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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是孰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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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是孰非(二)

白梔再次被關進地牢,身上的枷魂印發作時間逐漸縮短,嗜血的沖動也越來越強烈。當痛到招架不住時,會望著桌上的血瓶,不受控制地伸手去拿,但一聞到血的氣味,她又會對自己現在可怕的模樣感到深深的惡心和憎恨,於是將血瓶砸到地上。

外面看守的也換了一批,之前常與她交談的那個獄卒不知所蹤。現在沒有人敢跟她說話了,魔修們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根本不敢多停留,生怕會招致降罪。

地牢依然寒冷,白天或許還好,一到夜晚,溫度會急劇下降。白梔蜷縮在床上,單薄的錦裘無法驅散不了寒氣,她顫抖著抱住膝蓋,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咬著手指上留下了一排血紅的牙印。當心口的疼痛逐漸消退,慢慢壓制住,也算勉強熬了過來。

森森上次被重傷後,變回了真身,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醒來。找到白梔大哭了好幾場,哭累了就趴在白梔的肩頭睡著了。醒來不停地道歉。如果不是它太弱也不會被人流沖散,更不會被亂箭重傷打回原形。白梔等人就是因為返回來找她,才會被大魔頭逮捕。

森森兩個黑豆般的眼睛腫成了葡萄,白梔揉了揉它的腦袋,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別自責了。”

怨不得森森,就算沒有回去找森森,胥止也一定會抓住他們,他們的計劃早就被識破了,根本逃不出魔界。

森森在白梔的手心裏拱了拱腦袋,看到她胳膊上被石頭劃傷的痕跡,更加心疼了。

“啾,嗚嗚嗚,白梔你也太可憐了,大魔頭不是人了,居然敢這樣對你,嗚嗚嗚。把你傷成這樣,還要欺負你,他明顯就是想讓你屈服,嗚嗚嗚...這樣對你不公平...”

白梔靠著墻,神情淡然地說道:“成王敗寇罷了,既然當初做出了這個決定,就要為此付出代價。他想怎麽來就怎麽來,我不會屈服,也不會如他所願。”

那天他離開後,璃殤過來送了衣服,不再是白梔喜歡的白色,而是黑色。然而,衣服無法掩蓋脖子上的紅紫印記。在從他的寢宮返回地牢的路上,白梔再次遇到了卯俐公主身邊的侍女。她被白梔劈傷了脖頸,還沒有好,歪著腦袋怒氣沖沖地質問白梔。

白梔沒有過多理會,但不知道哪一點又惹到了她,她揚言罵白梔厚顏無恥,勾引尊上,出手就要教訓白梔,卻被璃殤攔了下來,訓斥了幾句。

侍女仗著自家公主的名聲,在魔宮狐假虎威慣了,自然也沒有把璃殤在眼裏。心裏很不服,甩開璃殤的手,惡狠狠地瞪了白梔幾眼,說要回去告訴公主,以後有白梔好受的。

天窗外飄進幾片雪花,洋洋灑灑地落在地板上。森森一喜,拍著翅膀飛到窗戶口,對著白梔喊道:“白梔你快看,下雪了!我從未見過魔界下雪,這真的是雪花啊,跟凡界的一樣。”

白梔走過去,墊腳也夠不著天窗,於是搬過來桌子踩了上去。

白梔道:“真的是雪啊,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雪花了。”

森森道:“月宮也不下雪麽?”

白梔搖搖頭,“沒有,月宮四季如春,從來沒有出現過寒冷的季節。”

森森無聊道:“那也太單調了。”

白梔道:“不會,等你跟我返回天界,想要看雪花的話可以求助素塵上神在月宮下一場雪,到時候想要什麽樣的雪景,都可以實現。”

“這也太神奇了。一直傳聞天界眾神如雲,法力無邊,是真的麽?那裏的仙子都長什麽樣子,會比魔界的聖女還要好看麽?氣候呢,會不會很冷,會跟魔界一樣?”

白梔道:“比魔界有意思多了,在那裏根本就感受不到冷,也不會感覺到無聊。可以穿最美的雲裳,也可以乘坐祥雲來去自如,最主要的是,你不用吃冰冷的食物。至於仙子嗎,都很漂亮,是與魔界的聖女不一樣的美。等你跟我回到天界,你就明白了。”

“真的嗎?那會是什麽時候?我都迫不及待了。”森森跺著兩只粉嘟嘟的腳,搓著翅膀期待道。

白梔道:“等六界太平了,再無戰亂,我就可以帶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光是玉瓊界,四海八荒都可以隨意出入。”

森森越聽越興奮,可一想到魔界守衛森嚴,想要出去並非易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轉首看到白梔眼裏流露出許久未見的光彩,漆黑的眸子明亮如夜空裏散落的繁星。森森忍住了,沒去打破這份期許,道:“好啊,我跟你回去,我要去乘坐祥雲去你的月宮裏做客,我也要穿最美的雲裳,還要看雲鯨。”

外面的雪越下越急了,片刻,窗臺上鋪上一層絨絨酥雪,白梔雙手捧起雪花,遞到嘴邊準備吃上一口,森森阻止道:“白梔,這雪不幹凈的。”

“沒事。”

白梔張嘴含了一口,冰得牙齒都打顫,吞下去的那刻如針劃過,她猛地咳嗽了幾聲。

森森用翅膀拍著白梔的後背,幫她順氣,“就說了不要吃了,看吧,又嚴重了。”

白梔從桌子上跳下來,眼前忽然一黑,腳崴了一下,險些栽倒過去,森森大聲呼喊道:“白梔,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就是太懷念以前的生活了,很想出去看看。”白梔扶著墻,看向天窗,她實在太想出去看看了,但這個幻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實現。月宮門前的梔子花有沒有人打理?靈淵上神的梅子樹又栽種地怎麽樣了?還有長雲的宮殿後面的桃花林又如何了?

這裏太陰冷了,而且也很簡陋,關押在這裏遲早會生出心病來。森森道:“呃...如果實在想念的話,可以畫下來,這樣也會有個盼頭。”

白梔想了想,讚同了這個想法,跟獄卒要來筆墨和畫紙,展開放桌上執筆作畫,一邊畫,一邊與森森解說道:“月宮的門前栽種著很多梔子,是長雲幫我栽種的,花香四溢,每次綻放都會引來很多蝴蝶。月宮後面有條長長的河流,遠遠看去像塊藍色水晶,河底有小魚小蝦,它們在這裏生活了幾百年了。兩邊是樹林,會有仙鹿、小白兔、小松鼠等等,是師父送給我的,剛送來的時候還很小,我不會養,都是長雲幫我照顧...”

一滴淚落在畫紙上,瞬間暈染開來,模糊了墨汁。森森看到,拍打著翅膀飛到筆端,“小主人,你不要哭了,肯定還能回去的...”

白梔紅著眼眶道:“可是...我不知道我最後會變成什麽樣,我怕我堅持不住,會墮落成魔,他們...會不會厭惡我,會不會不認可我了。”

森森道:“不會的,你別多想,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逃出去,你還記得十二時方鏡麽?我記得前些日在藏寶閣看到了,但後來又沒有了。我想可能是人打掃走了,我幫你偷偷打聽一下,等我拿回來,還會有希望的。”

十二時方鏡?

對,她怎麽忘記這個寶物了。

只要拿回十二時方鏡,她想要返回天界不是問題。

白梔忽然振作起來,擦掉臉上的淚漬,道:“對,還有辦法,我得謀劃一下路線,咱們先去救長雲他們,然後一起逃出魔窟。”

“嗯!”

白梔又把剩下半幅畫完拿給森森看,森森繞到空中,沈吟道:“呃...等回到了月宮,咱們把畫技再好好練練。”

“欸...畫得不好麽?”

“太過抽象了,沒看明白。”

森森吐槽她的畫作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白梔認真看了看,自己能看明白畫的是什麽意思,但對於一無所知的森森來說,可能有點困難。但白梔沒有歸功於自己的畫技不精湛,認為是圖畫太覆雜了,森森沒整明白而已,她又執筆畫了一幅圖讓森森看,“這個像你麽?”

“有那麽一點像。”

白梔畫了師父的樣子,“這個呢?”

“惟清真人,這個我知道。”

白梔又畫了長雲的肖像圖,“那這個呢?”

“扶光上神!我知道,他長得那麽好看,留給人的印象可深刻了。”

白梔又畫了滄溟的肖像圖,“看看這個是誰?”

“呃...北冥上神?不對,北冥上神的眼睛不長這樣,滄溟上神麽?”

白梔點頭。

二人談笑著,突然門被人踹開了,走進來四五個侍女。白梔怔了怔,上下打量著,侍女們穿著魚尾廣袖裙,上面綴滿了奪目亮眼的珍珠,不似魔界侍女的穿搭。

白梔已經猜是誰了,但她們來這裏是為了做什麽?

緊接著,看到一個身著華麗、容色絕美的女子出現在視線裏,她緩緩從人群裏走出來,站在白梔面前,用略帶審視的目光去端量白梔。

女子一襲淡藍色曳地長裙,輕紗挽於臂間,烏發如漆,帶著貝殼水晶步搖,出塵脫俗,猶如幽谷裏綻放的水蓮,熠熠生輝,她的到來,讓整個地牢都亮堂了幾分。

白梔在看她的容貌時,震驚不已。

倒並不是被她的容貌吸引了,而是太像一個人了。

楚九。

這個名字在白梔的腦子一閃而過,容貌很像,但氣質與楚九不同,楚九不會穿這麽華麗的衣服,她的背影很堅毅,清冷孤寂,如皚皚白雪。

而眼前的女子略帶嫵媚。

可往往,這一點更令人心動。

難怪...難怪胥止這瘋批會待她如此上心。

森森有點害怕,也不理解她們為什麽會來這裏,但一定不是什麽好事,白梔在她們面前勢單力薄,若是真鬧起來,會很吃虧。想到這裏,退縮的身體又跨了出來,仰著頭狠狠地看著她們。

白梔冷聲問道:“你們有事麽?”

侍女囂張地說道:“大膽,誰允許你用這種語氣跟公主說話。”

白梔道:“那我該用什麽態度?”

“你要放低姿態,自稱奴婢,得到公主的許可之後才能開口說話。”

“可我並不是你們的侍女。”

侍女的臉都氣綠了,剛要呵斥,卻被公主攔了下來。

卯俐公主沒有把白梔當回事,走到白梔面前,笑得說道:“你現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你是天界的對吧?”

聽說還是天界的女上神,一點上神該有的樣子都沒有,身上沒有仙澤,模樣看上去也很憔悴。真不知道外界如何傳的,她是一點也沒有感受眼前之人的不同,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能勾住一眾小魔修的魂,誓死也要維護白梔,一點也不透露關於白梔的消息。

她想起白梔從胥止的寢宮裏走出來,身上還留有隱晦的痕跡,她就氣得牙癢癢。不過一個落魄的天界仙子罷了,就算是上神也半點威力都沒有,被關押到地牢了,看來是被人拋棄折磨的小可憐。

見白梔不說話,卯俐公主笑得更舒心了,“天界很快就會戰敗,你們也會淪為奴隸,遲早的事。”

白梔道:“天界不會戰敗,你們也不會贏。”

“你是在這裏關太久,與外界失聯了。你還不知道吧,天界宣戰,折損了一多半的天兵天將也沒攻下魔界的大門,剩下少半部茍延殘喘的士兵,像極了一群丟盔棄甲的老鼠,落荒而逃,你是等著天界來救你麽?別搞笑了,天界早就潰不成軍了,根本不可能會救你出去。”

她盯著白梔的眼睛說道,明明是笑著,卻感覺很危險,像把染了毒的刀子。

森森擔心白梔多想,在旁邊解釋道:“小主人,根本沒有的事,她就是在激怒你,你千萬別上她的當。”

白梔道:“放心吧,我才相信她的所言之詞。天界的將士們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寧可同歸於盡,也不會倉皇而逃。卯俐公主,你的話也太蹩腳了,請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卯俐高傲地擡了擡下巴,眼睛迸濺出火星。

森森也有模有樣的擡起頭,道:“就是,趕緊出去,這裏不歡迎你們。”

侍女擡手一巴掌將森森扇飛了出去,森森撞到墻又滑落在地上。

“森森——”

白梔驚呼,沖過去捧起地上的森森,她只是看起來胖而已,是虛胖,其實很瘦弱,羽毛把她撐大了好幾圈,她的喙撞到撞上,摔出了裂縫,流出了一點血絲。

“我沒事...”森森說道。

侍女冷笑,“廢物,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跟我們公主這麽說話。”

話落,橫飛而來的硯臺砸到她的臉上,直接將鼻梁骨砸斷了。濺地滿臉都是墨汁,模糊了她的眼睛。

卯俐公主的衣服也染上了點點墨汁,氣急敗壞。

為首的侍女大叫著,指揮剩下的人上來教訓白梔。雖然都是些低階修靈的妖物,但法術尚存,白梔根本沒有靈力,身體又很孱弱,對付不了六個人的圍攻。

白梔被她們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卯俐公主走過來,踩著白梔的手,慢慢碾壓,“什麽貨色玩意,也配跟我搶。”

這分明就是踐踏人格,一介上神,士可殺不可辱,她們這般對待白梔,森森豈能看地下去,呼扇著翅膀也飛不起來,只能挪動身體往上屈行,拼命嘶扯著嗓子。

“滾開,你們滾開,不許欺負白梔!”

地上的砂礫磨破了白梔的掌心,殷紅的鮮血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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