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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詔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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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詔帖

“哎,這吳虞怎麽跑了?!”旁邊紅臉漢子搖晃過來,宋平不答卻一把扯下頭上的裹巾,楞楞站起望著外頭,

“他家便住長青裏!”

夜裏巷中寂靜得只能聽到急促腳步聲,他怕馬動靜大打草驚蛇,拋了韁繩一步一步向裏,手裏的刀也一步比一步握得更緊。

一扇門,兩扇門,每一家都戶門禁閉,並沒有任何動靜,也未有被闖入的痕跡,他仔細看過,才稍稍松了口氣,可才踏到第三戶,便見腳下是淋漓血跡。

他額角的筋繃起來緊緊抿住唇,幾步便到了門前,一大灘血正好停留到了此處!

門上印著斑駁血印,院內卻沒有任何動靜。他一把將刀抵在墻上狠狠喘了口氣,又立時手一撐翻到院中,幾步踏到了後宅,卻幾乎沒有力氣再向前。

撐住刀緩了一晌,才又壓著步子邁向前,一步一步,終於到了窗邊突然聽見屋內咚得一聲,他雙手握刀一刀劈過去。

“嗷~!”

窗應聲而碎,他魂都要隨著這窗碎了,卻見一直橘色大肥貓跳起來沖著他炸毛,他一步從破窗跳進來,卻見屋內空無一人,也沒有半分淩亂痕跡,一時撐在床榻邊整個頹然下來,冷汗都順著流到了下巴。

那肥貓還氣被他擾了好睡,沖他狠狠嗷了兩聲才又趴下繼續睡。

“夫人諱金號三娘,閩中將樂人也……”雖說十八娘不大會寫詩,文章也作得不甚飄逸,但套話的文體還是套得來的。

不多時便將這張墓志寫好,她才又換了只大筆替店主寫了招幌,範家魚鋪。

這位為人喚三娘的老夫人瞧著自己墓志歡喜不得:“往日都是大官夫人才有墓志,我倒沒白活八十,也得了這般體面。”

範魚郎也有四十來歲了,只邊上笑:“祖母您老便是寫了也沒得當官夫人呢,只下輩子好好投胎罷!”

四巧靠著笑罵:“你倒會擠兌你祖母,也別賣魚了念書去,考個狀元讓你家老夫人也封個誥命。”

“那我也得再投個胎去才成了!”

看著十八娘把字寫好,範魚郎連連嘖舌:“我看狀元寫的也比不上這小娘子,得虧四巧給我搭橋,不然我捧著金子也再請不到這字的。”

四巧在旁笑:“會誇且多誇幾句,我家小娘子看我面子也不收你的錢,總得給人哄歡喜了才是。”

屋裏人哈哈一笑,老夫人也看著十八娘道,“哎,也就是我家裏頭的都沒出息,若是有個出息的也真考個狀元也娶個這般小娘子來,我死頭都得樂著死。”

寫完十八娘也解開發帶放下博袖笑了笑,又想起方有人說昨晚似乎有事,雖說昨晚她與四巧來便讓家裏人也都不必留守,也還是早些告辭回了家,可範魚郎說什麽不能白收她的字,非給她塞了兩條半人高的風幹鹹魚。

她抱著回來時也不過是早飯的時節,想著各位婆婆嬢嬢應也都回來了,便辭別四巧回了家,可一進來竟見前院和門房都沒人。

再往裏,呦,這是什麽陣仗。

吳虞坐在主宅月臺的臺基,幾個婆婆嬢嬢連趕車的伯伯都在他前頭,你一言我一語。

“聽說昨晚那人來宅院外瘋了似的砸門,後頭怕獄卒追來才跑的,把左右鄰居都駭得不得了。”

“可不是,若小娘子在家,家裏人又少,不得嚇出個好歹來。”

“說是呢,萬一翻進來了,後悔也晚了。”

“什麽後悔了?”

十八娘一進來也沒聽懂,許嬢嬢一回頭,趕忙道:“無甚無甚,哎呦,這是哪兒來這麽大的兩條魚哎!”

“寫字賺的呢!”十八娘把魚放到一邊兒,身上還有股子味兒,瞧了瞧問:“嬢嬢這是在說什麽?門口那麽一灘血,怪瘆人的!聽說昨晚有個逃獄的,可沒進來傷著人罷?”

許嬢嬢卻搖頭笑了笑:“不怕,昨晚咱們也都沒在家,賊也未進來,正也說著幸好在十八娘也不在,吳郎君卻擔心得連夜回來。”

她站那瞧了瞧,卻見窗戶破了兩大扇,許嬢嬢瞧了眼便趕忙帶著人離開去拾掇飯菜,她便納悶去問吳虞:“窗戶怎麽破了,不是說賊沒進來?”

“失手了。”吳虞只道。

“原來是你砸的,”她心疼得上前摸著斷茬,“我特意挑的花格呢!”

吳虞有些無奈道:“賠你做個新的,還能再換個新的樣式來。”

她卻突然轉過來看著他問:“怎麽把窗砸了,不會以為我在裏頭給人劫了罷!”

他不必答也默認了,十八娘卻搖搖頭道,“可若真給劫了,你回來也沒用了,不過也就是幫我撿個腦袋。”

他氣得一把捏住她的臉:“瞎說八道怪瘆人的,下回不給你講了。”

可說完別扭了一會兒,吳虞卻還是在她發邊摸了摸,低聲道:“下回不出去了。”

她才擡起眼來,卻聽見外頭有人匆匆進來,許嬢嬢道:“吳郎君,外頭有人來找你說有要緊事。”

十八娘撇撇嘴看著他,他背手道:“若是讓我出去的便回絕了。”

許嬢嬢卻道:“這還真不是,是要進來的。”

進來?吳虞向門外看了眼,道:“請他進來。”

因是在家裏,吳虞便帶她一起來了,來人吳虞倒也認識,是一直跟在曹都統身邊的筆吏。

筆吏見十八娘遲疑了下,可看吳虞未有動作,便未開口,只笑了笑同坐下,便直入主題道:“詔獄的主官是曹都統的連襟,大姨天沒亮來宅裏哭了一早上了,結果一問怎麽著?”

這筆吏一扣桌子看著吳虞壓低聲音,“跑的正是你生擒的匪首……”

吳虞一下擡眼掠過去,筆吏嘆:“聽說昨晚直奔長青裏來,這可不就像是來找你的!曹都統一合計,真給他跑了你也得日夜受怕,總還是你與他熟悉些,不如你抓緊帶人去把他逮了,你也省心。”

吳虞嗤了聲:“京都的吏卒都死沒了?輪得到我動手。”

“大張旗鼓調吏卒去抓人,那位連襟還活不活?”筆吏瞧了瞧他,又道,“曹都統說了,當然也不會白使喚你。往日他也帶你不薄吧,這回不管能不能撈著人,都給你記一功。十日後便是武官調遷令下來的日子了,保底給你封這個。”

筆吏擡手比了個八,“正的。”

吳虞這回才正眼瞧他,可見是動搖了。

武將能開局拿八品已經相當不容易,曹都統當初都是三十多歲終於扒上了程家娶了程家遠親的夫人才拿了八品下。後代也沒走這路,現在三個兒子都讀書去了,老大還等著進太學。

“行了,我去。”吳虞把筆吏的手拎著袖子丟回去,起身問:“幾日去?”

“自然是越早越好!”

吳虞隨意收拾了兩刻鐘便出門去了,打聽了一番,也有了那人逃離的大致方向,好似是去了西都長安。

去長安倒也有船,天黑時便已由小江入了大河,一路上帶人細查了各處驛站泊岸,果然有些蛛絲馬跡,證實他確往長安來了。

可吳虞本以為他敢逃走定是有部眾接應,計劃了逃離線路,畢竟以前他就覺得這人不簡單,能短時間內糾集雜匪一路搶得暢通無阻逃得如無人追,可不是一件任人可行之事。

他心裏暗暗盤算了好多回,但沒有說,他猜,這個人是個判出的兵將,很可能職級還不低。

可是兵將判出不是小事,他暗裏也打聽過,並沒有什麽對符之人。

可又一日出前,在一野渡的渡口,他本未抱希望不過是為了查漏,小兵卻來報:“吳官人!那船上有狀況!”

吳虞一擡手便讓人把船劃過去,讓人勾住賊船先放了一陣冷箭,見沒有動靜,又看船確實吃水也不深,便提著刀一步邁了上去。

可一上來,他失望了。

“又是你……”這匪首整個人攤在了船艙裏,傷口潰爛瀕死之狀,毫無反抗之力。

吳虞直接把刀抵在他頸側:“你不是去了我家尋仇,這便送上門給你機會。”

這匪首竟睜大眼驚視:“你家?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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