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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奉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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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正讓她趕上了。十八娘正不知所措,院裏的門卻砰一聲打開,羅寒直沖了出來,正見她著。

完了完了,這回是躲不了了。可該怎麽辦呢?不告訴郭青蓮她心裏愧疚,告訴又可能兩口子一起罵她搬弄是非。

罷了,這個鍋還是甩出去罷!她便作勢一扶額頭便倒在了譙兒身上。

譙兒立時對車夫道:“十八娘有些頭暈,車暫且別動了,快先借了羅官人的馬尋吳郎君來!”

譙兒還是聰明,十八娘心裏狠狠讚了她一番,不多時吳虞便趕到了。

“好好的怎麽頭暈了?”吳虞翻下馬便到了車前,譙兒卻沒答趕忙打車簾。吳虞也顧不上多問便跳上車,剛要碰她便見她悄悄睜開了眼,緊緊抿著嘴兒,擡起手指向外一點。

吳虞順著望出去,這才看到是羅寒。

對啊,這是宋平家,他怎麽在這兒?他又轉過來看了看十八娘,哼,哪有病的模樣。

他氣得在她臉上擰了一把,下了車來低聲問羅寒:“你跑這來做什麽?”

羅寒也有些無奈,叉手站在那氣得道:“前幾日宋平家裏人時不時來找我,說什麽瓦壞了狗丟了,家裏進賊了,讓我來瞧。我前幾日沒空,又想著事不大,便沒來。今日下值早,便說還是來瞧一眼,萬一真進賊了也不是小事。橫豎他們家也有車夫門房等男仆在,便也沒多防備。可本來這門房帶我才進院子,另個侍女卻來轟我出去。我當他們這是耍我呢,正氣得要出門,便見著你家王先生了。”

吳虞倒是還算了解羅寒,知道他不一定多專情倒也不至於是個不顧人倫的急色鬼,便也大體信了他的話,卻仍是道:“你這話我信不信倒不要緊,可我家十八娘既見了你在這,不告訴你家裏的,日後她知道了還得落埋怨。若不管不顧去說了,又恐引你們爭執。

不過我卻不管你們為難不為難,只她不能為難。你快派人去把你娘子接來說清楚了,是吵是打還是信你,我是不管的。”

羅寒狠狠瞪吳虞,吳虞卻真不管他,立馬讓羅寒的跟班去接人。實在沒辦法,跟班也只好去把郭青蓮接來了。

郭青蓮下了車便望院子裏瞧,只見春娘早把門窗關的死死的了,她便抹著眼淚氣道:“你若有心思了便正經討個人來,我又未攔著你。人家這樣直鉤一放下來,你就巴巴送上了門?!況且你和宋平又是什麽關系?他不打你我都替你害臊!”

羅寒聽著氣道:“我真沒幹什麽!若有什麽還會大白天來,是找被人捉奸不成?!”

郭青蓮卻全不聽:“莫說這些了,若偷情的人人都仔細小心哪裏還有被抓的?你既樂意來看你弟兄的娘子,便幹脆留下來,你們三個好好過罷!”

羅寒也被罵得惱了,連解釋都不再解釋,郭青蓮看他死豬不怕開水燙更氣,直接一推他就要走。

十八娘想不管這事到底真假,這麽吵著也吵不明白,還得平心靜氣說才行。可她也不會勸架呀,看著吳虞更不會,她便趕忙與羅寒的侍人和自家車夫道:“你們快去接了陳大嫂和家裏的許嬢嬢來。”

兩人得話便趕忙出去,十八娘也只得無措在旁邊給郭青蓮擦眼淚。

不多時陳大嫂和許嬢嬢便來了,把兩人拉到一邊兒的樹下又一邊兒解釋一邊兒哄了起來。

郭青蓮又聽著羅寒解釋了一遍,多少信了點兒。

這時陳大嫂看到院子裏有個侍女偷偷扒門往外看。

“那珠花釵……”

“什麽珠花?”十八娘也順著看過去,可她眼睛不好看不清,況且自己的首飾也不大精心,不是什麽特別之物也不認識。

陳大嫂卻一把推開十八娘便沖了上去,屋裏的侍女嚇得啊一聲便要關門,可手忙腳亂來不及插,被陳大嫂重重一把推開,十八娘嚇得趕忙跟進去,便見春娘急忙逃跑,卻被陳大嫂一把揪住領子薅住,接著便一腳踢開了屋門,在屋裏摔盆砸碗翻箱倒櫃,直到了最後的大漆衣櫃前,一把拽開櫃門,擡手便薅,直把陳萬山拽了出來。

接著她便嚎啕一聲用腦袋往陳萬山身上撞,邊撞邊哭:“我不活了!自打我們娘幾個來了你天天往外跑,我早知你有相好,哪知你竟偷到了自家弟兄的床上來!那是什麽好東西,不過窯子裏滾出來的爛貨,你眼睛瞎不挑嘴,放著親生兒女不管,把家裏的錢都填到了這淫窩裏!前幾日人家小娘子給你女兒幾個珠花,你也巴巴偷了來獻寶,眼看著我不知情,險些把你女兒們打死也不吭聲,你這好當爹的啊!”

陳萬山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可看著這麽多人面前自己被臊,便惱羞成怒直接擡手就打,許嬢嬢和侍人趕忙給按住拉出陳大嫂來,陳大嫂卻還不肯撒手哭罵:“讓他打死我!讓他打死我!”

許嬢嬢氣得拽著她道:“你個傻娘子,他又不是不舍得打你,你還這賭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嘛!”

陳大嫂一聽更哭起來,坐在地上拍腿抽自己嘴巴,陳萬山倒冷笑一聲把衣裳穿好。許嬢嬢瞧著實在不像樣,便趕忙一轟著把他們倆送回家去。

到了家陳大嫂便要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喝完上吊,陳萬山不僅不說軟話還罵:“怕你不成你死就死,你死了也算成全了我!”

陳大嫂一聽竟真的便把藥往嘴裏灌,嚇得許嬢嬢奪過來差點傷了手,沒喝成陳大嫂直接虛脫倒在地上,許嬢嬢都聽不下去了,嘆道:“陳萬山,你可真是絕了良心了!這世上像你娘子這樣掏心掏肺的能有幾個,對你掏心掏肺的更沒有了。你現在有幾個小錢了嫌她粗糙,可若真娶個嬌滴滴的日子能過下去?人家替你伺候你爹娘,能在你一分不往家裏拿的時候還替你養這些孩兒?”

陳萬山卻全是把臉皮丟掉油鹽不進,翻出家裏櫃的錢匣子就要走,陳大嫂瞧著趕忙去攔,兩人一扯,匣子啪嗒掉在地上,卻是只剩了幾個銅子滴溜溜轉倒在地上。

這回兩人都傻眼了,陳萬山反應了一會兒終於覺得不對勁兒,立馬服軟兒道:“好娘子,我只是被她哄暈了…一時,一時也記不得給她拿去了多少,你快隨我去找她討,討回來了再說旁的都不遲!”

十八娘聽這話都震驚了,人還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可陳大嫂竟真抹抹頭發就要出去,這時羅寒家侍人來道:“也莫去了,方才我想起來我家羅官人路上買的吃食落在了那回去取,卻見那春娘早把家裏搜刮一空跑了。”

本來宋平輸了大半不夠置辦大宗產業,剩的自己也不籌劃,便留的幾乎都是現錢。眾人聽了又趕忙回去瞧,才發現家裏侍人車夫全跟著跑了,倒是留了些書信,才知道她給那日酒席去的有頭有臉的,都遣侍人去說了與十八娘那番話。

十八娘這才知道原來人家發的是請帖呢,只不過請的不是她,怪不得那侍女當日支支吾吾。只說說來她雖這事幹的不好,卻也沒綁著誰來的能耐不是,還不都是願者上鉤。

凡這些上了勾的傻魚自都被她或多或少哄去了一筆,這一番露餡,便攜人跑了。

原來什麽都不圖,是壓根沒想跟宋平過。

等宋平回來的時候人早追不回來了,宋平無處撒氣便撈到了陳萬山暴打一頓,阿吉聽說怕宋平下手重了把陳萬山打死趕忙去找了吳虞來,正好十八娘也在家便跟著來瞧瞧,一進屋卻見陳萬山似也是要聞風而逃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卻被宋平正好逮到了,給打得鼻青臉腫。

陳大嫂氣得擋在前頭對著宋平哭罵:“你不說你先拐了個小娼婦來勾人,我們家還被騙去了那麽些錢,找誰說理去?”

宋平聽得瞠目結舌,只罵:“陳萬山都這般德行,你竟還護著?你怕沒錢過日子,待我把他打死給你一筆錢!”

陳大嫂卻一瞪眼道:“那哪裏使得,錢沒了也便沒了,可人誰自家的不心疼?!”

吳虞聽著都無奈了,進屋踢了宋平一腳道:“罷了吧,橫豎你那個總要卷錢跑的,有沒有他也差不離。”

宋平卻越發惱恨,差點哭了,只臨走前又去薅了陳萬山一把,陳萬山嚇得擡手一擋正好抓爛了包袱,裏頭東西散落一地,除了錢和衣裳竟還有件芍藥黃的細綢寢衣,分明是年輕女子樣式。

陳大嫂一見了臉色煞白,這可是上回在十八娘家住時得的那件,回家都沒舍得穿洗了曬幹,陳萬山還問了她哪來的那麽好的衣裳,她說十八娘給的。之後這衣裳便不見了,她還只當是家裏的女兒給禍害沒了,把孩子好一頓打……

若是十八娘的東西吳虞自然認得,陳萬山也知這回真惹到不該惹的人,什麽都不要了便跑,卻被宋平一把按了回來,陳大嫂嚇得聲都顫了:“吳…吳兄弟,他有八個膽子也不敢惦記十八娘。他,他並不知這衣裳是侍女自十八娘那拿給我的,許是著急卷錯了。求你只看在嫂嫂和他老娘的份上,放過他這一回,放他這一回!”

吳虞冷冷掃過去:“這不是她的,可陳萬山敢懷著這般心思,便該死。”

“宋平,處置了,有人問了我自能擺平。”

他攬住十八娘便自院子裏出來,只聽見院子裏一陣哭嚎中哢一聲,再沒了動靜。

不多時宋平也出了來,與吳虞道:“出人命到底麻煩些,斷了他一條腿。”

吳虞冷冷撇了一眼點頭,又道:“以後去我家不必提此事,只說他吃了你一頓打,怕再挨揍帶著妻兒躲回老家去了。”

宋平應下卻嗔道:“方才還攔著我,如今你的被人惦記沒見你大度。”

吳虞沒說話便騎馬走了,回來便與十八娘學閑話,十八娘也聽得唏噓不已,卻握著他的手拍拍道:“他們這才叫真色鬼啊,我是個很好的人。”

吳虞樂得逗她:“你也不跟好的比比!”

十八娘不服氣道:“我跟哪個比不好了?”

他卻心懷不軌把她摟到懷裏:“來我仔細瞧瞧。”

以前人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十八娘覺得有些刻薄的,可實際體察體察,那有些可憐人還真是對欺負她的人唯唯諾諾,對要救她的人推推搡搡,這樣的人拿她有什麽辦法,只能各自自求多福罷了。

那個陳娘子的事十八娘不再搭理了,宋平家的事更懶得問。可沒想到一回宮大家也在說那些家長裏短的閑話。

一個家世不錯的小女官道:“那日同我姑母去程家吃喜酒,便是程大相公的侄子和侄子表妹的親事,不想那日新郎官的母親十夫人一直黑著臉呢,可新娘不是十夫人娘家外甥女呢,不知怎麽這樣,倒是十公還笑呵呵替兒子招待了客人。”

旁人也都道:“真是怪事了,雖平日便聽說十夫人不隨和,可好歹也是做姨母的,怎麽這樣刻薄。”

還另有人低聲道:“許那十夫人是替自己外甥女不高興呢,那位新郎官雖說家世顯赫又得程相公偏愛,模樣也風流,可做派實在是……我阿兄是京兆府的,說他最好勾搭有夫之婦,尤其是低階武官家的,只得了手便甩開。前些日子卻有個被丈夫捉奸在床了,那女子只以為程子賢會收了她,竟並沒怕,還深情款款把程子賢送走了,結果沒多久程子賢就和她掰了,她跳河死了。後來那武官和娘家人一道告到官來,程家那立時拿錢一封,兩邊兒便都不在乎女子性命,最後壓了下來。

這般真正的衣冠禽獸,皮相再好也只是讓人覺得惡心。

聽了幾句閑話也到了時辰,十八娘便到招兒宮裏去。

如今招兒大了些,字也認了不少,手上的便也可以練起來了。最開始學的雖簡單卻是最要緊的,坐姿,站姿,運臂力,運腕力,運指力,都不可出錯,不然以後是難改的。這時候十八娘自是不放心讓他自己練,便得一直在旁邊細瞧以便糾正,一整日便都留在東宮。

聖上倡行節儉,自己吃穿也從不許奢侈。自然宮裏其他人明面上更不敢鋪張的,不過一飯二蔬,飯後的茶都是她自己帶的。但招兒是太子,自然還是比她好上許多。不過他正是頑皮的年紀,同十八娘也熟了,便放著貢茶不喝非要湊過來吃她的茶。看著他小手捧著茶盞眼巴巴的,十八娘便無奈,拂袖舀了一勺輕輕扇涼,才把金黃的茶湯倒在招兒那八瓣葵口白瓷盞中,面前卻又多了一只空盞來。

“我能不能,也…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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