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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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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出了清思殿的大門, 許嬌河的面孔上還留著幾分氣惱的薄紅。

她在殿中坐了太久,頭腦發脹,此時被夜風一吹, 人才清醒許多。

將紀雲相當完出氣筒, 她又感到有些後悔。

盡管幾個人中他的地位最低,可性格卻最是古怪別捏。

之前不熟悉的時候還把自己丟進水裏差點淹死, 今後不知又會做出些什麽。

不過打就打了, 她又不能讓時光倒流。

打了紀雲相終歸是小事, 許嬌河轉眼又發愁起自己捅出的簍子。

那番同欲海和平共處的言論, 全然是因為感同身受而臨時起意。

從前她並未與任何人探討過, 當然不會清楚紀若曇心中對這件事的看法究竟是什麽。

也不知道紀若曇歸來後是否會怪罪自己。

又或者, 她的話語傳出去,會不會給整個懷淵峰帶來麻煩。

許嬌河心下發愁。

她思忖著這會兒回到房內定然睡不著,便想著暫時不用陣符,先沿著回去的道路走一走。

下了層層疊疊的玉階, 再走出清思殿的殿庭外, 便是雲銜宗通往各個山峰都要經過的主道。

許嬌河腳程不快,行了一刻鐘,堪堪踏入回到懷淵峰的岔道上。

四下無人, 坦直的青石磚路匍匐於腳下, 陪伴者唯有兩旁依靠靈力發光的仙鶴晶燈。

夜深露重, 許嬌河緊了緊衣衫, 埋首估算著自己還要走多少路才能抵達懷淵峰的山腳。

手腕卻在這時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

她被扯得向後踉蹌幾步, 差點摔倒在地, 裹在身上抵禦寒風的毛絨鬥篷也順勢半敞開來。

許嬌河又冷又狼狽, 忍不住扭頭瞪向偷襲自己的人:“誰呀——”

話說半截,霎時吞進嘴裏。

背後站著的人, 正是清思殿內挨了她一耳光的紀雲相。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許嬌河站直身體,打量著紀雲相面上的表情。

平心而論,她力氣不大,耳光的力道也重不到哪裏去。

奈何紀雲相天生膚色白,那橫亙在半邊臉頰上的紅意就襯得十分明顯。

“你要幹什麽?”

許嬌河扭動著手腕,怎麽掙脫不開,又被他黑沈沈的目光看得發怵。

可她不願輸了場面,強撐著威嚴寒聲道,“這是雲銜宗的地界,可不是你師尊葉流裳管轄的如夢世,我警告你,凡事三思而後行,否則免不了又是一頓懲罰。”

“懲罰?”

紀雲相端素冰冷,美人面上常年難見笑顏。

他重覆許嬌河口中的詞匯,淺色唇瓣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

雖是嘲弄,卻也叫許嬌河看呆幾秒。

待她回轉心神,才聽到紀雲相接下來的話語:“我不敬於你是罪,你水性楊花難道就不是罪?”

“……”

許嬌河不明白,她紀雲相攏共與見了不到十回面。

為何每每單獨相處之時,紀雲相總是要用一種類似丈夫捉奸的語氣來指責自己。

她的怒氣曾在清思殿內攀升到極點。

眼下行了這麽長時間的路,又被料峭的寒風一吹,便成了漏光水的皮袋晃晃蕩蕩。

哪怕依然惱怒,卻也浮蕩著一層不真切的情緒。

許嬌河忽然洩了與紀雲相僵持的力道,婆文海棠廢文都在衣無貳爾七五貳八一斂下睫羽,並不與他對視,只是無聚焦地望著地面,頗為無奈地問道:“與我針鋒相對了這麽久,小雲你就不覺得累嗎?我到底是做了什麽,才會引來你這諸多誤會,你我今日在此,不妨直言,能改的我改就是了。”

“不準叫我小雲!”

親昵的稱呼入耳,許嬌河過去戲弄自己的記憶也一同現於眼前,紀雲相頓時變成了炸毛的貓咪。

他控制著音量,卻控制不住話語間的情緒,萬般羞惱地阻止許嬌河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

“你勾搭了游聞羽和扶雪卿不夠,如今還要來引誘我嗎!”

“……什麽勾搭游聞羽和扶雪卿,你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許嬌河自詡能屈能伸,只是一再遭遇紀雲相的汙蔑,好不容易熄滅的怒氣倏忽間死灰覆燃。

她向前一步,不便再用第二個耳光懲罰紀雲相,只好將被桎梏的左手反客為主,並指使勁捅了一下他的胸膛:“先前集議,你一口一個遵守戒律,戒律有言,不可造謠生非,你此刻渾忘了嗎?”

修行到一定境界,修士便不再害怕外界的寒冷。

是以紀雲相在寒冬出門,所著也不過單薄衣袍。

許嬌河素白柔軟的指腹相隔兩層布料,直直戳在他的胸口。

沒什麽痛楚,反而是令得心臟麻痹的酥意自接觸的位置擴散開來。

這下,紀雲相紅得不止是臉,連掩在黑發之間的耳垂也燙了起來。

他仿佛被毒藥沾身一般後撤半丈,握住許嬌河細腕的手掌也嫌棄地將其抖落開。

許嬌河等不到他的回答,直等到避自己如洪水猛獸般的反應,臉色便有些不好看。

她暗想如此寒夜,自己不早點回去休息,卻在外面與紀雲相拉扯糾纏,真是吃飽了撐著。

索性徑直從靈寶戒中取出陣符,打算就地捏破。

另一側,半副理智勉強按捺翻湧心緒,半副理智密切關註著她的行為紀雲相陡然道:“你就不想知道,為何今日清思殿內,他人看你的眼神都是那樣嗎?”

紀雲相的話成功阻止了許嬌河的動作。

將晶瑩玉潤的陣符夾在指尖,她擡起頭來,狐疑道:“……原來不是我的錯覺。”

“嬌河君不如問問你的好夫君,做這等事就做這等事,也不曉得收斂些,竟還要搬到明面上來堂而皇之向旁人宣告。”紀雲相的話說得古怪,沒等許嬌河反應過來,又壓低聲音再添一句結論,“不過若不是你生性風流,惹來了太多爛桃花,大約無衍道君也不必出此下策。”

“你彎彎繞繞的到底說了些什麽?這等事又是什麽?”

見紀雲相並不明言,許嬌河心下煩躁。

她抱著手臂迫近紀雲相,質問的話語隨同夾雜花香和水靈之力的氣息一同拂在對方肌膚之上。

紀雲相在心中唾棄著她,也順帶唾棄既酸澀又心神動蕩的自己。

他忍了再忍,最後顧不得含蓄和體面,直直道:“你身上的水靈之力,非與修士有過肌膚之親不得如此濃厚,無衍道君費盡心思留下這道印記,卻不告訴你,你說他是為了防著誰?”

“……??”

肌膚之親?

水靈之力?

她怎麽一點都沒聞到??

所以,清思殿內的四個男人,全都知道自己同紀若曇之間,做了、做了那樣的事嗎?

許嬌河的臉龐迅速紅成飽滿過熟的番茄,她指著紀雲相,支吾了幾句,說不出話來。

“你、你別胡言亂語,我才沒有跟他肌膚之親!”

許嬌河艱難捋平打結的舌頭,一雙含著水光的眼睛且羞且窘地瞪著他。

“何必自欺欺人,你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出現這股氣息了。”

眼見許嬌河著急地跺腳,紀雲相心間強烈的羞恥感突然緩和不少。

他的眼簾垂落,覆而擡起,面上失態的神色已經褪去大半。

想起為著欲海駐守之事,客居在不爭峰時見到的場景,紀雲相難掩覆雜地說道,“在幾月之前,我也曾聞到過一次……只不過那時無衍道君未曾覆生歸來,放眼雲銜宗內,唯有與他一脈相承的劍閣閣主游聞羽的體內,能夠擁有如此精純的水靈之力。”

“你是在說,我和游聞羽之間,有不倫的關系?”

許嬌河將聲音放得很輕,但其中的含義極重。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紀雲相說這話,仿佛在給許嬌河聽,又仿佛在給自己聽。

他極力掩藏在內心深處的一縷嫉妒,便如同於陰暗處鋪張菌絲的毒蘑菇一般,迅然張開了傘面。

他不敢看許嬌河,兀自發洩著隨同清思殿內的耳光一同嵌進肌膚間的情緒:“無衍道君不懼他人目光與你結契,靜泊真人護著你,劍閣閣主為你說話,哪怕欲海之內的魔尊扶雪卿亦想迎娶你為尊後……許嬌河,我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麽樣的魔力,嬌生慣養,粗魯膚淺,可偏偏就連——”

紀雲相的話突兀止在此處。

如同鋒銳的薄刃將冗餘的內容一劍削去。

許嬌河卻懶得分析他未盡的語義,冷冷笑道:“大殿之中,我提出小洞天與和平共處,你們皆指責我異想天開,又言及我根本不清楚妖魔二族的想法,那麽此刻呢?”

“你提及的那些人,他們要對我好,難道是我一意求來的?”

“須知世間有關男子和女子之間的出格之事,大家皆只會揣測是女子費了無數心機、用了無數手段勾引,而並不思量,若論見色起意,分明是男子占了多數。”

許嬌河不再攏著衣袍,血液滾燙起來,一股不甘和不服便在她的四肢百骸流淌。

她挑眉譏刻地凝視著紀雲相,轉變了稱謂輕聲嘆道:“小洞天內的修士,自詡跳脫欲望俗常,一心向往無垢大道,卻不想雲相公子作為其中的佼佼者,見解依舊如此刻板陳舊。”

“你別再找那麽多借口,要說見色起意,九州之內容顏出眾者——”

“噢,你是想說,外表美麗的人不計其數,我又算得了什麽嗎?”

月夜之下,晶燈之旁,許嬌河澄澈的瞳孔,依然明亮到令紀雲相觸之心驚。

仿佛一切不堪與外人道的妄念,皆在她的目光之中無所遁形。

紀雲相眼見她一步步走進,簪著琳瑯珠飾的小巧頭顱輕輕依偎進自己的懷抱。

水靈之力瞬息包裹了紀雲相的五感靈識。

他以為許嬌河又要施弄萬般手段,心有預感,莫名生出幾分期待和惶恐。

只是出乎意料,許嬌河的面孔相隔咫尺距離,僅僅安靜懸停在他的胸前。

她微笑起來:

“我是算不了什麽——可小雲你的心,為何要跳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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