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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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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廟碑

柴垛後是一小片荒地,地上胡亂堆著些廢棄的車輪帳桿等雜物,十八娘屏息躲在柴垛後偷偷扒在縫隙向那邊看。

王眷披著月白絲緞大袖衫,整了整沈綠細紗長裙的裙擺,整個人站在那便是皎月明光一般。白皙柔嫩的手輕輕搭在小臂,指尖纖纖塗著鮮紅的丹蔻,腕上半露出刻花金跳脫。

對面的馮援本就瘦秀,如今看著更是單薄沈郁,聲音也帶些滯澀:“你應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

王眷淡淡笑來開,卻更是美麗得晃眼。“馮郎,你可太天真呢。如今我都嫁到程家來了,還認得你是誰?更何況你如今不過是個,喪家之犬。”

馮援臉色漲紅,一把扽住王眷的領子:“王眷!你以為我不知你王家人是什麽貨色?當初你家人為了讓你勾搭上我,就差直接把你扒光了送到我面前來,如今便全忘了?你不知廉恥,可我也不會毫無準備來找你。”

他說著拿出封信,甩開扔在她臉上:“你爹當初在靈州被吳虞捉了回去,卻遲遲沒有找到你。回來以後吳虞沒有讓人聲張這件事,可不代表沒有人知道。自然,你也特意和程家解釋,你是去了你父親友人家,可你父親一個江都人在姑蘇做官,哪有靈州的友人!

這是你給我寫的信,求我救你父母。可這信寄出之處只是靈州邊境小縣驛站,這信紙甚至是不知放了幾年的道觀紙!

走失的那兩年你到底和誰待在一起做了什麽,你敢讓程家人查麽?”

王眷垂眸冷冷掃了信紙一眼,便擡起腳尖踩住,道:“你要什麽,要錢?”

馮援看她這副嘴臉卻狠狠拽住她要親她,卻被王眷抵住道:“馮郎,你如此我只會你放不下我。”

馮援惱恨得狠狠一把推開王眷,王眷卻仍毫不慌張,扶了扶發髻道:“你瞧我吃得好穿得厚,可哪裏有錢。我爹出事,以前做官貪的都又吐出去打點,嫁進程家給的禮也都是些珍寶,難道我家敢拿出去典當麽?至於在程家,我才來多久,哪裏能伸得下手撈錢?”

馮援罵道:“少在我這花言巧語!你和我才見過幾回便哄得我替你爹求情,而和他都哄得成親了,撈幾個錢算什麽難事?”

王眷卻嘖了聲笑道:“可不便說,是我遭了報應麽。那個程佑興他…可瞧不上我。”

馮援大驚,卻聽她又道,“他好男色。”

說著她拍了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道:“這是我塞的,為了幫他討好長輩,重回洛陽。過些日子找個機會說掉了便是,他們家還能看在我可憐的份上給我阿兄找個官做。”

馮援一時無話可說,可又不肯放王眷走:“你再怎麽說我也只能逼你,這世上已無其他人可幫我了。”

王眷卻握著他的手摸了摸道:“你縱逼死我,我也只能自程佑興手裏偷出幾個銅板,夠你花多久?而你自己搭上他,可以直接取他的金山銀山吶。”

“你胡說什麽!”馮援氣得要擡手打她,卻被王眷一把抵住,竟還循循善誘道,“如你願意,這幾日我便躲出來成全你。咱們都好好活著總不必魚死網破好?”

馮援更加羞惱卻不再言語,卻聽見附近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便立馬撿起信來悄悄離去。王眷瞥了他一眼,也裹著披帛離開。

十八娘躲在這柴垛後腳都蹲麻了,吳虞也看見那兩個人走了,過來把她提起來道:“聽人家私會呢?好不好聽?”

十八娘卻趕忙噓了一聲,湊近小聲對他道:“我才不是聽人家墻角!那個男子是馮家私生子,我怕他來報覆我,特意派人盯著他,竟發現混到營地來了。本來我想叫人抓他的,可沒想到他是來勒索別人的,我怕叫了人他急了,說出什麽再牽連別人,便只好先藏起來了。可他倆都在這,我也根本走不了了……”

“而且…我也有一點點…想聽……”

“嗯,倒實誠。”吳虞在她頭上碰了碰便將她提起來,“今日不用上值?”

十八娘拽著他站起來,卻狠狠栽在他身上:

“腳麻了……”

“聖上說才來這,便都先休整休整。娘娘那也暫沒什麽事。我只午後去陪招兒念念書便是了。”

吳虞便一擡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抱到一棵橫生的大樹上坐了下來,脫了她的鞋捏她的腳腕。可麻時是失感,麻後卻碰一下便又疼又癢,只捏了兩下她便趕忙點著腳尖躲開,卻越被他按住揉搓。

王眷看起來可不是吃虧的,十八娘一時還真不好插手,而且馮援究竟沒犯實際的罪,不好派人直接把他掐死吧,便還命人盯著馮援。

一晌回去和吳虞吃完飯,逼他又叨叨了一些瞎話,睡醒一覺來便到了午後。

換好衣裳來到皇後娘娘著,因娘娘不大住得來帳房,這山裏也有一些山居,娘娘便同聖上住到了這來。

自然山居比不上皇宮寬敞,但這一套院落倒也還精致敞亮。後院是聖上和娘娘的居所,十八娘便在前頭的明廳裏教招兒。

可教了這些日子十八娘才明白過來。宮裏侍女需對招兒敬畏,只能帶招兒不能教他。而前朝的大學士們書念得多,卻哪裏會帶娃。蘭臺女官大多進宮很早,不是出身程魏那般高門也是官宦世家,哪裏有帶過娃娃的,算下來倒只有她幹活這活計。

對招兒來說也是,皇後聖上人家教他要敬畏,侍女等對他恭敬,自然不敢與他太親密,只十八娘不必太敬也不用敬他,會教他也會哄他,還能隨意說說話,便越發黏著十八娘了。

教招兒又念了兩首詩經又記了幾個字,也便過去兩個時辰,十八娘看他這一團小包子也坐得打蔫兒,便牽著他去外頭溜達溜達,采了些狗尾巴草回來,用吳虞教她的法子,給招兒編了個小兔子別在頭上。

招兒很高興,可又不讓她走,難得鬧起了小脾氣來,十八娘也怕她一走了之後侍女難哄,便只好繼續留了會兒,不過招兒原來只是鬧困覺,哼唧兩聲便趴在她腿上睡了。

可幾歲的娃已經很重了!今天她的腿有難了。

可在這兒坐著也沒意思,正好旁邊兒還有個蒙姑姑聽說是跟著自懷王封地來的,十八娘便和這姑姑低聲閑敘,可也不敢說什麽正經的,不過說些吃吃喝喝。

不想蒙姑姑卻忽然低聲道:“不知王侍郎還能在洛陽留多久?若不教了倒有些可惜。”

十八娘有些納悶看過來,卻又聽她道:“前聽聖上和娘娘說,要把吳官人派到河西做都護呢,那可是大官,又不像在軍中不便,王侍郎應當會同去罷?”

吳虞可沒有同她說過,他這回……又是要自己走了?

可是這話蒙姑姑不管是好意還是歹意,也不會憑空編出來。十八娘笑了笑,但沒有順著說下去,只道:“為人臣盡職盡忠,在哪裏盡忠都是一樣的。”

蒙姑姑便也不敢議論,幹笑了笑起身離開,十八娘無聊,便一邊兒拍著招兒,捏起筆來在紙上勾勾畫畫,琢磨筆法。

遠遠自門外望進來,應是一派脈脈溫情。

可十八娘卻只想問:這臭包子到底什麽時候醒?再不醒她的腿可真要廢了…

還好一會兒招兒也終於睡飽了,醒來小手揉了揉眼睛,擡頭看見是十八娘,一副驚喜的模樣咧開小嘴兒一笑,便爬起來撲到她懷裏,卻直接把她撲倒在了席子上。

不過招兒立時便起來,拉起她擡起小手行禮道歉,委屈得小臉皺成一團偷偷瞄著她,哽咽道:“先生疼了麽,我不是故意的。”

十八娘哪裏敢怪他呀,便搖了搖頭低頭捏了捏小包子臉,一擡頭卻見吳虞由中宮侍人看著,靠在門邊擺弄樹枝,顯然一直等候在門外。

這時宮內照看招兒侍女過來道:“招兒,下學了,王先生得走了。”

招兒有些不情願,卻還是嘟著小臉兒和十八娘行禮告辭:“先生,明日早些來!”

十八娘笑了笑應了便離開,這時方才院子的側廳走來一個高挑俊郎少年來,急匆匆追出像被奪走了什麽似的。

蒙姑姑行禮:“長樂世子。”

懷王世子周長樂陰沈著臉點點頭,卻跑到院外,看著遠處二人走遠一副羞惱的神色,又轉頭與蒙姑姑道:“日後有機會,多說一說那個吳虞的壞話。”

蒙姑姑一臉愕然,真不知世子是何時……可周長樂又取出枚金幣給了她,她便閉上嘴什麽也沒敢問,卻見周長樂又回頭收走了十八娘方才亂寫的草紙。

十八娘聽見後頭有動靜,回頭瞧了瞧,卻只見個一晃而過的人影。吳虞也順著她回頭看過去問:“瞧什麽?”

十八娘搖搖頭,擡頭卻正好看頭頂的梨樹開了一枝梨花。

可這梨花開得倒有些高,吳虞墊腳都沒夠著,便直接把她給抱了起來。她正擡手夠著,卻忽聽見人重重咳了一聲,她嚇得直接從吳虞懷裏滑下來,卻見眼前竟是呂禦史。

十八娘趕忙行禮,吳虞悄悄替她整了整衣裳才擡手道:“呂禦史啊,我最近可沒犯什麽事啊。”

呂禦史卻正色道:“與你無關,是王侍郎的事。”

十八娘有些驚訝,擡起頭。

呂禦史卻什麽都沒說,直接帶她來了見屋子。

還不等她看清屋裏都是什麽人,便一個肥矮粗糙的男子沖上來道:“親妹妹!我尋得你好苦。”

妹妹,還是親妹妹?

吃人瓜也會被人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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