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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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是了，衛辛他又不知道秦雪兒是假的，明知盛朝蘇氏和秦氏一族有著血海深仇，又怎麽可能失智一般地陪同手下那群可笑的推崇忠義的臣子公然和女帝作對力保女帝心中的仇人？
正常來說，朝代新舊交替，哪怕沒有早先盛朝皇帝對秦氏的趕盡殺絕的仇恨，秦雪兒宮變造反殺了暴君，也和蘇氏結了不共戴天之仇了，為求安穩對蘇氏斬草除根以防被尋仇或被造反才是正常，而秦雪兒這種會大度開恩的則是異類！
帝王猜忌之心有多麽可怕？衛辛已經體驗過一遭了，不應該如此魯莽愚笨，輕易挑戰女帝的權威，會冒險地認為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能說服女帝忘記仇恨赦免仇人的死罪，同時還不會懷疑他們這些臣子的忠心。
若說衛辛擁兵自重自視甚高，看穿了秦雪兒的智謀才能一般，不把女帝放在眼裏，更是不合理；這樣的人沒有不暗藏不臣之心的，可衛辛要是想稱帝早就有機會，是他一早就放出話來“叛君無奈何，吾誓不篡位”才斷絕了想擁護他的臣下的心思。
秦雪兒說過，她是催眠了衛辛支持她以女子之身和秦晏爭帝位，可是在此之前衛辛對手刃暴君心中有愧不願稱帝則是他自己的真心所想，她沒動任何手腳，如若衛辛想當皇帝的話，她又沒有能力催眠數十萬大軍，是斷然不會硬碰硬跟衛辛爭的。
根據前世衛辛的人生軌跡，這也符合他的性格，他是心懷天下大義的，做一個忠臣、良臣還要排在敬愛的妻子之前。秦雪兒斷了他做忠臣的那根弦，衛辛後來肯背負不忠的罵名毅然在新朝當一個權臣，除了有能力保護愛妻這個原因就是實現前朝未能做到的造福黎民百姓建造天下太平的良臣的夢想了。
衛辛既然沒有造0反篡0位的歪心，又選擇了擁護女帝和沈侯一派抗爭，那麽他就應該極力維護女帝的權威和利益。
秦雪兒的催眠能蒙蔽他一時，卻不能永久地戳瞎他的心。秦雪兒的確欠缺帝王應有的智謀和才能，這方面甚至不如前朝暴君，她比之多出來的良善和道德可能被衛辛這種人看重，但說實話這些對帝王而言最是無用。
時日長了相信衛辛能看出來這一點，然而秦雪兒做了女帝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時勢逼人，就算她是個真傻子也得繼續擁護她，並且盡力幫她維穩朝堂鞏固帝位。
衛辛要真有此等籌謀，那麽提前為朝堂鋪墊好後路，以防萬一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沈侯在宮裏的勢力那麽深厚，而自己年齡也大了，萬一女帝被暗殺或是自己遭遇不測怎麽辦？軍中無主，秦晏登基，沈侯掌權，朝堂紛爭，下一步就是天下大亂啊。
如此一來，衛派大臣為何那麽拼命地保住那些愚忠前朝的臣子們就更說得通了。比起身份更“尊貴”的蘇姓遺孤，衛派大臣們顯然更看重那些態度頑固的舊臣。
說是感念昔日同僚之情也好，說是尊崇他們的忠義也罷，可是那些老頑固們抗拒新朝輕蔑女帝是真，還動輒辱罵諷刺他們這些“變節”之人，沈侯那派臣子不就是被諷刺地受不了了才奏請賜死他們，可見老頑固們說話的毒辣和過分。
這樣的局面下，作為歸順新朝的兩朝之臣，他們再敬佩那些人的以身殉國寧死不屈，也應該深藏心裏，而不是膽大包天的不顧性命和前程，把他們包裝成忠臣義士並編造出一套為女帝著想的偉大說辭，非但要保住老頑固們的性命，還要為了他們保住蘇姓遺孤的性命。
蘇清重生後得知此事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瘋了，要不然就是傻了，否則怎敢如此異想天開？以為皇帝為了名聲就會隱忍仇恨向臣子妥協？若不是有秦雪兒這等荒謬的人存在，放在前世有臣子公然挑釁她女帝的權威讓她開恩饒恕仇人死敵，蘇清絕對眼睛不眨一下就先把他們給斬了！
然而衛辛這派大臣能在短短幾個月在朝堂站穩腳跟，團結勢力和沈侯一派分庭抗禮，甚至對方勢力根深蒂固的皇宮也安插了足以抗衡的人手，說明他們的智商是正常的，最後能用那些荒唐的借口說服女帝並讓沈侯等人妥協，拋卻秦雪兒腦袋簡單這個變數，也足以代表他們能力是一等一的！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衛辛早就選擇了她作為女帝的繼任者，並且一直在為她默默部署？
她擁有一半秦氏血脈的同時也擁有一半蘇氏血脈，將來若和秦晏爭奪皇位必定會受人詬病產生爭議，故而只有前朝出身的忠義之臣才會奮不顧身全心全力擁護支持她。
被秦雪兒催眠之前衛辛可是甘願自刎來向暴君證明自己忠心的人，盡管暴君末期昏庸無度做下諸多荒唐事，但是這不能否認掉他初登帝位時的優秀，而且他還對衛辛有大恩，所以衛辛手刃了暴君應該還是心裏有愧的，將這種情感轉移到蘇清身上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蘇清在前朝時期可是暴君最寵愛的公主，同時也因為暴君昏庸，她這個千嬌萬寵的公主也受盡了一朝變臉的父皇給予的苦楚，和君臣之間的衛辛何其相像？衛辛選擇擁護她為下一任女帝，不僅是對暴君的愧疚的彌補，也是對她曾處艱難處境的憐惜。
畢竟蘇清之前的身份還是他名義上的外孫女，經常出宮陪伴他們夫妻，衛夫人更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心把她當親孫女疼愛，就算衛辛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相處久了自有多日情誼，對她怎麽也比對其他人更為親近，這也是之前蘇清出宮意圖打感情牌拉攏的原因。
一改往日作風在朝堂和沈侯爭權奪勢，力圖穩住朝堂，同時也在後宮拔出沈侯的眼線建立自己的勢力，努力保護女帝和她這個帝姬，然後還留有後招，期冀有一日用她的一半盛朝血脈說服那些前朝老頑固們，好在他出現意外無法出力後有人站出來繼續保護她並和沈侯他們對抗……
衛辛在前朝素有良名，上至王侯官員下至平民百姓都敬佩他的英勇忠義，否則僅憑兵權不足以在新朝迅速把握朝堂穩固地位，還讓臣民擁戴推崇，乃至對頭沈侯一派不論利益肯定他的功勞。
除了現在已經歸順新朝的那些以他為首的衛派臣子外，被關押在天牢的老頑固們在以前幾乎也都將衛辛奉為座上賓、忘年交。衛辛對那些舊臣那麽熟悉，以他的才智要想說服他們想通為新朝效力絕對不會沒有辦法，畢竟他這個最忠心的人都把自己說服了。
蘇清都可以想到利用她的身世，衛辛難道就一點都沒有想到？除非是他暫時還不想，還沒到出手的時候，在這期間把舊臣們關押在天牢反而是一種保護。
那什麽時候才算是時候呢？蘇清不由在想，衛辛也在等她成長，如果他知道她有今天能說服舊臣改節的智謀能力，應該就會改變按兵不動的策略，轉而出手幫她了。
蘇清越是分析衛辛這個人，越是覺得自己的猜測合理，否則都無法解釋衛辛等人智商的忽高忽低，還有他對自己心有靈犀一般的配合默契。
她貿然不打招呼出宮去衛國公府時，除了剛開始反對和劃清界限，不想讓她和衛夫人親近，但是後來她表現出足夠的真誠後衛辛顯然也是開心的。
當然也有可能一切都是巧合，衛辛實則另有謀算；但是如果她的猜測屬真，蘇清認為，今日過後衛辛應該會尋她來一次成年人之間的對話。
先前站在衛辛的角度，應該是因為她年齡太小所以才沒有讓她知道，害怕她背負太多壓力，希望她能多開心快樂幾年，等成長到心智成熟的時候再說。
也是，蘇清從前朝病倒在冷宮奄奄一息，宮變之後秦雪兒把她救出來也還是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來後她出現的形象也是身嬌體弱，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一定呢。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衛辛作為新朝的兩大權臣之一，又手握兵權，是將來能幫她奪權的最大助力，加之人品可靠，除了變節歸順新朝對暴君不忠外無可指責，現在老頑固們名義上也歸順新朝了這點更加不是缺點，所以他們必定會極力勸說她拉攏投靠衛辛爭取他的擁護和支持。
她這個小娃娃在他們眼裏還不夠有威信，是出於還需要被保護的位置，就算她下令今日的話不許告訴衛辛也沒用，出於對衛辛的信任及他權力的需要，肯定有人會為了所謂的大局全權相告的。
而蘇清不久前在宮外衛國公府還是那副天真懵懂的孩童形象，轉眼便能設下套誘導一向成熟穩重的秦晏犯下大錯，而後還巧用手段說服了那些衛派大臣們費盡力氣都無法打動的老頑固們以她為主為她效力，就算老頑固們把她說得再柔弱可欺，完全不符的兩幅面孔勢必也瞞不過衛辛的眼睛。
如若她現在有足夠的心理承受壓力能接受父皇已死換了新朝的事實，又有超脫年齡的心智能算計秦晏並和比自己大那麽多的朝堂老臣們玩弄心機，那麽就說明她也能接受衛辛對她的沈重期冀和未來規劃。
總之，是不是蘇清胡思亂想，因為衛辛的前世而把現在的他想得太理想化了，很快就能見真章。
裝睡的蘇清一邊聽著殿內兩派大臣的爭執，一邊思考著衛辛這個人，默默牽動了下嘴角。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呢，衛辛變得和前世不一樣，爭奪朝堂也變得更有挑戰了，讓她更有興趣活下去進行和秦雪兒的游戲。
看來盡管這個世界是秦雪兒所說的一個游戲，衛辛等人也沒有像她一樣得到機緣能夠帶著前世記憶重生，但顯然也都是有自己的思考和性格的，而不是單一的被人設置的刻板固定的形象符號。
無論秦雪兒是不是從先進的外來世界穿越來的，有沒有超能力能控制催眠他們，這個世界的人們也都在按照自己的軌跡努力生存並經營人生。尤其是當秦雪兒失去特殊的手段變成普通人後，所有人都一樣了，大家都活得更像是真人了。
不，在這個世界裏，他們本來就是真實的人！
思及此，蘇清心中一黯，秦雪兒可以把這當游戲，但是她蘇清不可以，她要改造這個世界，重塑這個世界的規則，讓萬萬千千的人覺醒意識不再渾渾噩噩，活出更有意義的人生！
這邊蘇清多了活著的意志，那邊沈衛兩派大臣的爭執也發展到了新的節點。
衛派大臣那麽一說，極度誇大秦晏血屠天牢一事的嚴重性，那邊沈派大臣不以為然。
有人不知是真的無腦口快還是故意替沈侯說出不能說的話，直言道，事情傳出去是影響不好，那麽不傳出去就行了唄！
甚至還有人搬出了火燒天牢的事情，給沈侯的行為添了一層用意，表示沈侯也是為女帝分憂，害怕傳出去皇家遭到百姓非議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事情既然發生總得解決，女帝有所顧忌不能做的事，比如放火掩蓋真相這種，他沈侯反正擔著個奸臣的名頭不怕替女帝做了，以後提起把過錯都推到他身上就是了。
不僅把秦晏的過錯了了帶過，還把女帝扯下了水，腦筋轉得著實了得。當然這種公然冒犯聖顏的話臣子們都說得委婉，能把這樣不要臉的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沈派臣子的嘴皮子真的能顛倒黑白。
他們越是這樣的態度，越是刺激地衛派大臣情緒激動，畢竟有人是真心看重那些忠臣義士，實在是受不了對方這麽無恥的嘴臉。
不說同僚情誼和前面為了保住那些舊臣費的苦心和功夫，就說現在沈派大臣們對人命的輕視和欺瞞百姓的不以為意，就足足是奸臣之相，衛派大臣的抗爭之心越發火熱。
衛派大臣的口才也一點不差，畢竟前面可是憑一張嘴楞是讓前朝和女帝沈侯有血海深仇的那些皇室遺孤活下來的人，這次又站在道德和忠義的制高點，更是適合發揮自己的文采。
先前一開始蘇清就給他們定下了基調指明了方向，衛派大臣激動中也沒失去理智，依然死抓住秦晏不敬女帝這點不放，然後繼續強調他所犯罪過的嚴重性，最後紛紛跪下來奏請女帝嚴懲平康王秦晏。
沈派臣子說不把真相傳出去就好了，衛派大臣立馬反擊，紙包不住火，沈侯火燒天牢那麽大的陣仗，哪裏能瞞得住天下人？
再說了先前女帝赦罪開恩旨意已經昭告天下，天牢著火定有會有人關註，看到前朝皇室遺孤一個都沒活下來，怎會相信是單純的意外而不心生猜測？如果不把是平康王犯下罪過的真相說明，百姓們都會猜疑女帝，故而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平康王做出犧牲更好，更何況殺孽就是他造下的也不算是犧牲雲雲。
然後衛派大臣緊接著追究起了沈侯的罪過，知情不報擅闖皇宮火燒天牢是其一，對平康王教導無方犯下錯只知幫忙遮掩無度溺愛是其二，惡意揣測帝心並意圖將父子過錯讓女帝承擔毀壞女帝形象是其三，最後其四，無論是平康王擅自在皇祠立下無名牌位有詛咒女帝嫌疑，還是沈侯不把其當回事縱容甚至蠱惑秦晏大逆不道，都是對女帝的大不敬，合理懷疑有不臣之心！
“不敬”、“大逆不道”、“不臣之心”這麽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饒是誰也遭不住，特別是衛辛最後來了重重一擊，怒斥道“你們是想造0反嗎？我衛辛還活著呢，想要篡權奪位先要過我手下十萬將士那一關”，兵權一亮出來就連沈侯的膝蓋也不得不軟下去。
不過沈侯怕是怕，心裏依然是不服輸的，以他對衛辛的了解，這麽點事還不至於他動用十萬大軍那麽大陣仗。
稍微思考了衛辛今晚的用意，沈侯很快鎮定下來，換了種和緩的語氣商量，看著是向衛辛等人妥協了，實則還在算計著損失最小化。
“國公多慮了，晏兒和陛下姐弟情深，從來都是以陛下為先，怎麽可能不敬陛下呢？去皇祠放置無名牌位應該是為了祭拜還未出世便被前朝逆賊殘忍殺害的妹妹，很可能也是因此受人挑撥，再次觸動了對蘇姓賊人的仇恨，才沖動之下犯錯的。至於老臣，誇大地說和陛下先母是世交之誼，更是為了替大犀報仇覆國，在前朝不畏生死披肝瀝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新朝建立後臣也在朝堂上全心全意為陛下做事，相信陛下英明全都看在眼裏，臣的忠心天下可鑒，怎可被如此汙蔑？”
沈侯演起戲來爐火純青，說著說著便聲淚俱下痛心不已，假話說得自己都相信了，甚至反過來要那些衛派臣子收回說他不忠的話為他正名並向他道歉，甚至還作勢要頭撞梁柱，自斃於女帝面前以血明志！
秦雪兒見了，不由再次深深佩服沈侯的思維敏捷和巧舌如簧。
聽聽那話，瞬間就又給秦晏想好了新借口，把秦晏未出生的妹妹都擡出來了，當年秦晏的先母也的確是因為被盛朝皇帝下令追殺才胎死腹中一屍兩命的，他這一重提舊日仇恨，不僅把秦晏無名牌位的原因給了，還圓了他怒闖天牢殺蘇姓皇室報仇的行為，真的絕！
再者，更絕的是，他從感情說到朝堂，從前朝說到新朝，句句都是他的功勞和付出，可是非要假模假樣地說什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不是把秦雪兒給駕到火上烤麽？在宮變造反和覆辟大犀這些事上，就是衛辛也不能否認老沈的功勞啊，秦雪兒要真的不管不顧罰他，那豈不是讓所有沈派的人寒心，動搖朝堂麽？
最後，沈侯撞柱更是神來一筆，套路雖老但真的好用，他不僅僅是手握大權掌握一半朝堂的侯爺，為新朝立下汗馬功勞；同時他還是親王秦晏的義父，往細了說他還是秦雪兒這個女帝的長輩，難道還真的能看著他撞柱不管不顧不成？
秦雪兒心裏嘖嘖稱奇，嘴上喊萬萬不可，眼睛卻是目不轉睛地在看好戲。
沈侯那番話一出，衛派大臣自然不服爭辯，沈侯就要撞柱，沈派大臣自然連忙去攔，高聲呼喊著侯爺冷靜啊……場面極其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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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是了，衛辛他又不知道秦雪兒是假的，明知盛朝蘇氏和秦氏一族有著血海深仇，又怎麽可能失智一般地陪同手下那群可笑的推崇忠義的臣子公然和女帝作對力保女帝心中的仇人？
正常來說，朝代新舊交替，哪怕沒有早先盛朝皇帝對秦氏的趕盡殺絕的仇恨，秦雪兒宮變造反殺了暴君，也和蘇氏結了不共戴天之仇了，為求安穩對蘇氏斬草除根以防被尋仇或被造反才是正常，而秦雪兒這種會大度開恩的則是異類！
帝王猜忌之心有多麽可怕？衛辛已經體驗過一遭了，不應該如此魯莽愚笨，輕易挑戰女帝的權威，會冒險地認為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辭能說服女帝忘記仇恨赦免仇人的死罪，同時還不會懷疑他們這些臣子的忠心。
若說衛辛擁兵自重自視甚高，看穿了秦雪兒的智謀才能一般，不把女帝放在眼裏，更是不合理；這樣的人沒有不暗藏不臣之心的，可衛辛要是想稱帝早就有機會，是他一早就放出話來“叛君無奈何，吾誓不篡位”才斷絕了想擁護他的臣下的心思。
秦雪兒說過，她是催眠了衛辛支持她以女子之身和秦晏爭帝位，可是在此之前衛辛對手刃暴君心中有愧不願稱帝則是他自己的真心所想，她沒動任何手腳，如若衛辛想當皇帝的話，她又沒有能力催眠數十萬大軍，是斷然不會硬碰硬跟衛辛爭的。
根據前世衛辛的人生軌跡，這也符合他的性格，他是心懷天下大義的，做一個忠臣、良臣還要排在敬愛的妻子之前。秦雪兒斷了他做忠臣的那根弦，衛辛後來肯背負不忠的罵名毅然在新朝當一個權臣，除了有能力保護愛妻這個原因就是實現前朝未能做到的造福黎民百姓建造天下太平的良臣的夢想了。
衛辛既然沒有造0反篡0位的歪心，又選擇了擁護女帝和沈侯一派抗爭，那麽他就應該極力維護女帝的權威和利益。
秦雪兒的催眠能蒙蔽他一時，卻不能永久地戳瞎他的心。秦雪兒的確欠缺帝王應有的智謀和才能，這方面甚至不如前朝暴君，她比之多出來的良善和道德可能被衛辛這種人看重，但說實話這些對帝王而言最是無用。
時日長了相信衛辛能看出來這一點，然而秦雪兒做了女帝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時勢逼人，就算她是個真傻子也得繼續擁護她，並且盡力幫她維穩朝堂鞏固帝位。
衛辛要真有此等籌謀，那麽提前為朝堂鋪墊好後路，以防萬一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沈侯在宮裏的勢力那麽深厚，而自己年齡也大了，萬一女帝被暗殺或是自己遭遇不測怎麽辦？軍中無主，秦晏登基，沈侯掌權，朝堂紛爭，下一步就是天下大亂啊。
如此一來，衛派大臣為何那麽拼命地保住那些愚忠前朝的臣子們就更說得通了。比起身份更“尊貴”的蘇姓遺孤，衛派大臣們顯然更看重那些態度頑固的舊臣。
說是感念昔日同僚之情也好，說是尊崇他們的忠義也罷，可是那些老頑固們抗拒新朝輕蔑女帝是真，還動輒辱罵諷刺他們這些“變節”之人，沈侯那派臣子不就是被諷刺地受不了了才奏請賜死他們，可見老頑固們說話的毒辣和過分。
這樣的局面下，作為歸順新朝的兩朝之臣，他們再敬佩那些人的以身殉國寧死不屈，也應該深藏心裏，而不是膽大包天的不顧性命和前程，把他們包裝成忠臣義士並編造出一套為女帝著想的偉大說辭，非但要保住老頑固們的性命，還要為了他們保住蘇姓遺孤的性命。
蘇清重生後得知此事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他們瘋了，要不然就是傻了，否則怎敢如此異想天開？以為皇帝為了名聲就會隱忍仇恨向臣子妥協？若不是有秦雪兒這等荒謬的人存在，放在前世有臣子公然挑釁她女帝的權威讓她開恩饒恕仇人死敵，蘇清絕對眼睛不眨一下就先把他們給斬了！
然而衛辛這派大臣能在短短幾個月在朝堂站穩腳跟，團結勢力和沈侯一派分庭抗禮，甚至對方勢力根深蒂固的皇宮也安插了足以抗衡的人手，說明他們的智商是正常的，最後能用那些荒唐的借口說服女帝並讓沈侯等人妥協，拋卻秦雪兒腦袋簡單這個變數，也足以代表他們能力是一等一的！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衛辛早就選擇了她作為女帝的繼任者，並且一直在為她默默部署？
她擁有一半秦氏血脈的同時也擁有一半蘇氏血脈，將來若和秦晏爭奪皇位必定會受人詬病產生爭議，故而只有前朝出身的忠義之臣才會奮不顧身全心全力擁護支持她。
被秦雪兒催眠之前衛辛可是甘願自刎來向暴君證明自己忠心的人，盡管暴君末期昏庸無度做下諸多荒唐事，但是這不能否認掉他初登帝位時的優秀，而且他還對衛辛有大恩，所以衛辛手刃了暴君應該還是心裏有愧的，將這種情感轉移到蘇清身上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蘇清在前朝時期可是暴君最寵愛的公主，同時也因為暴君昏庸，她這個千嬌萬寵的公主也受盡了一朝變臉的父皇給予的苦楚，和君臣之間的衛辛何其相像？衛辛選擇擁護她為下一任女帝，不僅是對暴君的愧疚的彌補，也是對她曾處艱難處境的憐惜。
畢竟蘇清之前的身份還是他名義上的外孫女，經常出宮陪伴他們夫妻，衛夫人更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真心把她當親孫女疼愛，就算衛辛知道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相處久了自有多日情誼，對她怎麽也比對其他人更為親近，這也是之前蘇清出宮意圖打感情牌拉攏的原因。
一改往日作風在朝堂和沈侯爭權奪勢，力圖穩住朝堂，同時也在後宮拔出沈侯的眼線建立自己的勢力，努力保護女帝和她這個帝姬，然後還留有後招，期冀有一日用她的一半盛朝血脈說服那些前朝老頑固們，好在他出現意外無法出力後有人站出來繼續保護她並和沈侯他們對抗……
衛辛在前朝素有良名，上至王侯官員下至平民百姓都敬佩他的英勇忠義，否則僅憑兵權不足以在新朝迅速把握朝堂穩固地位，還讓臣民擁戴推崇，乃至對頭沈侯一派不論利益肯定他的功勞。
除了現在已經歸順新朝的那些以他為首的衛派臣子外，被關押在天牢的老頑固們在以前幾乎也都將衛辛奉為座上賓、忘年交。衛辛對那些舊臣那麽熟悉，以他的才智要想說服他們想通為新朝效力絕對不會沒有辦法，畢竟他這個最忠心的人都把自己說服了。
蘇清都可以想到利用她的身世，衛辛難道就一點都沒有想到？除非是他暫時還不想，還沒到出手的時候，在這期間把舊臣們關押在天牢反而是一種保護。
那什麽時候才算是時候呢？蘇清不由在想，衛辛也在等她成長，如果他知道她有今天能說服舊臣改節的智謀能力，應該就會改變按兵不動的策略，轉而出手幫她了。
蘇清越是分析衛辛這個人，越是覺得自己的猜測合理，否則都無法解釋衛辛等人智商的忽高忽低，還有他對自己心有靈犀一般的配合默契。
她貿然不打招呼出宮去衛國公府時，除了剛開始反對和劃清界限，不想讓她和衛夫人親近，但是後來她表現出足夠的真誠後衛辛顯然也是開心的。
當然也有可能一切都是巧合，衛辛實則另有謀算；但是如果她的猜測屬真，蘇清認為，今日過後衛辛應該會尋她來一次成年人之間的對話。
先前站在衛辛的角度，應該是因為她年齡太小所以才沒有讓她知道，害怕她背負太多壓力，希望她能多開心快樂幾年，等成長到心智成熟的時候再說。
也是，蘇清從前朝病倒在冷宮奄奄一息，宮變之後秦雪兒把她救出來也還是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來後她出現的形象也是身嬌體弱，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一定呢。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衛辛作為新朝的兩大權臣之一，又手握兵權，是將來能幫她奪權的最大助力，加之人品可靠，除了變節歸順新朝對暴君不忠外無可指責，現在老頑固們名義上也歸順新朝了這點更加不是缺點，所以他們必定會極力勸說她拉攏投靠衛辛爭取他的擁護和支持。
她這個小娃娃在他們眼裏還不夠有威信，是出於還需要被保護的位置，就算她下令今日的話不許告訴衛辛也沒用，出於對衛辛的信任及他權力的需要，肯定有人會為了所謂的大局全權相告的。
而蘇清不久前在宮外衛國公府還是那副天真懵懂的孩童形象，轉眼便能設下套誘導一向成熟穩重的秦晏犯下大錯，而後還巧用手段說服了那些衛派大臣們費盡力氣都無法打動的老頑固們以她為主為她效力，就算老頑固們把她說得再柔弱可欺，完全不符的兩幅面孔勢必也瞞不過衛辛的眼睛。
如若她現在有足夠的心理承受壓力能接受父皇已死換了新朝的事實，又有超脫年齡的心智能算計秦晏並和比自己大那麽多的朝堂老臣們玩弄心機，那麽就說明她也能接受衛辛對她的沈重期冀和未來規劃。
總之，是不是蘇清胡思亂想，因為衛辛的前世而把現在的他想得太理想化了，很快就能見真章。
裝睡的蘇清一邊聽著殿內兩派大臣的爭執，一邊思考著衛辛這個人，默默牽動了下嘴角。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呢，衛辛變得和前世不一樣，爭奪朝堂也變得更有挑戰了，讓她更有興趣活下去進行和秦雪兒的游戲。
看來盡管這個世界是秦雪兒所說的一個游戲，衛辛等人也沒有像她一樣得到機緣能夠帶著前世記憶重生，但顯然也都是有自己的思考和性格的，而不是單一的被人設置的刻板固定的形象符號。
無論秦雪兒是不是從先進的外來世界穿越來的，有沒有超能力能控制催眠他們，這個世界的人們也都在按照自己的軌跡努力生存並經營人生。尤其是當秦雪兒失去特殊的手段變成普通人後，所有人都一樣了，大家都活得更像是真人了。
不，在這個世界裏，他們本來就是真實的人！
思及此，蘇清心中一黯，秦雪兒可以把這當游戲，但是她蘇清不可以，她要改造這個世界，重塑這個世界的規則，讓萬萬千千的人覺醒意識不再渾渾噩噩，活出更有意義的人生！
這邊蘇清多了活著的意志，那邊沈衛兩派大臣的爭執也發展到了新的節點。
衛派大臣那麽一說，極度誇大秦晏血屠天牢一事的嚴重性，那邊沈派大臣不以為然。
有人不知是真的無腦口快還是故意替沈侯說出不能說的話，直言道，事情傳出去是影響不好，那麽不傳出去就行了唄！
甚至還有人搬出了火燒天牢的事情，給沈侯的行為添了一層用意，表示沈侯也是為女帝分憂，害怕傳出去皇家遭到百姓非議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事情既然發生總得解決，女帝有所顧忌不能做的事，比如放火掩蓋真相這種，他沈侯反正擔著個奸臣的名頭不怕替女帝做了，以後提起把過錯都推到他身上就是了。
不僅把秦晏的過錯了了帶過，還把女帝扯下了水，腦筋轉得著實了得。當然這種公然冒犯聖顏的話臣子們都說得委婉，能把這樣不要臉的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沈派臣子的嘴皮子真的能顛倒黑白。
他們越是這樣的態度，越是刺激地衛派大臣情緒激動，畢竟有人是真心看重那些忠臣義士，實在是受不了對方這麽無恥的嘴臉。
不說同僚情誼和前面為了保住那些舊臣費的苦心和功夫，就說現在沈派大臣們對人命的輕視和欺瞞百姓的不以為意，就足足是奸臣之相，衛派大臣的抗爭之心越發火熱。
衛派大臣的口才也一點不差，畢竟前面可是憑一張嘴楞是讓前朝和女帝沈侯有血海深仇的那些皇室遺孤活下來的人，這次又站在道德和忠義的制高點，更是適合發揮自己的文采。
先前一開始蘇清就給他們定下了基調指明了方向，衛派大臣激動中也沒失去理智，依然死抓住秦晏不敬女帝這點不放，然後繼續強調他所犯罪過的嚴重性，最後紛紛跪下來奏請女帝嚴懲平康王秦晏。
沈派臣子說不把真相傳出去就好了，衛派大臣立馬反擊，紙包不住火，沈侯火燒天牢那麽大的陣仗，哪裏能瞞得住天下人？
再說了先前女帝赦罪開恩旨意已經昭告天下，天牢著火定有會有人關註，看到前朝皇室遺孤一個都沒活下來，怎會相信是單純的意外而不心生猜測？如果不把是平康王犯下罪過的真相說明，百姓們都會猜疑女帝，故而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平康王做出犧牲更好，更何況殺孽就是他造下的也不算是犧牲雲雲。
然後衛派大臣緊接著追究起了沈侯的罪過，知情不報擅闖皇宮火燒天牢是其一，對平康王教導無方犯下錯只知幫忙遮掩無度溺愛是其二，惡意揣測帝心並意圖將父子過錯讓女帝承擔毀壞女帝形象是其三，最後其四，無論是平康王擅自在皇祠立下無名牌位有詛咒女帝嫌疑，還是沈侯不把其當回事縱容甚至蠱惑秦晏大逆不道，都是對女帝的大不敬，合理懷疑有不臣之心！
“不敬”、“大逆不道”、“不臣之心”這麽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饒是誰也遭不住，特別是衛辛最後來了重重一擊，怒斥道“你們是想造0反嗎？我衛辛還活著呢，想要篡權奪位先要過我手下十萬將士那一關”，兵權一亮出來就連沈侯的膝蓋也不得不軟下去。
不過沈侯怕是怕，心裏依然是不服輸的，以他對衛辛的了解，這麽點事還不至於他動用十萬大軍那麽大陣仗。
稍微思考了衛辛今晚的用意，沈侯很快鎮定下來，換了種和緩的語氣商量，看著是向衛辛等人妥協了，實則還在算計著損失最小化。
“國公多慮了，晏兒和陛下姐弟情深，從來都是以陛下為先，怎麽可能不敬陛下呢？去皇祠放置無名牌位應該是為了祭拜還未出世便被前朝逆賊殘忍殺害的妹妹，很可能也是因此受人挑撥，再次觸動了對蘇姓賊人的仇恨，才沖動之下犯錯的。至於老臣，誇大地說和陛下先母是世交之誼，更是為了替大犀報仇覆國，在前朝不畏生死披肝瀝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新朝建立後臣也在朝堂上全心全意為陛下做事，相信陛下英明全都看在眼裏，臣的忠心天下可鑒，怎可被如此汙蔑？”
沈侯演起戲來爐火純青，說著說著便聲淚俱下痛心不已，假話說得自己都相信了，甚至反過來要那些衛派臣子收回說他不忠的話為他正名並向他道歉，甚至還作勢要頭撞梁柱，自斃於女帝面前以血明志！
秦雪兒見了，不由再次深深佩服沈侯的思維敏捷和巧舌如簧。
聽聽那話，瞬間就又給秦晏想好了新借口，把秦晏未出生的妹妹都擡出來了，當年秦晏的先母也的確是因為被盛朝皇帝下令追殺才胎死腹中一屍兩命的，他這一重提舊日仇恨，不僅把秦晏無名牌位的原因給了，還圓了他怒闖天牢殺蘇姓皇室報仇的行為，真的絕！
再者，更絕的是，他從感情說到朝堂，從前朝說到新朝，句句都是他的功勞和付出，可是非要假模假樣地說什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不是把秦雪兒給駕到火上烤麽？在宮變造反和覆辟大犀這些事上，就是衛辛也不能否認老沈的功勞啊，秦雪兒要真的不管不顧罰他，那豈不是讓所有沈派的人寒心，動搖朝堂麽？
最後，沈侯撞柱更是神來一筆，套路雖老但真的好用，他不僅僅是手握大權掌握一半朝堂的侯爺，為新朝立下汗馬功勞；同時他還是親王秦晏的義父，往細了說他還是秦雪兒這個女帝的長輩，難道還真的能看著他撞柱不管不顧不成？
秦雪兒心裏嘖嘖稱奇，嘴上喊萬萬不可，眼睛卻是目不轉睛地在看好戲。
沈侯那番話一出，衛派大臣自然不服爭辯，沈侯就要撞柱，沈派大臣自然連忙去攔，高聲呼喊著侯爺冷靜啊……場面極其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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