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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十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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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十巫(二)

靈簌帶著婦人來到知縣府邸,王縣令一早就在門口等候了,見到靈簌等人的馬車,馬不停蹄去迎接,並讓府內的下人備好姜湯。

下人領著婦人和孩子去後院休息,靈簌在前堂與王縣令商量要事。

靈簌沒有去接那碗姜茶,王縣令摸不準這位新來的大人的意思,年紀看著不大,但是脾氣很是古怪,來了半天一句話也不說,卻只是環顧四周。

王縣令道:“巫師大人,是有什麽顧慮?”

奔波了一路甚有些疲倦,靈簌揉了揉眉心,道:“我在想這一路上餓殍遍野,王縣令府內各個油光可鑒,與外面百姓天壤之別,是有什麽秘訣麽?”

王夫人發間無一裝飾,但是桂花油塗得鋥亮,隔著老遠都能聞見。聞言面色一驚,局促不安道:“大人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府內也都是饑寒交加食不果腹,不過是有朝廷救濟才能度過這個冬天。”

靈簌道:“朝廷救濟的又不是你一家,外面的百姓也都有救濟,怎得與你不一樣?”

“這...”王夫人答不出來,額角冷汗涔流,扣著手指與王縣令面面相覷。

靈簌繼續道:“王夫人不必緊張,我就問兩句而已。不過我要提醒一句,前段時間北宣王也來了義清一趟,想必也是貴府招待的,但北宣王因要務處理不當被彈劾險些降職,今日我來,也是想提醒王縣令,最好是擦亮眼睛跟對了人,不然,哪天被人踹下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王縣令跪倒地上,聲音顫抖:“大人提點的是,下官...下官心領神會。”

靈簌道:“起來吧,把具體情況與我說說。”

王縣令道:“義清的水患是撫仙渡引起的,早些年就有了且一直未能得到解決。今年的天氣格外詭異,接二連三的下大雪,前段時間,後山林不知什麽情況,突然沖出來很多個碩大的老鼠,長得也詭形怪狀,有成年人兩個巴掌那麽大,咬死了很多人,城內無數百姓死於非命。”

水患、大雪、鼠疫這些單獨來看確實看不出什麽,但是連在一起就很離奇。夏秋多雨河水泛濫,但是大雪天的河水怎麽會漲潮,還能出現老鼠?

靈簌接著問道:“這些老鼠從何而來?”

*

王縣令著了一幹人領路來到後山的小山坡,此時的山坡樹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顯然與這季節對不上。

外面大雪紛飛,狂風肆虐。下人都裹好了衣服,只有靈簌穿得單薄。

靈簌抽出一道符紙,飄飄然然的飛向樹林,卻在半空中被一道結界擋住了。

頃刻間,符紙燃燒化為了灰燼。

果然有問題!

靈簌問道:“你們可有進去過?”

下人搖搖頭,為首的人解釋道:“自從爆發鼠疫後,這裏就成了禁地,我們都不敢進去。”

靈簌了然,在四周踱步查看,有很多鼠類痕跡,深淺不一。此地的土壤濕潤,也與周圍不同。她剛彎下身子,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靈簌,是老鼠。”森森飛出來,沖著靈簌著急喊道。

靈簌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施法,就見老鼠沖破了結界,直朝他們竄來。

眾人被嚇得魂飛魄散,身手矯健的人爬上了光禿禿的樹幹,膘肥體胖的胖子行動不便,動作緩慢,怎麽也夠不著樹枝,眼見老鼠離他越來越近,嚇得癱瘓在地再也動不了了。

“救我...快救我...啊啊啊啊啊——”胖子撕心裂肺得吼叫。

靈簌躍下,一把抓住胖子的後衣領拎到粗樹枝上。

黑壓壓的老鼠像是決堤的潮水湧進,一股腦的流向山下。

所及之處,皆被老鼠啃食殆盡。

沒一會的功夫地上已是泥雪混雜,靈簌跳下樹聽見身後“嘭”一聲巨響。

胖子臉朝地從樹上掉了下來,樹枝也被他壓斷了,晃晃悠悠脫離樹幹的砸到他腦門上。

“哎呦!”

惹得眾人發笑:“虎子,以後還是少吃點吧,關鍵時刻才能保命啊!”

虎子不服氣,擡起胖乎乎的臟臉道:“要你管。”

森森道:“靈簌,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

靈簌道:“進去看看。”

她抖出神符召喚出朱雀和玄武,道:“你們守在外面,保護好大家。”

說著,就孑身潛入結界。

結界裏日和風暖,猶如春季。

靈簌蹙緊眉宇,道:“森森,你有沒有感覺到不對勁。”

“嗯,好像有一陣莫名的氣息。好強的邪氣,像是妖氣...不對...是怨氣,不對...哎呀,啾,好奇怪說不上來。”

混沌元年,就將天地之間的氣息歸三類,一類是靈氣,另一類是邪氣,邪氣中包括怨氣和妖氣,還有第三種也是最強的,魔氣。

既不是怨氣,也不是妖氣,那只能是...

靈簌眼睛猛然一睜,停下了腳步。

“魔氣!”

森森怔怔地凝視著靈簌,詫異道:“可、可是魔早在五百年前就被天界封印了,怎麽可能還有。會不會殘留的?”

靈簌道:“若是魔尊真的被封印住了,魔氣不過百年也會自動消散。”

按照仙歷上所講,魔域封印,魔氣消散,為什麽這裏還有?除非另有可能,那就是...

魔尊沒有被封印!

森森緊張道:“靈簌你不要嚇我。會不會是咱們弄錯了?這裏面好詭異,說不定是另外新生長出來的氣息。”

“也不是沒有可能。”靈簌也希望如此,平覆了一下心境,鎮定道:“但無論如何,我都需要向師父稟明一聲。”

“可是怎麽稟明?”森森問。

事關重大,若是查驗發現有差池,天界便會以尋釁滋事為由降仙界的失當之罪,但若是瞞而不報,便是欺瞞之罪,其罪當誅。

靈簌既然發現了,就不得不上報。罪責是小,但若是因為疏忽產生的後果,靈簌想都不敢想。

森森唉聲嘆氣道:“傳信不行,萬一中途遇到意外信封洩露會引起恐慌。靈簌,你要親自去往靈山麽?”

“可能吧。”

森森道:“可是仙門已經關了,師父說你要歷劫誰能不能出手打擾,你該怎麽去?”

靈簌也不知道,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繞過層層樹林,遠遠的看到一個小土坡,土堆周圍布滿青草,最頂端有根小竹竿。

森森道:“這是什麽?”

靈簌道:“墳冢。”

森森驚訝:“啊?怎麽連個墓碑都沒有?誰的墳墓”

她好奇的繞著墳飛了兩圈,最後停在竹竿上,探著頭往裏面。

“啊——”

森森大叫了一聲,飛到靈簌懷裏瑟瑟發抖。

靈簌道:“怎麽了?”

“好、好可怕,好強的邪氣啊...太可怕了...啾、啾啾!”森森一緊張就會叫出母語。

竹竿口不斷探出黑色的邪氣,氣勢熏灼,令人心顫。

靈簌小心翼翼地抖出符紙,還沒靠近就灼燒殆盡。

“好厲害的邪氣。”靈簌也不禁感嘆。

森森問道:“接下來怎麽辦?”

靈簌道:“邪氣不明,不能輕舉妄動。”

墳冢周圍的土壤呈現褐色,潮潤松軟,一腳踩下去就是個腳印,好像能把人拖進去。

一只小老鼠順著竹竿爬出,眨眼之間就變得碩大如掌。緊接著很多老鼠從裏爬出,越來越多,老鼠也越變越大。

“靈、靈...靈簌...”森森咽了咽嗓子,結巴道。

靈簌震愕,迅速後退跳到一棵樹上,與此同時,四面八方擠滿了老鼠,紛湧而至。

老鼠不再啃食樹幹,居然順著樹往上爬。

森森慌亂道:“靈簌...它們好像朝著你來的。”

靈簌召喚出靈劍,淩厲的劍鋒橫掃,撲來的老鼠被劈成了兩半,難聞的穢氣撲來,是腐爛的肉糜腥味。

不過片刻,樹葉上濺滿猩紅的血水,地上連綿成片的屍骸,詭異陰森的氣息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幾欲讓人喘不過氣。

靈簌越是揮動靈劍,老鼠越多,根本砍不完。瞥向遠處,那裏的蒼樹高很多,於是雙手結印施展結界,身子一躍飛向遠處的樹梢。

靈劍一揮,結界劈開一條細縫,迅速飛身躍去。突然,天空一暗,不知從哪裏來的黑身赤瞳大鳥張開雙翅朝她掠過,森森害怕地躲進靈簌的後衣領。

猛然之間,嗅到一股血腥味,森森探出頭,看見靈簌的右肩膀被鳥抓傷了,鮮血直流,結界柳葉翻飛碎成無數片。

森森大驚:“靈、靈簌...你怎麽樣了...”

“我沒事!”

靈簌咬牙堅持,手臂上的傷口不斷流血,但也不退讓,手腕翻轉,靈劍裹挾白色光輝刺向黑鳥的胸脯,黑鳥慘叫了一聲,朝著地面墜去。

靈簌身形如電,動作迅速,抱著森森沖出結界。

黑鳥倒在地上,抽搐著身子,嘴角湧出鮮血,黑氣不斷從傷口湧出,繚繞在空中。

天空黑氣繚繞,赫玄從密林中走出來,“尊上,鬼君那邊不好處理,他想見您!”

“多年不見,他的膽量倒是越來越大了。”少年擡腳踩在黑鳥的傷口處,慘叫聲停止,破碎的內臟夾雜著碎骨髓液撒了一地,黑氣不再蔓延,一片陰慘慘的血水沒入土壤深層。

殘屍遍野,鮮血淋漓宛如陰森的煉獄,滾滾而流是兇煞之氣,厲地怒吼的狂風呼嘯而過,埋沒了滔天的魔氣。

用她打開靈山,再合適不過了!

她還是上神呢,當真好騙啊...

*

天寒地凍,流落街頭的百姓蜷縮在一起,一個個賑災棚建起,容知衍施粥,轉頭看到靈簌抱著肩膀走來。臉色陡然煞白,放下勺子走過去,緊張道:“怎麽受傷了?”

“沒事。”靈簌還算平靜,攤開了手,血水模糊了一片。

“都成這模樣了,還說沒事。”容知衍叫來軍醫,拿出止血藥就要動手。

“物資有限,還是省著些吧,我沒事。”靈簌推開他的手。

“現在不是省不省的問題,你要是病倒了,叫這裏的難民如何是好?你如何對得起聖上的一番信任?”容知衍不由分說,拽過她的手腕就要檢查。

靈簌沒再說話,任軍醫劃開衣袖清理傷口,容知衍在一旁看的緊張,對軍醫道:“你能不能輕點。”

“容將軍,屬下沒用力啊。”軍醫委屈巴巴道。

靈簌道:“沒關系的,我不疼。”

其實這藥也就是個止血的作用 ,黑鳥利爪帶有邪氣,歸根到底還要靠靈簌自身凈化才行。

上完藥後,外面等著施粥的百姓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靈簌起身要去幫忙,容知衍攔住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這裏我來處理。聽話!”

他那句“聽話”就好像在哄小孩,靈簌楞了楞,在侍女的陪同下回屋了。

衣服熏染了黏膩的血腥味,靈簌回到房間換了件衣服,恍然間在銅鏡裏看到一抹身影。

祁夜棄。

他什麽時候來的?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靈簌系好衣帶走出屏風,行禮道:“九叔,是有事找我?”

祁夜棄掃過她受傷的肩上,不易察覺地輕哼了一聲,掩蓋住眼底的嘲諷之色。

“我聽人說你去後山了,可是見到了什麽?”

碩鼠成群,場面駭人,靈簌覺得沒必要同他說這些,便道:“後山有一道結界,裏面的季節與外面不同,很是詭異。”

祁夜棄道:“你沒進去?”

靈簌道:“進去了,裏面...也沒有什麽。”

祁夜棄上下打量著她,深潭的眼底冒出犀利之光。靈簌比他矮,剛一擡頭看到這雙眼睛,竟有片刻的失神,心裏像是被利刃刺中了一般,不由得哆嗦往後退去。

那眼神仿佛要把她活剝抽血,拆吞入腹。

“九、九叔...是有什麽疑問麽?”

祁夜棄收回目光繞過她坐下,道:“沒什麽,我就問問。你方才說結界裏面的季節與外面不同,是怎麽不同?”

靈簌穩住心神道:“裏面是春季,但現在正值冬季,兩種季節截然相反。”

祁夜棄道:“不尋常的澇災、反常的季節和詭異的鼠疫,你可知是何原因?”

靈簌道:“靈簌愚鈍,還沒有查明白。”

祁夜棄輕蔑的一笑,“我可以告訴你。”

靈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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