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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由人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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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由人興(十)

靈簌繞過樓梯口繼續往前走,船室內來往各方軍閥,她身影淹沒在人群中,輕盈又仙氣出塵,顯得格外的紮眼。

躍上三樓,靈簌站在游廊隔著重重人群,再次看到媼嫗,她站在最裏側,手裏半舉著煤油燈,沖著靈簌一陣陰笑,靈簌走上前,這次媼嫗沒有消失。

與她相隔了一段距離後,靈簌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前。媼嫗兩鬢的頭發松松散散地散落下來,吊著的眼尾處堆滿了魚尾紋。

棋牌室裏響起對話聲,靈簌還沒有細聽,媼嫗化作一縷濃煙飄走了。此刻,室內對話聲也拔高了一個音調,雙方也產生了爭執,隨後還纏鬥起來。

媼嫗為什麽引誘她來這裏,這裏到底是有什麽呢?

瓷器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裏面也沒了動靜,半晌有人沖外面喊道:“來人。”

靈簌微怔,也分辨清了是誰,五皇子。

他怎麽在這裏?

靈簌還在了思量,小廝匆匆趕來,端著蒙頂山茶往裏面送去,打開門的瞬間,靈簌側首往裏面看,果真是五皇子,茶幾前還有一道黑色影子。

帶著兜帽,一片陰影,看不清容貌。

但這抹身影,靈簌心中驀地一寒,隨即而來的是憤恨。

如果之前還是猜測,如今便是證實。

霍二!

霍宴道:“無論如何,我必須要回去一趟。”

五皇子道:“回去?以你現在的樣子,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你在別人眼裏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一個早就死的人突然出現在京城,讓他人如何信服?你應該知道為了覆活你衛國公和你大哥付出了多少,你就不能消停點?!”

霍宴道:“那你說我該怎麽辦?一直像只陰溝的老鼠畏手畏腳的活著,朝中內臣相互勾結接二連三的彈劾我爹,我現在卻一點也幫不上忙,就連聖上也不再顧忌我爹了。”朝堂風起雲湧,原本擁護他大哥的人卻發生了內訌,無疑是自相殘殺。

北宣王道:“你回去就能改變父皇的旨意,百官彈劾你爹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給我好好呆著,現在風頭正緊,等過了這段時間,再去求助巫師給你換副軀體想辦法弄進宮。”

霍宴道:“還得等多久?”

北宣王煩躁的甩手道:“我哪裏知道,你問巫師去。”

靈簌在門外環手佇立了良久,他們嘴裏說的巫師是誰?靈簌莫名想起了紫寄之。

紫寄之修了邪道,像這種起死回生逆天改命的邪術肯定也有涉及。這世間有白巫術,就必然會有黑巫術,黑巫術也代表著災厄禍難,但是動用起死回生之術,便是驚擾了天道,必然會遭天譴的。

他們之間到底與紫寄之交易了什麽?紫寄之為什麽要冒險幫助他們?驚擾了天道,不僅施術者遭受六輪之苦,受術者更甚稍有不慎便是魂飛魄散,紫寄之到底是想幹嘛?居然不惜冒如此多大的危險也要覆活霍二。

靈簌想不明白,靜靜聽著他們對話。小廝看了茶離去,出門見到了靈簌便問道:“姑娘在此作甚?”

這話一出,驚動了屋內二人。

北宣王率先抽身而起,驚慌問道:“外面是誰?”

靈簌沒必要與他們賣關子,走到門扉前,側首看去。

北宣王擰眉厲聲道:“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

靈簌放下手,低笑了一聲,道:“不應該是我問五叔麽?五叔怕是忘記了,我是奉聖上旨意前來義清賑災,平江鎮離義清不遠,我出現在這裏並不意外。不過,五叔為什麽會在這裏?”

北宣王問道:“你都聽見了什麽?”

靈簌不慌不亂,慢條斯理道:“沒什麽,就聽見五叔與人對話,我來確認他是死人還是活人。”

北宣王好像被看穿了,臉色一下暗了下來,道:“安樂,你的手別伸的太長了,不該你插足的事你最好別管。”

靈簌道:“我手伸得長?可我的手伸的並不長,五叔何不妨問問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攀誣構陷,擾亂民心,激化民怨。我若是稟告給聖上,樁樁件件都可以定您的罪名。”

北宣王一怔,反問道:“你什麽意思?”

靈簌道:“義清前段時間發生暴.亂,五叔不會不知道,您猜這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

北宣王狠狠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少顛倒是非造謠詆毀。”

“那好,我便再說的明白些,販賣私鹽,貪汙受賄,倒賣軍.火,條條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嚴家被人舉報,聖上命大理寺徹查,結果...”靈簌繼續道,“嚴家滿門盡誅,一生積攢的賢良之名毀於一旦,聲名狼藉,頭顱至今還掛在城墻上警示,這些五叔可還明白?”

“但我覺得不止,區區一個嚴家,勢力範圍有限,幕後定然是受了人的指使才敢這麽做。五叔,猜猜這幕後之人是誰?或者說這受益最大的人是誰?”

北宣王雙唇緊抿,嘴裏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道:“我猜不到。”雙眼猩紅狠狠地瞪著靈簌,握緊了拳頭咯咯作響,怒視了半晌最終松開手,帶著人要走。

靈簌展臂攔住了他的去處。

北宣王強壓著怒火道:“你敢攔我?”

靈簌不怒反笑道:“靈簌不敢攔五叔,但我想從您這裏帶走一個人。”

北宣王面部猙獰道:“你以為你是誰?我這裏的人憑什麽讓你帶走。”

靈簌道:“不帶走也行,我得確認一番。”

北宣王咆哮道:“放肆!”

靈簌道:“五叔可以走,但今日,這個人必須留下。”

黑衣人見瞞不下去了,居然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靈簌迅速擲出一道符紙貼在黑衣人身後,人被定在那裏不能動彈,靈簌睨了北宣王一眼,繞過他朝黑衣人走去,剛要擡手去掀他的兜帽,北宣王卻抓住了靈簌的手甩到一邊道:“安樂,掂量清自己的身份。我聽聞老九罰你跪雪地了,你怎麽就那麽聽他的話,同樣都是長輩,我的話你為何就不聽。”

靈簌一怔,眸光沈了沈,但也很快就恢覆了,道:“九叔與您不同,九叔不會做出草菅人命的事,但您會。我自然是遵從長輩,但也要分清人心。五叔若是要與我探討敬長尊賢的道理,是不是也該有個為人師表的樣子。”

什麽皇親國戚,簡直就是人冠禽獸,脫了這身衣裳,他什麽都不是。

少拿這些虛禮來壓她。

北宣王撕掉了符箓,剛要帶走人,卻見一道淩厲的靈流襲來,生生繞過他朝著身後劈去。黑衣人驀然睜大雙眼,眼見危險逼近,忽然,一個紫色的身影掠過,帶著黑衣人翻窗逃走了。

墻上瞬間被劈開了一條縫,五皇子臉色鐵青,狠狠地盯著靈簌,正在僵持中,外面來了一名官兵,沒料到還有其他人在此,抱拳糾結的瞥向靈簌。

北宣王氣結,側身道:“何事?”

官兵上前,附身在五皇子耳側低語道:“王爺,出事了。最後那批貨被人動了手腳,運到岸邊才發現少了一只。”

北宣王皺眉道:“什麽時候的事?”

“應該是卯時!”

“還有人知道麽?”

官兵警覺地看向靈簌,北宣工若有所思,朝外面走去,官兵跟在後面,二人走出門後官兵又小聲附和道:“葉家派人驗過貨。”

“找時機做掉。”

他們低估了靈簌的聽力,靈簌聽清了,但沒明白他們嘴裏說的那批貨到底是什麽。能與五皇子扯上關系,必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群中後,靈簌才緩緩走出門。

外面的呼和喧鬧聲沸騰,一個男孩的身影從拐角處沖出,後面也竄出來一批人緊追不舍,前面是樓梯欄桿,男孩走投無路轉身驚恐的看向逼進的人群,一腳踩上欄桿毫不猶豫地躍了下去。下面是木桌,他重重摔了下去使著原本就不結實的木桌瞬間四分五裂。

腿腳被摔斷了,男孩試圖站起卻以無能為力,幾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圍上來,掄起拳頭就砸在男孩的臉上,男孩避之不及,生生挨了數拳,眼眶也被砸青了。

“還敢逃?還逃不逃了?”一個留著胡須粗獷的男子揪起他的頭發,問道。

“班主,不...不敢了...我不跑了,饒了我吧。”男孩被打的鼻青臉腫,開始討饒。

“剛才跑得還挺快,現在卻開始求饒了?晚了,看來還是打得少。”

男孩吃痛道:“沒有下次了,這次真的知道錯了。”

又是幾拳下去,見男人還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後面的人提醒道:“班主這次要不算了,打死了這小子可不好交差啊。”

男人猶豫了片刻,甩了甩手,道:“客人讓你做什麽你就做,得罪了老子的金主,老子砍掉你的雙腳。帶下去洗幹凈後再送到‘順’字間,別讓那幾位等急了,記得把血擦幹凈別讓人看出端倪。”男子皺眉訓斥完,拎著男孩的衣領丟給身後的幾個人道。

男孩瘦骨嶙峋,頭發有些淩亂,額角淌出的血水,順著眼窩流到了地上,這是下了多重的手。他們提著像是在拎著只小雞仔,搖晃的身子不堪一擊。

別說是在貨船上,就算是奢華畫舫上,多的是不為人知的交易和手段。幾人拎著男孩走來,擦過靈簌的肩膀遠遠朝別處走去,靈簌猶豫了一下,道:“等等,他多少錢?”

班主道:“不賣,他已經被人預定好了。”

靈簌道:“我出雙倍的價錢,把他給我。”

班主道:“多出十倍也不行,這是幹我這行的規矩。要這小子的人多的去了,你要是也需要得先排隊,等叫到你的號才行。”他的語氣帶著些許輕蔑之意,看著一副仙風道骨人模人樣,私下裏與他們有什麽區別。

“就是,懂不懂先來後到的道理啊。”

“每天預定的人多的去了,今天給你開了先例,以後我們怎麽混下去啊。”

“別多管閑事行不行啊。”

“.......”

流言隨之囂然而起,男孩滿眼流出可憐神色,接近哀求地看著靈簌。

班主冷笑了幾聲,帶人要走,靈簌抽出靈劍擋在他們面前道:“把人放了。”

班主身高體壯,站在靈簌面前就像是一座巨山,“我就是不放,你要如何?”

靈簌冷眉剛要揮劍,班主又轉換了眼神,笑道:“不如這樣,我看這小子願不願意跟你走。怎麽樣?”

“行。”

班主給後面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松開手,男孩匍匐在地被人踩著斷掉的腿腳,鉗制得不能動彈,仿佛一只窮途末路的困獸,可憐兮兮地望了望靈簌又望向班主,神情悲愴。

“想清楚再說,你知道的。”班主沖著地上的人兒露出陰森的笑容。

男孩垂下了眼簾,沒再去看靈簌,“我...我不走。”

“得了,他也說了他不走,你也收手罷。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我也不與你計較。你也別仗著學了點仙術就逞能,不該你管的你就別瞎插手,搞不好還讓人給記仇上。我們戲班子也有戲班子的規矩,該是什麽規矩就得遵循著來。回家吧,小姑娘。”班主像是一陣風似的,擦過她的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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