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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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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6

03

從霍格沃茨畢業,好像失去了什麽,但我的生活又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我仍然和父母住在一起,在夏天的某一個午後收到了貓頭鷹送來的N.E.W.T.證書——魔藥學和黑魔法防禦術都是O,意料之中。第二天,我收到了聖芒戈寄來的通知,讓我下周入職,崗位是實習魔藥調配師。

仿佛又回到了每個夏天的末尾等待學校發來開學通知的日子,現實卻是,時間無法倒流。我的心裏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空洞,是因為七年給我帶來的習慣,讓我不自覺地期待會有一只來自霍格沃茨的貓頭鷹,會像去年一樣告訴我,我還是七年級的學生。我必須假裝對快要結束的暑假表現出不舍,實際上興沖沖地收拾好行李,經過漫長的火車之旅抵達霍格沃茨城堡。到了學校後會發現,萊姆斯還在黑魔法防禦術教室裏等著我們,教室的角落裏放著一個水箱,裏面有一只格林迪洛。

這就是成年的代價嗎?

成年之後,我又能得到什麽?會有什麽變化一夜之間降臨在我身上嗎?

我有沒有變得更智慧?更安定?擁有更強的能力去照顧自己?

在學校裏,只要認真學習,期末考試總能得到不錯的成績。未來的一切道路都放在你的眼前,大聲地喊著“只要你努力就觸手可及”。生活中充滿著對將來的憧憬和生機,只要伸出胳膊,就能抓住空氣裏漂浮著的堅固顆粒。但我並不認為,我在成年之後每一件認真的事情都能得到我想要的結果,況且我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非常認真。

沒錯,問題就出在這兒:沒有完全不認真,也沒有完全認真,這種近乎混沌的處事態度挑明了我的未來走向一定也是混沌的。縱使我對自己的能力足夠自信,我也開始感到焦慮。離入職日期越近,我的焦距就好像早晨緩慢攀升的氣溫,如果無休止地持續下去,我腦袋裏那只包裹著焦慮的氣球會在一瞬間炸個粉碎,連同我的未來一起,變成碎片。

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空氣終究是空氣。

我突然發現我召喚不出守護神,因為心裏那個小小的空洞,使我在回想最快樂的記憶時用不上一點力氣,我越是著急,心越是對我封閉。這真是一個笑話,我的心對我自己封閉了。我拿著魔杖,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墻壁。母親上樓來到我的房間,她很好奇我在做什麽,如果是為了聖芒戈的藥劑師工作,我應該檢查自己是不是整理好了要帶的坩堝和計量秤,以及我的個人資料,這些最容易被忘記。

我買了新的坩堝,新的計量秤,新的玻璃瓶套裝。可是新的坩堝不會告訴我,成年人要面對的和小孩子有什麽不一樣。

04

聖芒戈的工作和人像是一股洪流,直接將我掩埋在海水之下,回過神來,我已經在這裏工作了半年。

我在五樓魔咒傷害課見到了洛哈特,他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我叫他一句教授,他竟然反問我他難道做過教師。我不想同他多廢話,只是回去的時候,向我的母親提到了洛哈特,她似乎還對他有點惋惜。

在二樓的生物傷害科,我認識了希波克拉特·斯梅綏克治療師,他偶爾會因為需要調配一些簡單的魔藥和我們科交流。我問他認不認識希波克拉底,可他好像對自己名字的來源一無所知,這不影響他是生物傷害科經驗最老道的治療師。他對一切生物傷害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治療手段,唯獨對狼人咬傷無從下手。我問,為什麽呢,巫師對狼人的了解如此稀少。斯梅綏克回答說,但凡有一個狼人願意與巫師合作,聖芒戈就能拯救更多被狼人咬傷的人。他坦承地說,現在巫師對妖精的了解都比狼人多,為此,他偏執地希望狼人能夠早日滅絕。

我問,被狼人咬而變成狼人的巫師,他的下一代會是狼人嗎。斯梅綏克瞥了我一眼,好像我沒念過書似的,當然不會,他說。

我離自己開始研究比狼毒藥劑更先進的藥劑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面對聖芒戈每日產生的藥劑需求,我從九點上班開始,就沒有停下來過,連午飯都只能用十分鐘時間匆匆忙忙吃完。一開始我只操作一個坩堝,三個月後,查爾斯·巴德主調配師要求我同時操作三個坩堝。盡管坩堝們都會自動攪拌,可是我要同時盯著它們,不能有任何差錯,我一開始浪費了不少材料,三個坩堝裏的魔藥都煮過頭了。巴德嘲笑我是他見過最爛的調配師,在調配科,一個成熟的調配師需要同時操作五個坩堝。巴德比一般人還要厲害,他可以同時操作八個。我對他說,聖芒戈要做的事是多招幾個調配師,而不是讓一個人學會使用越來越多鍋子。巴德聽了之後只是翻了個白眼,就算招五百個像我這樣的人進來,每人只配一只坩堝,一天能完成的魔藥都沒有他同時用八個坩堝一上午做出來的魔藥多。

我討厭巴德,他讓我想起來斯內普教授,我也討厭他對我擅長的方面進行狂轟亂炸般的打擊。但我又十分羨慕巴德的天賦,他顯然才是那個更有可能發明出比狼毒藥劑更先進的藥劑的人。

我想我大概理解了萊姆斯所說的那些話。他是一個狼人,他生活在這裏,遲早要面對來自其他人的惡意。他的家境不殷實,他需要工作,他要和人打交道,一旦打交道,就會被別人發現他是狼人。萊姆斯擁有一顆強大的心,在承受幾乎貫穿一生的惡意之後,他需要的不再是只發生在校園裏不谙世事的愛情。

我是在說自己不谙世事嗎,虧我那天早上還強調自己17歲了。只是過了半年,我發覺那句17歲簡直不堪一擊,輕飄飄地扔在他臉上,他都懶得用拳頭打回來。他的處理方式更像一個成年人——或者說,成熟的人——應該有的行為。

巴德午休的時候喜歡抽煙,這是我唯一可以讓他滾出調配間的理由。他說自己沒有煙癮,我說那你可以不要每天都只在午休抽煙嗎,巴德說不行。他想了一會兒,告訴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他心甘情願不在每天中午抽煙,我問他是什麽,他說只要我學會同時使用十個坩堝。

那我還不如直接去發明會自動調配魔藥的坩堝,到時候你們統統都失業。聖芒戈只要采購坩堝就好,一勞永逸。

巴德反而笑了一下,說這樣也好,撈得個清閑,他早就不想幹了。

05

第二年,狼毒藥劑正式成為了狼人患者的處方藥,任何一位因為被咬成為狼人的患者,都可以到聖芒戈開具此藥劑。斯梅綏克根據他對患者的用藥實驗,不斷改進狼毒藥劑的配方,最重要的是,它的原材料變成了一些更容易找到的草藥,也就意味著它更便宜了。

我不知道英國境內到底有多少狼人患者,總之,每天有一兩張單子顯示有患者需要這種藥。狼人群體在英國巫師中占了極少數的部分,可是看聖芒戈每天遇到的病人和接到的處方單,我懷疑狼人到底影響了多少普通巫師。

巴德把所有狼毒藥劑的單子都丟給我,他說如果我每個坩堝都調配一樣的東西,那我同時使用三個坩堝的成功率會高一些。我看不到患者的全名,只有名字的縮寫。當我拿到一張患者名為R.J.L的處方單時,我確信這就是萊姆斯。難道還會有別的名字嗎,比如羅絲·簡·萊利?我把坩堝清空,做好了被巴德教訓的準備,偷偷跑到二樓。走廊上的椅子永遠座無虛席,對聖芒戈來說是好的,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好的。我看見那套熟悉的西裝,線頭從布料的縫合處逃出來,比分別時更長了,好像它也能在陽光下生長。他在翻一本書,頭發比以前花白的部分更多了。

“萊姆斯。”

他擡頭看我的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不僅是我需要思考對他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還是對異性的喜愛,他對我也是如此。僅僅是我將這段好感扭轉過來還不夠,如果在他眼裏,我永遠都只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之一”,我就永遠是“霍格沃茨的弗朗西絲·科爾曼”。

可我不想做“霍格沃茨的弗朗西絲·科爾曼”。

他還來不及說一個單詞,悲傷就把我從頭澆到腳。我後悔從調配間偷跑出來,後悔跑來了二樓,後悔喊了他的名字。如果他還認為我是“霍格沃茨的弗朗西絲·科爾曼”,我就必須叫他“盧平教授”,再由他糾正他已經不是老師了。

這和我能不能發明比狼毒藥劑更先進的藥沒有關系,我就算拿滿了這個世界上我能取得的所有獎章,成為了最偉大的藥劑師,對世界的貢獻能夠與鄧布利多比肩,我還是沒辦法改變我學生的身份。

可惡的萊姆斯,在我們重逢的時候,逼著我長大了。

萊姆斯對我露出熟悉的笑容:“你還好嗎,弗朗西絲?”

06

我們的第一次重逢,以極快的速度結束。我只離開了調配間五分鐘,和萊姆斯說了三句話:“萊姆斯”、“我還好”、“主調配師還在找我,我要趕緊去了”。巴德一直待在他的辦公室裏,我離開的五分鐘沒有發生任何事,所有人都以為我只是去了一趟盥洗室。

我留給萊姆斯的時間夠多嗎,如果不夠,那需要多少?

曾經莽撞的勇氣也隨著我的畢業,從我身體裏逝去了。我應該在自家後院給勇氣立一塊墓碑,上面刻字“紀念弗朗西絲·科爾曼一去不覆返的勇氣”。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成年就代表著歡送勇氣的離去,我寧願還待在學校裏,做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那你呢,萊姆斯。你不是也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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