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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門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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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門舊事

柳奚笙聞言一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晏宸找準空隙,撿起掉落在地的外衫,用盡餘力向後跳出了一米遠,環臂抱胸,嚎道:“一代名門之後如此貶低自己,你甘心嗎?!”

“……王爺說笑了。”柳奚笙抿唇笑笑,“柳軒早在八年前就死了。我柳奚笙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妓子而已,請王爺不要把我們混為一談!”

“即便否認,也不能抵消你是柳家獨子的事實!”晏宸頓了頓,苦口婆心道,“柳公子,你可曾想過,若你爹娘見到自己的孩兒不惜下藥委身他人,他們會如何做想?他們拼死護下了你,不是讓你不計代價去覆仇的,他們定是想讓你好好活下去,替他們活下去。”

柳奚笙面上的笑容驟冷:“王爺怎會知曉?”

見他承認,晏宸便合好衣衫,拍拍衣袂,不疾不徐,繞到他對面坐下,道:“本王說了,本王是為你而來,不過……”

“我是問,王爺怎會知曉他們不願我覆仇?”柳奚笙插言道,“他們並未向我吐露過半個字,王爺又怎會知曉?”

晏宸嘴角一抽,隨即篤定道:“廢話!作為父母,他們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了。”

晏宸少時便無父母,幼小的少年見別人與父母玩耍,便是這麽自我安慰過來的,“天底下哪有不愛孩子的爹娘,即便拼死也要護全自己的孩子,這些你不是經歷過的嗎?”

“若是那樣,那我寧願與他們一起死!”

柳奚笙站起身,擡步徐徐走到窗邊。推開窗,方才還月白風清的天空,此時竟已下起了雪。柳奚笙把手伸向窗外,任由棉絮般的雪花飄進掌心,略微冰涼的觸感使他仿佛回歸童年,唇邊隨之帶起一抹弧度。

“我爹娘是家族聯姻,從我記事起,就沒見到他們吵過一次架。”柳奚笙望著窗外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別的孩子盼著家庭和睦,我卻盼著爹娘吵架——可誰都不是我,又怎會明白我的感受?”

“他們雖都待我極好,可從我記事起,他們便分房而臥。平日裏連個夫妻間的問候都沒有。每日唯一的見面,便是夜間一家三口的一頓晚膳。可期間他們仍是對彼此視若無物,更別說交談上一句話了。”

柳奚笙目光泛起絲絲柔意,卻叫晏宸心裏犯苦,只聽他接著道:“那時我還小,見別人家的爹娘總是為孩子吵架,便想著也同別家孩子鬧上一鬧,是不是他們就會多說上幾句話了?可等來的卻是他們對我的斥責,單單對我的斥責,他們依舊對彼此無言。”

他頓了頓,又道:“我少時一直覺得因為爹娘心裏沒有對方,才會對彼此視若無睹。那個沒有感情的家就是一座冰冷的地獄——但我發現我錯了。卻沒想到老天讓我意識到錯的代價竟會如此之大。”

柳奚笙肩膀微聳,清麗的嗓音越來越顫抖,字裏行間隱壓的痛苦讓晏宸這個局外人,似乎都見到了他所描述的畫面,置身其中,無法抽離:“山匪滅門那日我被娘藏在密室,密室裏有個我貪玩時糟的豁口,正巧能看到院子,我見到我爹為我娘擋了一劍,我娘哭的泣不成聲,我奶娘莊叔一個個倒在她面前,我娘站起身,就那麽提起劍毫無依戀的自戕了。”

“我不記得過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的門。只記得滿地的屍體鋪成一條血河,血腥味濃到讓人作嘔。我找了好久好久,我翻遍每一具屍體,終於在院子的一角找到了他們,”柳奚笙捂面苦笑,“哈哈哈……可找到了又怎麽樣,他們永遠都不會再醒過來了。我想他們為何留我一人?孑身一人、孤苦無依、茍延殘喘的活著嗎?”

“直到我的聲音,引來了不遠處的山匪,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個恩將仇報的畜生所為。從那時起,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倘若家仇不報,還要這不堪的身子有何用?對付此等禽獸,這點腌臜手段有又何妨?本來我都做好了一切的打算,”柳奚笙忽然轉身指著晏宸嚷道,“可如今都已被你打亂!你還信誓旦旦的跟我說,他們只是想讓我好好的活著?哈哈哈哈哈……你還不如一刀結果我來的痛快!”

見他眼含熱淚,傷心欲絕的模樣,晏宸一時不知如何安慰。

是啊,他有什麽權利說這樣的話。這個少年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的這幾句話,無疑是在把一個孩子往懸崖邊推;就差沒親手把他推下去了。

他默了半晌,起身道:“公子,你誤會本王的意思了,本王可沒說不讓你報仇,身為人子此等血海深仇,豈能不報!”

柳奚笙凝眉望他,猶疑道:“王爺此話何意?”

“覆仇可以,但不要損及自身,如此才不愧對你九泉之下的爹娘。”

柳奚笙依然望他,似乎在等他的後話。

晏宸笑了,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若信我,我會幫你覆仇,我會讓馮逸瑤不得好死,我會讓馮家乃至當今的皇後太子都付出代價。如此,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

“王爺,你們當真……只是促膝長談了一夜?”

小安子同晏宸坐在馬車上,見晏宸這衣衫不整的裝束,還有頸上那明顯的紅印,這話一脫口便問了三遍。

前兩次晏宸沈浸在收獲臂膀的喜悅中,便匆匆應了他幾回,可他這不停的問,使晏宸著實有些不耐煩了。

晏宸如常一記暴栗送上:“你小子是不是傻啊!都說了是做戲懂不懂?怎麽跟了本王這些年還一點長進都沒有,讓你學的謀略是不是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可王爺也沒教過我此等謀略呀。……誒啊!王爺我錯了,疼啊!手下留情啊!”

晏宸松開捏住小安子耳朵的手,對車外的馬夫道:“停車!”

小安子問道:“王爺,停車做什麽呀?”

晏宸一字一頓道:“下車,走去俞府。”

小安子趕忙拉住他的袖子:“欸!王爺,你現在這副打扮,若讓旁人看到怕是不好吧?不如我們先回王府換身衣服,再去訪問俞大人,哎!王爺你慢點……你等等奴才。”

不好吧。他當然知道不好。不過,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昨晚他救美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但大多數人都會認為,他這個王爺年紀尚幼,即便兩人共游花船,也不過是賞賞景、看看花,行不了雲雨之事。

可偏偏晏宸就不讓他們如此想。

他要把自己的紈絝名號給坐實,讓世人知道在他身上就沒有什麽不敢做不能做的事兒。

做戲就要做全套!既是紈絝,自然不會讓“年幼”一詞困住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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