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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巧手弄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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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巧手弄春暉

宜和殿內。

慧珠將一個大紅繡花的靠枕墊在皇太孫妃胡善祥的身後,又奉上一碗熱湯。

胡善祥連忙接下,放在榻上的邊桌之上,開口嘖道:“姐姐快歇歇吧,如今你是我皇太孫府的管事,這些端茶遞水的活兒哪裏用姐姐來做?”

慧珠淡淡地笑了笑,又回身看了看殿內:“落雪、梅影這些年跟在娘娘身邊,自是妥帖的,只是能親自為娘娘做些事情,姐姐心裏也好過些。”

胡善祥心中微微一緊,還是親姐姐最知道自己這幾年的苦楚。於是將身子向前一探依偎在慧珠懷裏:“姐姐,母妃怎麽好端端地讓姐姐入我們這皇太孫府?可是對妹妹有什麽不滿?”

慧珠目光掃著那碗還冒著熱氣兒的湯藥:“還不是為了這個!”

順著慧珠的目光,胡善祥怔怔地望著那碗湯藥,心中更加疑慮:“這是什麽?”

慧珠用手指在她臉上輕輕一抹:“娘娘好糊塗!這是宮裏的暖宮九保湯,是為了讓娘娘坐懷中胎用的。”

“啊?”胡善祥面上微微發燙,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喃喃低語:“想必母妃是著急了,是我沒用,跟殿下圓房也有些日子了,可是……總也沒個消息!”

“我的傻妹妹!”慧珠此時也改了口,顧不得再喚什麽娘娘了,她悄悄附在胡善祥耳邊低語片刻,只見胡善祥面上神情似信非信:“當真如此嗎?”

“那是自然的,否則這宮裏為什麽早有祖訓?初一、十五,必得在正宮娘娘寢宮中留宿,就是這個緣故。”慧珠言之鑿鑿,又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遞給胡善祥。

胡善祥只當是什麽求子的秘方,拿過來展開一看,立即羞紅了臉,忙把小冊子合上丟回給慧珠,嘴裏輕“啐”一聲:“姐姐怎麽拿這等汙濁之物給妹妹看,真是羞死人了!”

慧珠忍著笑,低聲說道:“什麽汙濁之物,是保妹妹榮寵一生的寶貝。為了這小冊子,姐姐可是花了五百兩銀子和一串東珠,才換來的。”

胡善祥剛待回嘴,只聽得外面突然一陣紅通通的火光:“哎呀,不好,可是哪裏走了水?”

慧珠回身一看,紅通通的耀眼的光彩已然把窗子映染的煞是好看,心中也不免犯疑,嘴裏立即喊著:“落雪,梅影,快去看看,外面是什麽光亮!”

“是!”外面守夜的侍女立即應著,匆匆退下。

不多時,梅影進殿來報:“回娘娘的話,是小善子帶了些人在東苑湖邊放煙火!”

“哦!”胡善祥長長松了口氣,面上立即變的和緩起來:“嚇了本妃一跳,還以為是哪裏走了火,原是在放煙火!”

只是慧珠聽了,秀眉一挑:“那煙火是放給誰看的?”

“這!”梅影微微一頓,這才回道:“聽說,是殿下與孫令儀在泌芳亭上飲酒彈琴……”

慧珠點了點頭,果然不出所料。她揮了揮手,梅影悄悄退下。慧珠對上胡善祥的眼眸,面露憂色:“殿下也太沒有分寸了,這新年裏的第一天,不來陪娘娘,也就罷了。居然還在園中,領著側妃盡情歡娛。這也太沒把你這個正妃放在眼裏了!”

胡善祥低垂著頭,心裏何嘗不是既委屈又憤恨呢。

與瞻基合鸞的甜蜜此時早已煙消雲散,以前自己是對男女之事朦朦朧朧,不得究竟。而如今她才知道與心愛之人共赴雲雨、同享歡娛是何等的快哉。以前沒有圓房,她可以獨守空房三年之久,如今領略了那等讓人欲醉欲仙的快活之後,再讓她日日獨眠,卻是再也不能了。

慧珠看她面色淒然眼中含淚,十指也微微輕顫。心中自是又氣又恨,偏偏在此時東面高坡之上又隱隱地傳來一陣琴音,無疑如同火上澆油。慧珠深深吸了口氣,湊在胡善祥耳邊寥寥數語。

胡善祥又驚又喜,一雙美目三分期待,七分惶恐:“姐姐,這樣,可行嗎?”

慧珠目光幽幽,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瞻基剛剛起身,若微還在帳內熟睡。聞聽動靜的司棋、司音悄悄進房,雙雙福禮:“殿下,今兒不用上朝,還起的這麽早!”

瞻基點了點頭,幫若微掩好帳子,這才站起身來,一面向外走著,一面說道:“你主子還沒醒,讓她多睡一會兒。”

司音立即閃身出去,不多時,便有兩個小太監進得殿內,手提銅壺,將熱水緩緩註入青雀壓花明晃晃的銅盆裏,另有一人手捧青瓷帶蓋方盒,司音把瓷蓋輕輕一掀,瞻基用目一瞅,不禁笑了:“又是什麽新鮮玩意兒?”

司音剛待答話,只見身穿翠衣錦繡八寶百褶裙的若微俏生生地從內室走了出來。

“咦,這倒是奇了,你怎麽也起的這麽早?”瞻基原本正要潔面,看她來了,立即沖她招了招手。

“殿下也不叫我,昨兒慧珠姐姐入府,當了咱們府裏的宮正管事,今兒該早早前去宜和殿道賀才是!”若微一面說著,一面拿眼睛瞄著瞻基身前剛倒好的洗臉水。

瞻基笑了,拉著她道:“來來來,讓你先洗就是,省的一會兒晚了,又來賴人!”

司棋帶著人正從外面進來,聽到此語不由笑道:“瞧殿下說的,真把我們主子當成小孩子了!”

瞻基心情大好,也與她們調侃起來,眼中含笑,指著若微:“可不就是個小孩子嗎?”

若微用清水潔了面,又從司音遞過來的瓷盒裏拿起一塊嫩滑白凈的圓形粉團,在手上輕輕一揉,隨即又把粉團放回到盒中,雙手在臉上一抹,立時像塗上了一層白脂,她以食指和中指輕輕在自己臉上打著圈圈,輕輕撫觸著,然後才用水洗凈了,又拿手巾在新換上的溫水裏浸濕、擰幹,輕柔地擦拭著自己的玉顏,這才算完事。

朱瞻基在邊上看著覺得很是新鮮。

若微像獻寶一下,拿著瓷盒子送到他面前:“殿下,聞聞,香也不香?”

朱瞻基輕吸了口氣:“好香!這是何物?”

若微眼眸一閃,也不直接答著,只文縐縐地念著:“王敦初尚主,如廁……既還,婢擎金澡盤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著水中而飲之,謂是‘幹飯’。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

她話音未落,朱瞻基大窘,面上微紅,揚手似乎要打,而她一轉身就閃到紫煙的身後,笑的直不起腰:“殿下怎麽不嘗嘗呢?”

“真是把你寵得沒邊了!”瞻基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這時司音已喚人重新呈上洗漱用品,瞻基繃著臉,也不理人,只顧著自己潔面、漱口。

而紫煙偏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纏著若微問道:“主子,剛剛說的什麽?殿下為何要惱?”

若微又是一陣大笑卻也不答話,坐在妝臺之前由著湘汀等人幫她上妝、梳頭。

紫煙更是莫名其妙,連連追問。

若微被她纏得緊了,才說道:“我剛剛跟殿下說的是魏晉時期的一個典故。那時剛剛有了澡豆。可以潔膚去垢。不過只是宮中少數得寵的主子才能用,民間還不知道,就是一般的王公貴族也不知曉。那澡豆本來是用來洗手、冼澡用的,可是初登大寶的王敦,不知道它的用途,在入浴時,見婢女們用琉璃碗盛著端到他面前,以為是什麽吃食,就用水和了,把它當‘幹飯’吃了,左右侍從無不大笑,也由此鬧出個大笑話。”

“啊?”紫煙聽了目瞪口呆,就是司音、司棋也是忍俊不止,壓抑著低聲笑著。瞻基一掀簾子走進內室,輕哼一聲,臉上還有些怒氣未消。

若微站起身,搖曳身姿在朱瞻基面前輕舞著轉了個圈:“怎樣?殿下看看今日若微如此裝扮,可還妥當?”

“不妥?”瞻基氣哼哼地坐在榻上,瞅也不瞅。

“哦?哪裏不妥?是發髻、珠釵、還是衣裳?”若微臉上洋溢著笑容,走過去拉起他的手。瞻基想甩,又怕用力過猛閃著她。

只好任由她拉著,可是面色依舊還是沒有緩和。

若微緊挨著他,直往他懷裏鉆。

見此情形,湘汀招了招手,室內服侍的幾人都退了下去。

瞻基這才伸手在她臉上狠狠一捏:“好個刁鉆的小丫頭,如今越發的皮了!”

若微的手輕撫著他的胸口,吐氣如蘭:“開個玩笑以博夫君一笑嘛,原是小女子一番好意呢!”

“好意?你是想博我一笑?我看這滿屋子的人都在笑,唯獨本王沒有笑!”瞻基輕哼著,對於懷中的佳人當真是說也說不得,打也打不得,惱又惱不得,無奈至極。

若微仰起臉,對上他的眸子:“那是殿下小氣。我若說的通,說的有理,證明這就是我的一片好心,殿下又當如何?”

瞻基看她明眸珠顏,輕靈動人,心中悶氣早已去了大半,遂說道:“若有理,就自然會賞!”

“好!”若微拍手叫好:“我也不要別的賞賜,我要殿下帶我去看‘西山晴雪’。”

“這有何難?”朱瞻基點了點頭。

若微站起身,從妝臺前面拿起幾個小盒子走過來,像獻寶一樣在瞻基面前晃了晃,“看看!”

瞻基拿起其中一個琉璃做的小圓盒,打開一看竟然是一盒胭脂。

又拿起一個白瓷嵌紅梅的小瓶,拔下塞子,輕輕一聞:“好香呀!有一種茉莉的清香,又似摻著翠竹之氣。”

再看另外幾個小盒裏,就是剛剛若微潔面用的白脂玉面粉團子。

“你又弄什麽鬼?”瞻基還是沒明白。

“殿下手上是潔面用的香餅、這一季的新鮮胭脂、還有洗發用的香液。”若微一臉得意:“胭脂膏子沒什麽特別,不過是拿院裏的梅花,用清晨花蕊上的露水,磨成了泥調入上好的蜜糖,再放進香檀盒裏慢慢蒸,等到晚膳過後再取出來,就得了。而這潔面用的香餅可是最費神了。我用了雞蛋清、豆粉、蜂蜜做底料,又把皂莢中的果肉與白芷、白附子、白僵蠶、白芨、草烏、山楂、甘松、白丁香、杏仁、蜜陀僧等二十多種草藥調和到一起,形成凝團。以如此覆雜煩瑣的配方調制出的香餅,不僅可以洗凈面部油汙,還有清熱涼血、活血生肌、芳香開竅的功效,同時還可滋養皮膚,是不可多得的駐顏佳品!”

若微說了一大串,瞻基雖然頻頻點頭,可是依舊不得要領:“咦,你費心弄這些做什麽?宮中賞的還不夠用?”

“哎!”若微大呼失望:“好殿下,人家是一片丹心寄明月,奈何明月對溝渠。我這麽費心,自然是幫殿下準備的。殿下想想,這新年佳節,也該往各殿、各苑去看看。拿這些送給袁妹妹、曹姐姐,還有太孫妃。豈不顯得殿下心裏有她們。這樣的禮自然要比什麽金銀珠寶、錦緞珍饈還要讓人歡喜呢!”

瞻基這才恍然明白,心中不免大為感動:“好微兒,我以為你對她們幾個心裏始終存著芥蒂,想不到你是如此大度明理。”

“別……”若微把臉一扭:“我可不是大度,只是既然大家共聚一處,同侍一夫,自然要和和睦睦的。況且正因為我,她們才會受你冷落,原是我的不是。”

“微兒!”瞻基一時感慨,也無言以對。

“哼!”若微突然語氣一變,又忿忿然說道:“現在還只是我們四人,以後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呢,真怕到頭來不過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殿下,若是以後你嫌棄若微了,把我打入冷宮沒關系,但是要把宮中和諸王府的胭脂、水粉的買辦差使交給我,也好讓我自力更生,又能衣食無憂還可自得其樂!”

瞻基哭笑不得,輕輕揪了一下她的耳墜子:“我說你有如此好心,原來還是想著怎麽生財?好個財迷的微兒。若真將這宮裏和諸王府的胭脂水粉的差使交給你,怕是你要天天坐著數錢,再也顧不得本王了!”

“呵呵!”若微面上是一陣狡黠的暗笑:“那是自然,在宮外這三年,正是因為此技傍身才能換來銀兩,讓我和紫煙、湘汀衣食無憂。哎,這才是技多不壓身呢?若是不會這些,女子在世上立足,恐怕只有倚門賣笑了……”

瞻基聽著聽著原本還連連點頭,然而最後聽到此言,立即佯怒,伸手便打:“說著說著,就沒邊了!”

“好了,我要去前殿給太孫妃請安,殿下記得,答應我的事,別忘了!”若微站起身,輕移蓮步,向外走去。

瞻基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騰地一下站起身,緊走幾步,自身後緊緊將她嬌小的身形摟在懷裏,低頭在她玉頸之上,狠狠地嘬了一口,低聲說著:“早些回來……”

若微轉過身,看他面色微紅,眼中閃爍著難掩的情欲,正低下頭來又欲去索她的朱唇。這樣的纏綿與溫存,若微偏偏不領情,伸手在他臉上一拍:“殿下色急的話,可以去找袁妹妹和曹姐姐解渴!”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瞻基更是被她撩撥得欲火上湧,一把狠狠拽住她,將她摟在懷裏,吻上她的唇,一雙手也開始在她身上摸著。

“殿下、主子,先用早膳吧!”隔著厚厚的棉簾,湘汀輕聲提醒。

而兩人唇舌相依,一時之間都有些忘情。

正在此時,外面又有人回道:“殿下,皇太孫妃跟前的慧珠姐姐叫人來傳話,今兒的早膳擺在宜和殿,請殿下與微主子和兩位嬪主子移駕!”

“哦?”若微立即推開瞻基。

瞻基也似乎遲疑著,兩人對視之後,瞻基才開口說道:“知道了,本王和令儀這就過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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