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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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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1

“京都的……集市?”

喜珊瞪圓了眼睛。

她只知江南有南金街,即便並未怎麽去過那裏,喜珊也知曉那是整個江南最繁華的地方。江南的南金街都如此繁麗,更罔論魏都那等富貴之地……小姑娘一雙眼裏盈滿了期待,日光灑落下來,將那雙烏眸照得亮晶晶的。

談釗的一顆心兀地軟下來。

他雖懂些手語,但也並非全部都精通。有些手勢他並不明白,喜珊便會紅著耳根將那句話用手指寫在腿面上。就這樣,四人各懷心思,一路朝北而去。

馬蹄聲踏踏,塵土微揚。

一路上,步瞻出奇的安靜。

自從過了那一晚,他的狀態明顯好了許多,可即便如此,姜泠仍是十分擔心他的身子。這一路車馬勞頓,男人眼瞼處依稀泛了些疲憊的烏青之色,見狀姜泠便微微往一側坐了坐,讓對方靠著自己的肩頭。

他的面容很沈靜,身上的氣息同樣也很沈靜。

淡淡的旃檀香,在姜泠鼻息間悄悄逸散開來。

就在男人正閉目養神之時候。

身側忽爾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他方一擡眼,便見身側的女子用手拍了拍他的肩。

“步瞻。”姜泠正掀著車簾一角,朝外望去,“你看,京都——”

京都到了。

這一路兜兜轉轉,他還是回到了京都,回到了這個載滿了愛恨情仇的地方。

他們回到了步家老宅。

即便是許多年未再回來,姜泠仍對宅子裏的一切了如指掌。崢嶸閣、琳瑯居、曇香院、撫琴樓……宅院中原先的仆役早已被遣散走了,姜泠將行囊放下,與步瞻決定暫且在此處落腳。

出於步瞻已“假死”之故,他們回步府並未聲張,而是踩著霞光從後門悄悄走了進去。

姜泠原本以為,步府已有多年無人居住,會是一副破舊之狀。卻未料,眼前這間宅子仿若經常有人打掃一般,幹凈整潔地出奇。院門之上、窗臺的邊角處,姜泠甚至還不見一丁點兒的灰塵,她還未來得及驚愕,甫一回頭,便看見喜珊瞪圓的一雙眼。

那小丫頭滿臉震愕地張大嘴巴,似乎是在感嘆——

哇,好氣派啊!

她還從未見過這般氣派的宅子呢!!

見狀,一側的談釗不由得輕笑出聲。

因是“秘密回京”,幾人並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只將偏院又簡單收拾了一番。打點好一切後,此時已近傍晚。步瞻牽著她的手,在內宅逛了好大一圈兒。

自撫琴樓,到琳瑯居。

自琳瑯居,到崢嶸閣……

每經過一處,便有回憶夾雜著風聲呼嘯而至。姜泠就這樣被他緊緊牽著,眼前閃過一幕幕已然褪了色的場景。似乎也想到了什麽,身側的男人側身,忽爾將她的身形抱住。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身形依舊如此瘦小纖弱。

崢嶸閣裏,步瞻傾身,將她的雙唇吻住。

姜泠此番回京,主要是為了找季扶聲。

第二日醒來,她便立刻動身去丹青樓,卻不料,掌事的告訴她自家東家如今並非在這鋪子中,季徵前些日子剛在城南買了一處宅子,現下東家……許是在那所宅子裏。

新買了一處宅子?

姜泠面色微疑。

季徵一貫不喜鋪張,原本在京都也有一處舊宅,如今為何卻又在城南買了一所私宅?正在她疑惑時,一個念頭忽然從腦海中生起。

——為了那個姑娘。

她循著掌事的話,找到了那處新宅。

宅子坐落在城南一角,地處有幾分偏僻。姜泠找到季徵時,府宅的大門正緊閉著。她喚了少時,終於聽到自宅門那頭傳來的腳步聲。半晌之後,季徵將大門從內打開。

“姜泠?”

看見她,對方明顯一楞,儼然想不到她會找到這裏來。溫風拂過門檻,簌簌掃落了些花絮,襯得男人氣質愈發清潤,衣衫也莫名清瘦了些許。

不知是不是錯覺,姜泠竟覺得,他今日的面色不大好。

他的狀態也不甚好。

花影重重,他迎風見骨。

然,季扶聲僅是楞了一瞬,繼而側過身形,溫和地迎她入院。

姜泠也報之一笑,微微點頭。

這處宅子並不大,卻裝點得分外雅致,倒是與季徵那一襲清淡的青衣十分相襯。宅院裏鑿了一方很大的池塘,裏面種滿了荷花。如今那些荷花雖還未盛開,可微風一吹,仍然有沁人心脾的清香拂來,分外好聞。

池塘邊,邊設有石桌石椅。姜泠落座,對方耐心詢問:“想喝什麽茶?”

“都可以。”

季扶聲的手藝雖好,但她今日是為了步瞻的情蠱而來,並未有多少閑情逸致去品茶。見她如此心不在焉,季徵也沒有去苛怪,他僅是朝著她淡淡一笑,不過少時,便端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水。

“多謝季老師。”

她接過茶杯,道了聲謝。

就在這時。

內院忽然傳來一陣重物摔落的乒乓之聲。

姜泠正執著茶杯的手一頓,登即擡眸,朝那內院深處望去。

沒有人,沒有人影。自從她方才進門,到如今坐在庭院內這麽久,姜泠依舊沒有看到水盈盈的影子。

這不應該。

距她對季徵的了解,對方定然是為了水盈盈才在城南埋下來這一處私宅。如今宅院裏只見季徵,卻不見水姑娘人影……

就在姜泠正疑惑之時,方安靜沒多久的內院,又傳來一陣乒鈴乓啷的砸摔之聲。

瓷碗、茶杯、水盆……甚至是房間裏擺放的各種奇珍異寶。

聞聲,季徵的面色微變,頃即站起身:“稍等,我那邊……有些急事。”

姜泠點點頭,表示理解。

對方面帶歉意,朝她扯了扯唇角。日影微薄,落在男人清瘦的衣肩之處。對方步履匆匆,轉入那一方庭院,“嘭”地一道關門聲,庭院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姜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心中隱約覺得,自己不該過問的。

從她看見季徵的那一刻起,對方似乎就在刻意避著她,對水盈盈、對內院裏的一切閉口不談。

冷風拂過,吹掀女子雪白衣袂。

內院深處又傳來聲音:

“你放開我!季扶聲,你憑什麽綁著我!你憑什麽這樣對我!!!你松開,你把我松開!!”

“季徵,你欺負女人算是什麽本事,你放開——你放開我啊!嗚嗚嗚你個王.八.蛋……”

“他們欺負我也就算了,就連你也欺負我,你…你跟他們一起欺負我,你與那群王.八.蛋有什麽區別,都是一樣的壞種!都是一群衣冠禽.獸!!”

“你放開我嗚嗚嗚……”

內院中原先的摔砸聲,已然被女人的嘶吼所取代。只那一聲,姜泠便認出來——內院裏的女子正是水盈盈,是與季徵青梅竹馬的、讓他深愛多年的女子水盈盈。

“你松開我,我求求你。季徵,我好疼……”

“我被你捆得好疼好疼,我手腕都要斷了……”

“你為什麽也欺負我,你為什麽也跟他們一樣欺負我。你是我的季徵,是我的季哥哥啊。”

“季哥哥,你為什麽要拋棄我,為什麽要拋下我,為什麽……”

良久,也不知是不是她終於喊累了,水盈盈的那一聲聲嘶吼漸漸變成慟人的哭泣與嗚咽。她啜泣著,一聲聲喊著季徵季哥哥,一句句哀求著,求他放過自己,求他救救她。

求他,不要像當年一樣拋棄她。

不知過了多久,姜泠面前的茶盞涼了。

內院傳來“吱呀”一聲門響,季徵面色疲憊,走了出來。

“抱歉,”他看上去頭發微亂,面上帶著歉意,“盈盈她今日……身體不大舒服。我今日怕是也不能處理其他事情了。”

姜泠攥緊了茶杯,輕輕點了點頭。

“無妨,季老師,您先照顧著她,我就不耽誤您了。”

季徵看上去著實有些力不從心。

聞言,男人無力地點了點頭。一向在意外表的他,如今衣襟竟也亂了,他垂下眸,看著桌案上那未動的茶盞,輕聲嘆道:“今日未曾招待好你……”

有花絮落在他眼睫處。

姜泠站起身,“本就是我麻煩您,既然您不方便,我過幾日再來便是。還有……水姑娘那邊……”

她朝內院望了望。

季徵:“不必你費心,我一個人就好。”

聞言,姜泠又點了點頭。走出宅院時,天際忽然下了些小雨,所幸今早她見天色不對,出門前備了把骨傘。傘面撐開,雨珠子簌簌落下來,敲在那傘面上,將人的心情敲擊得愈發沈悶。

她不知道水盈盈怎麽了。

回想起方才的聲音,那嘶吼,那哭泣,那痛罵,她只覺得心中分外難受。

魏宮。

長明殿。

今夜這場雨下得讓人猝不及防。

月色微黯,長明殿的宮燈卻還亮著。燈火漫上整張桌案,桌案之邊,正立這位一身龍袍的少年。

褪去了那一襲紫衫,如今的步煜,看上去愈發沈穩,也愈發沈默寡言。

有時候,就連戚卞玉也會有些害怕他,害怕他的不怒而自威。

少年手中攥著筆,正批閱著一道折子,於他身側,候著他的心腹內侍德琨。夜雖已深深,但德琨卻不敢有分毫怠慢,他恭敬地、百無聊賴地候在一側,看著幼帝完成那堆積如山的政務。

就在此時。

殿門前忽然跑來一名小太監。

對方不敢驚擾陛下,德琨立馬會意,走過去。

小太監於德琨耳邊,低語。

後者明顯皺了皺眉,繼而擡頭望向身形忙碌的幼帝。就在此時,步煜恰恰擡眸望來,少年眸光沈靜,那眼神分明是在喚著他——過來。

“陛下。”

德琨雙肩一縮,趕忙於他腳邊跪下。

幼帝擱下筆,“何事。”

思量片刻,德琨仍不敢隱瞞,聲音瑟瑟著,如實道:“回陛下,方才有下人來報,說……說步家老宅那邊有異動,像是……進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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