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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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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虞瀅從屋中出來時,去打水的伏安也回來了。

因年紀與身形皆小,打水的活對他來說還是難了些,所以走走歇歇,現在才回來。

伏安看了眼從屋中出來的虞瀅,也沒說什麽,而是把小半桶水倒入了還有一半水的缸中。

這裏邊的水,有一把不是他打的。

伏安看了眼虞瀅,見她的走路的時候,還是有一些不利索,撇了撇嘴後,又提著木桶跑出了院子。

虞瀅正要說不用打水了,卻發現伏安早已跑得沒影了。

虞瀅便也就收回了目光,然後開始做暮食。

先把那半斤八兩的豬肉取出來放置在木碟中備用。

因伏家並沒有菜刀,虞瀅只得先用開水燙過新買的剪子,然後把豬肉給脂瘦分離,最後剪得三兩多的肥肉。

又開始燒半罐水,然後用剪子把肥肉剪成大小相同的薄片,放入陶罐中。

陶竈比那些用石頭簡單壘起來的竈要好用很多,便是水沸騰的時間都縮短了一截。

肥肉焯了一遍水後也就撈出備用。

倒掉了罐中的水,再倒了少許的清水,繼而把焯水後的肥肉放入了陶罐中,用長木勺翻炒了一會後熬油。

出油時有浮沫,用勺子撈了起來。

她沒有頻繁的添柴火,而是用小火慢熬。半刻多時後,熬了許多的油出來,她用舊布巾包裹著陶罐的邊緣,提起陶罐,把豬油倒到了碗中。

倒好了後,她又熬了一會,用木勺子按壓了還能出一些油的油渣,直到油渣全被炸得金黃金黃的,她才全倒到了空碗,再把豬油倒到盛油的碗。

三兩多的肥肉,因不是用鐵鍋熬的,出油量沒有預期的好,不夠二兩油。

但省一省,也夠用七八天了。

油鹽少些沒關系,只要有就行了。

熬油剩下的一小撮油渣,虞瀅打算一會用陶罐炒個野菜。

喝了多日的粥後,虞瀅腹中空蕩蕩的,所以今晚打算煮些米飯吃。

虞瀅從屋中裝了一碗米出來,伏安與祖母,還有妹妹一同回來的時候,便聞到了飄散在院子中的油香,用力嗅了嗅這肉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虞瀅見他們回來了,便與伏安道:“你把水放到水缸旁就好,我一會倒進去,你先去屋裏問問你小叔有什麽要幫忙的。”

她是女子,伏危大概也是避諱的。

伏安什麽都沒說,只搖搖晃晃的提著水到了水缸前,很是費力地把水倒入水缸中。

虞瀅瞧了他那倔強的背影一眼。

心道八歲的年紀,不過還是個孩子,可在這裏,卻已經擔起了一個家的重擔。

倒了水的伏安,便站在茅草屋外往裏喊道:“小叔我進來了?”

等了片刻才掀開了草簾進了屋中。

屋中,伏危正系著單衣的系帶。

伏安很自覺地上前端起用過的水,本想出去了,但躊躇了一下,還是開口詢問:“小叔,你沒事吧?”

伏危指尖一頓,轉頭看向第一回 出聲詢問自己情況的侄子,默了一息後,才語氣平淡的回:“沒有什麽大礙。”

伏安不大自在的道:“要是摔疼了,別忍著。”

說了這話之後,大概是不自在,所以端著水連忙出了屋子。

餘下的伏危微一垂眸。

那女子來了之後,伏家每個人似乎都在其影響之下,慢慢地改變了。

在她那種鮮活,鉚足了勁想把日子過下去的勁頭潛移默化之下,曾經似行屍走肉,眼神沒有任何光亮的伏家人,逐漸也有了鮮活的氣息。

伏安端水出去後,又進屋把痰盂端了出去。

屋外,虞瀅見伏安出來了,看了眼還有些許日頭的天色,她琢磨了一會後,把餘下的薜荔果都倒入了新盆中,端入了伏危所在的屋子中。

伏危才穿上外衫,虞瀅便進來了。

他以為是伏安去而覆返了,並未擡頭,直到一個水盆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他才轉頭看了過去。

看到是虞瀅的時候,伏危目光移下,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小半盆野果子,再緩緩擡眸看向她。

虞瀅道:“你若是覺得自己形如廢人,那就讓自己別那麽廢,幫我做點活。”

伏危看了眼那些似乎是她用來掙銀子的野果子,沈默了半晌,才問:“如何做?”

虞瀅轉身出了屋子,把一塊比巴掌大一些的石塊拿了進來,這是她在河邊撿回來的,平時就是在上邊切的薜荔果。

她把那石塊,也算是石板放到了桌面上。

她拿了一個薜荔果放到了上方,拿著那把平頭平刃的厚背柴刀把薜荔果對半切開,然後用木勺把裏邊的籽挖出來放到了一旁的木碗中。

做完這些後,她放下了勺子,看向他:“就這樣做。”

伏危默了兩息,然後拿起柴刀,他拿刀的姿勢嫻熟,握著刀柄的指節似乎蘊藏著暗力。

拿刀如此嫻熟,肯定不是因為做菜而時常拿刀,以他先前的身份來看,應是用刀劍的好手。

骨節修長的手往木盆中伸去,長指拿出了一個薜荔果,放在了石板上邊,幹凈利落的直接切開,絲毫不像虞瀅切得那般費力。

切了一個之後,也不急著挖裏邊的籽,而是放在一旁,然後繼續切著第二個。

虞瀅看著他做活,待他切了三個之後,才道:“我瞧一眼你雙腿上的竹架有沒有松開。”

伏危手上的動作未停,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虞瀅走到一旁,看了眼蓋在他雙腿上的薄衾,狐疑的問:“為何一直要蓋著?”

現在的天氣炎熱,晚間幾乎都可不用蓋薄衾,但她每回進來,都會看到他的腿上蓋著被衾。

伏危手上的動作未停,神色清冷,平靜的道:“不想看見。”

虞瀅看了眼他,沒有多言,收回了目光,把他那寬松的褲腿撩了上去。

竹架完好無損,布條也沒有松。

可方才在外邊聽到的聲響很大,顯然摔得不輕,可雙腿沒有影響,那傷著的應是上身了。

虞瀅思索了一下,靜靜地看向伏危。

伏危忽視不得她的目光,半晌後,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與她相視。

“有話直言。”

虞瀅平靜的問:“我若說要你脫上衣,你會脫嗎?”

伏危一楞,但很快便從她那正然的神色中反應了過來,她不過是想檢查他身上的磕傷而已。

“磕碰而已。”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雙腿上,依舊有一閃而過的厭惡:“與這雙腿比起來,不值一提。”

“有淤血需得揉開。”虞瀅不大相信只是磕碰,摔倒的聲音那麽大,而且他雙腿不便,和正常人摔下床的傷勢程度肯定是不同的。

想到這,又說:“摔都摔了,就別逞強了,早些時候好,也能早些時候幫我多幹一些活。”

聽到幹活,伏危眉頭一挑,看了眼他自己的腿,又看了眼她,似乎在說——我這殘廢的模樣,還能幫你做什麽活?

虞瀅似乎看出了他那眼神的所表達的意思,所以解釋說:“雲縣有一家小食肆與我定了好些天的涼粉,但這做涼粉太耗時間了,這幾日要加固屋子,我和伏安也是要打下手的。”

她倒是把他當做常人對待。

伏危心頭有一絲異樣,沈默靜了片刻後,應了聲“好。”

虞瀅道:“你若是顧忌男女有別,我讓伏安進來給你瞧。”

說罷,她正要轉身去喊伏安,這時身後的伏危卻是緩聲道:“餘六娘,與我可是夫妻。”

虞瀅腳步一頓,扭過頭來古怪地瞧了他一眼:“雖有婚契,但你壓根就沒把餘六娘當妻子吧?”

兩人都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根本就沒把對方當做過夫妻。

伏危道:“那你往後想如何?”

虞瀅攤手:“現在這情況,我只想圖溫飽,圖安寧,旁的事情,等我哪天能吃飽喝足了再想。”

頓了一下,又道:“若是你有什麽好提議,也可提出來。”

伏危略一搖頭,神色漠然:“你決定就好,那日你想走了,我也會與你和離。”

他們已不是奴籍,婚嫁之事,也可自行決定。

虞瀅琢磨了一下,點了頭:“好,等這日子安定下來後,我也有了自保的能力後,我們就和離。”

說罷,又問:“那你是願給我瞧?還是給伏安瞧?”

伏危沈吟了一下,便擡手脫下外衫,解開系帶。

眼前是一副美男脫衣的畫面,輪到虞瀅不自在了,目光一時不知往哪瞧了,想瞧去別處,但又覺得太刻意,也只能面無變色的盯著他瞧。

但凡他長得難看些,她也不會像現在這麽不自在。

但在伏危露出肩膀的時候,虞瀅這些許的不自在頓時消了。

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伏危鎖骨凸顯,身形已顯消瘦,近乎兩個月沒有見陽光,讓他的膚色呈現一種病白色。

但因他本身就有一種沈默,清冷的氣質,倒是不顯病弱。

而摔倒磕傷的地方,是他拿刀的手,外側手臂上一片紫黑的淤青。

虞瀅臉色沈了沈,肅嚴道:“你也別切了,我去問一問何嬸家有沒有藥酒。”

做苦力活的人家,多有備著能活血祛瘀的藥,不知何嬸那裏有沒有,只能去碰碰運氣了。

虞瀅說罷,便轉身出了屋子。

伏危看了眼她離開的背影,繼而把衣服拉上,略有所思的瞧向盆中的野果子。

等虞瀅借了藥酒回來,看到一桌子的果殼,又看了眼那全然挖好盛在了碗中的籽,她沈默了許久。

看到伏危這般倔後,虞瀅算是知道為何伏安也那麽倔了——這無疑是他們伏家祖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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