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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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們在打掃著戰場。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每走幾步，就能看到火焰下還未燃盡的焦屍，兵士們的斷臂，百姓的殘骸。一陣陣斷斷續續的微弱哀叫中，烏鴉啄食得正歡。
我漫步在這成片的屍山之中，無悲無喜。
這就是戰爭。掌權者為了各自的利益，爾虞我詐，機關算盡。最後死得最多的，卻都是些無辜的百姓。
無論人還是神，都逃不過，這唯有死亡才能終止的，可悲宿命。
.
“現在情況如何？”我問鄴城太守。
“此戰我軍大獲全勝。殲敵十三萬，俘虜七萬，繳獲兵器糧草無數。”太守回答，臉上卻並無喜色。
“我方將士傷亡情況如何？”
“弓箭手死亡六十人，重傷三百人，輕傷一千二百人。步兵死亡六百五十二人，重傷三千人，輕傷無數。”太守一板一眼的回答。
“還有呢？”
“鄴城百姓，死傷有十萬之眾……”太守神色悲憫。
我望了望天，夕陽中還殘留著幾分血色，偶有成片的鴉群飛過，遮擋著這昏暗的光亮。我嘆了口氣，對太守道：“百姓死難者好好撫恤，傷亡者官府全力救治，這個時候不能省錢。”
太守點頭應是。
我又道：“此事對外就宣稱尉遲護陣前反悔，對鄴城百姓大開殺戒，我軍逼不得已才進行反抗，你可懂得？”我想了想，覆又補充道：“那位捐軀的將軍，其家屬賞萬金，親族後代皆要好好安置。告訴他們，若獻王登基，便賜其丹書鐵券，子孫享萬世福澤。”
“是，大人，下官知曉了。”
這凡人，倒是胚迂腐。明明心中對我萬般不爽，面上確還要裝得恭順有加。如此，我到也不能表現得太麻木。我扶起每答一句話就行大禮的太守，道：“那位將軍的家人確需好好安撫。這樣吧，你將他們引薦於我，此事由我來辦，你看如何？”
想我這九十萬年別的不說，打架耍賴，算計人心倒是學了個透透徹徹。若我親自出馬，定能哄得這家人喜笑顏開，說不好他們一沖動，第二個兒子就也被捐出來換功德了。
“這到不必。”太守第一次拒絕了我，“他的家人，想來也是理解的。”
我道：“別人理不理解是一回事，這面子工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只有我們把事做得到位，人家面子上過得去，報酬也收到了，知道自己沒吃虧，這才是皆大歡喜不是。”
“大人，”太守終是無法忍耐我這種不講客套的直白說法。只見他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開始長篇大論的好好教育我語言的藝術。
他皺著眉頭，吐出的每個字都戴著顫音。我聽到，他說：
“蕭和，是下官唯一的兒子。”
.
夕陽的餘暉撒在這滿是廢墟的古城裏。人群中，尚有不知狀況的孩童迷茫的張望；焦屍旁，亦有焚城後剛冒出的綠芽。
逆光之下，老官佝僂著的背，好似挺了起來。
他背後，是鄴城毀掉的家園。在這裏，他是鄴城從廢墟中重建希望。所以，他不能倒下，甚至沒有時間傷心。
我少有的感到震驚。想我當年潑皮無賴，巧舌如簧。而今日，我卻不知該如何言語。一直以來，除了團子和團子爹之外，凡人，甚至是天上的神仙，對我來說都是一般無二的，如螻蟻般的存在。若非那不可拋卻的責任，天下蒼生是死是活於我又有何相幹？我從未想過要為這眾生付出些什麽，地獄空抵不過我話本空，蒼生怨敵不過那佳人怨。
今日，便宜爹卻打破了我對這蒼生的刻板認識，凡人在我心中如符號般僵化的形象，似有所不同……
.
西牛賀洲。
“感謝諸位前輩，本次經會小子實乃受益良多。可惜時光短暫，今後若有機會，小子再與諸位探討這佛法中的無上智慧。”團子同諸天神佛乖巧地行禮，依依惜別。
“客氣客氣，小殿下的到來才是讓這裏蓬蓽生輝。”如來客氣地還禮，“只是小殿下，你下次能別來了麽？”
這滿堂經會，被團子以一己之力，結束得比預定計劃早了半年。
“哪裏哪裏。”團子似沒聽到後面那句話一般，繼續淡定地客套。
.
“空空，情報準確麽？”剛出經會，團子就迫不及待的抓住空空道人。
“絕對可靠！”空空道人肯定道。“這可是我拿五百條小魚幹從灼華那裏套出來的。那貓一看見小魚幹就走不動道了，哪還會說謊。”
“也就是說，我爹很可能是個凡人，就是那個什麽……獻王？”團子努力回想著之前聽到的那個名字。
“不是可能，絕對的啊！”空空道人分析，“小殿下你覺得你娘親是那種閑來無事下界普度眾生的神仙麽？”
“絕對不是啊！”團子握拳，堅定的搖頭，徹底肯定了空空道人的說法。
.
“所以小殿下，你這就準備下界了？”
“對啊對啊，我得趁娘親回來前先跑呢。”寢殿內，團子撅著小屁股，認真的收拾著他的行李。
“那個，小殿下，你準備去住多久啊……”空空道人看著這越裹越大的行李，默了默，還是出聲打斷。
“不知道啊，總之把要用的都帶上唄。”團子坐在地上想了想，又打開另一個零食櫃子。
“等等，等等小殿下，”空空道人急忙制止了團子把一屋子東西都打包的瘋狂舉動，問道，“你這樣著急下界，見到你爹該說什麽？”
“唔，你是我爹，我是你兒子，你得對我負責。”團子道。
“不行啊小殿下。”空空道人搖頭，“根據我們現有的情報，你爹在人間的地位屬於霸道總裁。小殿下如此直白，很容易被以為成碰瓷的，造成男女主相互誤會，最後被惡毒女配插足，虐戀情深好幾百回啊！”說罷，空空道人痛心疾首，好似被惡毒女配陷害的是她。
“那怎麽辦？”團子很著急。
“小殿下，”空空道人捏了捏團子粉嫩的小臉，進而教導道：“此時呢，最重要的是沈的住氣，敵動我不動才是制勝之本。此時需得如此……”
.
獻王行帳。
“你說什麽？鄴城之危居然解了？”饒是穩重如司徒煜，也不免對這個消息感到詫異。
“剛剛接到密報，消息屬實。”石楠在下首恭敬回話，“對方據說是我們這邊派去的特使。當日正是她兵行險招，將尉遲護斬於馬下，方使得這二十萬大軍在鄴城全軍覆沒。”
頓了頓，石楠又說道：“王爺，您是否覺得，這些年一直有人在背後幫我們？”
當年重重戒備之下卻能不費吹灰之力逃離京城，每到危機關頭卻總有能人異士從旁協助，就算自己真的是天縱之才眾望所歸，也難免會懷疑，這路，似乎太順了點。
司徒煜並未回答。他看著面前的布陣圖，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面。半晌後吩咐道：“此事本王自會派人細查，目前先別管這些沒用的。三日後，我軍就將會師於居庸關，此戰，必須得勝！”
石楠答是後告退。
行帳中只剩下司徒煜一個人，一時之間，只聞得燭火明滅的偶發聲響。男人未有動作，仍舊一下下敲著桌面。昏黃的燭光映著他挺直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幾分孤獨淒涼。
司徒煜從架子上拿出一個木盒，打開是幾張早已枯黃的信紙。
他再次一遍遍翻看著上面狗爬般的字，眼中閃現從未露於人前的柔情。很久後，他才放下信紙。苦笑道：
“你說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守護我。可若這就是皇位的代價，我到寧願你回來。”
忽明忽暗的燭光中，男人的表情在笑，但又好似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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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們在打掃著戰場。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每走幾步，就能看到火焰下還未燃盡的焦屍，兵士們的斷臂，百姓的殘骸。一陣陣斷斷續續的微弱哀叫中，烏鴉啄食得正歡。
我漫步在這成片的屍山之中，無悲無喜。
這就是戰爭。掌權者為了各自的利益，爾虞我詐，機關算盡。最後死得最多的，卻都是些無辜的百姓。
無論人還是神，都逃不過，這唯有死亡才能終止的，可悲宿命。
.
“現在情況如何？”我問鄴城太守。
“此戰我軍大獲全勝。殲敵十三萬，俘虜七萬，繳獲兵器糧草無數。”太守回答，臉上卻並無喜色。
“我方將士傷亡情況如何？”
“弓箭手死亡六十人，重傷三百人，輕傷一千二百人。步兵死亡六百五十二人，重傷三千人，輕傷無數。”太守一板一眼的回答。
“還有呢？”
“鄴城百姓，死傷有十萬之眾……”太守神色悲憫。
我望了望天，夕陽中還殘留著幾分血色，偶有成片的鴉群飛過，遮擋著這昏暗的光亮。我嘆了口氣，對太守道：“百姓死難者好好撫恤，傷亡者官府全力救治，這個時候不能省錢。”
太守點頭應是。
我又道：“此事對外就宣稱尉遲護陣前反悔，對鄴城百姓大開殺戒，我軍逼不得已才進行反抗，你可懂得？”我想了想，覆又補充道：“那位捐軀的將軍，其家屬賞萬金，親族後代皆要好好安置。告訴他們，若獻王登基，便賜其丹書鐵券，子孫享萬世福澤。”
“是，大人，下官知曉了。”
這凡人，倒是胚迂腐。明明心中對我萬般不爽，面上確還要裝得恭順有加。如此，我到也不能表現得太麻木。我扶起每答一句話就行大禮的太守，道：“那位將軍的家人確需好好安撫。這樣吧，你將他們引薦於我，此事由我來辦，你看如何？”
想我這九十萬年別的不說，打架耍賴，算計人心倒是學了個透透徹徹。若我親自出馬，定能哄得這家人喜笑顏開，說不好他們一沖動，第二個兒子就也被捐出來換功德了。
“這到不必。”太守第一次拒絕了我，“他的家人，想來也是理解的。”
我道：“別人理不理解是一回事，這面子工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只有我們把事做得到位，人家面子上過得去，報酬也收到了，知道自己沒吃虧，這才是皆大歡喜不是。”
“大人，”太守終是無法忍耐我這種不講客套的直白說法。只見他上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開始長篇大論的好好教育我語言的藝術。
他皺著眉頭，吐出的每個字都戴著顫音。我聽到，他說：
“蕭和，是下官唯一的兒子。”
.
夕陽的餘暉撒在這滿是廢墟的古城裏。人群中，尚有不知狀況的孩童迷茫的張望；焦屍旁，亦有焚城後剛冒出的綠芽。
逆光之下，老官佝僂著的背，好似挺了起來。
他背後，是鄴城毀掉的家園。在這裏，他是鄴城從廢墟中重建希望。所以，他不能倒下，甚至沒有時間傷心。
我少有的感到震驚。想我當年潑皮無賴，巧舌如簧。而今日，我卻不知該如何言語。一直以來，除了團子和團子爹之外，凡人，甚至是天上的神仙，對我來說都是一般無二的，如螻蟻般的存在。若非那不可拋卻的責任，天下蒼生是死是活於我又有何相幹？我從未想過要為這眾生付出些什麽，地獄空抵不過我話本空，蒼生怨敵不過那佳人怨。
今日，便宜爹卻打破了我對這蒼生的刻板認識，凡人在我心中如符號般僵化的形象，似有所不同……
.
西牛賀洲。
“感謝諸位前輩，本次經會小子實乃受益良多。可惜時光短暫，今後若有機會，小子再與諸位探討這佛法中的無上智慧。”團子同諸天神佛乖巧地行禮，依依惜別。
“客氣客氣，小殿下的到來才是讓這裏蓬蓽生輝。”如來客氣地還禮，“只是小殿下，你下次能別來了麽？”
這滿堂經會，被團子以一己之力，結束得比預定計劃早了半年。
“哪裏哪裏。”團子似沒聽到後面那句話一般，繼續淡定地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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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情報準確麽？”剛出經會，團子就迫不及待的抓住空空道人。
“絕對可靠！”空空道人肯定道。“這可是我拿五百條小魚幹從灼華那裏套出來的。那貓一看見小魚幹就走不動道了，哪還會說謊。”
“也就是說，我爹很可能是個凡人，就是那個什麽……獻王？”團子努力回想著之前聽到的那個名字。
“不是可能，絕對的啊！”空空道人分析，“小殿下你覺得你娘親是那種閑來無事下界普度眾生的神仙麽？”
“絕對不是啊！”團子握拳，堅定的搖頭，徹底肯定了空空道人的說法。
.
“所以小殿下，你這就準備下界了？”
“對啊對啊，我得趁娘親回來前先跑呢。”寢殿內，團子撅著小屁股，認真的收拾著他的行李。
“那個，小殿下，你準備去住多久啊……”空空道人看著這越裹越大的行李，默了默，還是出聲打斷。
“不知道啊，總之把要用的都帶上唄。”團子坐在地上想了想，又打開另一個零食櫃子。
“等等，等等小殿下，”空空道人急忙制止了團子把一屋子東西都打包的瘋狂舉動，問道，“你這樣著急下界，見到你爹該說什麽？”
“唔，你是我爹，我是你兒子，你得對我負責。”團子道。
“不行啊小殿下。”空空道人搖頭，“根據我們現有的情報，你爹在人間的地位屬於霸道總裁。小殿下如此直白，很容易被以為成碰瓷的，造成男女主相互誤會，最後被惡毒女配插足，虐戀情深好幾百回啊！”說罷，空空道人痛心疾首，好似被惡毒女配陷害的是她。
“那怎麽辦？”團子很著急。
“小殿下，”空空道人捏了捏團子粉嫩的小臉，進而教導道：“此時呢，最重要的是沈的住氣，敵動我不動才是制勝之本。此時需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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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王行帳。
“你說什麽？鄴城之危居然解了？”饒是穩重如司徒煜，也不免對這個消息感到詫異。
“剛剛接到密報，消息屬實。”石楠在下首恭敬回話，“對方據說是我們這邊派去的特使。當日正是她兵行險招，將尉遲護斬於馬下，方使得這二十萬大軍在鄴城全軍覆沒。”
頓了頓，石楠又說道：“王爺，您是否覺得，這些年一直有人在背後幫我們？”
當年重重戒備之下卻能不費吹灰之力逃離京城，每到危機關頭卻總有能人異士從旁協助，就算自己真的是天縱之才眾望所歸，也難免會懷疑，這路，似乎太順了點。
司徒煜並未回答。他看著面前的布陣圖，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著桌面。半晌後吩咐道：“此事本王自會派人細查，目前先別管這些沒用的。三日後，我軍就將會師於居庸關，此戰，必須得勝！”
石楠答是後告退。
行帳中只剩下司徒煜一個人，一時之間，只聞得燭火明滅的偶發聲響。男人未有動作，仍舊一下下敲著桌面。昏黃的燭光映著他挺直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幾分孤獨淒涼。
司徒煜從架子上拿出一個木盒，打開是幾張早已枯黃的信紙。
他再次一遍遍翻看著上面狗爬般的字，眼中閃現從未露於人前的柔情。很久後，他才放下信紙。苦笑道：
“你說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守護我。可若這就是皇位的代價，我到寧願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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