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上天還沒亮, 唐媽將自己男人搖醒，那孢子肉分了一半叫他趁著天還沒亮偷偷送去鎮上賣掉，順手再買點鹽回來。

等唐國盛提著東西從鎮上回來已經天大亮了, 各家各戶都在家裏吃早餐準備上工。

唐媽接過男人手裏的鹽巴，瞧著還有一小包白糖糕翻了個白眼，到底沒說什麽, 喜滋滋地拉著問, “賣了多少？”

兩個小的也探頭過來聽，唐國盛清了清嗓子，壓低了嗓音說：“我都打聽好了, 鎮上供銷社一斤肉賣一塊五還要票，黑市私下賣也要兩塊, 有時還會更多。我就尋思著野味難尋，那些個城鎮人都稀罕這麽一口, 拿去工人大院門口轉了一圈, 一斤賣一塊八毛錢。”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散錢, “七八張票，扣掉買鹽巴的錢, 還有43塊6毛3！”

唐國盛一張曬得黑紅的臉也難掩興奮, 自打年景不好以來, 他就沒見過這麽多的錢，更別說這錢還進他家口袋了。

前段時間家裏米缸空空，小兒子又病得厲害，他頹得很, 自責自己把大閨女一人扔在家裏，又心疼孩子，但沒錢沒糧的寸步難行，這幾十塊錢簡直像一束光一樣，讓他心裏都透亮了幾分。

唐媽兩眼放光，一把搶過男人手裏的票子，美滋滋地數著，數完了還親了一口，“這事辦得不錯，有了這些錢，咱們今年過年也能好過些了。”

她絮絮叨叨的盤算著，家裏缺錢用的地方實在多，“還有孩子外婆家，咱們上回在娘家住了幾天，也吃了不少糧食，也得還回去，還有咱媽不是還給了五塊錢？這錢也得還……”

這樣一算，哪怕手裏捏著錢，唐媽最開始的興奮也沒了，瞪了男人一眼，“下回別買這些有的沒的了，要吃飽才管用，小孩子家家吃啥零食，咱家沒那條件。”

唐國樹憨憨一笑，摸著兒子的小腦袋，看一雙兒女吃著白糖糕吃得歡快，眼裏全是滿足，任由媳婦說道。

唐媽抽空將肉全給腌了，怕人瞧見，肉全掛廚房裏，反正她家窮得很，房子又是後來分家另外尋的宅基地起的，和爹娘住得遠，平時也沒人來她家串門子，不怕被人瞧見。

只叮囑了沒事就在家玩的兒子，讓他註意些，別調皮在家守著門，要有人來，廚房的門給看好了。

跟小乒乓一說要是被人看見了肉肉，回頭就吃不上肉了，他立馬就聽明白了，小腦袋點得很歡快，一雙大眼裏全是警惕，小小的人兒早就知道餓肚子是啥滋味了。

中午唐家可算吃了一頓好的，吃得每個人都飽飽的，滿嘴流油。

半稀不幹的粗糧飯，雞宰了燉湯，野雞不大，估摸著就兩三斤左右，唐媽一股腦的全燉湯了，十來個野雞蛋準備存著給孩子一天打一個雞蛋湯喝。

孢子肉只留了兩三斤大小跟蘑菇白菜燉肉吃，其餘的全給腌了。

唐媽做好飯，叫來大閨女，“心啊，你將這碗雞湯端去給你爺奶吃，這五塊錢拿著給你奶，你奶要是問起了就悄悄告訴她，說咱家撿著點野味了，別讓你大伯娘聽見。”

唐心點頭表示明白。

她大伯娘刻薄嘴毒凡事還愛斤斤計較，愛占小便宜，村裏婦女有的小毛病她全都有，這要是讓她知道他們家有肉吃回頭該鬧起來，不貪個一半回去就不是她黃桂花了。

唐媽選擇不將孢子肉端去公婆也是怕自家大嫂又鬧騰起來，回頭說漏嘴了，讓村裏人知道她家吃野味了，影響不好，得讓人口水噴死。

一點雞肉倒是不要緊，沒倆肉也就喝個味兒沾沾牙縫。

唐家大房也正準備吃午飯，老太太把著廚房鑰匙，每餐按著分量將糧食放在竈頭，是媳婦做的。

黃桂花將做好的涼拌素菜，貼鍋餅子，黑面饃饃端上來，她男人眉頭微皺，沒說啥拿起稀飯就喝。

她小兒子啃了口餅子，悶悶地問，“咱家中午就這麽吃啊，沒一會兒就餓了。”

老太太拿著筷子敲他腦袋，挑啥挑，咱家不餓死你就算不錯了，還想吃啥？

其他人也顯然深以為然，讚同老太太說的，村裏吃不飽飯的比比皆是，他們家能有實實在在的饃饃和稀飯吃算不錯的了。

除了讓黃桂花嬌慣過頭的小兒子，一家幾口吃得都挺香的。

唐心敲了敲院門，門沒關虛虛掩著，她喊一聲：“爺，奶，我來看你了。”

黃桂花聽見這聲音就翻了個白眼，嘴裏嘀咕道：“趕緊吃，平時早不到晚不到，偏偏飯點來，我就知道她娘不安好心，保不齊使來蹭吃蹭喝。”

老太太橫了她一眼，“吃你的，廢話這麽多。”

唐心走到門口，從院子裏到堂屋也就幾步路的事，剛好聽見她大伯娘這番話，好在她習慣了，在爺奶面前也不想懟長輩，將她忽視掉。

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聲音甜膩膩地喊，“爺奶，咱家得了一只雞，我媽讓我給你們送碗雞肉來。”

她故意說得很大聲，見大伯娘臉色難看又雙眼放光的看著雞肉，才覺得美滋滋的。

一碗燉得香噴噴油黃油黃的雞肉放在老太太面前，大人小孩不自覺的吞咽口水，大房那小兒子更是扯著嗓子喊說要吃肉，要吃雞肉。

老太太笑瞇了眼，拉著孫女的手讓她坐下，細細問了幾句，得知自家二兒子踩了狗屎運撿了只野雞，笑著說：“就這麽點肉，你們留著吃就好了，還送來幹啥啊，奶和你爺都不缺這點吃的，你看你和乒乓瘦成啥樣了。”

老太太心疼地摸摸孫女的臉蛋，都沒以前圓潤了。

唐心最近瘦了太多了，家裏的舊衣全不能穿，她娘一件一件給改小了，以前的褲頭能大六七公分，穿上就掉。

她挺滿意的，雖然幹活辛苦了點，習慣了也還好。

見孫女笑瞇瞇地說奶平時對他們好，有點吃的就該送來給爺奶嘗嘗，更是被哄得眉開眼笑。

唐媽雖然小氣精算，但這碗雞肉也拿得出手，是大海碗裝的，肉比湯多，現在還熱著，整個屋裏全是雞湯的香味。

其他大人小孩眼巴巴地看著雞肉和老太太，就盼著老太太高興給他們一人分一塊肉嘗嘗，太久沒吃過肉，口水止不住流，再看看飯桌上的清湯寡水一點葷腥都沒有，就更渴望了。

老太太對著特意送雞肉來的孫女一張老臉上全是慈愛的笑，最近孫女越來越懂事乖巧，真是可人疼，一張嘴笑中帶甜，連隊長都誇她孫女勤快能幹，是村裏頂頂能幹的女娃娃。

但回頭對著飯桌上眾人臉就沈了下來，“都瞅啥？我孫女孝敬我們兩老的，看也沒用。”

她大伯娘黃桂花瞪了唐心一眼，“媽，你看大木二木幾個都饞成啥樣了，您就分點給他們吃唄，這可是您孫子！”

老太太撇了她一眼，給老伴盛了一小碗，自己一小碗，再給幾個孫輩的一人一塊肉，一小口湯倒進每人的稀飯裏合著稀飯一起吃，全是雞湯味香得很。

黃桂花眼巴巴看著，看婆婆略過自己和她男人……

好歹自己孩子是吃到了，但還是不陰不陽地諷刺，“前段時間二弟還來咱家借糧，現在都吃上肉了，故意跟咱爸媽哭窮！”

唐心道：“大伯娘，這雞肉是撿來的，吃一頓就沒了，您要是想吃，回頭去山上多轉悠幾圈，要是運氣好的話沒準也能碰上？”

唐心見他們在吃飯自己也餓了，又找不著機會把上回弟弟的救命錢還回去，便婉拒了爺奶讓她坐下吃飯，她要回去吃，家裏有雞肉和燉肉吃。

下午頭在地裏幹活，唐心才找著機會，將錢給她奶，又照著她媽的說法，把事情解釋了一遍，把老太太高興的，兒子家有幾個錢是好事，就是幾塊錢防身都好，起碼不會餓死，她也能少操心。

唐心一直琢磨著，可能是她祈禱生效了，否則家裏怎麽會有肉吃還發了筆小財？要知道原先她家可是一毛錢都沒有的，這回一賣就有了幾十塊，可不是發財了？

“凈哥，我覺得自己人品不錯，可以去山裏試驗試驗效果。”

等到她從太陽剛落山轉悠到天黑了還沒倆收獲時，唐心抱著可憐巴巴的一撮菌菇，朝天翻了個白眼，“莫非是祈禱術只能用一次，發一次財就沒了？”

系統：“……小幼崽，可能發財的不是你。”

唐心：“？？？”

等到唐心過幾天碰上了大佬，鄒年在她耳邊笑著說：“這回吃飽沒？”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瞳孔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全是不敢置信，“是你送的？”

他倆都沒提到什麽的，但默契地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鄒年漫不經心地點頭，說是啊，他趁天黑送過去的，怕給人發現。

“怎麽樣？下次是不是多送幾碗白米粥？”

唐心幹巴巴地沖他笑，“大哥，不，大叔，那我可真謝謝您了！”

回去時唐心在路上炸了，越想越不對勁，“凈哥，你說的發財的人該不是他？！”

系統：“據推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他，小幼崽你祈禱的時候沒默念自己的名字，之前又提到給他買藥，很有可能就默認是為他祈禱的。”

糖心：“……所以我感謝他個屁，本來就是我的啊啊啊啊！”

這廂鄒年又去了趟山裏，心裏琢磨著等下次見面讓小丫頭叫自己哥好聽些，叫什麽大叔，他有這麽老？

這回比上回還神奇，一頭兩百來斤左右的野生大黑豬一頭撞在樹上，將一顆樹生生撞斷了。

鄒年：“……”

——

——無缺——

嘖，這肉分點給小福星。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今天有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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