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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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樹賦
一時魏家人和程佑安都未敢動，魏諫議直接把十八娘手裏的證據呈上，聖上看了一眼便轉身進屋，諸人也都跟著戰戰兢兢進去。
等魏諫議將一切事秉完，聖上竟悲慟哭起來。
十八娘便猜難道是聖上完全不知情，因為魏家拱他上位，他不得不遷就魏家，如今知道發生了這種事，實在痛苦自責，原來做皇帝也這般難。
程佑安趁機道:“聖上，他們辜負皇恩，敗壞聖名，罪該萬死！”
魏昀氣得臉色蒼青，卻只緊緊閉著嘴一聲不吭，魏太公也低頭閉眼，不發一語。
此時說多錯多，可若是壓根兒沒有錯誰靜聽汙蔑？
聖上只靠在椅子上一聲呼吸更重過一聲，直到魏諫議說完，竟掩面慟哭起來:“太公，你們魏家做出這般事來，讓我有何顏面再見諸臣，見天下百姓！”
魏太公立即摘下紗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亦聲音弱顫:“請聖上…保重禦體！”
他既不認也不駁，讓人無從下手，程佑安聽著冷哼，可也沒有貿然出言，免得讓魏家抓住話柄轉移話題。
還是只聽聖上又道:“天下人皆知魏太公於我有大恩，我不治魏家，便愧對臣民，若治了魏家，便是我不念舊情？魏太公，不是我不給魏家活路，是魏家不給我活路啊！”
兩人正在這你一招我一勢酣戰，程佑安卻突然對十八娘使了個眼色，十八娘還沒領會，站在旁邊的侍人卻懂了，擡手便輕輕推了十八娘一下。
十八娘踉蹌半步趕忙站穩，這時對面的魏昀果然又註意到了十八娘，當機立斷便道:“聖上，都是這妖女信口雌黃妖言惑眾，我這便宰了她一切豈不迎刃而解？”
他是急瘋了？這個蠢貨！他不會以為聖上真的不想治他家的罪吧。
可不等十八娘做何反應，他動作倒快，直接兩步過來一把提住她，拔下她的發簪便往她頸間刺。
十八娘嚇得趕忙雙手抵住了他的手腕，又幸而這枚玉簪並沒那麽鋒利，才勉強支撐。
而這時殿內的人其他人竟也都楞了，沒想到他敢當殿行兇，侍衛聽見動靜自偏殿闖入，卻被程佑安大聲喝道:“護駕！快護駕！”
侍衛聞言自然不敢去救十八娘而是先護住聖上去。
這程佑安是巴不得她死了讓魏家罪加一等，可雖然這些都是頃刻間發生，魏昀也只是尋常不是武人，她才能勉強支撐這一刻，可靠力氣從他手中掙脫幾乎是不可能的。
蠢人發瘋才是最致命，她慌極了，卻越是急看上去越是定，強撐著看著魏昀道:“我死不死證據都在，而你殺了我便是殿前行兇當謀逆罪論處。”
“我看你們魏家有幾個膽子謀逆！”
他竟真被嚇松了手，十八娘見機便趕忙推開掙脫，躲到了侍衛身後。
侍衛也反應過來上去一把將魏昀扣下，魏太公頹然倒地，魏昀卻做夢一般看著魏太公，“…祖父……”
魏太公奪過他手裏的發簪重重一巴掌抽過去，這時聖上卻又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起身道:“好哇！好哇！這就是我最信任依仗的魏家！你們當著我的名字敢直接殺人，還有什麽不敢，不如坐到這皇位上來！”
程佑安剛要張口，卻突然大呼:“陛下！”“陛下！”
聖上竟氣得一頭栽了過去。
一時屋內亂作一團，侍衛也沒敢離開，魏昀伏地痛哭:“祖父，這該如何是好？”
現在問？魏太公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他死了聖上只會更加不留情面。
他按著魏昀仰頭大嘆，卻忽又轉過來看著十八娘笑道:“到底是我大意，不想活了一輩子，終究要亡於自己埋下的禍根。”
十八娘也毫無退卻，呆呆看回去，到了這時候，他們沒有一絲對自己犯錯的懊悔，只恨自己做的不夠幹凈。
或許這在他們眼中本也不是錯。
一時太醫院的大夫都來了閣內，可屋裏也沒人敢走，十八娘便悄悄躲到了墻邊，可是一切未下結論，她仍不敢放心。
畢竟聖上的態度雖是要處置魏家，可明處和暗處還是不同的，若是後者，她就成了隱患。
可比她還想魏家被處置的也只有程家了，在他們面前使什麽手段也是班門弄斧，她便直接去問程佑安:“程相公，魏家這般可是只會被私下處置？如此我豈不是…”
程佑安許也是少見她這麽直楞楞說話的，一聽倒笑了，但沒說什麽，只微搖頭，卻擡手喚來了一個小醫女，道:“這位王小娘子方才被魏昀行兇傷了，勞你去瞧瞧她如何了？”
小醫女一瞧她這狼狽模樣嚇了一跳，趕忙提著藥箱過來，輕輕擡起她的臉看了看頸間的傷，回頭道:“回程相，幸而傷口不算深，沒有大礙。”
程佑安點點頭又道:“好生診治，不要吝惜用珍藥，花費記在程宅。”
醫女只低聲道:“程相請放心，下官定盡心。”
看來是她多慮，聖上應當還不至於替魏家瞞天過海殺了她，不然程佑安也不會裝這個好心費這個勁兒，還要收買她的心了。
可她記不記仇也沒多大用，便也只得假裝領情，行禮道:“多謝程相公。”
這時卻見一小醫侍拿著卷紗布走了過來，擡手道:“小娘子，我替你處置傷口？”
她這才覺出疼來，低頭卻見衣領都已經被染了一片血漬，擡手去碰了碰，疼得嘶一聲，不過因傷口不深，已止了血。
小醫侍也跟著皺起了眉，正要低頭取藥，屋裏卻突然傳出了聖上的咳嗽聲來，諸人趕忙都進屋，卻見聖上已讓人扶著靠在椅背上，霎時間便滄桑了許多似的。
一邊兒順著氣一邊兒道:“魏太公，此事我不問旁人，只問你，你說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你若非說是人家小娘子誣告，我也信，立即便讓人將她處死。”
還能這樣？聖上果然要保魏家？
十八娘嚇得往屏風後躲，程佑安卻悄悄看了她一眼，淡淡安撫的眼神中還帶著深藏的得意。
什麽意思，聖上要放過魏家他怎還得意？
她稀裏糊塗便又繼續聽著，卻見魏太公臉色更加灰敗下去。
“臣教出了這般禍國殃民的子孫，哪裏再敢求饒，一切請聖上秉公處置，臣絕無怨言。”
原來如此，不發落才是最大的發落。
如果聖上張口便治罪，肯定是不妥當的，大罪小罪都得有流程，得是什麽昏君亂朝，才能兩句話便殺大臣。若派人去查，朝中不是魏家人便是程家人，哪一方都做不到公正，中間還不見得有多少變故。可這般軟硬兼施連敲帶打，等同於先逼著魏太公認罪了。
這時下頭人再去辦事自然少許多阻礙。
聖上也終於松了口道:“既然魏太公無私，便去喚了呂禦史，讓他即刻前往東海國，先將在東海國邊境的魏安撫帶回來。”
原來聖上也不能隨心所欲，哪怕自己是實際當權者，處置個人也要這般唱念坐打才行啊。
不過既然是要公開帶回來，最起碼是要公開處置，她的小命可保了。
統管幾州事物的長官稱為安撫使，這位魏家的安撫使是魏昀父親，便是管著東海國邊境幾個州的，同時因是邊境，手裏有著武德軍的臨時調配管理權，本朝對兵權限制很大，理論上所有的兵權都在中央。而諫議大夫是管聖上的，自然朝中與聖上有關系的重大之事也能上奏，禦史大夫則是專職監察京官。
可把魏安撫帶回來，軍隊一時是不可能撤的，所以相當於提前卸了魏家的軍權。
又或許…這才是聖上的主要目的？
如此聖上發了話，諸人也都退了出來，倒是出來個小內侍躬身在程佑安身側說了什麽。
直到內侍離開，十八娘才突然想起件要緊事，趕忙上前追上了程佑安，擡手行禮道:“程相，先前吳防禦在青州被韓家脅迫一同去了東海國，可吳防禦本是為捉住韓家同魏家走私的確鑿證據，並不知背後還有這般大事。如等呂禦史奉聖譽前去，魏家人可會提前去通風報信銷毀其餘罪證？若如此，吳防禦他……”
程佑安停下看了她一眼，神色和煦，揣著手道:“你這小娘子倒有幾分細心，不過我自不會讓他們動我的人。呂禦史去之前，聖上會先暗中派人將聖諭送到吳虞手裏，武德軍也暫由他接管，至於能不能靠聖諭保住性命，轄制魏家人，壓住武德軍，便看他自身本事。”
可他說的輕松，這是在人家的地盤，豈會容易。說完程佑安便離開，但吩咐了人來安置十八娘。
侍人趕忙應下，擡手喚了車來迎十八娘上去，可看著程佑安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卻突然想起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她去了棲霞。
可以前外祖母從來都沒來看過她，大舅舅也是受冷落好多年了，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把她帶到棲霞？現下想，怕不是程佑安派人去點撥過外祖母，答應只要把她哄過去便調大舅舅離開，如此能把吳虞也騙去，總能在魏家的羹裏攪一攪，可看他估計沒想到她雖沒把魏家的羹分一杯出來，而是直接把魏家的桌給掀了。
一會兒還有一章，晚八更第三章，會給全訂的寶寶發紅包(頭一次沒完結就v了，沒有經驗，待我研究一下)，謝謝大家的支持！感恩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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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娘嚇得往屏風後躲，程佑安卻悄悄看了她一眼，淡淡安撫的眼神中還帶著深藏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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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不發落才是最大的發落。
如果聖上張口便治罪，肯定是不妥當的，大罪小罪都得有流程，得是什麽昏君亂朝，才能兩句話便殺大臣。若派人去查，朝中不是魏家人便是程家人，哪一方都做不到公正，中間還不見得有多少變故。可這般軟硬兼施連敲帶打，等同於先逼著魏太公認罪了。
這時下頭人再去辦事自然少許多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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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把魏安撫帶回來，軍隊一時是不可能撤的，所以相當於提前卸了魏家的軍權。
又或許…這才是聖上的主要目的？
如此聖上發了話，諸人也都退了出來，倒是出來個小內侍躬身在程佑安身側說了什麽。
直到內侍離開，十八娘才突然想起件要緊事，趕忙上前追上了程佑安，擡手行禮道:“程相，先前吳防禦在青州被韓家脅迫一同去了東海國，可吳防禦本是為捉住韓家同魏家走私的確鑿證據，並不知背後還有這般大事。如等呂禦史奉聖譽前去，魏家人可會提前去通風報信銷毀其餘罪證？若如此，吳防禦他……”
程佑安停下看了她一眼，神色和煦，揣著手道:“你這小娘子倒有幾分細心，不過我自不會讓他們動我的人。呂禦史去之前，聖上會先暗中派人將聖諭送到吳虞手裏，武德軍也暫由他接管，至於能不能靠聖諭保住性命，轄制魏家人，壓住武德軍，便看他自身本事。”
可他說的輕松，這是在人家的地盤，豈會容易。說完程佑安便離開，但吩咐了人來安置十八娘。
侍人趕忙應下，擡手喚了車來迎十八娘上去，可看著程佑安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卻突然想起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她去了棲霞。
可以前外祖母從來都沒來看過她，大舅舅也是受冷落好多年了，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把她帶到棲霞？現下想，怕不是程佑安派人去點撥過外祖母，答應只要把她哄過去便調大舅舅離開，如此能把吳虞也騙去，總能在魏家的羹裏攪一攪，可看他估計沒想到她雖沒把魏家的羹分一杯出來，而是直接把魏家的桌給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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