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趙家的必經路上, 一輛小黃車突然從綠化帶裏沖出來！

喬雅驚得猛踩剎車，尖銳刺耳的“嗞啦——”聲後，在相隔一寸的位置停下。

擋風玻璃外面是穿寬大衛衣的男人，額上繃著發帶，金屬耳釘搖晃出熠熠光彩。

他踩著踏腳板, 手“啪”地撐在車頭，表情暴躁。

是放下狠話離家出走的喬熠……

喬雅緩過神，隨之而來是陡然上竄的火氣，她推開車門, 氣勢洶洶朝弟弟踏步而去：“瘋了嗎？！”

喬熠擡著下巴, 輕哂：“瘋的是你？老巫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喬雅睜大眼睛，表情不可置信。

“說錯了嗎？老巫婆。”喬熠摸著下巴, 偏頭諷道，“哦, 不對！該叫你潑婦才對。”

她才剛從薄氏那邊回來, 喬熠這麽快就得到消息，不是那個狐貍精告的狀又是誰？

“一直躲外面不回家，來找我就是替那個女人討回公道？喬熠,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

運動鞋踩上車頭，咚一聲，砸得人心顫。

喬熠不擅冷嘲熱諷, 這會兒終於憋不住, 沖姐姐嚷嚷：“你怎麽不照照鏡子, 看看自己變成了什麽鬼樣子？”

“喬熠！我是你姐！說話註意點！”喬雅拿身份壓他。

喬熠不吃這套, 重重踢了腳她的車，梗著脖子低吼：“你還知道禮節？你往茜茜臉上潑咖啡的時候怎麽就忘了？”

“是她欺人太甚！居然獅口大開要一億！”

說到這事喬熠就來氣，剛才薄霍淩打來電話，字字句句都那麽刺耳——“要說身價，我比你值錢得多，區區一千萬？別拿出來丟人現眼！”

“操！”喬熠抓了下淩亂紅毛，嚷嚷，“你特麽有病？！拿錢去侮辱人！換做是我，老子要一千個億！”

“閉嘴！”喬雅怒火中燒，積壓已久的怨氣終於爆發，他擁有那麽多卻不知足，到頭來還未一個女人舍棄喬家繼承人身份，他難道不知道，那是她做夢都想得到的認可嗎？！

一個耳光重重下去，扇得喬熠偏了頭。

空無一人的小道，又靜了幾分。

喬雅怔忪盯著自己的手，這是她第二次打喬熠。雖說她是長女，父母也倍加寵愛，但自從喬熠出生後，她才明白，在大家族裏，兒子和女兒終究是不同的。

她可以任性、可以大呼小叫，但絕對不能動喬熠。

姐弟倆年齡相差不過兩歲，她清楚記得，當年為了爭一個玩具，她揍了喬熠。那天晚上她被趕去閣樓罰跪，鞭傷刺骨。

也不過6歲，父親教訓她卻絲毫不手軟——你弟弟的東西，別搶……

“姐，你在嫉妒？”

喬雅陷入恍惚，聞言眼皮一跳，像是被戳中藏在心底那份不可言說的晦暗，她赫然擡頭，顫聲問：“你說什麽？”

正對著她的是漸漸鮮紅的指印，喬熠別著臉，腮幫線條咬得銳利，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心裏話：“你自己得不到真愛，也不讓我得到。”

……

請總裁吃飯，不能打腫臉充胖子，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尤茜決定請他吃豪門絕對接觸不到的美食——路邊攤·廁所串串！

把人拉到市一中附近的老街，一路走來都是尤茜的熟人，親切招呼她在自己攤位吃。

薄霍淩就看著她得意洋洋地向他介紹鐵板燒、冒菜、烤面筋、印度飛餅、狼牙土豆，最後在一家廁所串串的小鋪子前停下，半邀功半炫耀地告訴他：“喏，廁所串串！民間地道美食之一！沒吃過？”

即便是自己喜歡的女孩，薄霍淩也免不了投去看智障的眼神。

嫻熟地用腳把塑料椅子勾到跟前，他從善如流地坐下，開始點菜：“土豆、火腿腸、牛肉、小郡肝、豆腐皮、魷魚各來十串，其他的你看著挑。”

尤茜腦袋短路，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張嘴傻乎乎一個字：“啊？”

薄霍淩慢條斯理地扳開雙一次性筷子，眼皮都沒擡一下，淡淡說：“不是要請客嗎？快點，去拿菜。”

“你、你吃過？！”尤茜驚訝得結巴。

薄霍淩終於掀起眼簾，無言地看了她片刻，回答：“嗯，中學經常吃。”

“豪、豪門總裁也吃這些？”

見她陡然石化，真想敲開她小腦瓜看看她是怎麽想的，把豪門當什麽了？把總裁當什麽了？

抽出一張紙，擦過油膩膩的桌面，薄霍淩哼笑著告訴她：“這條路上，找不出我沒吃過的東西。”

……

辣椒的香味翻滾在九月微涼的空氣裏。

老板燙好菜，把不銹鋼小鍋端來桌前，笑呵呵對尤茜說：“小茜啊，好久沒來了！給你加了十串魷魚，你喜歡吃的。”

這家店尤茜光顧幾年之久，高中缺錢沒少賒賬，最後都是沈傾幫她還。

老板瞅了眼薄霍淩，男人正擡手松領帶，氣質雍容，和這兒的環境格格不入。便楞了楞，寒暄著問：“剛才晃眼，還以為你帶沈傾來吃呢！結果不是，你同事？喜歡吃什麽我再去給你們燙。”

薄霍淩在這時擡眸看了尤茜一眼，目光帶刺。

尤茜不太自然地扯出笑容，回應老板：“謝謝楊叔，我們先吃著，不夠再拿。”

“好勒！”老板轉身繼續忙碌。

紅通通的油鍋熱氣騰騰，散發誘人香味。然而對坐的兩人誰都沒動手，隔著縹緲白煙對視。

薄霍淩先沈不住氣，尾音挑高，兩個字：“沈傾？”

怎麽又是這陰陽怪氣的腔調？

尤茜被辣味勾得直咽嗓子，冷不丁聽到這話，蠢蠢欲動的手更加不敢動彈。像面對審訊的犯人，莫名心虛地垂下眼，裝傻反問：“沈傾怎麽了？”

“我管他怎麽。”薄霍淩語氣不自覺就變刻薄，瞇起眼審視她半晌，問，“……前男友？”

氣氛陡然變味兒，像剔除了禮物的聖誕樹，一掃歡愉。

沈默了幾秒，尤茜分出幾串牛肉遞過去，不甚生硬地轉移話題：“喏，你要的牛肉！加了折耳根，超好吃！”

薄霍淩這樣的天之驕子，向來不把旁人放在眼裏，更加不認為，區區一個前男友能成為他情路上的阻礙。但細節裏流露出尤茜和前男友往日的親密無間，還是讓他喉嚨發酸。

先有炮灰汪志彬，後有蠢蛋喬熠，還有個小白臉原澈，這會兒陰魂不散的前男友也頻頻從別人嘴裏冒出。

圍在她身邊的蒼蠅能少點兒？

吃串串不喝酒，無異於吃薯片不喝可樂，總覺少了點兒什麽，尤茜往嘴裏塞了一串豆腐皮，扭頭沖老板喊：“楊叔，我拿兩瓶啤酒啊！”

薄霍淩蹙眉，摁住她手裏冒水珠的玻璃瓶：“你喝得酒？”

“當然！”就看到對桌拿著開瓶器的女孩搖頭晃腦地吹牛，“一口氣喝十瓶不在話下！”

他才不信！

見她砸砸嘴，口渴得不行，便松了手，叮嚀：“適可而止，別貪杯。”

“啤酒而已，能醉到哪兒去？”尤茜想當然地嘟囔，啤酒度數低，她悠著點喝，稍感醉意便停下，總不可能爛醉如泥。

幾杯啤酒下肚，尤茜臉頰微紅，酒精這麽一刺激，話匣子徹底打開。

她單手支著下巴，邊吃邊說：“上學那會兒我嘴饞，回家路上禁不住誘惑就小攤邊坐下了，拉都拉不走。”溫暖的霓虹倒映在她眼裏，漾開一片瀲灩水光，似乎陷入久遠的回憶，神色變得微微恍惚，“沈傾每次就站在路邊等我，手裏還捏著小本子記單詞。說回去要跟我媽告狀，但其實，他一次都沒揭發過我……”

薄霍淩沒說話，手裏的竹簽松開，停下來默默聽她講。

女孩悶頭灌了兩口酒，又繼續道，“按理說青梅竹馬呆久了早就熟得有了免疫力，像我高中同桌和他青梅，成天互相唾棄，一言不合就擼袖子開打，可我和沈傾好像不是那樣……”

置身學生時代走過無數遍的老街，記憶便如乘風的紙飛機，飄然而來。

尤茜說一句灌兩口酒，變得像老婆子似的絮叨——

“我這人脾氣挺別扭的，有時候還挺作，經常變著法子折騰他，他那麽驕傲一個人，居然全都依了我。”

“我覺得可能再也遇不到對我這麽好的人了，比我媽對我還好。像我考試考差了，我媽只會用雞毛撣子揍我，不會像沈傾那樣，一遍遍給我講錯題，直到教會我為止。”

她笑了笑，手指在臉頰上點了點，迷醉的眼裏有濕潤水光。

“前男友三個字，不足以形容他在我生命裏的重量。”

客人漸漸多起來。

霓虹也被更深的夜幕襯得明亮。

機械手表下，那只手無聲攥緊。薄霍淩深斂眼眸，靜靜凝視那張悵然若失的臉。

“他傷害了我，但無可否認，過去23年，他比親人還親。”

“別說了。”薄霍淩打斷她，負氣地偏過頭，手搭上膝蓋，沈沈四個字，“我不想聽。”

尤茜便安靜了片刻，周圍的食客都在談天說笑，這桌的沈默顯得十分怪異。

悶頭吃掉半鍋串串，手邊那瓶酒也在不知不覺中喝光。尤茜打了個酒嗝，流淌在血液裏的酒精使她精神亢奮，絲毫意識不到她已經有些醉了。

晃了晃空酒瓶，視線落在薄霍淩未動的那瓶酒上，趁他低眉看另一邊的時候，自顧自撈過來……

她眼裏的夜色，是朦朧的。

恍恍惚仿佛回到18歲的夏天，KTV外狹小的走廊，她攀上沈傾脖頸，仰頭要求：“小傾傾，光答應沒用，我要給你蓋個章。”

舌尖帶著澀，糾纏在淩亂的呼吸裏。

她第一次知道，氣質溫潤的少年，深吻時竟會兇猛得幾乎將她吞噬。

她迷醉在那個吻裏，轉眼間，搭在他肩上的手被狠狠拿開，沈傾面無表情地對她說：“尤茜，我們分手。”

剎那間，壓抑了兩個月的憤怒逆流著沖上頭頂，她揚起軟綿綿的手，使出最大力氣重重給了他一耳光：“呸！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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