟的肚皮,蹭的那裏的毛發糊裏糊塗,亂糟糟的濕著,冰冰涼涼的,那處的皮膚都有點發紅了。

阿照再歉意的幫它舔幹凈,隨後舔遍它的全身。

即便只是這樣,每次想起來,如果不是有貓毛擋著,大抵兩只貓的臉都要紅成超市裏的西紅柿。

從十六區到一區的這條路,兩只貓走了足足一年。

人類丟棄小貓小狗,開始新的生活,或許只是短短半天的事。

但小貓要找來主人所在的城市,卻要花費整整一年,還是那句話,對被拋棄的寵物來,記憶力太好反而是一種過錯。

阿照理解十二區的老貓和玳瑁為什麽說小三花像狗。

在人的刻板印象裏,狗是忠誠的,貓是高傲的。

狗會日覆一日等待它的主人,貓則會轉頭就走。

可人有重情的人,狗有重情的狗,貓自然也有重情的貓。

一區太大了,人多得像螞蟻,要在幾千萬的螞蟻中找出兩只螞蟻,這也太難了。

小三花只知道它的父母要來一區工作,卻不知道他們在哪裏工作。

甚至就連它們的樣子,小三花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它都無法和別的流浪貓流浪狗描述父母的樣子,這又怎麽找呢?

阿照私心裏並不覺得找到他們是件好事,身體卻在誠實的完成小三花月月的願望,甚至安慰它:沒關系,我們留在一區,慢慢找,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一區生活起來還挺容易的,外面是郊區,有時候在郊區打獵,不想打獵了就去動物保護協會吃點飯,或者從路人手裏坑點兒小面包。

就這樣在一區晃晃悠悠半年,它們終於有了點線索。

小三花還記得它媽媽是學什麽的,它們瞅準這個專業能應聘的公司,一家一家蹲守,一區這麽大,它們蹲守到第三百家的時候,小三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媽媽!

久遠的記憶像潮濕的青苔靜靜隱藏在角落,只要一個特定時間,特定場景,它就會帶著雨的土腥氣息直擊靈魂。

媽媽模糊的長相也在此刻變得清晰。

原本清純的女大學生步入社會兩年,已經褪去稚嫩,一身職業套裝,頗有都市麗人的模樣。

她踩著高跟鞋從公司出來,小三花還沒等追上去,她就已經上了輛轎車,揚長而去。

小貓四只蹄子追不上四個軲轆,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在街角。

它失落了沒多一會兒,又重新精神抖擻起來,這可是成功的一大步!見到媽媽了!

可見只要一直蹲守在這裏,下次還能見到她,到時候它跑快點,就能和媽媽相認了。

月月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晚上開心的多吃了半碗貓糧。

阿照則是少吃了半碗。

因為小三花見到它媽媽了。

連續在公司大門蹲守了十天,卻沒找到機會和她再次相遇。

月月有些沮喪。

為了安慰它,阿照晚上帶它去商場騙行人小姐姐的小魚幹和火腿腸吃。

巧的是,多日等不到的人,竟然出現在商場裏。

月月小魚幹也顧不上吃了,和阿照亦步亦趨跟在爸爸媽媽身後。

你看,你看我的毛有沒有亂?

它和那對情侶一直保持適當距離,緊張問阿照。

阿照為它舔舔圍脖,雖然落寞,還是溫柔道:沒有亂,特別漂亮,你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貓了。

月月這才放下心,大尾巴翹得老高,思考該用怎麽樣的出場和爸爸媽媽重逢。

路邊花壇竄出一只耗子,女方嚇得尖叫,男的也後退兩步。

小三花想也沒想就一個箭步沖上去,把老鼠按倒在地咬死,叼起獻寶似地給爸爸媽媽看。

好!沒錯!這太棒了,這就是它一直想要的重逢。爸爸媽媽快看啊!它現在多有能耐,多威武,是個捉老鼠的好手!

它把老鼠放在他們腳邊,端坐好,像只淑女乖乖貓,棕色的圓眼睛亮晶晶望著他們,期待他們認出自己,也期待得到他們的一句誇獎。

“喵喵喵”它夾著嗓子叫了幾聲。

沒想到期待的相認和誇獎沒等到,反而等到了他們的尖叫。

媽媽後退著厭棄搓著手臂:“好惡心好惡心,這只貓是不是有病,把老鼠放在我面前,啊啊啊啊,我剛買的鞋,臟了臟了。”

爸爸一腳踢開老鼠:“沒事兒了親愛的,我給踢走了,咱們快點回家吧。”

媽媽翻了個白眼:“毛的顏色亂糟糟的,看著就醜,還不如咱們之前樣的那只三花好看,還吃老鼠,更臟了,咦~”

“喵喵喵”月月攔在他們身前,不停喵喵叫,解釋自己就是他們之前養的那只三花,它以後都不吃老鼠了,別嫌棄它臟好不好?

爸爸嫌它礙事,輕輕一腳把它踢開,挽著媽媽的手臂離開。

阿照氣得胡須下壓,露出尖銳獠牙,恨不得上去一口咬死這對夫妻。

貓不吃老鼠吃什麽?吃他們買的劣質垃圾貓糧?該死的矯情人類。

但它也知道現在最傷心的,恐怕就是小三花了,它上前,咬咬小三花的後頸,呼嚕呼嚕發出安撫聲音:沒關系,我一直陪著你,別再想他們了。

小三花圓圓的眼珠子裏積蓄著淚水,要掉不掉,最終還是倔強憋了回去:沒關系的,只要看到爸爸媽媽過得好我就很開心了。

阿照更想把那對情侶咬死了,但小三花明顯心裏還有他們,它不能這麽做。

雖然被遺忘,被嫌棄了,小三花還是起身,慢吞吞跟在這對情侶身後,將他們送回了家。

阿照就跟在小三花身後,陪著她。

他們住在一棟老舊的六層單元樓裏,他們進去後不久,二樓一間房子的燈亮了,屋子被照得暖洋洋亮堂堂的,以小貓的視力,能很清楚看到裏面發生著什麽。

媽媽開開心心進門,舉起了一只毛發蓬松的布偶貓,親昵地放在臉頰旁蹭了蹭。

所以絕對負心人不僅拋棄了小三花,還在到了新的城市後,養了一只布偶。

他們簡直讓貓惡心。

阿照不知道布偶那種又肥又懶又油膩的貓有什麽好養的,尾巴甩的飛快,想刀了他們的心愈發明顯。

只要小三花開口,它就每天捉老鼠和蛇,開膛破肚後放在他們門前。

小三花端坐在花壇前,竟然意外平靜,比往常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平靜,甚至連眼淚都沒掉,只是看了好一會兒,欣賞它心心念念的爸媽和新貓的幸福生活後,轉身跳下花壇:阿照我們走吧。

阿照蹭蹭它,靈活細長的白色尾巴纏繞上它蓬松的三花尾巴:我陪著你。

小三花也黏黏糊糊回蹭它,小聲說:其實我知道的,如果一只小貓被放下,那麽他們就不會想再把小貓撿起來了。我想他們,看著他們過得好就夠了。

阿照咬咬它的耳朵:你這種小貓真好騙。

小三花:因為有阿照在我身邊,我失去爸爸媽媽,得到了阿照。永遠有愛就夠了。

阿照和月月並沒有在一區停留太久,這次沒有任務了,它們慢悠悠在國家的各處角落游蕩,甚至還去過國外。

後來阿照和小三花回十六區看過那裏的貓和人,還有三區的能活,能活又胖了,阿照和月月都擔心它是第一個死於營養過剩的流浪貓,它們也回十二區再見了小玳瑁,殘疾老貍花,還有藍貓來哦,值得一說的是,小玳瑁和老貓已經被來哦的主人收養了,過上不愁吃喝的日子,來哦的主人還熱情招待了它們兩個。

當初走私貓狗的罪犯也因為食品安全問題和偷竊他人財產入獄,至今還沒出獄。

也許和阿照一起當一只流浪貓也挺快樂的,它們一起幫助貓貓狗狗,一起交新的朋友,一起開始新的旅行,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樣的奇妙冒險。

等到老了,不能在世界各地環游了,就往來哦主人家門口一躺,過一過退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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