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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相爭塵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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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相爭塵埃定

日上三竿,若微依舊躺在床上沒起來,湘汀坐在床邊握著她的青絲為她將纏繞在一起的零亂的秀發拆開,又一縷一縷的梳好盤成發髻。

負責司膳的大宮女流雲領著六個宮女走了進來,每個人手上都端著黑色的木漆盤,上面是一水兒金黃色的湯碗杯碟。流雲指揮著她們將托盤中的各式菜品、粥湯放在宴桌之上,走到床邊說道:“娘娘,昨兒晚膳就沒用,奴婢特意吩咐禦膳房多做了幾道精致的小菜,娘娘看看合不合胃口?”

若微眼皮未掃,從朱唇中擠出兩個字:“撤了!”

“什麽?”流雲顯然沒聽清,“娘娘,有您最愛吃的海棠浸秋梨、五香雞絲、什錦豆腐澇、如意回鹵幹和雞蛋蜂密糕。還特意煮了江南風味的雲吞蝦子面。”

若微擡眼對上流雲的美目,唇邊是淡極了的笑容:“是好東西,不吃也怪可惜的。難為你這樣有心,就賞給你了。你吃。”

“娘娘!”流雲忍不住一聲低呼,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只是轉瞬即逝。她的目光微微有些閃爍,唇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奴婢怎敢?”

“怎敢?”若微閉上眼睛仰起臉無聲的笑了,“吃,今兒本後就把這天大的恩賜賞給你。”

“娘娘!”流雲眼中是難掩的驚恐。

湘汀轉過臉看著她說道:“這是怎麽了?旁人求也求不來的恩典,你怎麽這樣推三阻四的?娘娘這兩天身子不適,胃口不好吃不下,難為你這麽有心準備了這麽些好東西,娘娘賞賜你侍候的周到。你可別掃了娘娘的興致。”

流雲瞥到那滿桌的菜品不由打了個寒顫,其她宮女不明就裏,怔怔地都望著她。

“吃呀?難不成還讓人餵嗎?”陰冷而肅穆的聲音從外面飄了進來,是阮浪。

他從桌上端起那碗雲吞面送到流雲面前:“吃吧,吃完了娘娘還有事情吩咐你去幹呢。”

流雲人如其名也是一個可人兒,有著如花的嬌顏,如水的性子,神情有如含羞帶怯一般緩緩接過阮浪遞過來的碗。流雲好像稍稍怔了一下兒,扭過臉去又瞅了一眼若微,只見她依舊閉著眼睛靠在榻裏養神,仿佛感受到了自己的註視,她緩緩睜開眼睛,唇角勾起一絲傾城的笑容,眼底瀉出溫和極了的暖意,透著無微不至的關切:“吃吧!”

“吃吧。”流雲雙膝一曲,沖她盈盈下拜:“流雲謝過娘娘恩典。”

仿佛是人間極品美味一般,似乎是舍不得吃,她一小口一小口,吃了好久,才在眾人的註視下將那碗雲吞面吃得幹幹凈凈,甚至連一滴湯都沒有剩下。

“娘娘,還有什麽吩咐,流雲都願意為您去做!”她靜靜地跪在地上。

若微註視著她:“去幫我到仁壽宮的花園裏折一支紅梅來!”

流雲仿佛被雷擊中了一般,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栗起來。她垂著頭露出如玉的白頸,美得讓人驚心,這一幕分明讓若微想起了另一個命運多舛的紅顏。

感慨只在一念之中,她柔韌的心又突地堅硬起來:“去吧!”

“是”!流雲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的哭腔,為何委屈?她有口難言,只是沖著若微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即站起身挺直腰板向外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若微突然伏到湘汀的懷裏,把頭深埋在她的胸前。沒有人知道若微心中的滋味,但是湘汀知道,她哭了,淚落無痕,恐怕是最難以排解的淒苦與煩憂吧。

夜色又降,若微靜靜地躺在床上仿佛已經睡著,湘汀坐在她旁邊,看著她消瘦的面容忍不住勸道:“不吃不喝這樣下去怕是不行吧,要不我去膳房,我親自下廚,我眼睛不眨地盯著,我就不信她們還能…….”

“別!”她氣若游思,伸手拉住了湘汀,“我知道,她是心裏不舒服。她也未必真有置我於死地的狠心。這樣全當罰我,讓她出出氣吧!”

“可是娘娘!”湘汀攥著她瘦弱的玉腕,那腕子細的如今連鐲子都承受不了了,不由又是嘆息連連,“真想不明白太後是怎麽打算的。皇上崩逝都十天了,還不傳旨讓太子即位,她真想弄得天怒人怨嗎?”

“明天,明天就見分曉了。”若微臉上湧起一絲無奈的苦笑,“她答應楊榮三日內會有懿旨傳出,她對我也許恩斷義絕談不上信義,可是對外臣,她不會食言的。”

“如果明天她不立太子為帝怎麽辦?”湘汀忍不住問道。

“她只是不喜歡我,祁鎮畢竟是她帶大的。”若微仿佛也遲疑起來,她不由暗想如果自己死了,瞻墡又堅持不受皇位,太後自然會立祁鎮為帝的。

都是因為朱瞻基遺詔裏最後那句話:“朝中重事需白於皇太後。”此只一句,原本因為兒子當上皇帝即榮升為皇太後的若微又被賦予了更大的權力和殊榮,也被公開賦予了她掌控朝政的權力。可是朱瞻基沒想到,正是這句話,現在阻礙了他視若心肝寶貝的兒子坐上龍椅,也堅定了張太後要將若微除之而後快的決心。

若微明白太後會怎樣想,怎麽樣做,所以她防範了。可是防範成功,自己沒死,那麽,因為自己沒死,祁鎮還有希望嗎……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傳來,阮浪入內:“娘娘,太後差人宣您去乾清宮見駕!”

“什麽?”若微與湘汀均是一楞。

“娘娘,不能去!”湘汀神色大變。

若微立即翻身下床,套上金蹙重臺履匆匆坐在妝臺之前:“湘汀,幫我梳頭換裝,要快!”

“這?”湘汀把目光投向了阮浪,阮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若微:“娘娘,奴才這就去通知顏青和孫大人!”

“不必!”若微拿起妝臺上的玉梳理著滿頭雲霧,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鎮定,那份從容的氣度讓人不得不仰視。

身穿皇後禮服,頭戴鳳冠的她下了暖轎,緩緩步入乾清宮。

大殿之上五扇金屏前那高高的禦座旁站著同樣一身華服的女人,正是張太後。聽到腳步聲,她緩緩轉過頭,看著身穿皇後禮服、頭戴鳳冠的若微一步步走向自己。她開口了:“流雲死了,在仁壽宮花園裏,臨死的時候手裏還拿著一支紅梅。”

“兒臣知道!”若微亭亭立於殿內,這一次,她沒有請安行禮,也沒有半分的惶恐。

“很好,你知道了,就該明白哀家的意思!”張太後毫不諱言。

“兒臣明白母後的意思,但兒臣不明白母後為什麽要這樣做?若微八歲入宮,是您的母親將我舉薦來的,又是在您的宮裏長大成人的。可是為何這麽多年來,您就是容不下我?”若微不想與她繞圈子,她知道一切的結果均在今晚和太後的這場對話之後,所以她要直抒胸意不留半點兒遺憾。

張太後與她的心思一模一樣,她也不再掩飾自己對若微的不滿與怨恨,她直視著若微冷冷說道:“因為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若微還是糊塗了。

“一個是孫忠。每當我看到你,就會想到你是他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就會想到他現在所擁有的寧靜溫馨的生活是我永遠都不會擁有的,所以,我不喜歡你。”她緊盯著若微的眼睛,這雙眼睛有三分像年輕時的他,那是一雙能夠讓冬日回春,雪融冰釋的眼睛,就像是星星在夜空裏微笑,清新單純,明朗幹凈。對上這樣的目光,你會被這裏面傳遞出來的溫柔牽絆得牢牢的,不管經過多少年都不會忘記。

“我知道,我曾經在我爹的書房裏,看到過一幅畫兒。那上面的女子不是我娘。入宮以後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被我爹一直珍藏的那幅畫上的人是你。”若微緊盯著張太後說道,“只是我後來常常疑惑,你與那畫上的女子雖然長得極像,可是又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同。”

“你說,他藏著我的畫像?”張太後跌坐在寶座上,心事如潮,往事歷歷在目,想不到他竟然畫了自己的小像珍藏在身邊,那就是說他沒有忘記自己。不一樣?若微口中所說的不一樣指的又是什麽?她猛然驚醒,“是的,我老了,我們初識的時候,我還不到十四,他畫的該是未到及笈之年的我,你自然覺得不像。”

“不。”若微搖了搖頭,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其實高高在上的皇太後,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畫上的人立於梨樹之下,綠葉白花襯著那女子嬌俏可人,然而最動人之處是她臉上的笑容,笑得那般清醇,纖細的身姿、小小的臉龐略帶稚氣,就像一樹梨花在喧囂的塵世如同世外仙姝一般聖潔寧謐……”

“他畫的是我們在進香山路上初逢時的情景!”張太後陷入了回憶,臉上又浮現起和他初遇時的那種嬌羞慌亂,因為迎風而舞的一方素帕,讓她和他在梨花深處不期而遇,縱然是欲休還顧,倒頭來還是人花相映,彼此折服情根深種。

“就是這份神情,就是這樣的笑容。只在畫上,只在我爹的記憶中。”若微囈語著。

“那他為何不去我家提親,我等了他整整兩年。”她臉上的神思追憶不見了,瞬間換作幽怨與冷俏俏的寒意。

“內中詳情若微不知。可是若微知道,我爹才富五車卻甘於平淡,終生寄情山野不問世事,不入仕不求財,這樣的淡泊性情,太後其實未必會真的喜歡。”她說的如此直接,如此任性,還帶著稍許的孩子氣。

果然,太後的臉色變了又變:“你什麽都不知道!”

“剛剛太後說了您之所以恨我是因為兩個男人。若微現在知道了其中一個是我爹,那另外一個呢?”若微也冷了臉直接頂了回去。

太後沒有說話,伸手指著若微頭上的鳳冠:“你竟然帶了它來炫耀。炫耀你有一個多麽寵你愛你,為了你不惜屢屢破壞祖制的夫君嗎?”

若微仿佛懂了,她的鳳冠是十二龍九鳳,遠遠超出了大明開國皇帝明太祖朱元璋欽定的規制中的九龍四鳳。是的,這是朱瞻基為了向世人展示作為帝王、作為男人他一直堅守的誓言,也是他們愛情的明證。

她帶著它,不是為了炫耀,只是為了堅定。

這份堅定,她知道太後不會懂,她也不屑去辯駁。

“因為瞻基?”她問,“您居然在嫉妒?嫉妒您自己親生的兒子把愛全都給了我?”

“糊塗!”張太後鐵青著臉,“若是瞻基對你的愛能發乎情止於禮,萬事符合規矩,母後只會替你們高興。可惜不是,從瞻基愛上你的那天起,他就在破壞規矩。一次又一次,如果沒有你,不管是當太子還是做皇上,他都會更出色,也更有成就。因為你,他讓我失望,讓全天下失望,更讓永樂大帝成祖爺失望。我們如此精心栽培的皇上,文治武功俱全,可惜只勵精圖治了短短十年,還沒有親眼看到大明的中興,就撒手而去。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這樣的指責,若微想辨,因為她擔不起,可是張太後面上的神色如此鄭重肅穆仿佛從她口中說出的都是金科玉律,若微又無從相辯。

“你已經毀了一個皇帝,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再把我的孫兒引上岐路。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其一,你自殉先帝,我會彰表你的德行,讓你走的風風光光。太子明日就是新君。”張太後冷冷的,話如寒冰。

“我不會死,瞻基也不讓我死!”若微稍稍有些猶豫,比起那些有名無實的後宮妃嬪,若說殉葬,她真的應該當仁不讓,可是一想到祁鎮,她實在不放心,所以容不得她多想,立即頂了回去,“襄王不是宋太宗,做不出那樣兇狠殘忍的事情來。所以母後就不要想著兄終弟及了,祁鎮也是您的親孫子,您就真的忍心違背瞻基的意思?您是知道的,瞻基從懂事起就肩負著捍衛東宮榮譽的責任,小小年紀就要卷入趙王、漢王與父皇的奪嫡之戰,這麽多年的殫精竭慮,如今您忍心讓他的遺願落空嗎?”

“瞻基?皇上的名諱就是這樣被你呼來喚去的嗎?”張太後深深嘆了口氣,頹然地靠在龍椅之上。是的,今夜她也破了規矩,為了與若微對峙,居然選在這乾清宮大殿上與她做最後的對決。曾經為了先聲奪人,她想過要搶下太子,不讓她們母子見面。可是她竟單衣跪在仁壽宮門口,這樣的驚人之舉讓她無從應對。她也曾從了胡善祥的建議,命人在她的膳食中下毒,想不到被她發覺了,還不聲不響的讓肇事者死在了自己的仁壽宮花園裏。

每一步都是處心積慮,可是每一步都輸於意料之外。

因為若微做事太不合常理了,讓她防不勝防。越是如此越讓她不能心軟,於是她板起面孔冷冷說道:“第二條路,也是唯一一條兩全的出路。明日在這兒,祁鎮仍是新君。而你,幽居於南京舊宮,在皇上成年前不得與皇上見面,後宮事務由賢妃代理,不管是前朝政事還是後宮事務你均不得染指。”

“您在說什麽?”若微楞了,她顯然沒有想到太後會出此下策。這是要將自己趕出皇宮嗎?出了皇宮,她真能讓自己活下去嗎?這顯然是一步緩兵之棋,若微的心猛地抽搐起來,姜還是老的辣呀。

“若是我兩個都不選呢?”她問。

“不選?”張太後盯著若微的眼眸面上陰晴不定,“還是想一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日辰時三刻前派人來回我。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張太後說完鳳袍一抖就翩然離去了,只留下若微一個人站在寂寂的大殿中,她細細地凝視著殿中的陳設,耳邊似乎還回響著朱瞻基昔日的濃情蜜語,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兩人相依相偎在一起的情景。

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經擁有的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曾經的甜蜜與溫情,如今都成了淩遲自己的利刃,隨著沙漏一點兒一點兒吞噬著她的年華和生命。

要這樣活下去嗎?

瞻基,請你告訴我,我真的要這樣痛苦地活下去嗎?

淚水不知何時悄然滑落,冷風拂過,淚痕很快被風幹不留半點兒印跡,可是那淚水曾經淌過的地方皮膚覺得緊緊的,就像自己心底的傷,別人看不到,可它真正裂開過、如今正淌著血、深切地痛著。

宣德十年正月初十辰時,張太後牽著太子朱祁鎮的手走上乾清宮玉臺之上,她將虛歲九歲實則不滿八歲的朱祁鎮輕輕按在龍椅之上,俯視群臣,她莊嚴浩然的嗓音響徹大殿:“這就是新天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內響起山呼萬歲之聲,滿朝文武叩拜新皇。

朱祁鎮的目光在殿中找尋了一圈,又投向立於身側的張太後,他輕聲問道:“皇祖母,母後呢?”

張太後好像沒有聽見,淩厲的目光直射在朱祁鎮的臉上,朱祁鎮不由打了個寒顫,立即端正坐姿大聲說道:“眾卿平身!”

“謝吾皇!”又是此起彼伏的謝恩之聲。

人群中,沒有母後的身影,朱祁鎮有些好奇,也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他的註意力便被朝中大臣們的奏報吸引住了。看著那些或是高大,或是俊朗,或是已近垂暮之年的臣子們起身出列跪在他的面前,說著各種各樣的吉祥話,奏報各地的要聞事件,他覺得新鮮極了,這比在上書房裏聽師傅們講的文章典故要有趣多了。

朱祁鎮和他的母親一樣,都註定要成為明朝歷史上最為矚目的人物。

他的母親,一個山東鄒平地方小吏的女兒,八歲入宮幾經沈浮成為與皇後同樣有冊有寶打破後宮規制的皇貴妃。更因為他的出生,而讓宣宗廢棄元配成為皇後。

他,出生不足百日即被冊立為太子,是明朝歷史上最小的太子。

他,七歲登基,是明朝第一個沖齡即位的幼年皇帝。

他,正蹣跚著開始為君為帝的一生。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將迎來怎樣坎坷的命運。中國歷史上兩次稱帝,兩次改元的,僅此一人。

就在這一天的晚上,若微帶著湘汀和阮浪乘著一艘官船從北京南下行在運河之上。倚身艙門憑欄遠望,看著岸上漸漸消失的光亮和水中的波光瀲瀲,若微不禁喃喃低吟:

“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

燭殘漏斷頻倚枕,起坐不能平。”

一聲輕嘆,回身從幾案上拿起一壺酒,三杯兩盞入口,已然薄醉微醺。

“娘娘,夜深了,當心受涼!”湘汀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才讓她從恍惚中醒了過來。

“湘汀,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她輕聲問到。

“娘娘,已然二十六年了!”湘汀為她在身上披了一件孔雀綠翎裘,“娘娘,可是又想起以前的傷心事了?”

她搖了搖頭,一支玉釵松松挽成的流雲髻,如煙似霧,眼神流轉間顧盼生輝,氣質雍容又嬌媚飄逸:“去,把我的琵琶抱來!”

湘汀面上一怔,娘娘已經好多年未彈琵琶了,但是她不敢多問,也無從揣測,只是從裏間悄悄取來給她。

玉指輕撩,曲音悠然而起。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曲音止,清淚流。

回眸相問:“湘汀,你說,我是正還是邪?是忠還是奸?”

“娘娘!”湘汀眼中悲泣,跪在紅毯之上,淚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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