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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破山河(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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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破山河(十六)

南盛國太子退位冊封為燕親王,出鎮雲南,鎮守邊疆。至和元年,在眾臣的扶持下幼子順利登基,同期,天齊國宣告撤兵。北宣王失蹤數月後居然與衛國公聯合投靠廖國,因敵取資,整軍經武,再次宮變。

廖國連著幾次敗兵,一國的主帥早就沒了耐心,士氣也已蔫蔫敗落,北宣王此刻投靠,不僅引起他們的興趣,也試探到了南盛國的底細。

潛伏多日,在獲悉情報得知天齊國即將撤兵,迅速派出一支暗衛挾持護送燕親王的隊伍,並一紙信箋明目張膽的送到祈福殿。

午後,日頭又隱入了雲層,天空又飄落幾滴雨水。靈簌率領兵隊,按照要求親自前往城北門口。

廖軍公然蔑視君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靈簌看到在城墻上被挾持的阿父阿娘,心裏痛不可忍,他們嘴裏塞著團布,雙手也被綁著,叛軍用刀抵著他們的脖子。

“把人放了。”

廖國主帥輕蔑道:“就你一個?我不相信,你一定還帶了其他人,容知衍肯定還在暗中,你讓他出來給我磕頭認錯,我立馬就放了人。”

廖國主帥心高氣傲,卻也一敗如水,先後失去得力大將夷疊離與夷疊律,被困孤城數月,既沒有等到被召回消息,也沒有援兵來支援,萬念俱灰,想來廖國國君已經放棄他了。

心灰意冷之下,接受了倒戈的北宣王,北宣王在他心裏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屢次反水,橫在兩邊搖擺不定,這次來投靠他,也不是十足的誠意。

但為了讓容知衍難堪,他也只能咬牙接受了北宣王的“投誠”。一面聯合北宣王挾持大權旁落的燕親王,一面逼供容知衍現身。

“他不會來,我也沒有告訴他。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講和的,你如今的處境不言而喻,若是你誠心歸降於我,我可保你不死,並可以為你謀個一官半職,讓你安度晚年。但你若執迷不悟,也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左右你都會死,希望主帥考慮清楚,別得不償失。”

廖國主帥哈哈大笑,“小公主,你也太低看我了,我為一國主帥,豈會在意你那點好處和權利。我不要,我只要容知衍出來與我磕頭。”

靈簌道:“你追隨廖國半輩子,到頭來還不是個沒用的棋子、被人棄之敝屣。即便你今日挾持了我阿爹阿娘,回到廖國也是一死。主帥是聰明人,應該能權衡得失。”

廖國主帥被人看透心思,赫然暴怒道:“你太自以為是了。”

靈簌看到西邊升起的紅旗,淡淡一笑,往後退了幾步,道:“放箭!”

城外的弓箭手早已蓄勢待發,一波波箭羽從天而降,直朝城墻上射出,挾持燕親王的士兵忽然脫掉了甲胄,露出了裏面的銀衣,居然南盛國的人。

“這...”廖國主帥驚慌失措,不可置信地看向靈簌,道:“你什麽時候背著我換的?我怎麽一點都沒察覺到?”

靈簌道:“主帥是敗軍之將,也已窮途末路,您手裏有多少可用之人,我怎會不知。主帥那日攻打王宮,采用的是暗度陳倉的策略,今日,我想告訴您,這叫聲東擊西。”

一支羽箭灌入廖國主帥的眉心,場面頓時混亂。兩方士兵展開廝殺,刀光劍影之間,燕親王與王妃被救下來,著了人馬護送。靈簌斷後,直到燕親王與王妃被人護送出城,才收兵撤退。

護送的人剛走,城南門就被侵占,北宣王帶著一眾術士和士兵圍堵過來,誓要把城內所有人絞殺殆盡。

北宣王早已廖國主帥達成一致,廖國主帥在城北口引誘靈簌入城,他則是待人進去後,竊據後方,占領住城南口,來個出其不意,首尾夾攻。

但可惜的是,一時大意讓燕親王與王妃逃走了。靈簌經過方才的一場廝殺,手裏人所剩無幾,北宣王等得就是這刻到來。

城下那抹纖瘦的身影被鐵索束縛住手腳,被迫伏地,北宣王心情大好,道:“靈簌,是不是很意外本王會出現這裏?”

鐵索陣陣絞住,腳骨幾乎在一瞬間斷裂,靈簌吐出一口血水,瞳孔猩紅。

“你可真不是省心的東西,把南盛國攪得天翻地覆,本王事事不順心,都是拜你所賜。你要死在雲州,哪還需要這麽多麻煩。今日,你自投羅網,本王不會心慈手軟。”

帶來的人都被殺盡了,遍地屍骸,血水如湧,仿佛置身於修羅場。北宣王緩緩步入下來,停在靈簌面前,身後的術士也跟圍上來。

“本王就納悶了,你到底哪裏好了,竟然能博得父皇的厚愛,還將玉璽傳遞到你手裏。可你終究是個女人,成就不了大業,也治理不了這個國家,只有我,才是南盛王朝唯一的王。我要讓父皇在天之靈親眼目睹,他的兒子是如何一步步覆興南盛國,如何做得比他還要好。”

“你的靈寵就是死在縛魂網下,你也去陪它吧,好一對主仆情深。”

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快要罩住靈簌剎那間,淩厲的劍鋒劃破了網,斬斷鐵索帶走了靈簌。

風在耳邊呼嘯,馬蹄飛踏。靈簌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了久違的面孔。

“簌兒,城北現在是安全的,我先把你帶過去,會有人來接應你,現在情況危急,你必須趕緊離開。”容知衍抱著靈簌,勒緊韁繩駕馬馳騁,周圍刀劍相擊,硝煙彌漫,馬蹄掀起塵土滾滾。

靈簌咽下嘴裏的血沫,道:“那你呢?”

容知衍道:“我必須要守住城南,一旦淪陷,後果不堪設想。”

靈簌道:“北宣王身邊有術士,手裏還有縛魂網,你多加小心。”

“嗯,放心。”

伴隨著沖鋒陷陣的吶喊聲,一支支利箭從耳旁劃過。黑光覆壓,血鷹像潮水一般迅速湧來。容知衍剛帶著靈簌躲過一波羽箭,擡手看到俯沖而來的血鷹,抱起靈簌踩著馬背躍下。

眼看就要到城北口,馬卻被亂箭射殺了,容知衍背著靈簌闖進一戶宅院,躲避術士的搜查。

容知衍往外看看,確定沒有人靠近,解下腰間的令牌放到靈簌手中,道:“外面的術士已經走了,馬上就要到城北了,簌兒,你拿好令牌,千萬別弄丟了,趕緊過去吧。”

靈簌憂心忡忡,拽住容知衍準備起身的手,蹙眉道:“你也要平安回來。”

“放心,我不會出事的。”

他話音剛落,吐出一口血水。

靈簌呆住了,扶著容知衍惶急道:“你、你怎麽了?”

容知衍慘淡的露出一抹笑,道:“我沒事。”

靈簌驚慌失措,聲音顫抖道:“怎麽會吐血?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你快說,你別嚇唬我。”

毒性再次發作,容知衍以為自己能忍住,但還是小看這毒的厲害程度,可能生命將至,容知衍越發舍不得眼前的少女,她每一次落淚,都像是在刀剜他的心口,痛得窒息。

容知衍安慰道,擡手把她眼角的淚珠抹掉,“我真的沒事。時間緊迫,咱們得趕緊離開了,一會兒術士又要尋找過來了。”

靈簌腳骨已經斷裂,走不了多遠。容知衍扶起她,先躲過這裏的巡視,避開眼線,再讓靈簌獨自離開。

穿過隱蔽的灌木,已經抵達安全地帶,接下來的路只能靠靈簌一人離去。

容知衍輕輕摩挲著靈簌的眉骨,是想把她的樣子深深刻入記憶,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也有可能是在做最後的分別,他突然很舍不得。

幾乎只是一瞬間,容知衍突然抱住靈簌,深情吻在她的額頭,冰冷的淚水劃過臉頰,最終落在衣襟處。靈簌沒有看到,呆楞在原地。

“以後,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靈簌怔怔道:“我們還有機會見面麽?”

“會,我還會再去找你。”

靈簌道:“你答應我了,可不許反悔。”

容知衍沈吟道:“好。”

一聲長鳴,一只血鷹從雲霄處飛來,盤旋在二人頭頂上空不斷發出詭異的鳴聲,似乎在通風報信。

靈簌心暗,糟了。

血鷹剛嘶鳴的幾聲,一支黑羽箭挾著風徑飛旋劃過,箭頭刮過血鷹的胸腔,血鷹還沒來得及掙紮,就高空墜落。羽箭泛起冷冽的寒光,卻依舊沒有停下,擦過靈簌的肩膀直朝容知衍刺來,電光火石之間,幾乎是避無可避,箭矢穿過容知衍的心臟,定在了後面的墻壁上。

“容、容知衍...”

全身血脈凝固,靈簌不相信,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她腳下一軟,跌跌撞撞地抱住容知衍下墜的身子。

*

“尊上,眼下這般情況,會不會驚擾了天界?”

頂樓之上,赫玄遲疑觀望,沈吟未決道。

“我驚擾的還少嗎。”胥止微微瞇了瞇,他已經容忍容知衍很久了,早就想要解決掉,之前是顧忌他的天界身份,擔心天界查出什麽,但現在鎖魂陣已經破解,也就沒必要再陪他演戲。

胥止冷笑了一聲,又從赫玄手裏抽出長箭,搭在弓弦上,那箭羽呈黑色,極有重量,一箭正中要害,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萬一,萬一天界察覺到什麽,先一步抵達南荒...”赫玄躊躇,眼下解除封印就差一步,不想這麽長時間的努力前功盡廢,當務之急,還是謹慎為好。

胥止斜睨了他一眼,冰冷的眸子浮上一層寒霜,手一松,黑羽令箭劃破長空,朝著下面的人飛去。

擅自揣度尊上的心思,已是掉腦袋的大罪,赫玄心知逾矩,但緊要關頭,希望尊上以大局為重。

赫玄低著頭,不敢再多言。

胥止收回手,應付自如道:“無所謂,他們想來就來,正好一網打盡。”

*

血鷹終歸引來了北宣王一眾人馬,包圍住靈簌。

“容知衍也死了,今日,你是插翅難飛,給本王拿下。”

北宣王發號施令,眾術士聯合結印,眼看就要對靈簌動手時,黑羽箭旋著冷風鉆入了北宣王的喉嚨,全身力氣驀然被抽空,只一瞬間就沒了氣息。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根本讓人捕捉不到。北宣王倒下的那一刻,灌入喉嚨的那道箭矢發出一束奪目的白光,頃刻之間,將所有術士絞殺殆盡。

靈簌早已麻木,心痛到作不出任何反應,只是失神地抱著容知衍,她不相信他就這麽走了。

額頭上的一點溫熱慢慢消閃,那是容知衍生前吻落下的痕跡。淚水早已流幹,她把頭埋在容知衍的脖頸間,想要再次感受他最後的溫度。

天空劃破雷鳴,大雨傾盆,少女一身素白衣衫,跪在血水地裏,雨水將她墨色長發打濕。懷中人的溫度已經在慢慢流失,靈簌擡起頭,隔著煙塵雨霧蒙蒙,看到頂樓上端立的人。

祁夜棄。

心口一抽,猶如鈍刀刮肉。

為什麽...

為什麽要殺他?

為什麽非要跟她過不去?

在看到那抹身影時,少女碧色的瞳仁逐漸被仇恨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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