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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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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西疆很少下雨,每下一場雨,天氣便會冷上許多。

在步瞻與阿衍的指導下,姜泠學會了騎馬。

阿衍將自己的戰馬紅纓送給了她。

紅纓看上去兇猛,實際上卻很是親人。這麽多天下來,姜泠與這匹馬兒的關系愈發親密。

她原本以為會很不適應在西疆的生活。

實際上,除去這漫天的黃沙,姜泠過得倒還適應。西疆的生活比在後宮時清閑上許多,步瞻與阿衍忙著軍事,素日裏也沒有旁人前來打擾她。除了思念煜兒,她一個人在這軍帳裏也算過得逍遙自在。

與姜泠的清閑相反,步瞻總是十分忙碌。

兩個人的軍帳離得不遠。

處理完營中事務,步瞻喜歡讓下人將卷宗單獨送至她的帳中。偶爾有空閑時間,對方會坐在她帳子裏邊看卷宗邊陪著她。這時姜泠也會安靜地坐於一旁,或是捧著一本書卷,或是專心致志地刺繡。長夜森森,二人總是無言。

即便是不說話,步瞻卻喜歡極了與她這樣默不作聲地坐著。每當夜風拂過,總會送來淡淡的旃檀香氣。只不過這時候的旃檀香中,總是混雜著一股草藥的氣息。

有時候讀累了,姜泠會擡頭。

案前一盞明燈,將軍帳照得極亮。

明白的光影中帶了些昏黃,落在男人安靜的側臉上。他低著頭,右手執了支狼毫,認真批閱著桌案上的東西。

姜泠雖是無意關心軍政之事,但人在軍帳中,總是會聽到些關於前線交戰的話題。

他們說,自從聖上親臨西疆,極大程度地振奮了西疆將士們的軍心。最近這幾場與西巫的交戰,打得那叫一個暢快淋漓,大挫敵方銳氣。

“那何止是挫了敵方銳氣,都快打得那群西巫人哭爹喊娘了。老子在西疆打了這麽多年,從未打過如此痛快的仗,咱們聖上真乃神人也。”

“要我看,莫說是三年殲滅西巫,按照這樣的勢頭,三個月殲滅西巫都不算是一件難事。說不定等這翻過年,咱哥兒幾個都可以回鄉娶媳婦兒去嘍!”

深夜寂寥,任何聲息都會被成倍地放大。姜泠正坐在桌案前,側對著帳子口。她聽著軍帳外將士們的談論聲,忍不住攥緊手中書卷、下意識朝著案臺另一邊望去。

步瞻正低垂著眼,看著一本卷宗,也不知有沒有聽見那些話,連頭也不曾擡起過一下,看上去絲毫不受帳外之人的影響。

“主上。”

談釗站在簾外,喚。

黑衣男人走上前,彎身於步瞻耳邊輕語幾聲。後者只將手中卷宗一掩,繼而輕輕頷首。

他們派去西巫的探子,依舊未找到情蠱的解藥。

對此,步瞻並沒有感到意外。

“主上,您的身子……”

談釗憂心忡忡地望向男人的雙腿。

自從中了蠱毒,主上的雙腿也落了疾。談釗廣尋神醫,在針灸與草藥的結合治療之下,平日裏只要多加註意,日常行動便無甚大礙。

但談釗不曾想,就在前幾日,主上竟跑出去騎馬。

回來後,他腿上痛疾更甚。

只不過不等談釗問詢,他剛一開口,正坐在桌案前的男人便掃來一記眼神。前者會意,立馬噤了聲。

萱兒也走進帳,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羹。

全程,姜泠只坐在一邊,鮮少擡頭望過來。

談釗走出帳時,帳外忽然下了一場大雨。不知不覺,冬天已悄然來臨。

入冬這一天,軍中難得擺起了宴席。

姜泠作為一國之後,自然是跟著步瞻一同出席。因是在軍營中,她沒有過多打扮,只著這一件厚厚的氅衣。

軍中的宴席比宮中要熱鬧上許多,氣氛也是姜泠從未想象過的親和。

她站在步瞻身側,一路走過去,不少將士朝她躬身,帶著笑向她行禮。

“拜見皇上、皇後娘娘。”

除了酒水,這一場宴席幾乎是按著宮宴的標準舉辦的。桌上牛羊雞鴨依次擺開,看上去十分豐盛。

將士們駐守西疆多年,就連過年時的年夜飯也從未吃得這般豐盛過。一看見滿桌子的大魚大肉,席間不禁傳來不少驚嘆之聲,就連一側的姜衍見了,都不禁大吃一驚。

這一場宴席,是步瞻以她的名義舉辦的。

聽見這個消息時,除去吃驚以外,姜泠還有幾分不解。

既是為西疆將士們置辦的犒勞宴,步瞻為何偏偏以她的名義去舉辦?似乎看出來她眼中的疑惑,對方只是笑笑,並未多說什麽。

只是這一夜過後,姜泠明顯感覺到,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大增。

那些西疆將士都是真心實意地喚她皇後娘娘。

隱約之中,姜泠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卻又不想再去多想。

除了這一場犒賞宴,步瞻還以她的名義做了許多事。

譬如,以姜皇後之名,向營中撥資購買了一批冬衣。

將士們穿上嚴實的冬衣,蓋上厚厚的被子。在營中見了姜泠,如同見了再生父母般,連連朝她行禮。

走在軍帳外,她有幾分不自在。

然,步瞻卻並未多說上任何話,依舊是波瀾不驚地坐在案臺前批閱著卷宗。每當前線軍情傳入帳,他只是輕輕地揉揉太陽穴,繼而喚來談釗與姜衍。

無論是多驚險的軍情,他都十分淡定。

他是個合格的上.位者,更是名天生的野心家。

只是當東風吹來只是,不止是姜泠,就連一側的綠蕪也能看出來,皇帝的身子每況愈下。

她不禁回想起談釗所說的——主上只剩下三個月了。

只剩下三個月,他又會做什麽?

收覆西疆失地、吞並西巫、幫她在軍營中樹立威望。

或是……能找到那情蠱的解藥?

聽著帳外傳來的消息,姜泠亦平靜地坐在桌案前,埋首讀著一本詩集。

忽爾有冷風灌入軍帳,引得姜泠擡起頭,正見著步瞻一襲梨花白衣,踏著帳外的風雪走進來。

見打擾到她,男人面色微微一動,緊接著轉過身,將軍帳蓋得嚴實。

姜泠的右眼皮莫名跳了跳。

她將目光從步瞻身上移開。

驅之不散的是他身上的旃檀香,這一回,對方身上還有另一種香氣。

步瞻走進,遞來一物。

香氣撲鼻,是她愛吃的烤魚。

她的眼底閃過一抹驚喜之色,又在瞬時間被她壓制下去。

西疆並無大河,更罔論這天寒地凍的,即便有河水也早就結了冰,步瞻是從哪裏搞來的這條魚?不等姜泠細想,男人已坐至她身側,垂眼看著她。

這一條魚烤得極好,兩面都是誘人的金黃色,看得人胃口大開。

姜泠攥了攥串魚的桿子。

步瞻今日未束發,也未披盔甲。那一襲氅衣微微敞開著,看上去十分溫和而斯文。

他歪著頭,看她一口一口地吃魚。

昏黃的燈影籠在姜泠的臉頰處落了薄薄一層,襯得她面色愈發白皙。看著她的側臉,男人的目光中亦游動著柔軟的情愫。

他一手撐著頭,鴉睫低垂著,像一把小扇。

姜泠不去看他。

那目光卻是溫柔而灼熱,與他的氣息一般,將她整個人裹挾。

片刻後,他忽然小聲道:

“與我說說話,好不好?”

姜泠微怔。

“我們已經有四天又三個時辰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說這話時,男人的聲音很低。他的雙目斂著,氣息與眼睫一同落下來。燈火於那香噴噴的魚肉上晃了一晃,姜泠忽然咬到了一根極細的刺。

魚刺卡著喉嚨,吐不出來。

紮紮的,有些難受。

姜泠低下頭去挑刺。

燈火恍惚,落在二人的空隙之間。

還好那根刺沒有紮入喉嚨。

她取出魚刺,咳嗽了兩聲,越咳嗓子越幹,見狀,步瞻遞來一杯溫水。

水面濕漉漉的,他方才的聲音也微潮,似乎還帶了些委屈。

姜泠喝完水,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句:“謝謝。”

步瞻忽然揚唇笑了笑。

他笑起來時,唇角翹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很是好看。這是這四天又三個時辰後姜泠同他說的第一句話,男人目光落向那吃了一半的烤魚,心情大好地問道:“好吃麽?”

不等姜泠回答。

步瞻又望向桌案上正攤開的書卷。

這些書卷是與她一同離開京都,輾轉來到了西疆。過了這麽些天,那些書卷早已被姜泠來來回回翻看了無數遍,她甚至對其中有些內容倒背如流。

步瞻問道:

“姜泠,你想看別的書嗎?”

沒來由的這麽一句話,令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姜泠側了側身,微微蹙眉。

看別的書?

“什麽書?”

莫說又是那些規勸女子該如何事君事夫之書。

她從小被逼迫著啃讀那些書,早已經受夠了。

步瞻站起身,緩緩走至另一側。

不過少時,他從一沓卷宗下面取出一卷薄薄的“書”。

待他走近些,姜泠這才發現,對方手裏的根本不是什麽書,而是他從四天之前,就開始著手抄寫的東西。

她一直認得步瞻的字,他的字體遒勁有力,十分漂亮。

姜泠接過那一卷“書”,只將其稍微展開、看了一眼其上內容之後,立馬楞在原地。

這、這是……

相較於她的震愕,步瞻步履輕緩,從容走了過來。

他立定在姜泠身側,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其上內容同她解釋:“這是朝中每名重臣的家族宗祿,前一半是文官,後一半是武臣。你若平日無事,可以將其翻閱一番,消遣消遣。”

除去家族三代親譜關系,姜泠驚訝地發現,步瞻還十分貼心地在每名重臣的姓名之後,標註了一行小字。

——他們的喜好、習性,還有……

把柄。

或者說,這卷書上的、朝堂之上的、所有文武重臣的弱點,步瞻都掌握得很好。

這哪裏是消遣。

姜泠不知他是如何在這短短四天裏寫完這樣一卷資料,只覺得此人心思縝密,令人不寒而栗。

一個又一個姓名在她的眼前徐徐鋪展開,有些名字她很是眼熟,吏部、工部、兵部尚書,京中禁軍統領,禦史臺的諸位大人們……每個人的習性喜好,他都摸得清清楚楚。

現在,步瞻將這一切,都交給她。

自古以來,無論是多得聖心的寵妃,都不得妄議前朝政事。前朝是前朝,後宮是後宮,後宮妃子參政是一件極令人忌諱的事。姜家雖有人在朝為官,但姜泠從來不去過問這些,身為六宮之主,她連後宮都沒有太多精力去打理,更罔論去顧及前朝之事。

這樣一本花名冊,猶如一個殺手鐧,更像是一張最後的底牌。

姜泠楞楞地站在原地,有些不明白步瞻的意思。

這本名冊,是步瞻專門為她寫的。

他在這時候將其交給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姜泠忽然心跳怦怦。

冷風侵襲入帳,將帳口吹得呼啦啦直響,她的右眼皮也劇烈跳動得厲害。就在這麽一瞬間,姜泠內心深處忽爾湧現出一個不可遏制的想法,不禁令她擡眸,望向身側之人。

步瞻一襲氅衣,身形籠在昏黃的燈影裏,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清瘦斯文。

姜泠隱隱料想到,似乎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

也不知有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步瞻並未轉過頭,他依舊用手指著名冊,極有耐心地給她一條條解釋著其上的內容。哪些人好色,哪些人貪財,哪些是忠信之人,哪些又懷有二心。

那些野心勃勃的,被他用朱紅色的墨單獨圈畫了出來。

“這些人交給談釗,待回到京都,他會慢慢處理。”

步瞻的聲音很淡。

落入姜泠耳中,竟……有些像是在交代後事。

她的手指蜷了蜷,下意識伸出手,攥住男人衣袖。

感受到那一份力氣,步瞻轉過頭,“嗯?”

他的聲音很輕,語調微微向上揚起,二人目光交觸的一瞬,姜泠收回手。

她抿了抿唇,也不去看那本寫得萬分細致的花名冊,將手裏的魚遞給他。

“我不想吃了。”

這一條烤魚正吃了一半,金黃的兩面,中間露出嫩白的魚肉。聞言,男人也未惱,他淡淡應了聲,從她手裏頭接過那一串烤魚。

下一刻,步瞻將那份花名冊塞到她懷裏,塞得極緊極緊。

姜泠第一次在西疆看到雪。

西疆的雪勢比魏都大上許多,片片雪花,猶如鵝毛紛紛然落下,沒一會兒便在帳外堆積了極厚實的一層。姜泠還記得先前在太傅府,每當下起這般大的雪,阿衍總會叫上一幫孩子出門玩雪。姜衍是街巷裏出了名的孩子王,彼時姜泠會獨自一人坐在閨閣中,聽著院門外的嬉笑聲,心中只覺得萬分羨慕。

她眼巴巴地坐在屋子裏。

阿衍總會在院子裏,偷偷為她堆一個漂亮可愛的小雪人。

就在姜泠走出軍帳時,竟意外地發現,軍帳一角一個不甚起眼的地方,正站立著一個長鼻子的小雪人。她走近些,瞧著那模樣可愛的小雪人,緩緩蹲下身。

有士卒自不遠處走過。

他們面上歡喜,紛紛道著,昨天夜裏又打了一場勝仗。

“昨夜咱們偷襲西巫,那群西巫人著急忙慌的樣子,可把弟兄們樂壞了。估摸著那群西巫人也猜不到,咱們會冒著那麽大的雪去偷打他們家的老巢。聽說這一仗可氣壞了那個什麽西巫大王子,他們已經派使臣前來,到咱們陛下面前求和去了呢!”

“求和?我呸,他們西巫人先前是怎麽欺負我們的,一個人鬧騰也就算了,還攛掇著旁的小國一同進攻咱們西疆,還真當我們好欺負了,還敢來派使臣前來求和,真是晦氣!”

“就是,我們當然要乘勝追擊,將那些個小國一齊吞並!!”

將士們七嘴八舌,即便是站在這冷氣森森的大雪裏,也個個都振奮不已。

姜泠聽說,昨夜那一場偷襲大挫西巫銳氣,西巫大王子連忙派著使臣前來求和,還送來了十二名姿容出眾的絕色美人。

“那西巫使臣已經在面見聖上,連同那十二名西巫來的美人,也一同在聖上的軍帳裏。娘娘……”

綠蕪常在軍帳子外面跑,是個消息靈通的。她一邊說,一邊憂心忡忡地凝望向自家娘娘。

卻見姜泠面不改色,眼中情緒並無任何波瀾。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風聲呼嘯,席卷而過。

綠蕪生怕她受了凍,趕忙勸她回屋。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軍帳忽然被人從內掀開,談釗引著一名面色鐵青的西巫人從帳子裏面走了出來。

“娘娘,那就是西巫大王子的心腹。”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群亭亭玉立的絕色美人兒。

綠蕪數了數,正是十二個。

雖是寒冬,那些西巫女子卻都穿得極少。或是露胳膊或是露大腿,讓人遠遠望去,只覺得涼快到讓人瑟縮。有些個未佩戴面紗的,看上去面色亦是十分不和善,儼然一副被人拒絕之後的惱怒之姿。

姜泠與綠蕪只在外看著,並不知曉就在方才,軍帳中的談釗授了步瞻的意,是怎樣同這些西巫人冷嘲熱諷。

談釗道,除去割地與賠錢,還需要一份情蠱的解藥。

聞言,那西巫使臣便搖頭,說根本不知什麽情蠱解藥。

“在下這邊雖未有什麽情蠱之解,卻有我們大王子為您精挑細選的十二位絕色美人。各個面若芙蕖腰如細柳,還望陛下——過目。”

有女子諂媚上前,送來一道甜膩極了的脂粉香。

香氣盈盈,順著那茶面上的霧氣,朝著座上男人的面容拂來。

步瞻輕輕吹了口茶面,連看都未看她們一眼,淡聲同談釗吩咐:

“送客。”

談釗走至那西巫使臣面前,嗅著那些脂粉香。許是那味道太過於甜膩,引得他腹裏頭一陣隱隱作嘔。於是他也沒給對方太好的臉色,微微垂睫,冷冷地伸出右臂:

“請。”

談釗的態度,即表示著那座上男人的態度。

使臣擡眸,卻見自己身前那人高馬大的男子正低著頭,面上懶洋洋的,擺明了一副“不交出解藥老子就不退兵”的姿態。

他氣急,回到西巫帳中。

大王子正立在軍帳裏,背對著帳口,擡頭盯著一副輿圖。聽見身後聲響,他趕忙轉身望去。

“大王子。”

來者的面色看起來並不大好。

冷風吹得案上燭火搖晃,擺動不止。大王子坐在桌案之前,聽心腹將白日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那大魏皇帝甚是目中無人,將咱們那十二名聖女統統都退了回來。那狗皇帝身側的侍衛還揚言道,如若不交出情蠱的解藥,便會一路直搗黃龍。大王子,那群中原人的口氣未免也太大了些,不過打勝了幾場仗就囂張成這副模樣。依屬下看,我們就不應該給那些魏人什麽好臉色。”

西巫人大多豪邁,這名西巫大王子也是個急性子。一聽手下心腹受了這等委屈,氣得勃然大怒,險些摔了手裏頭的茶杯。

“豎子辱我!”

“大王子您莫急,此次去那大魏皇帝帳中,屬下還打聽到了一些事。”此次去魏營,他還是有一些收獲的。

“何事?”

那人道:“屬下聽聞,那大魏皇帝與魏國皇後感情甚篤,雖說屬下這次並未見著皇後姜氏,但聽魏營中的士卒說,大魏皇帝極為寵愛姜皇後,甚至還為了她將後宮虛置。

此番大王子派他前往敵營,除了講和之外,還有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打探已中蠱的、大魏皇帝的情況。

雖然步瞻神色鎮定,表現得十分安然自得,但自幼習蠱的他仍能看出來,此人日夜飽受情蠱侵蝕,已到了亟需解藥的時刻。

解藥?

西巫大王子勾唇,冷笑了聲。

他知道那魏人一直在打探情蠱解藥的消息,為此還特意封鎖了風聲。如今聽來者這麽一說,他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那情蠱,哪有那麽容易解。

正如使臣所說,他們確實沒有情蠱的解藥。

情蠱情蠱,顧名思義,以情作蠱。

情愈深,蠱毒便愈發烈,發作時也會愈發疼痛不止。

情蠱一開始可用草藥緩解其效用,但只要未根除,那蠱毒便會一寸寸順著血液擴散。若此蠱一直未解,中蠱之人則會七竅流血、渾身血液流盡而亡。

而要想制出情蠱的解藥,需要三味藥材。

靈山上的花,靈泉中的水。

以及——

心愛之人的心頭血。

三者,缺一不可。

步瞻啊步瞻,縱你如何料事如神,定然也不會算到情蠱的藥引為何物。

雪風吹掀起帳角,隱隱冷風湧入軍帳中。偌大的帳子裏,男人唇角微勾,眼底多了一抹得意洋洋的笑。

如今他們雖然不敵魏軍,可那又如何?

魏國皇帝中了情蠱,待他蠱毒發作,身死之後,魏都便只剩下那個乳臭未幹的太子小兒。

大王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他真是想快點到那一點,想親眼去看看——待情蠱發作之時,那個清高至極的男人究竟會作何選擇。

大王子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看看究竟是他死,或是他心愛的女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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