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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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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變

馬蹄聲停,驚呼疊起。

“大人,是蛇妖!我看見了!帶尾巴的!”

“他從紫霧裏突然就蹦出來,太可怕了!”

“你們這些父母官若是不管,小老百姓要怎麽辦呢!”

眾人像是見到了救星,七嘴八舌地炸開了鍋。只聽見一片嘈雜中,一個沈穩的男聲道:“證人都跟著去一趟官府,你去記一下。有沒有百姓受傷?”

從聲音能聽出來,此人就是傅南明。他應該是指了個人,領著驚魂未定的目擊者們離開了現場。

趙洵突然抱的緊了些——大概是傅南明靠近了我們。

“就,就是他,”一個女聲戰戰兢兢道,“那蛇妖出現以後,直接就和那位公子打了起來,後來,後來我太害怕了,救沒往下看。”

傅南明謝過說話的目擊者,突然語氣一頓,接著驚道:“竟是趙公子!可有傷著?這位是……”

“傅大人,”趙洵聲音中透著疲憊,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當真有些倦了,“我沒事,但那人傷了我朋友,可否容我帶她先回去醫治?”

我沒睜眼,也看不見傅南明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一股氣力正往自己這裏探過來,過了一會兒又消散了。傅南明雖有些道法,但身在廟堂,畢竟不如常年修煉的頂尖高手,想來我是騙過他了。

他還沒開口再問,趙洵便搶先道:“她是清瑤派的弟子,與我在去年扶松宴會上相識,恰好來清水鎮游歷,才卷入了這場爭鬥。這傷不輕,我……著實擔憂。”

反應可以嘛,瞎話隨口就來。清瑤派、扶松派我都知道,就是江湖上的小門小派,掀不起風雨的那種,傅南明應該不會當真去查。即便查了,憑趙洵在南丹門和江湖的地位,蓋過去也簡單。

我接著裝暈,聽見傅南明嘆了口氣,又安慰了一番,便放我們走了,自己又四處安排,還派了一隊人去追左英。

趙洵一路駕馬回了客棧,等到了屋裏,我才恢覆了妖氣,靠在椅子上歇了片刻。

謝子嵐沒想到不過一個時辰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看著他師兄全須全尾的,才抹了把汗。但他看見我纏著布條還滲血的手臂,整個臉刷的白了。但趙洵也沒讓他多問,便再次讓他踏上了“為王姑娘抓藥”的道路——這回是真的。

趙洵小心地把藥膏取出來,又輕輕地塗在我手臂上。這尋常藥膏對治愈傷口也沒什麽大用,但確實能暫時減輕身體的疼痛感。這活兒麻煩又用處不大,但他認真的表情讓我無法拒絕,還有點感動。

不枉我給你擋了一劍。

我一邊心安理得地使喚他,一邊罵道:“你不想傷左英,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看著天雷砸下來杵在那兒,跟個木頭一樣不動彈啊?你這是找雷劈嗎?”

趙洵沒吭聲,繼續低頭一點點塗著藥膏,我感覺手臂上清清涼涼的,確實舒服了一些。

“要我沒過去,那雷就真的劈你身上了,你可是個人,”我接著嘮叨道,“你要是出點事兒,南丹門不得把天掀了?別說南丹門了,其他小門派……”

我越說越覺得不對勁。

趙洵話不多,但心裏一直明鏡似的,什麽都清楚。我能想到的東西,他不可能想不明白——

如今這個局勢,所有矛頭都指向了蛇族。先是流浪漢、普通百姓遇害,在民眾間制造了恐慌。隨後房文惜的事情鬧大,官府介入,南丹門作為江湖門派之首,也不得不出面。

那在暗處布局的人,下一步最好的目標就是趙洵。如果左英真的殺了趙洵,南丹門便和三清山徹底站在了對立面,江湖各個小門派自然會緊跟其後,高舉誅殺蛇族的大旗。此時朝廷派兵,便是懲惡揚善,不派兵也不耽誤其他勢力互相消耗。

這麽想來,不光是狐族的無湄有嫌疑,連傅南明都得再拿捏一番。

但趙洵的實力在這兒放著,也沒人敢輕易去碰他……難道此前“趙洵受傷”的傳言,是他故意為之,來引出幕後的人?

那他虛弱的脈象、所做的噩夢又是怎麽回事?

我瞇起眼睛,帶著懷疑的神色看著趙洵。他被看的不自在了,也上完了藥,終於開口道:“我一直在試探左英。中了迷術的人思維緩慢,更像是憑直覺行事。他所用的招式……我都曾在三清山見過。我原想順著最後一擊,在他用盡全力、神魂空洞的一瞬沖進去,看看他是否真的中了蠱……”

“哢嚓”一聲響讓趙洵突然頓住——我越聽越氣,把手裏把玩的杯子捏碎了。

這小子……以為他命比別人大是麽!於他人神魂探咒本就極耗精力,還想在接下天雷之後再沖進去,等他探出真假,沒死也夠喝一壺了。

趙洵尷尬地笑了一下,靠著最基本的求生欲,沒有再講下去。

沒過一會兒,謝子嵐便把晚飯送了過來。我心裏還氣著,故意沒理他,自個兒從頭吃到尾,一句話都沒說,趙洵便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竟沒吃幾口。

但其實……他這麽做,也是為了蛇族吧。我暗想,找到證據,才有轉移眾人註意力的可能。三人成虎的故事多了去了,加上左英的大肆現身,人心惶惶,蛇族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只是他這不要命的方式著實惱人。

此後數日我都躺在客棧裏養傷,趙洵則是在外奔波,忙這忙那,和傅南明周旋。但他總在晚飯前趕回來,謝子嵐像是與他心照不宣,中午只給我送一份吃的,到了晚上便把趙洵的也送來我的屋子。

這小師弟還真是操心他師兄的私事兒啊。每每看到謝子嵐八卦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還忍著不問的表情,我都覺得這孩子真是實心眼兒。

但有一件事奇怪得很。

我這傷不但沒一天天好起來,反而愈加嚴重。我能清楚地感覺自己的妖力在不斷流失,使咒也越來越不順手,還時不時頭疼萬分,疼到從睡夢中驚醒,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

左英確實有兩把刷子,但我不至於擋了他一劍就成這個樣子吧?我面子往哪兒擱啊?

我煩悶不已,試了各種調息之法,都不見好轉,又得想方設法地瞞著趙洵,心累的很。終於有一天,我頭痛欲裂,差點兒從樓梯上栽下去,還是被趙洵發現了。等我清醒的時候,已經被趙洵帶到屋裏,輸了些真氣。我本以為他會糾纏不休地問下去,沒想到趙洵一句都不多說,若不是他確實露出了擔憂的神情,我都覺得我們二人的情分已經走到了盡頭。

事情再次出現轉機,是五日後的子時。

我雖然已經躺下,卻還沒睡著,剛翻了個身,便聽見窗外有陣陣敲擊聲。這間房處於三層,外面也沒什麽借力攀爬的地方,輕功再好也難以掛在窗外,不是修道之人,便是妖了。

我警覺起來,手心蓄了力,輕輕走到床邊,眼看著外面空空如也,突然,一個腦袋從上方倒著出現,垂落的辮子啪地打在了玻璃上——

竟是左英!

我打開窗戶,左英雖身形高大,卻極為輕巧地跳了下來。方一站好,便又要單膝跪下:“族長,我甘願受罰。”

“回去再罰,”我無奈地擺擺手,示意他起來,“不是讓你逃嗎?怎麽還在鎮上?”

左英眼含愧疚地看了看我的手臂,低低嘆了口氣,才嚴肅道:“清水鎮周圍皆布著陣法,是針對蛇族的,且有數不清的精兵壓陣,看起來是朝廷的裝束。我尋了數日,竟沒找到突破口,只能躲躲藏藏,偷偷來尋你相告。”

“針對蛇族的?”我冷笑一聲,“他們是鐵了心要在清水鎮給蛇族定罪了?”

“是我不註意,幾日前在外游歷,中了迷術,還傷了你……”左英懊惱道。

他這麽大一漢子,連連認錯,倒讓我不好意思起來。我忙安慰道:“我知道你並非有意,現下最要緊的是找到證據……”

我話音未落,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下一秒,趙洵破門而入,劍氣以迅雷之勢直沖過來,還好左英反應快,險險躲開。他身後的木桌被瞬間劈成兩半,揚起一陣飛灰,無辜地壽終正寢了。

趙洵飛速將我攬至身後,他高出我一頭,整個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怕他是誤會自己屋中有敵人來襲,連忙拽了他一把:“他是……”

“左長老……”趙洵終於看清來人,才停了手,連忙拱手,“抱歉,我還以為……”

左英也作揖道:“該抱歉的是我。”

這倆人一來一回,我看著甚是好笑。趙洵看了看我,像是確認了我沒少一根頭發,才舒展了眉頭。但他隨即又嚴肅道:“出事了。方才清水鎮各處都有蛇妖襲人,傅南明已經派人去救,但還是發現了百具屍體,都被吸幹了魂魄。”

我與左英皆是一驚——百具屍體!這整個鎮子才不過幾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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