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章

關燈
第一章

再次見到馮聽白是在校友聚會上。

隔著三張桌子,許懷星看到馮聽白一杯酒接著一杯酒的往下灌,她身側花了五百塊錢雇來的男朋友把自己的皮衣脫下,披到許懷星身上,末了還問她:“寶寶冷不冷?”

坐在他們對面的人名叫張棟,是馮聽白的狐朋狗友。

張棟臉上肥肉抖了抖,半晌冒出句話:“星星你男朋友挺不錯啊,三伏天怕你冷還往你身上批皮衣呢。”

許懷星琢磨了下他這話,又蹭了蹭手心裏的汗,笑著擡眸:“是啊,貼心。”

整場聚會,馮聽白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就好像壓根不認識這號人。

在場的人裏少有不知道馮聽白、許懷星當年事情的人,大家看他們兩人的眼神裏多少帶著些尷尬。

許懷星偶爾對上他們的眼睛,心裏忍不住地嘀咕,我都沒尷尬,你們尷尬個什麽勁兒啊。

兩個當事人是真的不尷尬,他們連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沒有。

許懷星高中兼大學時代的好友孟迪喝了三杯白酒後湊過來,那肩膀撞了撞她的,末了才開了口:“許懷星你行啊,畢業典禮都沒參加說走就走,三年連個電話都沒有,不知道的都他媽以為你死了。”

“那倒也沒有。”許懷星依然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微仰著頭灌下半杯。

她酒量不錯,鎮遠這邊的人酒量都不錯。

許懷星是三天前才回到古鎮,原因很簡單,她在柬埔寨得罪不該得罪的人,沒法再繼續待下去,她也就直接回來了。

剛在古鎮入口下車就遇到高中時代的學長,學長邀約她也不得不來,聽學長說現在大家結婚的結婚,生娃的生娃,許懷星怕尷尬,直接雇了在車上剛認識的來古鎮旅游的電影系學生。

但她有雇得有點兒後悔。

那男孩兒拍拍孟迪肩膀,沖她伸手還露出幾顆大白牙:“懷星的朋友你好,我是她的男朋友,我叫沈騁,馳騁的騁。”

孟迪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又回頭看了眼還在和人拼酒的馮聽白,轉回頭來指了指身後,緩慢地面帶微笑地開口:“看到那人了麽?你女朋友的前男友,對你女朋友還沒死心呢,看到他對自己多狠了吧,我告訴你啊,”孟迪說著壓低了聲音,很快輕輕笑了:“他啊,對別人更狠。”

沈騁擡頭看著馮聽白猩紅著雙眼灌酒的樣子腦補了馮聽白拿著刀子捅自己的樣子,忙搖頭把這畫面從腦海裏推出去。

他也只是來古鎮旅個游,無意冒犯各方神聖,所以忙拿起自己的手機勉強地笑了笑對著許懷星說:“那個,女朋友我先走了啊,家裏有事找我。”

說完也不等許懷星回答,直接往外跑,快到門口又折了回來,許懷星眉毛微微揚起,眼看著沈騁把皮衣從她身上拿走又聽到他說了句:“不好意思了啊。”

這次跑出去,沒再跑回來。

許懷星垂眸輕輕笑了笑,拿筷子翻了翻盤子裏吃了會過敏的蒜蓉蝦。

孟迪湊過來,隨意地把她盤子拿走,又不知道從哪兒拿了個空盤子放到她面前:“從哪兒雇得啊?都不知道你吃蝦過敏。”

“車上碰上的。”許懷星答。

孟迪把手背搭在許懷星額頭上,試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發燒啊,這三年怎麽你了,活潑開朗的許懷星怎麽這樣了?”

她沒回話,直接把酒杯裏的半杯酒喝了,很快又借著轉身拿包的機會看了眼馮聽白,這次,馮聽白也擡頭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但很快馮聽白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桌上的白酒,嘴唇抿得更深。

這次的校友聚會是把在端午前夕回到鎮上的鎮遠高中所有年級的同學都聚了起來,現場足足有五大桌,每桌上坐著二十幾個人,算是百人聚會。

在她印象裏,馮聽白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而且他只在這所高中念了三天不到,算是來看看校園環境,直接又走了,但不知道這次為什麽也過來了。

此時聚會已經到了第二部分高/潮——舞蹈與歌唱。

這間大包房裏有唱歌設備也有舞臺,不少同學都已經湧入舞池開始跟著唱歌同學的節拍舞動身體。

等她這桌人沒剩幾個時,許懷星才想起來孟迪剛剛做了什麽,偏過頭輕輕挑眉:“你把我男朋友嚇走了。”

孟迪險些一口酒噴許懷星臉上,她指著身後的門:“就你那還男朋友呢?就那演技還不如我,”接著孟迪又隨口問了句:“他幹什麽的?”

“電影學院的學生,學表演的。”許懷星拿起筷子又夾了塊蝦,這次孟迪沒管她。

她挺驚訝這位‘演員’的身份:“就這還學表演的?他可能畢不了業。”

許懷星輕扯唇角,笑了,笑得眉眼彎彎,她也怕沈騁畢不了業。

生硬的演技,邊演還邊瞄著周圍觀眾,不過她突然想到沈騁說得話:“他才大一下學期,還有進步的時間。”

“才大一下啊,長得還挺老。”孟迪拿過許懷星盤子裏的蝦,自己扒了吃。

許懷星偏過頭來,手肘撐在桌面上,偏著頭臉蛋撐在手掌上,她認認真真地看了會兒孟迪,後者被她看得直抓頭發,好半天後許懷星才笑著說:“孟迪我發現你特排斥我身邊的男性,當年馮聽白你也這麽煩。”

孟迪楞了下,想起多年前許懷星和馮聽白剛談戀愛時候,她每次見到兩個人手牽手走在校園裏,都會擠到他們中間,生生把他倆拆開。

“後來我不是不煩了麽,後來你甩馮聽白的時候,我覺得你真挺不是人的。”孟迪說。

許懷星眼神黯淡地看著緩緩轉動的桌面,抿口酒輕聲說:“我那也是沒辦法。”說完後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嘆了口氣。

孟迪正要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著上面跳動的‘祖宗’二字恨不能拿頭撞桌面,把手機拿起來就說了句‘我去接個電話’後就往外跑。

再回來已經是十分鐘後。

她匆匆拿過自己的包,邊收拾邊說:“我兒子現在在家哭呢,我要趕快回去,你等會兒記得早點回家,明後天我再去找你。”

許懷星點點頭,拖著下巴問:“兒子多大了?你為什麽沒留上海回了鎮遠啊?”

“兒子兩歲了,葉落歸根。”

兩個問題幾句話。

“你才多大,還沒到葉落的時候。”許懷星說,看出孟迪著急,她的語速也快了許多。

孟迪轉身的動作,停在原地,她沒回頭她說:“早落晚落都會落。”

許懷星睫毛動了動,她忙說:“快走吧,註意安全。”

‘早落晚落都會落’,相似的話在她拿到畢業證的那天也對馮聽白說過。

那時候她說‘早分晚分都會分。’

孟迪的兒子她不知道,是在她去柬埔寨後的一年生下的,那時候許懷星把自己的電話卡扔了,換了微信號,不聯系任何人,就那麽過了三年後,她回來,聽到孟迪說自己有了個兩歲的兒子,看到孟迪還像從前那樣,氣憤別人不知道她吃蝦過敏。

她低著頭拿筷子攪動酒杯裏剩下的酒。

這三年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隔了一張桌的馮聽白還在拼酒,自己這張桌上只剩下三個同學,另外兩個正湊在一處聊著天,而她,就像過去三年裏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孤零零的待著。

在場的同學大部分都像孟迪那樣有家世,他們鬧了會兒也各自散了。

散場到後面,包房裏只剩下馮聽白、張棟,還有許懷星。

她聽到張棟問馮聽白:“還能走麽?”

沒聽到馮聽白回聲,許懷星回身收拾包的時候看了眼,發現馮聽白在點頭。

很快,她又聽到張棟說:“為了那樣的人不值得。”

許懷星笑了笑,她是什麽樣的人啊?她自己都不知道。

原以為馮聽白會比張棟罵得更難聽,但等了好半天,包收拾了好半天也沒等到馮聽白的聲音,索性直接起身離開包房。

包房門被關上的剎那,馮聽白的臉色冷了下來,他輕飄飄地看了眼張棟。

張棟有些慌亂:“大哥,你這是什麽眼神?!”

“咱們當男人的,別背後說人家小姑娘。”馮聽白說。

“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再說哪背後說啊,我這是當著她的面。”張棟憤憤道,因恨鐵不成鋼而漲紅的臉正在顫抖,看著像是兩顆擠來擠去的紅提子。

馮聽白輕嘆了口氣,跌坐回座位裏:“沒必要。”

多餘的話他沒說,張棟站在旁邊,想等他醒醒酒後送他回家。

“你先走吧。”馮聽白懶懶地擡了擡眼皮。

張棟摸了把頭發,有些火大,但到底因為馮聽白還醉著把火氣給壓了下去:“這又是為什麽?”

“我多醒醒酒,你女兒不是還在家裏等你麽,快回去吧,等會兒我讓家裏司機過來接。”馮聽白擡手拍拍他的腰。

他坐著張棟站著,這個位置只能拍到腰了。

張棟想起家裏紮著兩個小辮老愛傻笑的姑娘,咬了咬牙:“行吧,那我走了,你到家告訴我。”

馮聽白點點頭,目送他離開,不久後自己也起身離開。

許懷星剛從廁所出來就看到馮聽白推開酒店大門往外走,像是膽怯似的,她放緩腳下的步子。

等到徹底看不到馮聽白身影後才推門離開。

她喜歡走陰暗的小路,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這麽多年也沒改過。

就像是這個世界想要提醒她似的,現在的鎮遠哪怕是小路裏也裝滿路燈,並不陰暗。

在這不陰暗的小路裏,許懷星看到馮聽白頭靠著墻,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胃。

許懷星站在原地,踟躕片刻後上前扶住他:“還好麽?”

馮聽白揚起胳膊甩開她的手。

許懷星上前再次扶住:“送你回去。”

“離我遠點兒。”馮聽白壓著火氣聲音發沈。

許懷星看著他的樣子,被氣笑了,她聲音很輕:“馮聽白,不管怎麽樣你都是我小叔叔,我不可能把自己喝醉的小叔叔扔在這兒不管。”

聽到這話,馮聽白側頭看她,神色雖不明但眼底泛著紅:“誰他媽是你叔!”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