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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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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國公,這個,恐怕不太合適……”秦晏下意識想拒絕,憑心而論,現在的他太年輕了,而衛辛一心為國為民,虎符放在他手裏更加適宜。

然而衛辛卻擡手阻止了,聲道:“收下吧,另一半還在我手裏握著呢,你就算有禍心只有一半虎符也成不了事。秦晏,還記得兩年前你從皇陵回京路上我們的談話麽,我當時不是虛言,現在就是表態。我恐怕活不了幾年了,如果沒有沈侯的話……我是很看好你的。”

衛辛口中停頓,並沒說完全,但是秦晏也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衛辛還是擔心沈侯會作亂篡位,想在他去世之前解決掉這個隱患。所以他讓秦晏做一個選擇,如果他願意放棄他的義父,那麽衛辛以數十萬大軍相贈來擁護秦晏登上皇位。

然而秦晏一不可能為了皇位害他義父的性命,二還有秦晴的存在讓他不想跟宮裏的蘇清爭位,自然是不能答應。

“國公休要妄言,朝廷需要國公,百姓也需要國公,秦晏希望國公和義父都能長命百歲。”秦晏的意思表態很明白,有他在,就不會輕易讓人動他的義父。

衛辛聽後只長嘆了一口氣,不由拍了拍秦晏的肩:“秦晏啊,你心中有家國大義,眼裏有天下百姓,但願你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許……”

二人在無聲中達成了默契,衛辛承諾不殺沈侯,秦晏應允不予奪位,繼續維持著目前女帝當政的平穩局面不變,除非……

除非什麽呢?他們心知肚明,只是為時尚早,彼此都回避了不願面對的那個可能。

等衛辛率軍凱旋回到京中,卻發現他不在的兩年,朝堂內部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動。

不過衛辛驚訝片刻後也不是很意外,秦晏在皇陵的那三年已經隱隱有這種征兆了,只是那時候沈侯正值鼎盛,女帝秦雪兒又能力欠缺,真正決策的帝姬蘇清礙於年齡身份只能隱藏在背後,衛辛怕起亂子也一直壓著,所以局勢不太明顯。

這兩年衛辛在外征戰,害怕朝堂有亂走之前做好了安排,京城駐軍唯女帝號令是從,無形中戰隊偏向了女帝那邊,而沈侯這邊,一心擁立的秦晏又長久在外不回京,漸漸得難免人心浮動。

當時帝姬蘇清明面上變得癡傻,女帝秦雪兒也全力配合無心朝政,頑固派臣子失了主心骨一般沒了心氣再鬥,沈侯一派可謂是風光無兩。

可當衛辛和秦晏一出征,女帝有了兵權的加持又一下子蓋過了沈侯,頑固派臣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比以前更加兇猛,衛派臣子偏幫,楞是搞得沈侯一派沒有招架之力。

實際上,是蘇清剛開始為了糊弄秦晏,故意將帝姬癡傻的消息散播,還一直讓秦晴代替她出面以保逼真,順帶將所有支持她的頑固派臣子也騙過去了。

後來等秦晏和衛辛人一走,蘇清就暗中聯系了舊臣,將計就計謊稱“她其實是在裝瘋賣傻保命”,聲稱沈侯怕她有奪位之嫌對秦晏有威脅,故意找人對她下了惡毒的蠱。

然後蘇清就順理成章地鼓動那群頑固派臣子,她人小言輕不知哪天就被奸臣沈侯給害了,女帝看樣子也保護不了她,能夠依靠的就只有他們了。

今後他們不僅要在朝堂繼續和沈侯爭奪權力,還得支持女帝的決定提高女子權益,只有這樣再過幾年才能名正言順地提出由她這個帝姬來繼位,不然憑借現在的情況,前腳剛奏請她繼位後腳她就沒命了。

於是朝堂上,蘇清成功利用了前朝遺留老臣們分庭抗禮,不斷打壓沈侯一派的勢力,逐漸形成了衛派、沈派、舊派臣子三足鼎立的局面。

當然,光憑舊派臣子的口舌之爭也沒辦法達到如今的效果,這背後還是有兵權的支持。

一年之前,衛辛和秦晏忙著北境大戰,不止有西北和東北外族動亂,就連西南那邊也有外族趁勢入侵。

當時衛、秦顯然無暇旁顧,正在爭論到底誰回來安穩局面之時,蘇清突然冒了出來。她借機宣布自己的癡傻已經好了,從而將秦晴掩於後宮,再度恢覆真容。

蘇清只道蜀地接近西南,蜀中王堪派大用。什麽?擔心他前朝皇室宗親對新朝有異心趁機謀反?蘇清表示她和蜀中王蘇廉關系尚可,二人血脈相連,自請前去當說客。

舊派臣子自然力薦蜀地的蜀中王對抗西南,而手握大軍的女帝自然也是聽蘇清的話,沈派只當看熱鬧也沒反對,於是蘇清帶著女帝派遣的幾萬兵馬前去蜀地助陣,最後幫蜀中王西南大勝。

由此,女帝有衛辛的兵權擁護,沈侯背後也有秦晏的異軍突起,帝姬蘇清也得到了蜀中王乃至其他藩王的全力支持。

當然蜀中王和各地藩王支持蘇清,很大可能是看她年齡小又是個女郎,將來等衛辛沒了可以鉆空子,可到底那也是實力雄厚不是

前世蘇清雖沒有沈晏之打仗多,但是也隨他前去過西南平亂,也是因此才救過蘇廉的妻女,故而她有信心對付西南外敵,事實也證明她前世的女帝不是白當的,正因為有她前去助陣,幫助蜀中王蘇廉掌握敵人致命弱點,才能那麽快獲勝。

西南外敵勢力不如北境,故而衛辛回來的時候,蘇清也已經回京幾個月了。這時朝中已經開始有了立儲的聲音,沈侯自然還是支持秦晏這個唯一的龍子龍孫,可舊派臣子已經正大光明支持唯一的帝姬蘇清繼位了。

要論傳統帝位都是傳給自己後代的,女帝又不是沒孩子,哪有傳給弟弟的呢?什麽?帝姬是女子得傳男兒?那女帝還是女的呢?什麽意思是想反了女帝麽?不支持女子繼位就是對女帝不敬……

舊派臣子那可都是前朝科舉上位的文臣,思想頑固是一回事,才學是另一回事,嘴皮子功夫硬起來,別人還真的不是對手,別說衛派了,就連沈派臣子也老是吃癟。

在舊派臣子的保駕護航下,秦雪兒和蘇清也直接將皇宮後院的”儲妃“改頭換面,表示看到這麽多鮮妍的花朵看到了女子的希望,她身為女子能當皇帝,其他女子為何只能囿於後院呢?

趁著兵權在手,她直接將皇宮裏的選妃大軍改辦從成了女學,不止讓她們學禮儀學女訓,還從她們學習科舉應試、習武兵法等。

因為已經在後宮被秦雪兒和蘇清悄悄潛移默化三四年了,女兒家們的思想也有了巨大的改變,紛紛讚成支持女學的開辦。

當然有封建的大臣思想不足無法接受啊,可是內有女兒極力抗爭,外有舊派臣子們高舉“不敬女帝“大劍,也只能不情不願地從了。

關於安樂帝姬繼位還是平康王繼位的事,衛派臣子因為和沈派臣子敵對,自然是無腦站帝姬,力挺舊派臣子們。已經有一位女帝了,有第二位女帝也不是不可以麽?帝姬雖為女子,可是十二歲前去西南平叛也很有本事了,不輸秦晏麽。

但是一碼歸一碼,帝姬繼位是帝姬繼位,女帝聯合舊臣開展的這波“女子“變革風波,現在辦女學聽意思將來還要女子從政當官拋頭露面打仗經商?簡直是不知所謂,衛派臣子還是老多封建思想的無法接受,等著衛國公回京壓一壓這種風氣呢。

誰知衛辛回京後,聽衛派臣子介紹了朝中現狀還有各種吐槽反對,竟然沒有絲毫反應,什麽動作都沒做。

除了剛回京處理邊疆談判的事宜上了一段朝外,他後來又恢覆舊太,半個月才上一次朝,任由女帝作為,既不支持卻也不反對。

邊疆大勝,西南也被大敗,自此外敵安生下來不敢犯境。而看朝廷不止有衛國公衛辛,還多了平康王秦晏、安樂帝姬蘇清這等年少出眾之人,境內也一派安定。

也不知道安樂帝姬蘇清給蜀中王下了什麽迷魂湯,總之蘇廉那是高舉旗幟挺女王為新朝表忠心,其他藩王見了也都順勢低頭,不敢有異動。

國家內外安穩,朝堂三派制衡,秦雪兒和蘇清就全力開展她們的女子變革了。女學已成規模,接下來一年就開始準備推舉女官制度了,朝堂上自是又一片血雨腥風。

而蘇清前世早就經歷過,絲毫不懼,一邊聯合女帝秦雪兒演習,一邊在背後指揮著舊派臣子們沖鋒陷陣,一邊扮乖討好衛辛的夫人博得他的不參與。

秦晏那邊也表過態了,鎮守邊疆不會回京,蘇清倒也不擔心。

他手裏有葉川,蘇清手裏有秦晴,互有人質牽制對方,倒也相安無事。

要說其中收益最大的,還是秦雪兒,她被蘇清扔在朝堂前,慢慢的還真的有了女帝的樣子。

只能說秦雪兒從穿越到這個游戲世界裏開始,就是一個巨級bug的存在。

要論智謀,秦晏和蘇清本就天生聰慧,且前者擁有了前世記憶,後者則活了兩輩子,那是一個比一個“老謀深算”,秦雪兒穿越前也就是一個普通人,哪裏能比得過?

好在秦雪兒有自知之明啊,一切行動都以她算計不過蘇和秦兩人為出發點來想來計劃,楞是傻人有傻福,在夾縫中“蒙“出了一條路來。

葉川一直救不出來,回去現實世界遙遙無期,秦雪兒默默做好了留在這個世界一輩子的準備。

最開始還對蘇清讓她學禮儀學史書學兵法什麽的很排斥,但是後來自己幻術失效後蘇清強迫她的學習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不然她早就被朝臣當作假的女帝叉出去了。

所以後來秦雪兒也是在認真的學習,不僅學習蘇清教她的,也在動腦子思考學習蘇清的籌謀算計,一步一步地成長。

幾年來秦雪兒甚至越來越覺得,即便是沒有蘇清,憑借她自己也可以做一名合格的女帝了。

同時她明面上沒顯露,其實內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算計,決定開展“扮豬吃老虎“路線,蘇清和秦晏不是覺得她蠢麽,那她就扮演好傻白甜的角色,自我安慰到這是大智若愚。

雖然多年相處察覺到了蘇清對她的潛在的寬容和寵溺,但是秦雪兒也不敢再完全依賴蘇清,尤其是上次在皇陵和秦晏交鋒之後。

秦晏說的那番話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子裏,也就是說如果當初蘇清真的變癡傻了,她和葉川沒有價值了,秦晏就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和葉川。

她們把這個世界當游戲,把裏面的人當NPC,可是身在這個游戲世界裏,裏面的人物也把他們當怪物,npc殺了他們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那秦雪兒就不得不多想,如果哪天秦晏死了,或者是哪天蘇清的權勢夠了可以登上帝位不需要她這個傀儡了,那麽還會留下她麽?

秦雪兒是不確定的,因此她也努力給自己找了個保命符。

誰能同時牽制住秦晏和蘇清保護她呢?這個世上也只有兩個人了,沈侯和衛辛。

沈侯肯定是不行的,他巴不得秦雪兒死了好給秦晏騰位置,那就只有衛辛了。

蘇清想起來當時她還在現實世界玩游戲的時候,從第一世寵妃身份換到第二世的皇後身份,再到穿越到這一世宮變成為女帝,其中最關鍵的人物就是衛辛!

上一世假作衛辛的女兒,借助他的勢在皇宮掌權博得皇後之尊;這一世也是靠異能策反衛辛,憑借他的手腕才能順利宮變成為女帝;就是現在新朝的內外安穩,那都是因為衛辛在震懾著,準確來說是他的兵權。

現實世界裏的一位偉人說過,槍0桿子裏出政0權,誠不我欺。這不比她聰明的秦晏和蘇清,一個也苦練私兵,另一個私聯蜀中王,都是為了掌握兵權在手裏,進能不懼對戰,退也能威脅對方,有兵權在背後才有真正朝堂博弈的底氣。

秦雪兒想來想去,她自己也沒辦法掌握什麽兵權了,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有力的靠山,投靠衛辛讓他給自己撐腰。

反正都是當傀儡女帝,當誰的傀儡不是當呢?

秦雪兒都覺得自己沙子迷了眼,她能安穩當女帝到現在,不都是因為衛辛的支持麽?為何又舍近求遠,當蘇清的小跟班呢?

而且她觀察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都說衛辛一直不表態,可是他的不表態何嘗不是一種表態呢?

繼位人選不支持秦晏也不支持蘇清,可誰也沒說過非得從他們兩個當中選一個啊!她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麽?

按照這一世的年齡她這個女帝也就二十多,怎麽整得她馬上要沒了一樣。秦雪兒算是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麽古代皇帝會狠心殺兒子了,誰坐在龍椅上還能雄心大幹幾十年,結果兒子大臣每天都盯著自己位置絮叨著立儲,心裏面能開心啊?這是詛咒自己早點死啊!

當然秦雪兒不是真的皇權思想,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衛辛就算支持她這個女帝肯定也不是真的支持她,而是支持女帝背後可帶來的利益。

然而都知道衛辛不眷戀權勢,從沒肖想過龍椅的位置,秦雪兒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能想到什麽利益呢?她想來想去只有,朝堂安穩天下太平!

前世衛辛忠心為主,甘願為君自刎,秦雪兒改變了他的命格,利用他對妻子的愧疚和愛,讓他砍了君主的頭造了朝廷的反,可是不改他這個人本身就是有大義的人。

她的異能催眠只有一瞬,為什麽直到現在衛辛都仍舊擁護她這個女帝呢?答案很簡單啊,有她在位秦晏就不能上位,那麽沈侯就不能當國父;而不支持蘇清是因為她血脈特殊,她要上位了沈侯肯定要爭;朝廷都亂了藩王們肯定也跟著亂啊。

要說皇室正統誰都不正,當初她能上位可是因為秦晏相讓得到了沈侯的擁護的,不論現在沈侯怎麽想,她的皇位都名正言順,各地藩王也是都臣服了的。可當時秦雪兒有異能不怕,只要花金幣自有系統幫她圓了邏輯,現在她沒異能了,衛辛當然也是以正常人的方式來思考,再來這麽一回宮變可不是開玩笑的,不一定能像五年前壓制住場面。

心中大定後,秦雪兒也偷偷試探過幾回,還真的得到了衛辛的允諾,稱只要他活著就幫她坐穩這女帝的位置。但也有前提,讓秦雪兒想辦法維持現在三足鼎立的局面,不要讓蘇清的權力超出了限制,蘇清只能是帝姬,她不適合做女帝。

“為什麽呢?帝姬其實比朕更厲害點兒。”秦雪兒不解,為何衛辛不看好蘇清,畢竟她是當過女帝的人啊,智力手腕都不在話下。

衛辛沒正面回答她的話,倒是發出了令人驚駭的一問:“陛下,如果臣沒猜錯的話,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你怎麽會這麽問?朕當然是這個世界的人!“秦雪兒震驚之下矢口否認。

衛辛仿佛是陷入了回想,話裏意味深長:“臣最近總是回想起那年兵變的事情,可有些時候怎麽想都不對勁兒,仿佛是中了邪術一般被人牽著走一樣,不然無論如何都想不通我會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可看到家裏的老妻,和安居樂業的百姓,轉念一想我若不反了先帝,不僅我的老妻難逃一死,整個天下也會大亂。而女帝威嚴不可侵犯,卻又心善寬和,連前朝皇室的人都願意放過,我就在想,陛下不可能是妖邪,可能陛下是仙人下來拯救人間,所以我全力擁護您登上皇位。可是後來……“

即便衛辛後面不說了,秦雪兒也聽明白了,尷尬笑笑:“可是後來發現,我資質愚蠢普通,不像是仙人是吧,呵呵。“

衛辛笑笑,並不接秦雪兒的話,只是感嘆道:“陛下,臣覺得現在就挺好,臣的身體看樣子還能為您效力十年八載的,你就安穩當您的女帝,立儲的事不必著急。“

秦雪兒腹誹道不著急,萬一哪天你死了誰還保護我啊。可是這話難聽也不好直接說,她想了想很誠懇:“衛國公啊,有您在我肯定安心當這個女帝,可是說實話,其實皇帝這個位置我也不是非坐不可,龍椅坐了幾年也有些膩了,若是哪天我不當皇帝把位置讓給帝姬或者平康王也行,就是你看,有沒有什麽辦法讓我假死出宮,去當一個普通人呢?”

秦雪兒說得很明白了,衛辛活著能保她,那麽她也盡量遵照他的意願做好這個女帝。只是若是有一天他護不住了,她對皇位也沒有留戀,蘇清或是秦晏上位她都無所謂,只是想活著而已。若蘇清或秦晏要殺她,還請衛辛想辦法保她一命。

衛辛聽到秦雪兒直白的話,只微微驚訝了一瞬,似乎沒想到秦雪兒會對皇位如此不在乎。然而他沒有多問,也沒有強求,只是點頭應允,答應悄悄給她一支暗衛隊,若真有秦雪兒說得那一天,就助她逃出宮去。

得到衛辛的承諾,秦雪兒心中一定,回去繼續扮演她的女帝角色。

她來找衛辛也是瞞著蘇清的,事後和衛辛互有默契,以免隔墻有耳,事後再也沒私自談論過這件事。

春去秋來,四季飛過,一晃眼又是一年。

秦晏已經將邊疆徹底安定下來,本想自請繼續留邊疆的,誰想沈侯飛信而來要求他必須今年回京。

皇陵三年,邊疆三年,算起來六年時間除了皇陵回京的路上,他們父子之間也就在京中團聚了半個月。

沈侯至今沒有娶妻生子,可能是年齡上來,也可能是朝中勢力不勝以往心態變化,越發思念秦晏這個寶貝兒子。

毒蠱已解,邊疆已平,沈侯不明白秦晏還有原因非不肯回京的,揚言他要是不回京他就啟程去邊疆找他。

秦晴還在宮中,蘇清當日的威脅言猶在耳,秦晏自然有些猶豫。

他本準備寫封信試探下蘇清的意思,卻信還沒寄出就受到了她的來信。

來信內容也令人吃驚,蘇清竟然讓他考慮考慮,用葉川把秦晴換回來,如果同意的話就回京一趟。

葉川這三年一直跟著秦晏,熟悉後也勉強算是朋友,畢竟有些話他們不方便對外人說。

秦晏給他一定的自由,但是葉川作為他制衡秦雪兒和蘇清的人質,也從未放松過對他的管控。

從字跡來看,信是蘇清親筆寫得沒錯。只是秦晏實在是想不明白,蘇清是什麽用意?不是一直抓著秦晴不放,用她作人質威脅他不得回京的麽?

秦晏下意識想又是蘇清的什麽陰謀詭計,然而不去的話,又害怕失去這個機會,萬一蘇清說得是真的麽?就算不是,也可以看看她到底耍什麽花招,自己也想辦法應對。

又三年過去了啊,他如今已經十六歲了,總不能接下來因為秦晴,就一直蹉跎在邊疆不回去吧?

聽說衛國公的愛妻去世了,他很傷心,身體不覆從前;而且,他是真的懷念義父,懷念京城,那是他從小長大的敵方啊……

秦晏也和葉川說了此事,葉川倒是沒他想法那麽多,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他的人生準則就是消除蘇清仇怨好穿回去現實世界。可能因為六年了一直勸誡秦晏無果,他現在想換換方式,看他到蘇清身邊繼續勸勸蘇清放下可不可行。

如此一來,秦晏也就回信給了蘇清肯定的答案,然後收拾回京。

蘇清此人他越來越看不透了,就算直到她不懷好意,也只能做好準備,見招拆招。

當然,讓秦晏最終做下決定的還有一個原因,衛辛來了秘信,讓秦晏悄悄安排人馬南下,做好戰備。

秘信極短,衛辛也沒說始末,但是秦晏心照不宣:估計是南方有異動,需要朝廷去鎮壓。

前兩年邊疆對外開戰,朝廷大軍的勝利同時也威懾住了北境、西北乃至東北的封疆大吏及異性藩王,現在他們畏懼秦晏一如前十幾年畏懼衛辛。

然而南方藩王不同,可能是距離太遠,不信十五六歲的秦晏當真有傳說的那麽強,又加上衛辛傷病身體不好的消息隱隱傳了出去,對朝廷的敬畏不覆從前。

回京按普通行進至少得一個多月,秦晏心急,竟是半個多月就趕回了京。

誰想剛回京中,就聽到衛國公仙逝的消息!

京中百姓傳得沸沸揚揚,衛國公還是個癡情種,因為愛妻去世思念成疾,在辦好愛妻的喪事後竟也跟著去了,深夜殉情於亡妻棺中。

那可是衛辛,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護國大將軍,全朝百姓的保護神啊,怎麽就突然去世了呢?還是這樣的死法!

饒是伉儷情深真情動人,也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秦晏還記得戰場上衛國公英姿勃發的模樣,實在是難以置信,進京後連義父沈侯都沒見就奔去了衛國公府上。

結果國公府當真在辦喪事,門口都是自發拜祭的百姓,府裏也到處鋪白一片哀悼,來來往往很多吊唁的官員。

一路來到靈堂,秦晏看到衛國公的棺槨,還是不信衛辛就這麽輕易沒了。還是有些少年心性,秦晏總覺得衛國公沒死,竟然當眾做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掀開了衛辛的棺木!

然後在場所有人連同秦晏一起秦晏看到了,衛辛和亡妻的遺體,他當真殉情陪愛妻一起去了!

親眼看到這一幕,人生從轟然到安靜,再到喧鬧。

人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開始紛紛指責秦晏的不敬,饒是有人將他的身份認出來了,也依然指責聲不斷。

死者為大,尤其是裏面躺著的還是衛國公,別說王爺了,就是女帝這麽做也依然得遭人口水。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再次為衛國公的殉情所感動,沒想到護國大將軍居然還有如此柔腸,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絕美的愛情……

秦晏被衛府的人趕了出去,出門後有百姓聽聞了他的不敬之舉,還有偷偷朝他扔爛菜葉的,倒是因為他的身份沒人敢扔臭雞蛋。

就連沈侯都聽說了他鬧得事,匆忙趕過來將他帶回了府裏,一路上忍不住批評他的沖動。

“晏兒啊,怎麽在邊疆三年,你反而比以前更不曉得輕重了呢?衛辛一去,再也沒人阻礙你我的大計,可是你也得民心所向才成啊,以後斷是不能再行如此荒唐之舉了……晏兒,你到底聽爹講話沒?”

沈侯說了半天,卻見秦晏只盯著他發呆,不禁嘆氣,誰想秦晏卻一下子緊緊抱住了他,問道:“義父,您身體可還康健否?“

沈侯楞住還沒不知道怎麽反應呢,就又見秦晏退後一步,行下跪拜大禮,只沈聲道:“孩兒不孝,未能在義父身前伺候,給您磕頭了。“

“咚咚咚“三個響頭,把沈侯都看呆了。

雖然是義父義子的關系,可秦晏是天皇貴胄龍子龍孫,沈侯也從沒敢讓他行過跪拜大禮,這是秦晏第一次這麽跪他,沈侯反應過來老淚一行,連忙上前將義子扶起。

父子自是一番傾訴衷腸。

不過沒過多久,就有女帝聖旨傳來,宣秦晏入宮。

秦晏在衛國公府上的事鬧得這麽大,已經傳到了宮裏,甚至有官員已經上折子奏了他好幾本,衛國公府上鬧事是一件,回京沒有先去宮裏面聖又是一件。

沈侯對女帝本來就沒多恭敬,如今又沒了衛辛,他更是連裝都不願意裝了,竟直接打發了宮裏太監說是秦晏需要洗塵,讓秦晏沐浴更衣後晚上再去也不遲。

秦晏擰了擰眉,沒聽沈侯的話藐視聖旨,竟是連被扔菜葉子弄臟的衣服都沒換就入宮去了。

到宮裏面聖行李後,清退了旁人,秦雪兒身邊只剩下了個挽冬。

很多事到底是瞞不過身邊人的,蘇清信任春夏秋冬的真心,漸漸也讓她們知曉了一些秘辛。

由於秦雪兒不靠譜,她身邊也不敢放不信任的人,蘇清就把一向謹慎的挽冬放到了她身邊幫忙,以免不小心被宮人偷聽到不該聽的秘密。畢竟宮裏什麽人都有。

秦雪兒一直端著女帝的姿態,直到挽冬守到了門邊,她才放松下來恢覆了私下的活潑好動,一臉興奮八卦得看著秦晏:“我都聽說了衛國公的事了,沒想到秦晏你戲演得還挺好的啊!我好想過去現場當觀眾啊,可惜蘇清不讓……“

秦晏不理秦雪兒的喋喋不休,還有些不耐煩,冷聲打斷了她的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汙跡:“蘇清呢?她讓我演的戲我也演了,爛菜葉子也被丟了,現在該好好當面談事了吧。“

沒錯,秦晏一進京就去衛國公扒棺都是演戲,他到底不算是真正的十六少年,哪裏會那樣沖動和不敬

都是蘇清的吩咐,早在進京之前秦晏就收到了她的信,又是用秦晴來做的威脅。

“嘿嘿。“秦雪兒聞言尷尬笑笑,問答:”葉川呢?不是要換秦晴麽?怎麽沒把葉川帶過來?“

秦晏冷眼掃過去,“我把葉川帶進皇宮,怎麽保證我能把秦晴帶出去呢?“

受不了秦晏一副看白癡的模樣,秦雪兒翻了個白眼,揮揮手示意秦晏出去,讓他去蘇清寢宮見她。

秦晏從邊疆到京中,一路上想過無數次見蘇清的場景,都沒想過會是這樣。

蘇清再看到他時一臉平靜,甚至連以前厭惡的眼神都沒了,看他就像是看一個無所要緊的人,倒是顯得秦晏如臨大敵的樣子有些緊繃了。

蘇清沒多少閑話,直接開門見山:“你可以用葉川換回秦晴,不過我有個條件。“

聞言秦晏警惕:“什麽條件?“

“你不用如此戒備。“蘇清淡淡說道,甚至還客氣地請秦晏入坐:“你今日一舉,想必各地的探子也都親眼看到了衛國公的遺體,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不日衛辛死去的消息就傳到了南部各處藩王耳中,沒了衛辛的威懾,不久勢必會起大亂。”

秦晏剛並沒有聽蘇清的入座,依然十分戒備。而且十六歲的他已差不多是成年人的身高,站在蘇清面前反而有居高臨下之感。恐怕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看著蘇清仰頭和他說話的模樣有些暗爽。

只是蘇清並不受這點身高壓力的影響,見秦晏不坐,她也不願仰著頭,竟直接低頭邊吃茶邊說話了,對秦晏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和她一比,秦晏緊緊盯著她,不錯過她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反而又落入下乘了。

秦晏註意到後臉色一黑,蘇清坐著自己站著,自己這樣反而更像是個奴才了。

然而此時坐下更加沒面子,他就繼續硬站直了挺起腰背,眼神更高傲得看向蘇清。

“你是想讓我去南部平亂。”秦晏直接點出了蘇清未開口的要求。

蘇清淡淡勾唇一笑,終於擡眼直視向秦晏,“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沒錯,你我都知道,南部幾個藩王一直對朝廷有異心,只是礙於衛國公的威懾才不敢有異動。現在沒了衛國公的壓制,定是野心膨脹,朝廷必須用武力壓制,才能讓他們徹底的臣服。”

“憑什麽呢?蘇清,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你?”

“因為你比我更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所以秦晏,你肯定會去的,對麽?

聞言秦晏冷冷一笑,嘲諷道:“然後呢?等我凱旋歸來,你再坐收漁翁之利,把我這個最後的威脅殺了繼位女帝?更或者,直接暗中派人讓我死在戰場上。蘇清,這可真是好算計,可你怎麽能想得這麽美呢?“

“皇位你想要我可以讓給你!“蘇清卻發出驚人一言,直接震呆了秦晏,他不敢置信地甩了甩頭,懷疑自己幻聽了,不確定地問了出來:”你說什麽?“

“我說,我可以把皇位讓給你。你也知道,我和蜀中王蘇廉關系匪淺,到時我會去往蜀地,和你此生再不想見。“

蘇清這次站了起來,負手擡頭望著秦晏,氣勢卻不點都不弱人。

“我怎麽信你?“秦晏語氣不屑,根本不相信。

她的神情和話語依然無比平靜:“秦晏,我沒有必要騙你,你在邊疆經營多年,所掌握的兵權不是我能抗衡的,等你平定內亂凱旋歸來,若是我失信你大可以帶兵打進皇宮裏來。秦晴已經還給你了,我也沒什麽可以威脅你的東西。”

秦晏緊緊盯著眼前的蘇清,三年不見她都年滿十四了,已經從稚嫩的女童長成了妙齡少女,臉張開了姿容更加清艷絕倫。

熟悉的容顏和遙遠前世記憶中的臉重合,秦晏的心不可抑制地有些抽痛。

他扭頭掩飾了自己的狼狽,冷哼一聲懟回了蘇清的話:“怎麽沒有?用你最擅長的手段,以命相逼!你蘇清的性命可是寶貴至極!”

聽出了秦晏話裏的嘲諷,蘇清也面色無改不甚在意,悠然回道:“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了。相信你遠在邊疆也打聽著京中事宜,我做得那些事想必沒逃過你的耳目,我現在已經找到了新的人生樂趣,不會輕易尋死的。葉川的話想必你還記得,與其真的永世重生無線痛苦地循環,那我寧願相信他再找找辦法,得到永遠的解脫。就是找不到也沒關系,有秦雪兒在,這活著的日子也還不錯,我還挺害怕萬一死了下輩子見不到她呢。”

倒是沒想到聽蘇清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這等於將她的弱點暴露給了他,秦晏一皺眉,當然不相信,”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撒謊騙我?“

蘇清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難得露出了少女才應該有的俏皮:“所以看你咯,秦晏,看你相不相信。當然,你要是非得再下蠱把邊弄癡傻,亦或是妄想囚禁我,那我也不一定又想死了呢。”

“你——“秦晏是又生氣又郁悶,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悶聲說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疑問:“蘇清,你似乎變了,難道你不恨我了麽?”

聞言蘇清並沒有變臉,反而爽朗一笑,朝著秦晏反問道;“我為什麽要恨你?秦晏,當初不是你說過的,你是你,沈晏之是沈晏之,你們沒有關系,我不能把對沈晏之的怨恨遷怒到無辜的你身上。這幾年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的確,你就算擁有了沈晏之的記憶,可言行處事到底不是他。你看看你,容貌和他一模一樣,但是眼神,你不是他。”

“秦晏,我終於把你和他分開了,你應該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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