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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買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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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買酒樓

柯褚拉著沐哥兒回小院子裏, 狗狗像只巡視領地的狼一般仰著頭走進來,黑乎乎的眼珠子在院子裏轉了轉,眼裏閃過一絲人性化的嫌棄。

這麽小?唉, 算了。

為了它的食物, 它暫且忍上一忍。

沐哥兒一進院子就掙脫開柯褚, 悶不吭聲的往屋裏走。

柯褚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壞了。

他快步追上沐哥兒,將沐哥兒拉到懷裏時, 才察覺到沐哥兒下顎角反射著亮光。

他擡手一摸,全是淚。

他瞳孔微縮, 彎下身子一看, 才知沐哥兒死死咬著下唇, 已哭的雙眼紅腫。

他徹底慌了神。

“你別哭啊沐哥兒,我沒想娶別人, 我也不覺得家裏空蕩……”

他胡言亂語的解釋,沐哥兒不聽,只無聲的流著淚,下唇都被沐哥兒自個兒咬的通紅發紫,他看的都心疼。

他試圖讓沐哥兒松開下唇, 手剛碰到沐哥兒的唇,沐哥兒就張嘴發狠的咬住他的大拇指,咬完後哭的比誰都委屈,“不掙錢了!不要錢了!有錢你就娶別人了!”

柯褚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沐哥兒以前可不會咬人,定是剛才跟那傻狗學的!

“不娶別人。”他顧不上漲疼的手指,抱著沐哥兒耐心安撫, “我這輩子就只娶你一個,我也只要你生的孩子。”

沐哥兒哽咽道:“如果我生不了呢。”

“那就不生。”柯褚輕輕的擦掉他臉上的淚, “我養你一個就夠了。”

生了孩子還要分走沐哥兒的註意力,說實話,他並不是很情願。

沐哥兒瞅著他,半晌抓住他的手,看著他大拇指上的牙印,輕輕吹了吹,“對不起……”

他愧疚極了,小臉都皺成一團,“我就是難受。”

一想到夫君要娶其他人,他就難受的像是要死了一樣。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就是氣,就是妒忌,就是不願意。

他覺得自己是被夫君寵壞了。

“沒事,不疼。”柯褚見沐哥兒不哭了,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下。

沐哥兒的眼睛腫了,柯褚讓他躺在床上,用棉布沾冰水給他敷眼睛。

沐哥兒看不到柯褚,總想將棉布拿下來,柯褚抓著他的手不讓,“不許拿。”

他裝委屈,“我難受。”

柯褚絲毫不動搖,打定主意要讓沐哥兒吃個教訓,“下次再哭還得難受。”

沐哥兒癟嘴,“不理你了。”

他安靜沒一會,又沒忍住說話,“夫君,你今天不許出門。”

“好。”柯褚好脾氣的應著,將棉布再次泡進冰水裏擰幹敷在沐哥兒眼睛上。

沐哥兒又道:“我們真要養狗嗎?”

柯褚道:“你想養就養。”

一只狗而已,養著也能給沐哥兒解悶。

沐哥兒認真思考許久喊了聲,“傻狗,你過來。”

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沐哥兒將伸出去的手指一收,聽到砰的一聲響,他樂的直顫,“夫君,它是不是撞了?”

柯褚看著像塊肉餅似的趴在地上的狗狗,道:“嗯,它把自己撞暈了。”

沐哥兒聞言笑得更加得意,“它好傻。”

半晌,他說:“養吧。它這麽傻,我們如果不養它,它就餓死了。”

柯褚將棉布放進盆裏,端著盆走出去,“好。”

沐哥兒睜開眼從床上起身,低著頭盯著傻狗,傻狗眼珠子往上挪,跟他對視三秒後兇巴巴的呲牙。

這只弱唧唧的兩腳獸敢挑釁它?

柯褚進來後看到這一幕,眼神一沈,一腳將傻狗踹開。

傻狗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哢噠一下站起來,兇巴巴的瞪著柯褚。

柯褚只淡淡的瞥它一眼,“再呲牙就給我滾出去。”

他養狗不求它保護沐哥兒,但至少不能向沐哥兒露出獠牙。

傻狗感覺到威脅,嗚咽了一聲,趴在地上用兩只前爪捂著臉,露出兩雙圓溜溜的眼睛自以為沒人察覺的偷看柯褚。

這兩腳獸兇的很,不能惹。

它又看向沐哥兒。

這只兩腳獸好,好欺負,但就是兇兩腳獸不讓欺負。

唉,狗生艱難。

沐哥兒樂道,“夫君,這只傻狗皮實抗揍,好養活。”

柯褚捏著他的下巴瞧了瞧他的眼,“眼睛還難受嗎?”

沐哥兒搖了搖頭,模樣乖巧極了。

柯褚松開他的下巴,又往外走去。

“吃什麽?”

“吃好吃的!”

柯褚:“……”

彤家。

嬌崧紅腫著眼往外走。

嬌氏想攔人,彤氏卻拉住了她,低聲道:“柯褚又看不上她,你攔著她幹什麽?”

嬌氏不甘心,“柯褚現在只是不知道姑娘的好,興許他們再接觸一下……”

彤氏打斷她,“行了,咱給柯褚說媒是為了拉攏他可不是為了得罪他,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我知道了。”嬌氏看著嬌崧氣呼呼的走遠,心裏頭泛苦。

嬌崧回去後,還不知道要在娘家怎麽編排她呢。

媒婆來了,彤氏一看到她就朝隔壁院子喊,“柯褚,有人找。”

柯褚從小院子裏走出來,看到媒婆後心口一提,下意識想把小院門關上。

但他晚了一步,聽到動靜的沐哥兒已經走出來了,看到媒婆的一瞬,他繃著張小臉看向柯褚。

這次他眼裏不止有淚,還有積蓄的怒火。

柯褚:“……”

早知他就不出這個門了!

不待媒婆開口,柯褚直言道,“我家裏沒有需要說親的人,請回吧。”

媒婆臉上的笑容一僵,“怎麽沒有呢?你不就是嗎?我這姑娘可好著呢,你好歹聽聽,別辜負人家姑娘的一番情意啊。”

柯褚看著沐哥兒逐漸黑下來的臉,咬牙怒道:“我這輩子就娶沐哥兒一人,姑娘多好都沒用,給我滾出去!”

他剛把沐哥兒哄好啊。

這些人是組團來害他的吧?

媒婆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柯褚,你別不識好歹。若不是你有地有錢,你以為誰還看得上你這個有夫之夫。”

“誰跟你說我有地有錢的?”柯褚走到沐哥兒身邊,“我的地登記在沐哥兒名下,我的錢全在沐哥兒手裏,你身為媒婆,說親前都不把這些事先打聽清楚的。”

眾人震驚,彤氏更甚,“柯褚,你瘋了嗎?”

誰家漢子買地登記在夫郎名下,裏正也沒說啊。

媒婆更是不信,“柯褚,你想拒絕這門親事也不用找這麽蹩腳的理由,把人當傻子忽悠呢?”

柯褚道:“不信你去問裏正。”

他並沒有讓裏正瞞著這事,但裏正或許是覺得這件事驚世駭俗,楞是沒說。

媒婆看他如此自信的模樣,半信半疑。

彤氏和嬌氏面面相覷,眼睛都瞪大了。

若真如此,沐哥兒是真掙大了啊!

沐哥兒抱住柯褚的胳膊,仰起下巴道:“錢和地都在我手裏,夫君要錢都得跟我拿,這個家是我在掌家,我不讓人進門誰都別想進門!”

他寧願背上個妒夫的名稱也不願意跟旁人共享夫君。

柯褚摸著他的頭,看他氣消了,提著的心口才逐漸放下。

當天晚上,彤老大回來時就從彤氏嘴裏聽說這事。

彤氏念叨道:“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羨慕死沐哥兒哦!”

嬌氏懊惱道:“早知道柯褚這麽好,當初我就該在柯褚說親時把嬌崧介紹過去。”

彤老大黑沈著臉,只問了一句,“嬌崧今天來了?”

彤氏和嬌氏臉色一僵。

“他們兩口子過的好好的,你們為什麽非要摻一腳?”彤老大一下子將飯桌掀翻了,“我明明警告過你們的!”

彤氏和嬌氏都嚇壞了,彤老二更是蜷縮在角落不敢靠近。

小院子裏,柯褚聽到彤老大的吼聲,對沐哥兒道:“這下你知道彤家院子昨晚在吵什麽了吧?”

沐哥兒癟著嘴,“我不想知道了。”

隔天,彤老大休沐。

他一大早便提著自家的雞來跟沐哥兒道歉,沐哥兒接過雞,轉身就嚷嚷著讓柯褚給他做好吃的。

柯褚看彤老大還沒走,就知彤老大還有事要說。

他走過去,彤老大開口道:“昨日閔衙役去鬧事了,他說燉梨有毒,吃了會腹瀉,但是沒人信他。”

柯褚似笑非笑道:“誰會信?畢竟他可是當眾拒絕了我送的燉梨。”

彤老大略微頷首,“他想把店砸了,被我和都頭阻止了。”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閔承柴為何會腹瀉,但這點真相並不重要。

柯褚跟彤老大道謝,彤老大擺擺手道:“夢哥兒和壯哥兒都很厲害,這事就算沒有我,他們也能解決。”

柯褚卻笑著說,“不一樣的,今天下午做叫花雞,叫上小牙過來一起吃。”

彤老大沒舍得拒絕。

畢竟同樣的食材,柯褚做出來的總比別人香比別人好吃。

他是真饞了。

吃飯時,彤老大說:“塵老板讓你有空去縣裏一趟。”

柯褚手一頓,“等會就去。”

彤老大問,“要我一起嗎?”

柯褚搖搖頭,伸手接住沐哥兒丟給傻狗的雞骨頭。

他將骨頭放在桌上,把軟爛的雞肉夾給沐哥兒,無視在一旁嗷嗚直叫的傻狗,“乖,吃飯,骨頭都給我。”

沐哥兒無奈的看了傻狗一眼。

吃完飯,柯褚拿著骨頭訓狗。

沐哥兒眼睜睜的看著桀驁不馴的傻狗被柯褚訓的收起獠牙,乖乖將頭湊到柯褚面前讓柯褚摸。

柯褚這時候才喊來沐哥兒,“可以跟它玩了。”

這狗精明有野性,日後也會護主,但就是需要人教它是非對錯。

沐哥兒開心的湊過來,眼巴巴的瞅著傻狗吃東西,半晌又偷偷摸摸伸出一根手指。

柯褚臉一黑。

“啪!”傻狗一爪子拍掉沐哥兒的手指。

這弱唧唧的兩腳獸又想害它被打!

柯褚:“……”

他們直奔縣裏茶樓,塵勒看到他們一楞。

“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來了呢。”

柯褚開門見山道:“錢,地契。”

塵勒腳下一個踉蹌,“柯褚,你好歹跟我寒暄兩句啊?”

柯褚看他,“吃了嗎?”

塵勒道:“吃了。”

“嗯。”柯褚伸出手。

塵勒:“……”

他把準備好的地契和錢放在桌子上,道:“我有個條件,酒樓裏的人盡量留下。”

他說盡量,是因為他知道酒樓裏總有一些人不服氣,柯褚也需要一些人來殺雞儆猴。

“好。”柯褚只拿了一張五百兩銀票,“我欠你一千兩銀錢,你先從軟糖的分成錢裏扣,多了給我,少了再找我要。”

塵勒看著他將地契揣進兜裏,“我那酒樓不值五百兩銀子。”

柯褚只道,“多了算利息。”

酒樓大概價值四百多兩銀子,但湊整好算,他也不可能白跟塵勒借錢不給利息。

塵勒聳肩道,“行吧。”

他起身展開扇子搖了搖,“走吧,我現在帶你們過去。”

塵家酒樓這會兒沒什麽客人,樓下冷冷清清的,只有兩個小二在百無聊賴的擦桌子。

掌櫃靠在櫃臺上打盹,塵勒走過去敲了敲桌子,掌櫃被驚醒,看都沒看人先怒罵道:“誰!這麽沒眼力見!”

塵勒似笑非笑道:“我。”

掌櫃嚇清醒了,他忙從櫃臺裏繞出來,諂媚的笑,“東家,你怎麽來了?”

“別。”塵勒用扇尖點了點柯褚,“日後,他才是你們的東家,這酒樓包括你們,我全賣給他了。”

“什麽?”掌櫃一楞,他看向柯褚,眼裏帶著打量。

這新東家穿的衣裳布料不差但也說不上多好,一看便知不是什麽有權有勢的人。

塵勒催促道:“楞著幹什麽,讓酒樓裏的人全出來見見新東家啊。”

“好好好。”掌櫃回頭,一巴掌摔在小二腦袋上,“楞著幹什麽,去叫什麽啊。”

小二應聲小跑到後院,沒一會帶出五個人。

這五個人加上原本在大廳的兩個小二和掌櫃,酒樓裏一共有八個人。

這八個人有三個是小二,兩個後廚學徒,一個主廚,一個掌櫃,一個賬房先生。

小二原本的工錢是一個月六百文,後廚學徒是三百文,掌櫃是一兩銀子,賬房先生是六百文,而主廚是一兩一百文。

主廚的工錢就算在巨柚縣也算的上高,柯褚看著主廚,“你做幾樣拿手好菜讓我嘗嘗。”

主廚領著兩個學徒自信滿滿的去了,最後做出來的菜品卻沒能讓柯褚滿意。

柯褚的評價堪稱犀利,“柴了,鹹了,油加多了。”

他放下筷子問,“你是怎麽做主廚的?”

主廚面紅耳赤,“我的廚藝在巨柚縣是排得上名號的,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廚藝!”

塵勒小聲提醒,“他的廚藝確實算不錯,當初我可是花高價才把他請來的,你可別把人氣走了。”

曾經的他也曾想過將酒樓救起來,為此也沒少努力過,但無論他怎麽做,酒樓還是日日虧損。

他絞盡腦汁都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柯褚頷首表示明白,“不是你廚藝差。”

塵勒松了口氣,主廚臉色微緩。

柯褚又道,“是整個巨柚縣廚藝都不好。”

塵勒:“……”

主廚肌肉緊繃,塵勒感覺他都快動手打人了。

柯褚起身,“帶我去後廚。”

掌櫃笑容有些僵硬,“後廚很亂,東家您去那做什麽?”

柯褚看他,“做菜。”

掌櫃的眼裏閃過一抹慌亂,趁柯褚不註意,他惡狠狠的瞪了眼最角落的小二。

小二繞路跑進後廚,在柯褚走進後廚時,小二正好慌裏慌張的走出來。

掌櫃先一步喝道,“你又躲在這裏偷懶?趕緊出去!等會在收拾你。”

小二低著頭匆忙逃走。

柯褚似是沒註意到小二的不對勁,他用能看到的食材隨手做了一道菜放在眾人面前,簡言意駭道:“嘗嘗?”

不服氣的主廚學徒三人一嘗一個不吭聲。

其他人瞪圓了眼,“好吃!”

“真的好吃!”

沐哥兒抿唇笑得自豪,他的夫君真厲害。

一盤菜三兩下就被眾人瓜分完,主廚不服氣,“這次是我沒發揮好,再來一次。”

柯褚擼起袖子,“行,你想比什麽?”

主廚仰頭道,“魚。”

柯褚頷首。

沐哥兒有些緊張的看著柯褚,柯褚笑著摸了摸沐哥兒的頭,“放心。”

上輩子他為了讓沐哥兒多吃點專門跟老禦廚拜師學藝,論起廚藝或許稱不上精,但絕對能算得上好。

主廚做的是醬香魚頭,柯褚做的是麻辣魚頭。

為表公平,兩盤魚端出來時柯褚並沒有說明哪盤是他做的魚,哪盤是主廚做的魚。

兩盤魚放在桌子上讓眾人品嘗,最後左邊的魚很快被吃完,右邊的魚還剩許多。

高下立見,主廚認輸。

“是我技不如人。”

他問:“你這魚頭裏加的是何物?味道如此嗆鼻怎麽吃起來還這麽讓人上癮?”

“想知道?”柯褚淡笑著,“簽下契約,承諾不洩露我的菜方子,我就教你。”

主廚沈下臉,“一道菜還需要我保密?”

“不是一道菜,是很多道菜,我敢保證我的那些菜都是你聞所未聞的。”

這些菜,都是書中前世妖汀霸占他家業後在酒樓推出的新菜肴。

主廚是個廚癡,聽柯褚這麽說,他真有些心動了。

他問:“簽下契約後我是不是不能離開你的酒樓?”

柯褚道:“你可以離開酒樓,但你離開酒樓不能帶走我教你的菜,更不能洩露我教你的任何一道菜的菜方子。”

主廚沈默良久,咬牙道:“成!”

反正這事怎麽想他都不虧。

賬房先生擬訂好契約,一式兩份,柯褚和主廚各自簽字畫押。

柯褚把契約收好,吩咐掌櫃,“從今日起,把店關了。”

掌櫃問:“何時開業?”

柯褚擡眸看他,“我想開的時候就開。”

眾人皆是一楞,賬房先生不安的問:“新東家,您這是要趕我們走嗎?”

柯褚道,“不是。”

眾人皆松了口氣。

酒樓的工錢不算低,他們不想失去這份活。

柯褚隨意的問:“你們每日酒樓剩下的肉菜都是怎麽處理?”

掌櫃搶答道,“自然是扔了。”

柯褚似是笑了聲,他看向主廚,“今日酒樓裏剩下的肉菜多嗎?”

主廚試探性的問:“多,要扔嗎?”

掌櫃臉色微變,“當然要扔,不扔難道要留到重新開張那天用嗎?”

“哪能扔啊。”沐哥兒出聲道,“你們把肉菜都拿出來,在這裏分了,帶回去吃總比扔了浪費好啊。”

除掌櫃外,眾人皆是一喜。

掌櫃沒將沐哥兒放在眼裏,“新東家,這事我來處理就好。”

柯褚眸色一沈,喝道,“沒聽到嗎?我家夫郎讓你們把肉菜拿出來分了。”

兩個學徒忙應,“這就去!”

掌櫃眼看著兩個學徒跑向後廚,額頭滲出冷汗。

菜和肉拿出來,沐哥兒皺著眉頭,“這菜蔫成這模樣,怎麽可能是新鮮的菜?還有這肉,聞著都有些臭了!”

柯褚神色未變,他剛才做菜時就看到了被藏進水缸裏的菜肉。

掌櫃一直盯著他,有意無意的遮掩著水缸,自以為他沒察覺,實則他只是想把這件事留到最後處理。

主廚早就看不慣掌櫃的所作所為,以前只能忍著,這次終於讓他逮到機會告狀了,“這些菜是昨天剩的,掌櫃說菜沒用完就用到完為止。”

賬房先生愕然,“可菜販子和屠夫每天都來找我結賬啊。”

塵勒冷下臉,看向掌櫃,“你解釋一下。”

掌櫃解釋不出來。

塵勒搶過賬房先生手中的賬本,一頁頁翻過去後猛地摔在掌櫃臉上,“我說我這酒樓生意怎麽不見好,原來是你啊!”

掌櫃滿頭大汗,跪地求饒,但無論他怎麽求饒,塵勒都不會放過他。

塵勒直接報官將掌櫃抓走,掌櫃哀嚎聲淒厲,眾人面色隱隱有些發白。

柯褚掃了眼剛才幫掌櫃藏菜的小二,“你自己走還是我趕你走?”

塵勒對酒樓疏忽管理,那在這個酒樓裏,掌櫃就是天,掌櫃說什麽,他們這些人為了不丟掉活計只能做什麽。

他不怪他們,但是他的酒樓容不下這樣的事,因此這次,他必須殺雞儆猴。

小二剛看到掌櫃的下場,見柯褚沒有將他送到官府的打算,忙不疊的跑了。

柯褚看向剩下的人,“我這酒樓有很多新規矩,其中一條規矩就是舉報有獎。”

他解釋說:“無論是誰,只要是酒樓裏有人疏忽職守你們都可以向我舉報,我會根據事情的輕重給予舉報者一百文到一兩銀子的獎勵。”

眾人深吸一口氣。

一百文到一兩銀子?

這麽多錢?

可……萬一被報覆呢。

柯褚看出他們的不安,繼續道:“你們不用擔心被報覆,我不會透露舉報者是誰。”

眾人松了一口氣,他們看了看身邊的人,眼裏藏著異樣的興奮。

舉報一次最低也有一百文錢,這可比好好幹活掙得多啊。

柯褚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若是被舉報疏忽職守且查證後確有此事,情節輕罰錢,情節重將逐出酒樓。”

眾人脊背一涼,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柯褚看敲打的差不多了,讓他們後日去小院子找壯哥兒後便讓他們散了。

沐哥兒問柯褚,“夫君,你是想讓壯哥兒來當掌櫃嗎?”

“嗯,壯哥兒不錯,交給他我放心。”柯褚捏了捏沐哥兒的臉,“你擔心夢哥兒撐不起店鋪?”

壯哥兒一走,店鋪就只能交給夢哥兒。

沐哥兒搖搖頭,“夢哥兒很好,只是有些事非他自己所能掌控。”

雖然夢哥兒從未說什麽,但他們也不難察覺出一些夢哥兒家裏的情況。

柯褚將沐哥兒攬進懷裏,“夢哥兒信得過嗎?”

沐哥兒道,“當然信得過呀!”

柯褚笑,“那就行了。”

酒樓還需重新改造,柯褚借了塵勒的筆墨畫出一張歪曲扭八的圖紙給工匠看,跟工匠討論半天後工匠才明白柯褚的意思。

從酒樓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柯褚想著還有事情沒跟壯哥兒交代,便打算今日不回去,直接在小院子住一宿。

小院子有間專門留給沐哥兒休息的屋子,今晚他們正好可以睡在那。

壯哥兒聽到開門聲還以為小院子進賊了,看到他們後一楞,“你們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今晚別回了吧。走夜路不安全。”

沐哥兒應道,“不回,就在這睡。”

壯哥兒忙道,“那我去多燒些水,你們吃了嗎?”

“吃了。”剛才過來時,他們在街上買了些吃的墊墊肚子。

柯褚拉著沐哥兒走進堂屋,朝壯哥兒喊道,“你先別忙了,我有事跟你商量。”

壯哥兒應聲走來,在聽說柯褚的打算後,他楞了許久,“我能行嗎?”

他連字都不會寫,還是個哥兒,哪裏能去當酒樓的掌櫃?

柯褚篤定道:“你能行。”

上輩子壯哥兒能占山為王,靠的可不止是他一身力氣。

壯哥兒把心一橫,“那我試試。”

……

一夜好夢,沐哥兒睜開眼,看著紗帳楞了幾秒。

昨天夫君和壯哥兒說話時,他就在一旁聽著,也不知怎麽就聽睡了。

他側過頭,柯褚睡的正沈。

他沒打擾柯褚,輕手輕腳的起身做早食。

壯哥兒打著哈欠走出來,接過沐哥兒手中的柴火,“你洗漱去,這點活我來。”

沐哥兒看他眼皮底下一陣青黑,“你再回去睡會吧。”

昨晚壯哥兒跟夫君應該聊到很晚。

壯哥兒擺擺手,“不行,還得開店呢。”

沐哥兒皺眉看著他忙活的身影,心裏有了些想法。

柯褚醒的時候,店已經開了有好一會了。

沐哥兒端著水用擰幹的棉布給柯褚擦臉,柯褚接過棉布將自個兒臉擦幹凈,“早上吃什麽?”

“糙米粥呀。”沐哥兒一邊說一邊將棉布放回盆裏去。

柯褚問:“你吃多少?”

沐哥兒端著盆起身,“一碗。”

他想走走不動,身後似乎有什麽東西拉著,他回頭一看,是柯褚拉著他的後領。

“吃多少?”柯褚重新問了一遍,沐哥兒眨巴著眼,笑得討好,“半碗。”

柯褚牙關一咬,起身奪走水盆,“跟我出去,再喝一碗。”

這些日子沐哥兒被他養的嬌了竟開始挑食,只要是愛吃的沐哥兒就不知節制的吃,不愛吃的沐哥兒餓著肚子也就只肯吃一點點。

“哦。”沐哥兒心虛的跟著柯褚走出去,在柯褚的監督下,喝了一大碗糙米粥。

吃完粥,他的肚子微微鼓起來,他捂著肚子嘟囔道,“唉……夫君都不讓我吃好吃的。”

柯褚聞言惡狠狠的揉搓沐哥兒的腦袋,直將沐哥兒頭頂的毛發揉的都炸開才解氣的松手,“你個小沒良心的。”

沐哥兒用手扒拉著頭發,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杏眼控訴,“夫君,我頭發都打結了!”

柯褚可不敢把人真惹惱了,他找來一把梳子,一下下的將沐哥兒炸開的頭發順直。

沐哥兒的頭發烏黑柔亮,發絲從指縫溜走時,總讓人想將它留住。

一縷發絲順著鬢角垂落,沐哥兒嫌棄它擋視線將它勾到耳後,白嫩的耳廓因此暴露在柯褚眼皮底下,柯褚先是擡手揉了揉,看著肉乎乎的耳垂染上誘人的紅暈,又沒忍住一口啃上去。

沐哥兒捂著耳朵跳遠了,“夫君,你怎麽可以跟傻狗學。”

柯褚放下梳子,笑得仿佛無事發生,“你若是再不好好吃飯,我不介意跟它多學幾次。”

裝狗就裝狗,能占到便宜那就是條好狗。

沐哥兒委屈的嗚了一聲,小聲嘟囔著什麽。

柯褚聽來聽去,也只聽到一句。

“夫君壞,不跟夫君好了。”

柯褚哭笑不得,只覺得他家夫郎真是可愛的讓人想隨時隨地揣在身上呵護在心尖。

正午,銀耳羹和燉梨賣完了,店暫時先關上,熬好燉梨和銀耳羹後下午再開。

壯哥兒跟夢哥兒提起店鋪之後的打算,夢哥兒在聽到以後要讓他當這個店鋪的掌櫃後人都懵了,“我、我嗎?我可以嗎?”

壯哥兒拍拍夢哥兒的肩膀,“你可以。”

沐哥兒出聲道:“夢哥兒,你等會去外頭貼個招人的公告,先招一個長工,一個月給五百文。”

柯褚接著說:“你和壯哥兒的工錢提到一個月七百文。”

“七百文?!”夢哥兒激動的手足無措。

七百文錢,他阿爹天天去抗大包也掙不到這麽多錢啊。

壯哥兒笑得呲出一口白牙。

七百文錢,夠他吃了!

沐哥兒偷偷勾住柯褚的手,“從下個月開始,你們每個月都能休息一天。”

柯褚將沐哥兒的指尖攥進手心,接著說:“你們只要安排好店裏的事宜就能自由選擇在哪一天休息。”

“不不不,我不用休息的。”夢哥兒連連擺手,激動的臉頰漲紅。

現在這樣,他已經很滿足了。

壯哥兒憂心道:“你們讓我們休息還給我們那麽高的工錢,你們不會虧錢嗎?”

他很認真的說:“我希望你們的買賣能越做越大,畢竟像你們這麽好的東家,真不好找。”

柯褚哭笑不得,沐哥兒道:“不會不會,你放心,我只是覺得你們太辛苦了,反正你們自由安排,以後店裏的其他工人也是一樣,每人每個月都能休息一天。”

他起身道:“夫君,我去附近買些東西,你留下跟他們說培訓的事。”

夫君說什麽要讓壯哥兒培訓工人,他不懂什麽是培訓,在這裏聽也無聊,還不如去外頭吃好吃的。

他看似淡然的從柯褚身邊走過,還沒走幾步就被柯褚拽住手腕,他渾身一僵,偏要故作無辜的回頭問:“夫君,怎麽了?”

柯褚似笑非笑的看著沐哥兒,“你是想去買東西還是想去吃東西?”

外頭好吃的那麽多,他一個沒看著,沐哥兒都能把自己吃撐。

沐哥兒:“……”

他挺直脊背,理直氣壯道:“我吃點東西怎麽啦?難道你是嫌我吃太多了?”

他露出受傷的眼神並憤怒的甩開柯褚的手,“夫君,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不理你了!”

他快步走遠,沒一會咻的一下消失在門口,生怕柯褚再將他抓回來。

柯褚無奈扶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夢哥兒低著頭拼命忍著笑,壯哥兒皺眉道:“柯老板,沐哥兒那麽瘦,他得多吃點。”

柯褚眼神覆雜的看著他,什麽都沒解釋。

沐哥兒回來時手上提著很多東西,走的像個幾百斤的胖子,他慢吞吞的挪動著,一雙靈動的眼還心虛的左右飄,似乎在找什麽。

壯哥兒出來時,他眼睛一亮,“快來幫忙,我給你們買吃的了。”

壯哥兒接過沐哥兒手裏的東西,打開一看裏頭什麽吃的都有。

壯哥兒笑道,“這下我不用準備晚食了。”

他打開最後一個袋子,看到一袋白面粉後他一楞,“沐哥兒,你買面粉做什麽?”

“中秋節快到啦。”沐哥兒笑著,眼神有些懷念,“我打算做些月餅。”

他還在窈山村的時候,阿爹每到中秋節都會買一個月餅回來。

阿爹會將月餅切成四份,他和娘的那一份總是最大的。

他當時覺得月餅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後來在小柚村,他偶然看到村裏有人在做月餅,他就偷偷扒拉在人家籬笆上學。

有次被發現了,那家人就拿簸箕趕他,他害怕的逃跑,但跑的時候太急,不知道絆到什麽就摔了。

他摔時想著完了,要被打了,下意識閉上眼睛蜷縮起身體。

可簸箕沒落到他身上,反倒是有人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睜開眼,看到夫君蹲在他旁邊擋著光對他說:“你袖子破了。”

他擡手一看,看到自己的衣袖破了一個大洞,又細又白的手臂在光下清晰可見。

即使那時候還小,他也知道哥兒的身子不能露出來給漢子看,他捂住胳膊,羞紅著臉跑了。

後來,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敢往那邊去,心裏卻總記得夫君。

長大後,他在出村時正好和夫君坐上同一趟牛車,他不知道夫君有沒有認出他,但他能感覺夫君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被看的頭都不敢擡,心裏又有些羞惱,想著夫君怎麽能這麽孟浪,又想著夫君有沒有這般看過其它哥兒。

後來沒多久,夫君就上門提親了,他聽旁人說,夫君為了跟他提親,還跟閔氏吵了一架。

“你還會做月餅?”壯哥兒滿臉驚喜。

“是啊,他為了做月餅可是吃過不少苦頭。”柯褚從門口走出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沐哥兒的……肚子。

沐哥兒肚子微鼓,腰肢凹陷下去,似是受不了才將肚子挺起來的。

沐哥兒心口一跳,“夫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柯褚笑得危險,“怎麽?你忘了?”

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清楚記得那個站在大石頭上踮著腳往人家院裏瞧的瘦小身影。

當時沐哥兒偷師怕被人認出來,全身上下包裹嚴實,頭上都蒙著麻布。

他從背後就只能看到沐哥兒細的跟枯枝似的腳腕,他心想著這麽瘦,被發現一定跑不到。

剛想完,就聽王嬸子怒罵了一聲,沐哥兒著急忙慌的從石頭上跳下來,腳

步不穩還踉蹌了一下。

他看著心裏頭狠狠一跳,只覺得這哥兒真莽,萬一摔了可怎麽辦?

王嬸子追出來的時候,他指了條相反的路,又鬼使神差的朝沐哥兒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沒跑幾步,他就看到地上蜷縮著一團小小的身影,他也不知為什麽,心裏頭竟有些難受。

他想將人扶起來,但走過去瞅到那截白嫩的胳膊時忙別過頭,自個兒不敢看,又下意識擋著光不願意讓旁人瞧見。

在原地躊躇半晌,他也只敢用手戳了戳沐哥兒

沐哥兒擡頭看他時,他心跳的很快。

他很慶幸當時逆著光,否則沐哥兒一定會看到他漲紅的臉。

沐哥兒跑了之後,他連著好幾晚都夢到沐哥兒,他想知道沐哥兒是誰,但他只能偷偷摸摸的找,因為當時王家人到處嚷嚷著要把沐哥兒抓去報官。

他當時到底還小,村裏的小哥兒又多是閉門不出,他沒找到人就想著在王家院子外守株待兔,但也還是沒能守到人。

他不得已放棄,只是時不時還是會往王家院子裏走,期待著能再看到沐哥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長大後閔氏就想給他說親,他用各種理由推脫,推脫不過去就想著去縣裏避避。

哪知這一避,讓他再次遇見了沐哥兒。

沐哥兒長大後,比他想象的更好看了,好看的他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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