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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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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謝疏音雙手緊握成拳,內心翻騰的情緒不斷往上湧,抿著唇說:“我過分?周韶川,你才過分!你最過分!”

她氣得狠狠在輪椅上捶打了兩下,雙眼很快蓄起淚水,瘦弱的肩膀顫抖著,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那麽喜歡他,他卻還要當著喬雪寧的面說她過分?

不就是告訴她,他們之間門不當戶不對,不可能在一起嗎?不就是不願意幫她說情嗎?

她憑什麽要幫喬雪寧說情?

周韶川從沒看見謝疏音這麽激動,眼淚跟珍珠似的,晶瑩剔透的往下掉,心裏莫名的有些悶,走到她跟前,伸手擦拭她眼淚,說道:“說你一句還不行了?”

“就不行!”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脾氣,“周韶川,我告訴你,你要想幫她,自己去找辦法,不要從我身上打主意,我是絕對不會幫她說一句話!”

說完,沖著裏面喊道:“連姨,推我上樓!”

連姨就站在廚房邊上,聽到這話,顫顫巍巍的走過來,眼睛瞥了一下周韶川的臉色,小聲地說;“先生,小姐看起來累了,我推她上樓休息。”

周韶川沒說話,連姨趕緊推著謝疏音離開。

站在身後的喬雪寧是又驚又憂,她認識周韶川那麽多年,知道圈子裏包括周家都沒幾個人敢這麽喊他全名,就連她都不敢這麽放肆,可他縱容謝疏音這般喊他,一點脾氣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小聲地說:“韶川,我——”

周韶川回眸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手上被燙傷的痕跡,說道:“先回去吧。”

“韶川——”

“做事不要急。”周韶川看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離開。

喬雪寧咬了咬唇,不甘心的朝著門外走去。

走到門外,助理已經等待多時,看見她紅著眼眶走出來,垂頭喪氣的,就知道事情沒辦妥。

“周總跟那謝疏音都不肯幫忙嗎?”

喬雪寧搖搖頭,“算了,何必逼得這麽緊,韶川肯定有辦法幫我的,我們就回去等消息好了。”

喬雪寧在橫店做橫漂的時候,助理就跟著她,知道她這一路走來過得有多艱辛,無論是站在助理的角度,還是朋友的角度,都覺得她被封殺是吃了悶虧,心裏替她不值。

眼下周韶川跟謝疏音都不肯出手幫她,忍不住說道:“我看周總也沒那麽愛你,他跟你分手後身邊女人就沒斷過,你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他,他說不幫也就不幫了,可是你怎麽辦啊?”

喬雪寧垂著頭,沒說話。

助理說完周韶川,就開始說謝疏音,“那謝疏音真是賤得很,她要不是出生在謝家,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你?我看她媽媽被她爸送進監獄是活該,搞不好就是因為她,謝家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活該她回不去,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兒。”

“行了。”喬雪寧抓著她的手,“別說了,我們回去等消息就是。”

“雪寧,你聽我的,咱們不能在周總這一條船上吊死,酒局咱們還是得去,多認識點人,多一條路,另外,你也要給周總敲敲邊鼓,讓他把謝疏音送出去,別讓她住在這。”

喬雪寧皺眉,“你這是何必呢,那謝疏音在國內無親無故的,你讓她搬出去,住哪兒?”

“你管她住哪兒啊?你看她每天住在周總這,孤男寡女的,擦槍走火怎麽辦?周總都為她連工作都放下了!他幾時為你放下過工作?!”

周韶川為謝疏音放下工作這件事,她們也是回到易城才知道。

本來是直接去周韶川公司找他,結果助理跟她說這一個月,周韶川都不管事,在家休息。

她們才知道周韶川為謝疏音整整請假了一個月。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在工作和感情面前,周韶川永遠工作優先,哪怕她遇到危險、傷心難過給他打電話,只要他在工作,一律不接。

“雪寧,你要再不聽我的,周總要真的跟你分開,你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喬雪寧臉色難看,或許是想起剛才在裏面,謝疏音指名道姓的喊周韶川全名,他卻一點兒也不生氣,神情恍惚,“你別說了,我心裏有數。”

說完,她便轉身坐上車。

而在她走後,一個黑色身影從容的走了出來,看著離去的車身,漆黑的眼眸裏略有些慍色

周韶川起身上樓,聽著緊閉的房門裏傳來陣陣哭聲,知道自己說話重了。

她搬進來那麽久,什麽時候哭成這樣?

他敲了敲門,喊了幾句,沒人回他。

他擰眉,“音音,我進來了。”

轉動門把手,推門走進去,就看見她趴在床上,小小的身子一顫一顫的,哭得很是厲害。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放軟語調,“音音?別哭了,嗯?”

“你走開。”她趴在枕頭上,悶悶的說,“不想看見你。”

這聲音聽的,滿滿的怨氣。

周韶川可真沒哄過女人,就連喬雪寧生氣,他也是任由她生氣,生完了再找她,兩三句也就和好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那你說,你想怎麽樣?”

她雙手抓著枕頭,就是不肯給他個正臉,也不說要求。

小小的啼哭聲,聽得撓人心肝。

他好脾氣的雙手摟住她,一把將她翻過身來,就看見那雙澄亮的眼眸裏滿是淚水,鼻尖哭得都泛紅,連枕頭都被哭濕了一大片。

他皺眉,伸手擦拭她眼淚,“你不說我怎麽賠罪?你是覺得我剛才連名帶姓喊你名字你不開心,還是我說你過分不開心?”

她扁著嘴,委屈至極的扭過頭,不肯說話。

“行,我連名帶姓喊你,你不開心,那你就喊回來唄,周韶川三個字任你喊。”

他用手再次將她的身體掰正,“如果是因為我說你過分,你不開心,那你就打回來。”

他抓著她纖細的手腕往自己臉上比劃。

五根手指無力,就這麽任由著他劃過他的臉頰,劃拉了一會,就聽頭頂傳來他低低的笑聲,“謝疏音,你真是屬貓的,反著捋兩下就炸毛。”

謝疏音擡頭望去,才發現他的眼裏裝著戲謔,順著他的眼神望去,看見了進屋時被扔在地上的兩個娃娃——全是他當初在娃娃機店抓給她的那兩只。

她咬著唇,喊道:“娃娃我不要了!我叫連姨扔掉!”

“你敢!”周韶川站起身來將扔在地上的娃娃撿起來,拍了拍塵土,“專門給你抓的,你敢扔?”

“怎麽不敢,反正你也不是只給我一個人抓,你也給別人抓過,我不想要別人剩下來的東西。”

小孩脾氣。

他輕笑了一聲,走到她身邊坐下,“行,你要這麽說的話,那是不是我換個只有你謝疏音獨有的東西,你就不生氣了?”

謝疏音把頭扭到一邊,紅紅的鼻子看起來甚是可愛。

他伸出手捏著她的臉,兩頰的肉往中間擠,掰著她的臉扭過來,“小朋友,通關也要給點通關秘籍,你一點訊息不給,我很難哄。”

謝疏音甩開他的手,繼續悶在枕頭上,小聲的哭。

周韶川沒轍了。

這個在謝家喬口中非常好哄的妹妹,生起氣來是一點兒也不好哄。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吊墜,是老坑冰種翡翠制作而成的,市面價值超過八千萬,就這麽被他隨隨便便的放在口袋裏。

他將那塊吊墜放到她面前搖晃一下,指著吊墜上面刻著那個‘音’字,說道:“專門找師傅雕刻你的名字,算是專屬,能不能消氣?”

謝疏音擡頭瞥了一眼,還真就看見上面雕刻著一個‘音’。

她伸手摸了摸,翡翠的冰涼觸感很快就傳遍指尖。

她皺眉看著他,“哪來的?”

這塊吊墜是歐陽姝離開前交給他的,指名道姓送給未來兒媳婦。

他哪敢送出手?

這是給兒媳婦的。

不是給小朋友的。

因為這樣,他遲遲沒有送出去。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

眼下這個關頭,她能消氣最重要。

他挑眉,“反正是你一個人專屬,不是誰的替代品、也不是誰不要的東西,就是給你的。”

翡翠這東西,謝家一大堆。

可她出來的時候一塊都沒帶。

她拿著那塊吊墜,扁著嘴沒說話,但明顯氣消了一些。

“周韶川。”她輕輕喊他的名字。

“怎麽?”

她沒再說話,但睫毛上的淚水,泛紅的鼻子,和微微抽搭的肩膀都在標示著怒火已經開始往下平息。

他伸手將她臉上的眼淚擦幹凈,又把她扔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正要說話,就聽到門口傳來一句,“音音?!”

謝疏音跟周韶川擡眸望去,就看見謝家喬站在門口,黑眸死死盯著她打石膏的雙腿,喊道:“你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他握著拐杖走過來,看著她哭腫的雙眼,“誰欺負你了!”

“哥!”謝疏音一看到謝家喬,本來已經消退下去的情緒一下子又漲起來,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委屈的喊道,“哥哥!”

謝家喬心疼壞了,趕緊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別哭別哭,跟哥哥說,發生什麽事了,誰欺負你了?”

謝疏音沒說話,就這麽抱著謝家喬哭個不停,整個房間都是她的哭聲。

她在家那麽多年,何曾哭成這幅模樣?

謝家喬心疼壞了,緊緊抱著她,安撫了好一陣才安撫好,只不過哭得太過頭,蜷縮在他懷裏,身子一縮一縮的,可憐極了。

他扭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周韶川,質問:“怎麽回事!?她腳怎麽了!?周韶川,我把人交給你,你就這樣對她?!”

周韶川不耐煩的捂了捂耳朵,“你嗓門再大點。”

“說!”他踢了他一下,“怎麽回事?”

周韶川把他跟沈釋那點事說出來,但沒說謝疏音跟人飆車,只說遇到秦予被他連累,挨了秦家人一棍,雙腿骨折。

說話間,餘光打量著謝家喬懷中的小家夥,居然還沖著他使眼色。

想讓他幫著瞞事,還敢這麽跟他生氣。

他冷笑一聲,輕而易舉的蓋過去。

謝家喬聽完,雙手緊握成拳,氣得打了一拳在床上,說道:“這麽大的事你不跟我說!?她長這麽大,沒被人罵過一句,打過一下,送到你這裏才多久,就被人打成這副德性!?周韶川,你怎麽照顧她的?”

“你問問她呀,問她哪裏來的膽子敢跟秦家那貨走到一塊的。”

周韶川手裏拿捏著她飆車的‘把柄’,說扁說圓,她都不敢反抗。

眼眸耷拉著,雙手圈著謝家喬的脖子,像個小貓似的,不肯撒手。

謝家喬也知道秦予的身份和來歷,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低頭看著謝疏音,“你真跟秦予走到一塊?”

她悶悶的說:“他都快被他大哥打死了,我就出手幫了他一下……”

“那這事,我站你三叔。”謝家喬擰眉,語氣軟下來,“那秦予的媽據說是個舞女,在會所裏跳舞賺錢,被秦漢申看上了,沒多久就懷孕,她害怕秦家人報覆,帶著秦予東躲西藏,甚至偷渡到國外,結果沒多久人就死在外面了,秦予被秦家帶回來,也沒過過什麽好日子,你跟他要吃虧。”

“只是朋友。”她小聲地說,“爸爸不是說過,只有結婚才需要看門當戶對,交朋友不需要。”

“你還敢說?”

小家夥焉焉的把眼睛垂下去,活像是一只可憐的小兔子。

周韶川看見她這幅模樣,唇角止不住上揚。

他稍微咳嗽一聲,“行了,她多大啊,剛出社會懂什麽,人都這樣了,你就少說兩句。”

“你少在哪裏和稀泥。”謝家喬瞪了他一眼,“我跟你的事沒算完,出去,我有幾句話要跟她說。”

周韶川冷笑一聲,一只手伸進口袋裏摸出煙,掉在嘴巴上,慢慢悠悠的朝著門外走去。

見他離開後,謝家喬小聲地說:“音音,跟哥哥回家吧,這裏畢竟是別人家,你受了委屈沒人幫你出頭。”

謝疏音又如何不想回家呢?

她想爸爸,想媽媽,還想家裏的狗和貓。

房間裏一片靜謐。

周韶川就靠在門口的墻壁,仔細聽著裏面的聲音,沒聽到謝疏音的回答,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她小聲地說:“不回去,爸爸很討厭我,他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他只喜歡你。”

她的聲音軟得一塌糊塗,卻也讓人的心疼得一塌糊塗。

謝家喬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她心中對父親的怨恨和痛苦,張了張嘴,說了一句,“爸爸不是那個意思,爸爸是心疼你的,他要是知道你在外面過得這樣——”

“他不會。”她垂著頭,打斷他的話,“他很早就不要我了。”

“音音——。”謝家喬撫摸著她的頭頂,“你不要這麽想,我……”說完,停頓一下,“欸,你要是真不想回家,那也行,但你發生什麽事至少得給我說一下,你說要是下次來,看見你缺胳膊少腿的,我這命還要不要了?”

聽到他這話,謝疏音笑了出來。

謝家喬溫柔的擦拭她的眼淚,“笑了就好,你在家就沒哭過,怎麽出來老哭呢,周韶川欺負你了?”

謝疏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謝家喬靠近她,小聲地說:“那你跟哥哥說,你跟周韶川相處怎麽樣?”

見她不說話,他刮了刮她的鼻子,“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他說幾句。”

謝家喬起身朝著門外走,走到門口就看見周韶川靠在墻邊,手裏夾著煙,煙霧彌漫,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瞇著,嗤笑一聲,“兄妹倆家常談完了?”

謝家喬拽著周韶川的手走進他的房間,把門關上,問道:“我問你,你有沒有欺負她?”

“你這個欺負指的是什麽?”

“她敢這麽大膽喊你的名字,你還不帶生氣的,你說是什麽欺負?”

周家排行‘知、行、一、韶。’四個字,其中‘韶’為最大,他的名字不止是在家中排行老大,在圈子裏也一樣,能夠這樣直呼姓名的沒幾個,就連他當初這麽喊他全名,都差點被他揍了一頓。

可他剛上來,就聽見謝疏音喊他全名,他還一點氣兒都沒有。

奇怪。

很奇怪。

周韶川坐到沙發上,一只腳疊在另外的腿上,手裏夾著煙,笑著說:“我還真聽不懂你的話,我欺負一個小朋友,至於嗎?她小孩子不懂事,喊了就喊了唄,難不成我還揍她一頓啊?”

他彈了彈煙灰,“我那點便宜,全讓你們兄妹給占了。”

謝家喬才不相信他說的那些話,在商場混習慣了,說話總是說一半藏一半。

他坐在床邊,一眼就看見了周韶川掛在櫃子裏的情趣睡衣,全黑色的網紗,除了三點重要部分有遮掩外,其餘都是紗。

他將睡衣拿出來,擰眉看著周韶川,“這又是給你哪個女朋友買的?”

周韶川嗤笑,“給你買的,你穿不穿?”

謝家喬眉頭一擰,“我敢穿,你敢看嗎?”

周韶川身子往前傾,“你敢穿,我就敢看。”

“你有毛病?”謝家喬難得爆了一句粗口,“你怎麽不去死。”

“我說你們兄妹真有意思,怎麽說句實話就著急上火呢?”周韶川笑著說,“說真的,你試試看唄,穿上我就拍照,拍完給你老婆發過去。”

謝家喬青筋暴起,想起之前每次跟他喝酒,喝醉了他就把他喝醉的模樣拍下來發給林笙。

以至於他每次回家都要被林笙罵一頓。

他拿起拐杖指了指他,意思很明顯——警告。

周韶川笑著不說話。

謝家喬沈默片刻,說道:“我剛進門的時候看見喬雪寧跟她助理了。”

周韶川抽著煙沒說話,似乎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喬雪寧助理說了幾句讓我覺得很不好聽的話,是針對音音的,所以你知道我會做什麽。”

周韶川將煙霧吐出來,“這事幹嘛問我,想做就做唄。”

“喬雪寧不是你女朋友嗎?我要處理她的助理,不得知會你一聲?”

“我告訴你,在這種事上我跟你不同,你做事講究人情,我做事講究黑白,對錯在我這裏都不管用,再說了——”他換了個姿勢,“能讓你想要動手的人,肯定是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不過就是個助理,隨便你。”

“行。”謝家喬站起身來,“那這一陣,我就住在這,等音音腿腳好了,我再走。”

周韶川瞇眼:“……”

謝家喬還真是恬不知恥的就在迤山公館住下來了。

這要是平日,也就隨著他去,可偏偏周韶川把公司工作都停了,兩個大男人伺候一個小女孩,說出去多新鮮。

半夜,周韶川的房門被敲響,他起身去開門,就看見謝家喬站在門外,低聲說:“家有沒有溫度計,音音好像發燒了,我出去給她買點退燒藥,你幫我看著她。”

周韶川看了一下時間,淩晨一點零三。

他擡擡下巴示意他去,自己穿著睡衣走到謝疏音房間,看見她蜷縮在床上,小臉通紅。

伸手一摸,滾燙得很。

他仔細一想,想起白天她這情緒波動太大,傍晚又被謝家喬推著出去散步一圈回來,大概是受了風,再加上體質弱,感染了風寒。

這養閨女確實比養兒子要精細。

想他們周家幾房都是兒子,全都是糙養長大的。

哪像謝疏音,動不動就這兒難受,那兒也難受的。

聽到她哼哼唧唧的聲音,他側身躺在她身邊,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是不是頭很痛?”

她綿綿的聲音傳來,“有點兒。”

他低頭望去,看見他給她買的那些包包、鞋子、衣服、都被扔在了衣櫃裏——但一半是整理好的,一般是亂扔的,明顯就是她白天生氣,全扔出去後,又灰溜溜的去整理好。

怎麽說呢?

有點氣人,也有點好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身子這麽弱,將來結婚可怎麽得了。”

他本意是,結婚是件費心費力的事,她這身子骨弱的,連去冷一點的地方都會生病,若是結婚,婚前的婚禮籌備和婚後的懷孕生子,還不要了她半條命。

但在謝疏音耳裏,卻是另外一層意思,臉又紅了起來,不知道是發燒,還是因為別的。

過了好久,才聽她說:“你身體也沒好到哪裏去。”

嘖。

他皺起眉頭,“我身體好不好你知道啊?”

話是聽不出生氣、還是不生氣的。

可謝疏音跟他相處那麽久了,也算能聽出一些門道來。

她小聲地說:“那麽多女朋友,身體肯定很差。”

周韶川:“……”

他擰著眉頭,“誰告訴你女朋友多,身體就差的?我要是什麽都沒做,你告訴我,怎麽差?”

謝疏音默默的把頭塞進被子裏,不敢再回答了。

她明顯惹到他了,再說下去,指不定又要挨一頓罵。

正好,謝家喬買了退燒藥走進來,看見周韶川躺在謝疏音床上,用拐杖打了打他,“你幹什麽,占我妹便宜,起來!”

周韶川翻身起來,“狗脾氣。”

謝家喬:“……”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謝家喬走到床邊坐下,眉頭緊皺。

周韶川性子很難揣測,他跟他交往那麽多年,也沒摸透他是個什麽脾氣,高興的時候說什麽都可以答應,不高興的時候,也能耐著性子聽你把話說完,但一扭頭就刺著要害去捅。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為什麽圈子裏沒人敢光明正大跟他作對,並非因為他母親是歐陽姝,父親是周梁正。

而是他本人就是個不擇生冷的人。

當初把謝疏音交給他照顧,也是無奈之舉,在國內他們有親戚朋友,但不多,這種情況下,謝疏音還專門挑了這麽一個沒有謝家任何勢力存在的易城。

周韶川性子冷歸冷,但還不至於為難一個小女孩。

可剛才,他敢這麽大膽的躺在她身邊,這不免讓謝家喬有所擔心——這只老狐貍,是不是看上謝疏音了?

想到這,他一陣心驚肉跳。

“哥,你想什麽呢?”謝疏音聲音虛弱,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腦袋來,“你是不是也病了?”

“沒有,哥給你買來了退燒藥。”謝家喬回過神來,摸了摸她的頭,“吃完快點睡,要是明天還發燒就帶你去醫院。”

“嗯。”

謝家喬餵著謝疏音吃下了退燒藥,安撫她睡覺後才離開。

離開前,他看了一眼周韶川緊閉的房門,雙手緊握成拳。

謝疏音嫁給誰都好,就是不能嫁給周韶川。

他性子太冷了,喬雪寧跟了他那麽久,也不曾在他心裏占據過什麽重要的位置。

比不過工作,比不過他的事業。

作為家人,他希望能找到一個能把謝疏音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很顯然周韶川不是這樣的人。

一夜過去,謝疏音的燒退下來了,謝家喬起了個大早,在樓下熬粥,熬的是謝疏音最喜歡的海鮮粥。

周韶川走下來的時候就聞到了香味,看著謝家喬端著熬好的粥走到謝疏音跟前,像餵孩子似的,一口一口吹涼,餵到她嘴裏。

他皺眉,“哥們,這也太誇張了,小孩再小,也有21了,你這親手餵——”

謝家喬一個眼神掃射過來,意思很明顯——多管閑事。

周韶川冷笑,“行,你們兄妹愛幹嘛幹嘛。”

他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隨便舀了一碗粥到碗裏,走到大廳裏坐著,邊吃邊打量謝家喬餵謝疏音吃飯的畫面。

謝疏音乖巧的坐在輪椅上,一口一口吃著謝家喬遞過來的粥,時不時舔唇,時不時又看他一眼。

小孩兒真有意思。

周韶川收回打量。

謝家喬問道:“對了,那秦家那人怎麽處理?”

“交給律師了,已經起訴了,幾年大牢肯定沒跑。”周韶川拿起遙控器調轉電視臺,“你放心,秦家那邊想上訴的話,讓他們上訴,結局不會改變。”

謝家喬點了點頭,看著碗裏小半碗粥沒了,低聲問:“還吃不吃?”

謝疏音臉色還有些泛紅,虛弱的搖了搖頭。

謝家喬嘆了口氣,“回國這麽久,看你瘦的。”

謝疏音著抓著他的衣服,撒嬌:“哥,你在這,真好。”

“你嫂子還給我打電話呢,問你去不去榕洲,她方便照顧你。”

聽到‘去榕洲’三個字,周韶川的眉頭微微一挑。

謝疏音思考片刻,搖了搖頭。

嫂子林笙住在榕洲,但是家裏有父母在,還有孩子,謝家喬平時也是滿世界到處跑,很少能回家,她這樣平白無故的住到人家裏,不是添亂麽?

謝家喬見狀,嘆了口氣,“你啊,讓我怎麽辦才好。”

周韶川吃完把碗放回到桌上,手機嗡嗡響個不停,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喬雪寧給他發了無數條微信。

他站在桌子邊,耐著性子看完後,扭頭瞥了一眼謝家喬,見他還在給謝疏音講在國外的趣事,轉身上樓換衣服,從後門驅車離開。

入春了,夜晚的風也不再寒冷,微微搖下車窗,一只手靠在車窗上,沿途襲來的梔子花香,彌漫著甜膩的氣息。

他單手控制著方向盤,食指輕輕敲打著,在月色下,穿梭於名環路。

大約半個小時,低調的奔馳停靠在伊雪公寓的停車場。

他停好車,駕輕就熟的走進去,來到3309房門前,按下指紋鎖,就聽到裏面傳來哭聲。

再往裏走,就看見地上散落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喬雪寧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不知道給誰打電話,邊打邊哭。

興許是聽到聲音,她扭頭望去,看見周韶川的身影,便扔掉手機走到他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韶川,連靜被抓了,說是做掮客,給老板介紹女孩,要判刑,你能幫我把她撈出來嗎?”

連靜是她的助理,跟了她許多年,感情非常深厚。

但周韶川不喜歡她,這個女人身上有種特別媚俗的氣息,將所有的事情看得特別利益化,但又沒有把利益放大的能力,簡單來說,就是個沒腦子的東西。

他淡淡的說:“這事我不能幫。”

喬雪寧擰眉,“你,你說什麽?”

周韶川走到沙發坐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叼在嘴巴上,雙手攏起點燃火苗,說道:“我很早就跟你說過,這個助理不能要,你非要,既然你想要,那我也就隨你去,可是這次她惹得人是謝家喬,INJ集團的繼承人,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助理去跟他求情嗎?”

謝家喬。

那也就是說,是謝疏音的親哥哥。

難怪。

難怪一天之內就有連靜做掮客的證據和證人,就像是早就準備好的一樣,要把她送進監獄。

她緩緩走到他跟前,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韶川,連靜從我19歲就跟我在橫店,那會我做跑龍套,一天也不過賺幾十塊錢,溫飽都成問題,是連靜省吃儉用,把嘴裏吃得扣一半給我,也是她拼了命的幫我跑劇組,才給我換來了幾個小角色,在我心裏,她無異於是我的親人。”

面對她這番真誠的話,周韶川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就是這麽一個,除了在意自己在乎的人的情緒,不在乎任何人,哪怕這個人是跟了她這麽多年的親人、摯友。

她跌坐在他身邊,低聲說:“真的不能幫我嗎?”

“雪寧,你知道我做人做事不喜歡講究什麽對錯,連靜是對也好,是錯也罷,只要我想,她錯就是對,但是很明顯,她現在無論對錯,在我眼裏,都是錯。”他慢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滿是淚痕的臉,“所以這件事,我勸你不要管,助理換掉就是。”

周韶川還是那個周韶川。

對她溫柔、紳士,對其他人卻是冷漠無情。

她慢慢搖頭,“我不會放棄她,是她陪我走過那麽艱難的時候。”

周韶川嘆了口氣。

他站起身來,“嗯,行。”他語氣淡然,“那你自己想辦法吧。”

說完,就朝著門外走去。

喬雪寧不敢相信他就這麽過來,就這麽離開。

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殊不知周韶川心裏早就對連靜非常不滿,趁這個機會除掉她也好,怎麽還可能去管?

喬雪寧這些年被這個連靜蠱惑了不少心神,要再這樣下去,他們之間能不能走到最後很難說。

從公寓走到樓下,還沒到停車場,喬雪寧連鞋都沒穿,從電梯裏跑出來抱住了周韶川的腰,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求他救救連靜。

哭泣的聲音在這靜寂的小區裏,顯得格外淒涼。

周韶川慢慢推開她,扣住她的肩膀,“雪寧,我問你,如果這些年沒有我的庇護,你想過在那個吃人的娛樂圈裏,你會變成什麽樣嗎?”

喬雪寧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沒說話。

周韶川緩緩開口,“我現在就是要砍掉這個禍害你的毒瘤,如果你非要替她說情,也行。”

他停頓一下,“那你自己考慮,要保她,還是跟我。”

言下之意很簡單,他可以出手保連靜,但是保完她,兩人就算玩完。

喬雪寧怔怔的看著他,沒再說話。

周韶川見狀,便轉身離開。

喬雪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呢喃開口:“你,我要,連靜,我也要保,你不幫我,我自會找人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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