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盛王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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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盛王朝（十二）
“簌兒！”
“簌兒——”
靈簌慢慢睜開眼，視線模糊，好半晌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容知衍。
“我...這是...”靈簌感覺臉上冰冰涼涼的，擡手擦拭，是大片的淚漬。
森森飛回過來，停在靈簌面前道：“小主人你真的擔心死我了。日出之前我咬斷紅線了，你卻還不醒，你到底看見什麽了？一直在哭，而且還不停地叫九皇子的名字。這個頭骨莫非與九皇子有關？”
靈簌沙啞著嗓子道：“是嘉妃娘娘的頭骨。”
“啊？”森森驚訝。
容知衍也是一臉詫異。
容知衍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靈簌神情悲哀，搖了搖頭道：“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怨氣已經驅散，這些事以後就不要再提。”
靈簌不說，他們也沒有再問。
森森告訴靈簌，她受傷的這一個月內，容將軍經常來祈福殿見她，但礙於男女有別，常常在庭院中等候，就是想確認一下她的病情。
太醫院的藥材若是不夠了，還都是容將軍派人送來的。
前天因為軍務的事沒來看靈簌，聽說她醒了後，今天天還沒怎麽亮，就在院子中等候了。
但靈簌困在幻境中一直不肯蘇醒，森森飛出去尋求容將軍的幫忙。
森森圍著靈簌飛來飛去，忽閃著兩只肉嘟嘟的翅膀道：“靈簌，你說容將軍是不是喜歡你啊？”
靈簌揉了揉眉心，只覺得森森聒噪的厲害，捏住它的小腦袋道：“你要是再敢給我胡說八道，我不介意把你燉了。”
森森滿不在乎，搖晃腦袋掙脫開她的手道：“哼，你每次都是這麽說，哪次照做了。依我看，你對容將軍沒那方面的意思，但容將軍對你挺上心的。容將軍少年成名，才貌雙全，是多少懷春少女的如意郎君，就你不知道好歹。”
靈簌道：“嗯，也是，改天我也給你找個仙侶，圓了你的思春之心。”
森森癟嘴：“我才不要，我要一直留在你的身邊。”
靈簌洗漱後換了件衣服走出青絲屏風，看見容知衍在前殿等候，身邊跟著個小廝，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容將軍。”
即便是一身白衣，也掩蓋不住他卓爾不群的氣質，放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註意到，背影欣長挺拔凜然如戰神，容貌精致又高貴，不同於行軍打仗行伍中的雄壯肆意氣息，容知衍給人的感覺就像瓊枝上的初融雪霜，既清冷又溫潤。
容知衍彬彬有禮，接過小廝手裏的食盒放到桌上，“蒼禦醫說你氣血不足，而且身子初愈，飲食方面也需要忌口，我給你帶來了些吃食，你先吃吧。”
“容將軍用心了。”
靈簌兩塊紅棗糕還沒下肚，宮女又來傳話，外面沈長女求見。
靈簌道：“讓她進來。”
沈若凝沒想到容知衍也在，甫一進來瞧見了容知衍楞怔了片刻，目光呆呆地，連說話也有些不自然了。
“若凝不知容將軍也在，多有打擾。”沈若凝說完，又朝靈簌一拜，“若凝見過安樂郡主。”
靈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片刻，道：“起來吧。”
沈若凝道：“若凝多謝郡主。”
靈簌來宮中這些時日，還沒有稱呼她為安樂郡主，今日猛地一聽，倒有些別扭，“叫我大人就行。”
沈若凝掩去怯意，放慢了語氣：“是，大人。”
“那日險遭不測，危險之際，大人舍身擋在若凝面前，救了若凝一命，若凝愧不敢當，今日特意來感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靈簌道：“倒也不必自責，換作任何人我都會出手相救，”
沈若凝低下頭，柔聲細語道：“大人寬大為懷，若凝深感佩服。聽聞大人身體抱恙，若凝便想著送來一些滋補氣血的補品，不想容將軍也在。”
說到最後，女子黯然垂下眼簾，白皙的小臉掛起了兩朵紅暈。靈簌目光劃過，難怪霍二那貨會吃九皇子的醋，長成這般模樣，誰見之能不喜歡。
呃...九叔也很喜歡。
靈簌不由得多了幾分打量，下巴有東西劃過，低頭一看，卻見容知衍拿著絲帕幫她拭掉嘴角的食物粉渣。
容知衍：“怎麽吃東西還吃到嘴邊。”
靈簌往後躲去，“我自己來就好。”她接過容知衍手中的絲帕，兀自擦拭了起來，卻把沈若凝晾到了一邊。
沈若凝眼神微微沈，身後的侍女瞧見，幫襯道：“大人不嘗嘗看嗎，小姐可是準備了好幾日呢。”
靈簌道：“我吃過了，給了容將軍吧。”
容知衍先是一楞，隨後勉強的笑了笑：“既是給你的，又何必贈與我，我要是平白無故的拿走反倒糟蹋了沈姑娘的一番好意。好了，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容知衍走後，沈若凝咬著牙唇始終低著頭不語。靈簌對她的侍女道：“你也下去，我要單獨跟沈姑娘聊一聊。”
靈簌道：“姑娘那日帶的耳飾，今日可還有帶在身上？”
沈若凝今日戴是一對珍珠碧玉耳飾，比那日的還多了一絲嫵媚。
沈若凝遲疑，但不敢多問，“沒有，今日沒帶。”
“那現在在哪？”
沈若凝沈吟道：“在我臥室的妝奩裏。”
靈簌道：“去取一趟。”
沈若凝不解：“大人...”她輕喚，猶豫片刻，決定起身要去，卻被靈簌擋住道：“你留下，讓你的侍女去。”
沈若凝道：“......”
侍女一路車程尚書府，靈簌拿到白玉耳墜，細細打量後問道：“沈姑娘這副耳墜，是從何而來？”
沈若凝神情恍惚，咬緊嘴唇道：“是家中長輩傳下來的。”
靈簌放重語氣道：“說實話，到底怎麽來的？”
沈若凝身子一凜，支吾道：“是在京城的一家金鋪買來的。”
“哪個金鋪？”
“琢玉樓。”
*
那棵桃子樹枯死了，樹上的果子也都腐爛墜入泥土。靈簌去了一趟昭德宮，榻上的嫻貴妃像是睡著了一般，宮女洗過帕子正在仔細擦拭嫻貴妃的手。
她的臉色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沈沈，恢覆了往日神態，模樣平靜，少了平日裏的囂張跋扈反倒生出了平和感。
靈簌進來沒多久，聖上也進來了，他問道：“可有解法？”
靈簌不想隱瞞聖上，跪下道：“有，但恕靈簌不能解治。”
她從小生活在清規戒律下，骨子裏帶著不可撼動的凜然正氣，行得正坐得端，是什麽就是什麽，從不隱瞞誆騙。桃子樹的怨氣消散，嫻貴妃陷入夢境臥床不起，想要解除夢境對於靈簌而言輕而易舉。
有法子，但是...
聖上緊張道：“為何？”
“因果輪回善惡有報，我若是解治了貴妃娘娘，便是饒恕了她的罪責，亦是傷害了他人。聖上，可否諒解我？”
聖上面容滄桑，如刀鐫刻，看向遠處的眼神覆雜難明，靈簌卻從他的背影中解讀到落寂之意。
*
這場大雪過後，天氣漸暖，今日的天空也放了晴，浮雲縹緲，湛藍如玉。
靈簌讓沈若凝在祈福殿暫留了兩日，查明了墜子的真相後才許她離開。
今日，靈簌帶著沈若凝去往重華宮。
沈若凝緊張不安，時而咬著下唇，時而偷偷瞥向靈簌。
靈簌神色坦蕩，沈若凝這番打探倒顯的靈簌欺負了她一樣，靈簌無奈道：“沈小姐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沈若凝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尷尬道：“重華宮是九皇子的住處，大人為何要帶我去？”
為何？靈簌停下腳步，轉過臉來正視著她，眉宇凝重，透著一股令人敬畏的冷淡之色。
祁夜棄可沒因為她少挨打。
第一次見到祁夜棄被霍二欺負時，好像就是因為得罪了霍二看中的人，
在幻境中，也是因為接近了沈若凝而被霍二欺淩。
現在明白了沈若凝是霍二的心上人，她長得楚楚動人，怕是每個人都會想要靠近。
況且，靈簌也答應好嘉妃要照顧好祁夜棄。自然是有什麽好的，都應該先給了祁夜棄。
霍二死了，祁夜棄自然可以應該冠冕堂皇的喜歡她、親近她。
若是還有人敢搶祁夜棄喜歡的人，靈簌一定幫忙搶回來。
沈若凝只能喜歡祁夜棄，也只會屬於祁夜棄一人。
按照靈簌的邏輯，她這樣做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何過錯。而且，祁夜棄長得比霍二還要好看，誰人見之能不心動淪陷，與沈若凝在一起，必定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就是想帶你去認識一下我九叔，以後你們遲早要在一起的。”靈簌一本正經的說道。
沈若凝道：“.......”
靈簌比沈若凝還要小上三歲，臉上稚氣未脫，但眉宇間清冷氣息頗有震懾力，有時候語出驚人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因為畏懼她，也都不敢過問。
*
靈簌讓下人去傳話，她跟沈若凝在院子等候。
積雪融化，還未幹涸的水淌了一地，樹下有只早鳥蜷縮在枯樹下，瑟瑟發抖，兩只黑豆般的小眼盯著靈簌一動不動。
見靈簌走近，小鳥拍著翅膀往後躲去，流露出驚恐的模樣。
它的翅膀折了不能起飛，腿也破了，流出血絲。可憐兮兮的趴在地上，一步步往後挪動，試圖躲開靈簌伸來的手。
“受傷了？我看看。”靈簌抱起它放到膝蓋上，拍掉它身上塵土。
但泥濘還是弄臟了她潔白的祭服，少女毫不在意，掏出隨身攜帶的荷包，裏面是些草藥，可以診治小鳥身上的傷口。
遠處。
祁夜棄隔著窗欞看見少女纖瘦的背影，目光沈沈，當看見她的衣袖被泥濘染臟時，神色陡然變得凝重。
一身喪服，跟死了丈夫的寡婦似的。
那只小鳥，昨夜亂飛正好撞在了他的心口，他正處於煩悶，看見個不長眼的畜生，直接甩手到路邊。
沒想到，她居然還撿起來為它醫治。
腳步聲靠近，靈簌轉身看見祁夜棄，臉色舒緩開來，籠罩多時的陰霾一掃而過，眼神也變得明媚了許多，靈簌抱著小鳥，行禮道：“靈簌見過九皇子。”
沈若凝也跪拜在地，“臣女見過九皇子，九皇子千安。”
“你又來做什麽？”殺也殺不成，死也死不了，祁夜棄死死地盯著她，不耐煩道。
“我、我來看看九叔，九叔最近身體如何了？”靈簌有些結巴道。
沈若凝側首看她，詫異，剛才還鎮定自若的，怎麽現在慌張起來了。
祁夜棄道：“還死不了。”
靈簌一激，猛地擡頭緊張道：“九叔以後這種話莫要再說了，不吉利。”
“我讓你起來了麽。”祁夜棄厲聲道。
靈簌跪趴在地，又低下頭，不語。
沈若凝則更加驚訝，這...這九皇子莫不是也被鬼附了身，怎麽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
一個月的病痛折磨，靈簌要比之前更瘦了些，寬大的衣服包裹著玲瓏骨骼，脊背凸起，青絲流瀉披散在後背處，勾勒她的腰身更加纖細。
“我今日來是想向、向跟九叔道歉，還望九叔寬容大量...不要去追究我的過失。”靈簌不安，七上八下的。
她練琴數十載，還沒有說過她的琴技拙劣，但那日也是她的不對，不應該走神，彈得如此難聽，跟鬼哭狼嚎似的，任誰都聽不下去。
祁夜棄眼神游離，若有所思。正好，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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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簌慢慢睜開眼，視線模糊，好半晌才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容知衍。
“我...這是...”靈簌感覺臉上冰冰涼涼的，擡手擦拭，是大片的淚漬。
森森飛回過來，停在靈簌面前道：“小主人你真的擔心死我了。日出之前我咬斷紅線了，你卻還不醒，你到底看見什麽了？一直在哭，而且還不停地叫九皇子的名字。這個頭骨莫非與九皇子有關？”
靈簌沙啞著嗓子道：“是嘉妃娘娘的頭骨。”
“啊？”森森驚訝。
容知衍也是一臉詫異。
容知衍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靈簌神情悲哀，搖了搖頭道：“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怨氣已經驅散，這些事以後就不要再提。”
靈簌不說，他們也沒有再問。
森森告訴靈簌，她受傷的這一個月內，容將軍經常來祈福殿見她，但礙於男女有別，常常在庭院中等候，就是想確認一下她的病情。
太醫院的藥材若是不夠了，還都是容將軍派人送來的。
前天因為軍務的事沒來看靈簌，聽說她醒了後，今天天還沒怎麽亮，就在院子中等候了。
但靈簌困在幻境中一直不肯蘇醒，森森飛出去尋求容將軍的幫忙。
森森圍著靈簌飛來飛去，忽閃著兩只肉嘟嘟的翅膀道：“靈簌，你說容將軍是不是喜歡你啊？”
靈簌揉了揉眉心，只覺得森森聒噪的厲害，捏住它的小腦袋道：“你要是再敢給我胡說八道，我不介意把你燉了。”
森森滿不在乎，搖晃腦袋掙脫開她的手道：“哼，你每次都是這麽說，哪次照做了。依我看，你對容將軍沒那方面的意思，但容將軍對你挺上心的。容將軍少年成名，才貌雙全，是多少懷春少女的如意郎君，就你不知道好歹。”
靈簌道：“嗯，也是，改天我也給你找個仙侶，圓了你的思春之心。”
森森癟嘴：“我才不要，我要一直留在你的身邊。”
靈簌洗漱後換了件衣服走出青絲屏風，看見容知衍在前殿等候，身邊跟著個小廝，手裏提著一個食盒。
“容將軍。”
即便是一身白衣，也掩蓋不住他卓爾不群的氣質，放在人群中也能一眼就註意到，背影欣長挺拔凜然如戰神，容貌精致又高貴，不同於行軍打仗行伍中的雄壯肆意氣息，容知衍給人的感覺就像瓊枝上的初融雪霜，既清冷又溫潤。
容知衍彬彬有禮，接過小廝手裏的食盒放到桌上，“蒼禦醫說你氣血不足，而且身子初愈，飲食方面也需要忌口，我給你帶來了些吃食，你先吃吧。”
“容將軍用心了。”
靈簌兩塊紅棗糕還沒下肚，宮女又來傳話，外面沈長女求見。
靈簌道：“讓她進來。”
沈若凝沒想到容知衍也在，甫一進來瞧見了容知衍楞怔了片刻，目光呆呆地，連說話也有些不自然了。
“若凝不知容將軍也在，多有打擾。”沈若凝說完，又朝靈簌一拜，“若凝見過安樂郡主。”
靈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片刻，道：“起來吧。”
沈若凝道：“若凝多謝郡主。”
靈簌來宮中這些時日，還沒有稱呼她為安樂郡主，今日猛地一聽，倒有些別扭，“叫我大人就行。”
沈若凝掩去怯意，放慢了語氣：“是，大人。”
“那日險遭不測，危險之際，大人舍身擋在若凝面前，救了若凝一命，若凝愧不敢當，今日特意來感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靈簌道：“倒也不必自責，換作任何人我都會出手相救，”
沈若凝低下頭，柔聲細語道：“大人寬大為懷，若凝深感佩服。聽聞大人身體抱恙，若凝便想著送來一些滋補氣血的補品，不想容將軍也在。”
說到最後，女子黯然垂下眼簾，白皙的小臉掛起了兩朵紅暈。靈簌目光劃過，難怪霍二那貨會吃九皇子的醋，長成這般模樣，誰見之能不喜歡。
呃...九叔也很喜歡。
靈簌不由得多了幾分打量，下巴有東西劃過，低頭一看，卻見容知衍拿著絲帕幫她拭掉嘴角的食物粉渣。
容知衍：“怎麽吃東西還吃到嘴邊。”
靈簌往後躲去，“我自己來就好。”她接過容知衍手中的絲帕，兀自擦拭了起來，卻把沈若凝晾到了一邊。
沈若凝眼神微微沈，身後的侍女瞧見，幫襯道：“大人不嘗嘗看嗎，小姐可是準備了好幾日呢。”
靈簌道：“我吃過了，給了容將軍吧。”
容知衍先是一楞，隨後勉強的笑了笑：“既是給你的，又何必贈與我，我要是平白無故的拿走反倒糟蹋了沈姑娘的一番好意。好了，在下還有要事，先行一步。”
容知衍走後，沈若凝咬著牙唇始終低著頭不語。靈簌對她的侍女道：“你也下去，我要單獨跟沈姑娘聊一聊。”
靈簌道：“姑娘那日帶的耳飾，今日可還有帶在身上？”
沈若凝今日戴是一對珍珠碧玉耳飾，比那日的還多了一絲嫵媚。
沈若凝遲疑，但不敢多問，“沒有，今日沒帶。”
“那現在在哪？”
沈若凝沈吟道：“在我臥室的妝奩裏。”
靈簌道：“去取一趟。”
沈若凝不解：“大人...”她輕喚，猶豫片刻，決定起身要去，卻被靈簌擋住道：“你留下，讓你的侍女去。”
沈若凝道：“......”
侍女一路車程尚書府，靈簌拿到白玉耳墜，細細打量後問道：“沈姑娘這副耳墜，是從何而來？”
沈若凝神情恍惚，咬緊嘴唇道：“是家中長輩傳下來的。”
靈簌放重語氣道：“說實話，到底怎麽來的？”
沈若凝身子一凜，支吾道：“是在京城的一家金鋪買來的。”
“哪個金鋪？”
“琢玉樓。”
*
那棵桃子樹枯死了，樹上的果子也都腐爛墜入泥土。靈簌去了一趟昭德宮，榻上的嫻貴妃像是睡著了一般，宮女洗過帕子正在仔細擦拭嫻貴妃的手。
她的臉色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沈沈，恢覆了往日神態，模樣平靜，少了平日裏的囂張跋扈反倒生出了平和感。
靈簌進來沒多久，聖上也進來了，他問道：“可有解法？”
靈簌不想隱瞞聖上，跪下道：“有，但恕靈簌不能解治。”
她從小生活在清規戒律下，骨子裏帶著不可撼動的凜然正氣，行得正坐得端，是什麽就是什麽，從不隱瞞誆騙。桃子樹的怨氣消散，嫻貴妃陷入夢境臥床不起，想要解除夢境對於靈簌而言輕而易舉。
有法子，但是...
聖上緊張道：“為何？”
“因果輪回善惡有報，我若是解治了貴妃娘娘，便是饒恕了她的罪責，亦是傷害了他人。聖上，可否諒解我？”
聖上面容滄桑，如刀鐫刻，看向遠處的眼神覆雜難明，靈簌卻從他的背影中解讀到落寂之意。
*
這場大雪過後，天氣漸暖，今日的天空也放了晴，浮雲縹緲，湛藍如玉。
靈簌讓沈若凝在祈福殿暫留了兩日，查明了墜子的真相後才許她離開。
今日，靈簌帶著沈若凝去往重華宮。
沈若凝緊張不安，時而咬著下唇，時而偷偷瞥向靈簌。
靈簌神色坦蕩，沈若凝這番打探倒顯的靈簌欺負了她一樣，靈簌無奈道：“沈小姐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沈若凝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尷尬道：“重華宮是九皇子的住處，大人為何要帶我去？”
為何？靈簌停下腳步，轉過臉來正視著她，眉宇凝重，透著一股令人敬畏的冷淡之色。
祁夜棄可沒因為她少挨打。
第一次見到祁夜棄被霍二欺負時，好像就是因為得罪了霍二看中的人，
在幻境中，也是因為接近了沈若凝而被霍二欺淩。
現在明白了沈若凝是霍二的心上人，她長得楚楚動人，怕是每個人都會想要靠近。
況且，靈簌也答應好嘉妃要照顧好祁夜棄。自然是有什麽好的，都應該先給了祁夜棄。
霍二死了，祁夜棄自然可以應該冠冕堂皇的喜歡她、親近她。
若是還有人敢搶祁夜棄喜歡的人，靈簌一定幫忙搶回來。
沈若凝只能喜歡祁夜棄，也只會屬於祁夜棄一人。
按照靈簌的邏輯，她這樣做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何過錯。而且，祁夜棄長得比霍二還要好看，誰人見之能不心動淪陷，與沈若凝在一起，必定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就是想帶你去認識一下我九叔，以後你們遲早要在一起的。”靈簌一本正經的說道。
沈若凝道：“.......”
靈簌比沈若凝還要小上三歲，臉上稚氣未脫，但眉宇間清冷氣息頗有震懾力，有時候語出驚人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因為畏懼她，也都不敢過問。
*
靈簌讓下人去傳話，她跟沈若凝在院子等候。
積雪融化，還未幹涸的水淌了一地，樹下有只早鳥蜷縮在枯樹下，瑟瑟發抖，兩只黑豆般的小眼盯著靈簌一動不動。
見靈簌走近，小鳥拍著翅膀往後躲去，流露出驚恐的模樣。
它的翅膀折了不能起飛，腿也破了，流出血絲。可憐兮兮的趴在地上，一步步往後挪動，試圖躲開靈簌伸來的手。
“受傷了？我看看。”靈簌抱起它放到膝蓋上，拍掉它身上塵土。
但泥濘還是弄臟了她潔白的祭服，少女毫不在意，掏出隨身攜帶的荷包，裏面是些草藥，可以診治小鳥身上的傷口。
遠處。
祁夜棄隔著窗欞看見少女纖瘦的背影，目光沈沈，當看見她的衣袖被泥濘染臟時，神色陡然變得凝重。
一身喪服，跟死了丈夫的寡婦似的。
那只小鳥，昨夜亂飛正好撞在了他的心口，他正處於煩悶，看見個不長眼的畜生，直接甩手到路邊。
沒想到，她居然還撿起來為它醫治。
腳步聲靠近，靈簌轉身看見祁夜棄，臉色舒緩開來，籠罩多時的陰霾一掃而過，眼神也變得明媚了許多，靈簌抱著小鳥，行禮道：“靈簌見過九皇子。”
沈若凝也跪拜在地，“臣女見過九皇子，九皇子千安。”
“你又來做什麽？”殺也殺不成，死也死不了，祁夜棄死死地盯著她，不耐煩道。
“我、我來看看九叔，九叔最近身體如何了？”靈簌有些結巴道。
沈若凝側首看她，詫異，剛才還鎮定自若的，怎麽現在慌張起來了。
祁夜棄道：“還死不了。”
靈簌一激，猛地擡頭緊張道：“九叔以後這種話莫要再說了，不吉利。”
“我讓你起來了麽。”祁夜棄厲聲道。
靈簌跪趴在地，又低下頭，不語。
沈若凝則更加驚訝，這...這九皇子莫不是也被鬼附了身，怎麽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
一個月的病痛折磨，靈簌要比之前更瘦了些，寬大的衣服包裹著玲瓏骨骼，脊背凸起，青絲流瀉披散在後背處，勾勒她的腰身更加纖細。
“我今日來是想向、向跟九叔道歉，還望九叔寬容大量...不要去追究我的過失。”靈簌不安，七上八下的。
她練琴數十載，還沒有說過她的琴技拙劣，但那日也是她的不對，不應該走神，彈得如此難聽，跟鬼哭狼嚎似的，任誰都聽不下去。
祁夜棄眼神游離，若有所思。正好，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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